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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擺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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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擺了一道

阮安本以為霍平梟並未完全蘇醒, 及至聽見了他命女使點燈的低沈話音,方才豁地睜開了雙眼。

心跳在怦然加快。

所以,適才他是在清醒的時候, 才喚了她…寶貝這個稱謂嗎?

轉瞬間, 室內乍然明亮。

阮安的視野逐漸清晰,她擡起頭,正對上男人硬朗眉骨下,那雙深邃的眼睛。

從前他的眼神冷淡、漫不經心。

可現在, 阮安卻能清楚地體會到, 他眼中對她的在意和關切。

越來越覺得, 霍平梟真正屬於了她。

她沒有刻意追逐,太陽卻在主動繞著她走, 不再是遙不可及, 而是觸手可及。

在他的註視下,心中的陰霾仿若被陽光驅散。

阮安揉了揉眼睛, 訥聲回道:“我沒事了。”

剛睡醒的她氣息香軟,嬌嬌弱弱, 眼圈紅紅的,烏發也有些淩亂, 就像只毛絨絨的小兔子似的。

阮安想從他的身上爬起來。

在用兩條纖細的胳膊將身體撐起時, 那處也隨著動作, 軟敷敷地壓了他一下,又很快離開。

男人的心跳強而有力,阮安即刻覺出了他的些微變化, 雙頰驀然一紅。

霍平梟很容易就會因她無意間的一個動作, 而產生反應。

他硬冷的喉骨上下滾動, 看她時, 眼裏的侵略和野勁兒多了些。

阮安赧然地同他解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姑娘邊說,邊倉皇地爬到了另一側,想要同他離得遠一些。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要將吃掉一樣,阮安很怕他會突然撲上來。

霍平梟倏然坐起,沒說什麽。

他調整了呼吸,仍盯著她看,無奈問道:“我不在你身邊的這幾年,你是不是遇見什麽事了?”

阮安散著的長發垂於腰際,肌膚溫膩的額側被衾枕壓出了幾道紅印,她將兩只白皙的小手搭在膝頭,氣質乖巧溫軟,神態有些懵懵的。

這只小兔子,偶爾是會犯些迷糊的毛病。

霍平梟眼梢的冷銳未褪,他突然湊近她,又問:“是不是有人欺負過你?”

阮安搖了搖頭。

這一世還真沒有人欺負過她,只要在清醒的時候,她就什麽都不怕,可在夜深入夢後,她還是會被前世的那些回憶困擾。

不過這些她能慢慢地克服,沒必要同霍平梟說,但她不想總擾到霍平梟的睡眠。

有高大身影倏然將她籠罩,霍平梟擡手將她腕骨攥起,阮安沒躲開,腕部的那寸肌膚被他燙熱微糲的掌心強勢的包覆。

倏地,他抓她手腕的力道重了些。

再開口,男人的語氣隱隱透了些微的狠戾:“你一定要同我講,誰要是敢欺負你,老子就弄死他。”

阮安被他說的這句話震懾住,心跳驀然一頓,她含水的杏眼略微慌顫了下。

她錯愕地仰起小臉兒,正對上他漆黑如墨的眼。

他的眼神看似無波無瀾,可她卻看見他瞳孔中,那些壓抑不住的暴虐和殘悖,這讓她突然想起地獄中的修羅惡鬼。

幾年前,她見過他這樣的眼神。

霍平梟在想殺人時,就會有這樣可怕的眼神,還未出招就足以令敵人膽寒。

這樣的他,讓她覺得熟悉又陌生。

阮安強自將心緒平覆了些。

霍平梟到底沒白擔殺神這兩個字,阮安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才十幾歲。

那時,這個少年的身上就帶了暴戾和殺戮的氣息。

所以那時的她並不喜歡他,甚至有些厭惡這樣的他。

阮安勻了勻愈發紊亂的氣息。

但她喜歡的人一直都有這樣的一面,她雖然有些害怕這樣的他,卻還是要嘗試接受霍平梟的另一面。

忽地,帶著冰冷和凜冽的吻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的額側和臉頰。

霍平梟在親她時,動作存著刻意的溫和,力道很輕。

但阮安依舊體會到了他身上壓著的那些沈沈戾氣,猶如帶著鋒利的銳刺,讓她的心臟猛地跳動了數下。

男人的大手掐著她的腰,單手就能將她控制住。

忽然,霍平梟親她的力道重了些。

那態勢像是想咬她,卻又沒咬,他將唇移到她耳側,嗓音低低地,震著她耳膜,又說:“老子見不得你受欺負,夢裏的人也不行。”

“真恨不能鉆進你夢裏,把那些擾得你不能安睡的東西都毀了。”

這話說完,阮安的眼睫連眨了數下,纖瘦的背脊突然變得僵硬。

她知道這或許是霍平梟想要安慰她的方式,可這樣的他還是讓她覺得害怕。

阮安被他抱著,他強壯的手臂勒得她很緊,她卻不太敢推開他。

霍平梟自然感受到懷中姑娘的變化。

他好像嚇到這只小兔子了。

男人撫了撫她纖瘦的背脊,啞聲哄道:“別害怕,我會保護好你的。”

******

平安堂。

“這是我們主子為您準備的五萬兩銀票。”

東宮的女使說著,亦將那張大額銀票擺在了梨木案幾上,阮安垂眼掃了下那張銀票,又看向那名女使:“上次來的姑娘,好像不是你吧?”

眼前的這個女使於阮安而言,也算有印象。

她也算是東宮的那些宮婢裏,能力較為出眾的一位,可卻一直被琉璃壓著,難以得到李淑穎的賞識,所以在宮婢裏的品階不算高。

琉璃畢竟是李淑穎從母家帶來的女使,李淑穎對她,自然要比後被撥到東宮的下人信任些。

東宮女使淡淡地笑了聲,回道:“你說琉璃啊。”

“因為上次她沒在您這兒買成藥方,主子便起了疑心,悄悄派人查了查琉璃的底細,最後發現她手腳不幹凈。我們主子的眼裏揉不得沙子,就將琉璃給處置了。好像是貶到掖…漿洗苑,讓她浣衣做粗活去了。”

阮安知道這女使的主子到底是誰,可這名東宮女使卻不知道,還特地將掖庭換成了尋常世家中的漿洗苑。

阮安這次僅是想敲李淑穎一筆,卻沒成想,她這一舉動,竟還讓琉璃那些不幹凈的手腳暴露了出來。

想起前世,還是琉璃對李淑穎提議,幹脆將她趕到掖庭洗衣,這樣李淑穎還能宣召她,能夠用上她的醫術。

沒想到今世,琉璃倒是落得個跟她一樣的下場。

還真是諷刺。

思及此,阮安將那簇新的銀票拾起,刻意在那東宮女官的面前,裝出了一副對錢財頗為垂涎的欣喜模樣。

那東宮女使見她如此,眼中果然流露出了淡淡的諷笑。

阮安興奮道:“姑娘等一等,老身這就將那藥方給你拿出來。”

東宮女使接過藥方後,仔細地看了看上面的藥名,很快離開了藥堂。

田芽這時走了過來,不解道:“阮醫姑,你剛才給那個姐姐拿的藥方,好像跟之前的不一樣啊。”

阮安垂首看向他,誇了他一句:“你倒是比以前細心了。”

田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卻聽阮安又道:“不過你放心,這兩副方子雖然不一樣,卻都能起到治療天花的效用。”

田芽懵懂地點了點小腦袋。

卻還是不太明白,為何阮安要特意備下兩副不一樣的藥方。

******

東宮的李淑穎在拿到藥方後,很快就將太子從傅良娣的寢殿裏拖了出來,她命令宮人好好地為太子斂飭了番儀容,準備帶著這副藥方,同太子一起去紫宸殿。

希望借著這次機會,能讓太子和她在皇帝的面前搏得些好感來。

蕭崇不情不願地跟著盛裝華服的李淑穎走出了東宮。

李淑穎發髻上的步搖正在烈日的普照下,散著熠熠的輝芒,整個人丹唇目朗,明艷至極。

蕭崇卻很難在像從前一樣,能夠靜下心來欣賞李淑穎的美貌。

其實李淑穎剛嫁進東宮時,蕭崇的心情也是很興奮的,畢竟放眼整個長安城,模樣生得比李淑穎美麗的女子沒有幾個。

可成婚後,蕭崇才發現,原來太傅府上的這位,曾冠絕整個長安城的大美人,表面國色天香,風華無儔,在背地卻是只畫皮鬼。

她那滿身的雪肌竟然都是用脂粉塗抹出來的。

李淑穎每天都要花上至少半個時辰,命宮人從頭到腳的給她塗抹那些昂貴的脂粉。

其實李淑穎原本的皮膚底子也不算差,只是略微黯黃了些,沒那麽光潔白皙而已。

可蕭崇一想到她滿身白皙的肌膚都是塗出來的後,就覺得心中膈應,每次行周公之禮時,也總是能吃到一嘴的脂粉味。可若讓李淑穎將那些脂粉卸掉,卻又觀感不佳。

她的美貌,到底是無法同定北侯的妻子房氏比。

李淑穎的肌膚看上去雖然白,卻總似毫無生機,不及房氏的肌膚來得自然瑩透。

很快,李淑穎便和太子到抵了紫宸殿。

卻見殿內禦案前,竟還站著京兆少尹——霍長決。

皇帝佩著扳指的手則持著一張紙張,似在仔細地看著什麽。

李淑穎的眸色微微一變。

那醫姑不會是也將藥方給了霍長決吧,她可是特地同女使交代好了,她出這五萬兩銀子,可是要將她的藥方獨家買斷的。

這阮姓醫姑總不會這麽不厚道吧。

“兒臣見過父皇。”

李淑穎和太子對著皇帝施了一禮,恭聲喚道。

皇帝擡眼看向她二人,問道:“你們夫妻倆一起來尋朕,是不是也是為了這天花疫情啊。”

李淑穎瞥了太子一下,太子立即拱手回道:“回父皇,兒臣和太子妃召集東宮的那幾名太醫,在這幾天翻了大量的醫書,終於研配出了一個實用的良方,特地來此,將它呈給父皇過目。”

皇帝示意大太監將它拿了過來,他垂首掃了一眼,淡淡回道:“巧了,霍少尹也給朕拿了副良方,只是你們這兩副方子不太一樣,朕也不懂醫理,已經去太醫院去將院使喚過來了。”

李淑穎聽完這話,略微松了口氣。

幸好這兩副方子不一樣。

那霍長決手中的方子又是從哪兒來的?

李淑穎的心中漸漸起了疑惑。

太醫院的院使很快來到紫宸殿,皇帝讓太監將兩副方子,一一拿給那院使過了目。

皇帝問道:“項院使,你看這兩副方子,哪一個更好?”

項院使捋了捋花白的胡須,將兩個藥方都稱讚了一番,恭聲回道:“陛下,這兩副方子都是上好的良方,都能對天花這種時疫起到防愈的作用。”

雖然被霍家搶了些功勞,但到底她從阮醫姑那處買的方子是有用的,李淑穎覺得,這五萬兩銀子,她沒白花。

未料,項院使又說:“不過,霍少尹呈給陛下的方子,所要用的藥材都比較廉價,更適合向民間推行,禦藥局在賑災時,也更容易從各個藥圃采買。”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給的方子……”

項院使畢竟在宮廷混跡多年,也是個老人精,說的話自然不會得罪人:“此方所需的藥材昂貴了些,但卻更適合陛下,還有後宮裏的那些娘娘們。畢竟陛下和貴主們的身體精貴,尋常的粗藥怕是用不慣。”

皇帝讚許似的點了點頭。

李淑穎的面色卻不易察覺地黯沈了幾分。

蕭崇這個蠢東西還在她身側洋洋自得,竟然沒聽出項院使想說的真實話意。

霍長決呈給皇帝的方子更實用,能解燃眉之急。

她們這方子,說的好聽了是更適合貴主們,實則卻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朝廷要賑災,皇帝自然是想讓戶部節省開支的。

這兩個方子這麽一比。

高下立現。

李淑穎不知道為何阮安會給了她這樣一幅方子,不禁恨恨地咬住了牙。

這嘉州來的醫姑差點就為她所用,成了她的下人,在她看來,這出身貧賤的阮醫姑就應當是為她做事的。

可卻沒想到,今天竟然被她擺了這麽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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