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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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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林初起身的時候,見韓君燁也趴在衛柔床前睡著了。

她低聲吩咐宋拓:“把孩子送回房去吧。”

在林初看來, 韓君燁不管表現得多麽懂事, 但到底只是一個小孩子,敏感而又缺乏安全感。

出了房門, 夜風襲來, 身上還是能感到陣陣涼意, 林初下意識抱緊了手臂,一件寬大的披風兜頭罩了下來。她擡頭看去,就見燕明戈一截線條冷硬的下巴。

“用完飯了?”林初任憑燕明戈幫自己系披風的帶子。

這披風是燕明戈的,穿在林初身上大了不少,幾乎把她整個人都包了進去, 只剩一顆小腦袋露在外面。回廊下掛著的燈籠發出橘黃色的光芒, 讓林初的面容看著更柔美了幾分,白瓷般的肌膚極其細膩,一雙含笑的眼漾滿溫柔直把人心給看化了。

燕明戈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瘦了,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都沒好好吃飯吧?我剛才讓廚房煮了湯送去房裏, 你回去喝點湯暖暖胃。”

“我不餓, 我這還有要緊事兒得辦呢。”林初咕隆道, 視線不經意一瞄,發現燕明戈給自己系的那個披風帶子十分的……醜。

她只得拆開自己重系了一遍。

“什麽要緊事兒不能明天去辦?”燕明戈挑了一下眉,雖然聲音沒什麽變化,可林初還是能感受到他的不悅。

“煉鋼鐵的事,方才鐵匠派人傳信說,他那邊把鐵水燒好了, 總不能讓人守著煉鐵爐一晚上,我明天再過去吧?”林初急著往鐵匠那邊去,又怕燕明戈不高興,就捏了捏他的手背。

燕明戈顯然很喜歡這些小動作,反手捏住了林初的手,拉著她往那邊的院子走:“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是還要陪客人嗎?”林初有點懵。

“客人?”燕明戈尾音揚起:“你說慕行風?於公,他現在是三皇子的謀士,我們在不同的陣營,得避嫌;於私,他的下屬苛待了我夫人,我可沒那麽大氣量。所以,管他們一頓飯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林初被他這胡攪蠻纏的話噗嗤一聲逗笑了,不過她還是知道,燕明戈疏遠慕行風,肯定還有其他原因,她道:“你這樣,會不會得罪他?”

燕明戈笑了一聲:“他那樣的人,太精明了,沒什麽能逃脫他的算計,若是得罪,早八百年前就得罪了。各為其主,他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二人說著,已經到了鐵匠的鋪子前。

一進門就覺熱氣撲面,爐子裏的火燒得極旺,照的整個屋子都紅彤彤的。鐵匠正在拉風箱,他只穿了一件粗布短褐衣衫,還露出一只光膀子來,依然熱得滿頭大汗。

“將軍,夫人。”鐵匠見燕明戈和林初過來,沖二人抱了抱拳。

“免禮。”燕明戈道,他視線在店鋪中掃了一圈,最終落在了那一爐燒滾的鐵水上,“用這個能煉鐵出百煉鋼?”

他在山上那些年,還是見衛柔打過不少鐵,隨說不上精通這一行,但大抵還是知道有哪些流程,打鐵通常是把鐵礦燒軟就行了,這樣直接燒成鐵水,他還是頭一次見。

“這……我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做的。”鐵匠道。

燕明戈疑惑的目光看向了林初,林初在屋中看了一圈,道:“找一個搗米的青石臼來,再找幾根木棍。”

守在門外的士兵立即去找,不一會兒就搬了這兩樣東西來。

林初看了看煉鐵爐中的鐵水,又看看青石臼,突然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我怎麽忘了這一茬兒!”

燕明戈見她面色十分苦惱,眉峰也跟著蹙了起來:“怎麽了?”

“早上出了那波意外,我都沒來得及告訴鐵匠師傅得在爐子上接一個出水口,不然這鐵水燒得這般沸,怎麽弄到青石臼中去。”林初悔得腸子都青了,她當時以為這爐子可能還燒不出鐵水,就沒急著說這事兒。

鐵的熔點是一千多度,她能用什麽工具把鐵水舀過去?

“只是把鐵水弄到這青石臼中?”燕明戈問。

林初喪氣點點頭。

燕明戈稍稍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低聲道:“交給我。”

“你怎麽弄?相公,這鐵水可比沸水燙多了,你別……”林初還想說什麽,觸及燕明戈的眼神後,苦巴巴閉嘴了。

燕明戈這才道:“你們退後。”

林初和鐵匠都退開了兩米多遠,只見燕明戈雙手微微展開一些下垂著,掌心似乎有氣流湧出,慢慢的他周身都升起一股氣旋,黑袍無風自舞,額前的碎發淩亂得有些邪肆,爐子的火苗被這股颶風刮得左右搖擺,光線也隨著明滅起來。

林初被這股颶風刮得睜不開眼,擡起袖子擋在面前,視線不經意觸及燕明戈的身影,她突然有了種這個男人恍若創世神明的感覺。

燕明戈寬大的衣袖被真氣吹得像船帆一樣鼓起,他用內力托起爐中的鐵水,引到了旁邊的青石舀中。

鐵水與青石壁相接,發出“滋”的一聲響。

青石舀容量有限,還有少部分的鐵水留在爐子裏,沒能弄出去。

燕明戈周身的氣流慢慢消失,屋子裏的颶風也停了下來。

鐵匠心魂具震:“將軍年紀輕輕,內力竟已深厚到了如此地步。”

林初把一根木棍塞到他手中:“別驚了,快攪鐵水!”

她大步上前,也遞給燕明戈一根木棍,然後率先把木棍插到了鐵水中,雙臂用力攪拌:“不出意外的話,這舀子裏的鐵水能練成熟鐵。”

鐵水通過攪拌,加大與空氣的接觸面積,空氣中的氧氣會氧化鐵水中的碳,等鐵水中的碳降低到一定程度就會形成糊狀金屬,反覆攪拌會成為熟鐵和廢渣的混合物。

燕明戈直接拿過林初手中的木棍,代替她攪鐵水:“熟鐵是什麽?”

“也是鐵的一種,不過比較軟,不能用來打造兵器。”燕明戈不讓她做這些粗活,林初也樂得站在一邊指導。

“又不能打造兵器,那還這麽麻煩練它作甚?”鐵匠為了燒出這鍋鐵水,廢了不少力氣,一聽說不能打造兵器,就有些火大,這不是浪費鐵礦嗎?

說完這句鐵匠就覺得周圍氣壓有些低,不經意往對面一掃,發現燕明戈目光沈沈看了他一眼。

鐵匠被那個眼神震得攪拌鐵水的速度都慢了半拍,只得乖乖閉嘴。

林初這才道:“熟鐵雖然不能打造兵器,但有了它,咱們煉鋼就比一錘一錘的鍛打容易了千百倍!”

等青石舀中的鐵水凝固,林初讓鐵匠取一小塊熟鐵捶打成薄片,然後直接用火鉗夾住鐵片在爐子裏殘留的生鐵液中滾了一圈。

讓熟鐵片直接浸泡在生鐵液中,這樣熟鐵接觸到的生鐵再均勻不過,既可產生很好的滲碳作用,又可產生劇烈的氧化作用,使鐵和渣分離,生產出含渣少而成份均勻的鋼材。

鐵匠用火鉗撈起那鐵片,簡單捶打兩下再淬水拿起來時,發現鐵片已經變得錚亮無比,鐵匠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火鉗,以至於火鉗和鐵片一齊落在了打鐵臺上。

他興奮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這……這就是百煉鋼?不用千錘百煉也能打出百煉鋼?”

燕明戈用兩根手指夾起那枚鐵片,指尖內力迸發,只聽“崩”的一聲,鐵片斷為兩截。

林初和鐵匠面上的笑容都僵了僵。

林初撿起被燕明戈用手指就夾斷的鐵片,神色間難掩挫敗,雖然以前看武俠劇的時候,覺得裏面的男主手指斷劍很帥,可眼下斷的是她辛苦的成果就沒那麽美好了。

煉鋼失敗了麽?

林初準備自己扳這鐵片試試,就被燕明戈一把奪了過去。

“當心傷到手。”燕明戈低斥。

林初懊惱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她想不通是那個環節出了問題,是因為這把鐵水變為熟鐵的一步沒有在土坑做的方塘裏進行嗎?

“對不起,相公,我以為……這樣能練出鋼的……”林初有些語無倫次,是她太盲目自信了,以為自己上次能煉出鹽,這次就能煉出鋼。

看著燕明戈手中整齊斷為兩截的錚亮鐵片,她只覺得挫敗。

燕明戈眉峰微蹙,大掌在林初頂上揉了揉:“道什麽歉?誰說你練的不是鋼?這鐵片的硬度都堪比七十二鍛的刀劍了。”

聽到這話,林初有些懵。

燕明戈見她一副明顯不信自己的模樣,直接用火鉗夾住鋼片放在了打鐵臺上,朝著一旁的侍衛開口:“刀給我。”

侍衛忙取下自己腰間的佩刀遞了過去。

燕明戈一手用火鉗固定鋼片,一手拿著刀用力砍下去。

“叮”的一聲,是那侍衛的刀斷成兩截。

所有人目瞪口呆,屋子裏短暫的沈默了一秒。

林初哇的一聲哭出來,打破了沈寂。

燕明戈驚得丟下手中的火鉗和刀把走過去,拉著林初的手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怎麽了?是被迸出的碎片傷到了嗎?”

林初一拳砸他臉上:“老娘快被你嚇死了。”

她前一秒以為自己煉鋼失敗,後一秒又告訴她煉鋼是成功了的。這簡直就跟她上大學的時候,聽說自己掛科頓覺整個人生都灰暗了,查成績時猛然又發現自己沒掛科事那種心下狂喜卻又恨不得嚎啕大哭一場的情緒一模一樣。

燕明戈挨這一拳挨得猝不及防,還有這麽多人在場,燕明戈本想訓她幾句,可見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兇人的話哪裏還說得出,只一遍嗖嗖放冷氣一邊哄人:“我只是想試試這精鐵的硬度如何。”

鐵匠和門口的士兵們哪裏敢圍觀,都麻利躲得遠遠的。

林初自知丟人,啜泣了兩聲才止住哭聲,臉埋在燕明戈胸口蹭了蹭,借燕明戈的衣服擦了一把眼淚。

燕明戈哭笑不得:“哪有你這樣的,跟只小臟貓似的。”

林初憤憤瞪他一眼,“你的衣服還不是我洗的!”

府上事物多,又只有荊禾一個婢子,有時候荊禾忙得抽不開身,林初也不是嬌生慣養的,她和燕明戈的衣物,她就動手洗了。

燕明戈摸摸鼻子不再說話,心裏卻已經盤算著得買些丫鬟進府了,不能苦了他的棒槌。

林初拿著鋼片,笑容都快裂到耳根去了,沖燕明戈道:“相公,我們快些把鐵礦弄回來,按照這個成鋼速度,在規定期限內打造成一匹精鐵兵器是不成問題的!”

燕明戈點頭:“斷魂石林那邊路途甚遠,我讓探子在姚城附近打聽過有沒有鐵礦山,唐九帶回來消息,說有倒是有一座鐵礦山,不過不到萬得以,鐵匠們不會去采那山上的礦石。”

這讓林初疑惑,“為何?”

“說是那山上的石頭邪門得很,好幾個鐵匠在用那山上的石頭打鐵時,爐子突然爆炸,鐵匠也被炸死,傳言說是山上的石頭有什麽詛咒。”燕明戈沈聲道。

林初幽幽道:“相公,你不是想知道我給宋拓他們炸開水庫的武器是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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