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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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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願望

夕陽未落,餘暉灑向都城。天未暗,街道已點點燈火。夜未至,街已聞秒音婉柔,茶樓酒肆喧囂漸起,酒香與脂粉香交融漫了整條長街。

過往男子廣袖長袍風流飄逸,女子羅裙迤邐芊綿,合著次第燈光鋪開一幅炫目畫卷,人群熙攘熱鬧非凡。

都城沒有宵禁,但一到了晚間,有名有姓未有婚約的清白女子大多不會選擇在外現身。

主街旁的隔街,一男子拽著另一男子的手腕從望春樓走出,雖乍一看沒有問題,但這場面禁不住細想。

若是那高些的白衣男子是個女子,那這一切就順理成章得多。

家中妻子來青樓把自家相公拖回家嘛。

在青樓這種地方,每隔幾天就要上演一次。

周圍的鋪子的商販也都習慣了這種常事,只是沒想到這回是兩位公子……

這可比平時的戲份好看。

只見那高個公子拉著那瘦弱些小公子的手腕,一路拖拽著從這青樓中走出,直把那細長嫩白的手腕抓得通紅。一言不發往南邊走去。

那被最後一絲夕陽晃得睜不開眼的小公子也不發一聲,任由那高個公子拽著。沒有吵鬧,沒有掙紮。

若不是從青樓出來,還以為這兩位是兄弟呢。

齊緒發覺拉著的區月一點掙紮的聲音都不發,也覺出了奇怪,琢磨了一會就放下了那嫩白的腕子。

“你是有意的。”

“公子說什麽呢?”區月好不容易趁著齊緒停了腳步站直,另一只手揉著自己的手腕,像是不知道那人在說什麽一般。

“你是有意讓別人誤會我們的關系?”雖是問句,可語氣格外篤定。

若此時這女子不身著男裝,齊緒倒真的不介意這人玩上這麽一場,不過若是她真的身著羅裙,也就不會使出這種花招了……

這人還在生氣啊……

那以後不逗她了。

掃了眼被揉著的那被他握紅的手腕,齊緒眼神也顫了顫,區月的手很好看。指如削蔥,膚如凝脂,到了指尖才有一個好看的圓弧,指甲雖然長出些許,但也幹凈整齊。

若是這手不好看,他大概也不會因為這手給別人倒了杯茶而計較那麽深。

“公子說什麽呢?我們什麽關系?”

區月那種裝出來的靈動感又一次浮現,齊緒也不生氣了。

“我帶你出城。”他索性換了個話題。

“出城?”

“外城南區的護城河,在都城外有一河灘,每月初一的晚上都有人去放水燈,那邊……那邊熱鬧。”

齊緒瞞了半句沒有說,那水燈本是用以城內百姓祈福,祈願心願達成而傳下來的。他不用想都知道區月的願望是什麽。

區月看得出齊緒有所隱瞞,若是一般軍機大事也就算了。這種放水燈的事情,也不知道有什麽好隱瞞的。

她開始用懷疑的眼光打量這人。

一開始齊緒尚且能頂得住這眼神,可後來隨著區月用那種眼神走近,他便也只得說了句實話。不過這次他學聰明了,話說到一半,真真假假才不會起疑。

“據傳說有一位孝子,這位孝子來都城考取功名,可不料故鄉突發旱災,他母親也餓死了。而這孝子在考上榜眼之後,曾在夜裏夢見母親死前挨餓受苦的情景,醒來後淚流不止。於是去問一得道高僧,那高僧便讓他用盂蘭盆節裝些瓜果供奉母親,但由於那孝子如今在都城,而他母親身故之地則在故鄉,因此改用在水燈中放入瓜果,放入小河寓意希望水燈能飄到家門口去。”

區月聽得直皺眉,“這故事是什麽朝代的了?”

“據說前朝就有這個習俗,具體流傳多少年……無從考究。”齊緒見她問了便也回答,本以為是有什麽疑問。

“這故事絕不是真的。”這扮上男裝的女子還微微搖了搖頭。“先不說這個孝子聽到他母親餓死都沒有回京,究竟是不是真的孝順。但是高僧是絕不會讓他供養鬼怪的。”

這個朝代當然也有佛教,但又因齊黎推崇道教的緣故,道教的地位比較高,但也並非佛教就式弱。

不如說,如果光比教眾的話,正規道教是絕對比不上佛教的。

佛教講究普度平民眾生,道教講究個人羽化飛升。

不只是現代,這裏也是如此。

舉個例子的話,佛教就是薄利多銷,道教就是奢侈品。

必然是薄利多銷接觸的人多,正經的道士是不會一有時間就宣傳什麽道法的,他們有時間只會提升自己的修為。

這也是現代的時候,全國正經的道教道觀的數量比不過隔壁佛寺的零頭的原因。如果道教不改變這種生存環境,這個本土出現的宗教就一定會逐漸示弱。可這本身也是無解的,拉著人入教的道士還能算道士嗎?

“有什麽關於道士的傳言嗎?”她問齊緒。

此時的夕陽已經完全落下,卻也沒等到月亮升起,僅能靠著道路兩旁鋪子的燈光照亮,一抹孤寂之感湧入所有人的心脾。

“前幾年有個耄耋之年的老道士和他二八年華的養女之間的逸聞,要聽嗎?”齊緒說得輕松不過眼中明顯是威脅,好像若是區月點頭,他便有千百種方法讓她不好受。

而區月本身問的也不是這種故事,她搖了搖頭,“這種故事能傳出來,那張道長沒管?”

“這種故事是我那個七哥傳出來的。兩三年前吧,那張道長夜觀天象說什麽星運流轉貴妃不祥,因此我那七哥就弄出了許多道士的逸聞,想借此降低張道長在我父皇心目中的地位。”

區月在心裏咬咬牙,這個齊晟還真是作惡多端。

宮鬥就攻擊宮鬥的人,為什麽還要‘誅九族’?更何況是這種偏僻的九族,無論攻擊角度還是攻擊力度都不夠。

不過,也有可能是那次真的給七皇子一黨傷著了根基,才只能搞這些小動作,被說不祥嗎……

她旁邊這人不也是不祥之人嗎……

“那我們今晚也去放水燈吧!給我那位前輩放一盞。”

區月目視前方小跑兩步跟上了齊緒的步伐。

齊緒低頭看著這女子的發頂,那屬於女子的簪子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和衣裳所繡之竹同樣式的玉簪。

在說這話前,他沒想過要贏得這人的惻隱之心,但若是能有這種效果,他也會笑納。

等他們二人終於來到城外,河灘邊已經有不少三五成群的男女老少,手裏大多拿著一只或精致或粗糙的水燈。

那精致的多半就是有錢人家在河灘邊的攤位處買的,那粗糙的一般就是窮苦人家自己做的,水燈的樣式不少,荷花、蓮花、各類魚蝦等,樣式繁多種類也奇怪。

這些人聚在河邊卻不把手中的河燈放下,應是在等到完全入夜之後。

他們二人也走到河邊的攤位處,攤位有賣成品的,也有賣油紙的,齊緒本來想買一個成品的水燈,陪她好好過了這個日子也就罷了。卻不承想區月自己拽了張油紙出來。

油紙顏色頗多,可區月就只挑了張青綠色的。

就數這種顏色買的人少,甚至那小販都少收了他們些銀錢。

青綠色配上紅彤彤的燭光說不上好看,等真的放了出去配上下面暗色的河道也不算紮眼。

那些窮苦人家的再簡陋,也不會買個青綠色的,水燈顏色就數這個的少見。

見區月沒有解釋的意思,他就主動問了。“為何挑了這麽個顏色?”

“你母親是木日主,這顏色正配她。”

木日主,我生者為子,木生火。

木把自己燒成灰才能生火。

木日主的女性對於孩子是極其愛護的,許多男人為了後代也會格外想娶木日主的女人。

江嬪倒也算得上這點。

但齊緒就不明白是怎麽說到這事的。

區月一邊折著這張油紙一邊好脾氣解釋,“把你的願望放在這只水燈裏,你母親也能聽到,她會幫你的。”

當然是假的,這麽多年江嬪肯定早投胎了。

但是死人,有的時候也能成為活人的慰藉。

這兩句話傳到齊緒的耳中,他的瞳孔中忽然反射出些許的反光。

說話的工夫,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擡頭望去似有些繁星在空中閃爍,周圍的人群也開始放出了他們手中的點點星火。

區月手中也折好了一只小船。“去吧。”她遞給齊緒。

齊緒接過這船的動作有些遲緩,他有些不舍得。這是區月送給他的第一個東西……

不過他回身又看向了河道上的點點星火。

讓母親聽到嗎?她會幫我嗎?

餘光又掃向了一旁也看著河道燈火的女子。

她可能把這紙船遞來時想自己會祈願能夠登基,所以才說什麽他母親會幫他這種話。

他輕聲笑笑,拿過攤位上的一小塊蠟燭,點燃之後放到手中的紙船上,走到河邊微微彎腰,輕輕將手裏的紙船放到河面上。

青綠色的小船搖搖晃晃的確實不太好看,但這麽一只水燈在這有些寂寥的夜晚,隨著河水的移動漸漸遠離。帶著齊緒的願望。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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