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啊——這可怎麽辦？！！”

中島敦回頭看了眼追在身後的動物們, 又連忙縮回頭加快了逃跑速度。

邊咳嗽邊逃跑、速度卻一點也沒落下的芥川似乎想起了什麽, 斜瞟了一眼中島敦, “咳……你不是人虎嗎, 後面那些動物不是應該能輕松對付的嗎？”

虎為獸中之王, 芥川言下之意, 是要中島敦虎化對付那些緊追不舍的猛獸。

“不不不, 絕對不可能成功的！我的異能是「月下獸」，但不代表我就是真的老虎啊！”中島敦的頭幾乎搖成撥浪鼓。

對於被一群動物追著跑這件事早已經不耐煩, 聽到中島敦拒絕後, 芥川打算直接用異能, 卻又被中島敦阻止。

“算……算了，我還是試一試吧。”他有些不忍心看那些動物被紮死，而被他阻止的芥川則是直接伸手拎起中島敦的後衣領, 毫不留情的把他扔進動物群中。

中島敦在半空中完成了「月下獸」。巨大的白虎四爪著地時, 周圍動物們追趕兩人的動作俱是一停, 用警惕的目光註視著這個看上去很強的“入侵者”。

——哇，有戲！

中島敦朝著天空嚎出一聲震懾般的虎嘯，許是實驗室待久了，雖然被關出一肚子火氣，但這些動物在野性方面多少都有些退化，草食動物們在中島敦的虎嘯和步步緊逼下紛紛逃竄, 像是狼和獅子一類兇猛的食肉動物稍微硬氣點，卻也很快被「羅生門」打跑。

芥川掏出懷表看了一眼。被一群動物耽誤了這麽長時間，他冷著臉, 看上去有些不大高興。

抿了抿唇，他問中島敦：“太宰先生交代你拿的東西在哪裏？”

“應該是在資料室或者檔案室之類的地方。田中先生的異能「棉被」沒法通過電子設備調出這個實驗基地的任何實驗數據，因此太宰先生推測他要的那份檔案應該只有紙質版。我們沒有地圖，只能找個研究員帶路了。”解除異能的人虎少年回道。

雖然半井桃水釋放了實驗動物給他們增加了不少麻煩，但也多虧她的行動，基地內部陷入半癱瘓狀態，為從正面闖進基地的中島敦和芥川能夠順利實行他們的計劃提供了便利。

抓到壯丁帶路，成功抵達資料室。中島敦和芥川進去後覺得室內十分憋悶，空氣中二氧化碳的濃度似乎過高，周圍還縈繞著一股什麽東西燒焦的氣味。眾多書架當中，有一個已經燒毀大半，極其顯眼漆黑的木頭和灰白色紙灰屑像是在嘲諷他們來晚一步。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半井小姐……”中島敦目瞪口呆。轉眼間又看到書架上還有一些沒被燒盡的檔案，他連忙穿過其他幾個書架，跑到被燒的書架前，迅速翻找起這些僥幸留存的檔案。

翻過幾個檔案袋後，他看著手裏剛剛打開的最後一份有些被燒焦、但主要內容尚在的檔案，也是太宰讓他尋找的檔案——

「半井桃水，主人格已被異能吞噬」

「此變化不可逆轉，異能人格尚且沒有意識到主人格已被其替代，平時會表現出與主人格無異的性格習慣；但在偶爾顯露出異能人格的性格習慣後，所做之事很快就會被遺忘」

「註意：不能讓異能人格得知自己不是主人格的真相，否則會有人格崩壞的危險」

「危險級別：S」

“芥川，你來看這個！”

低著頭查看檔案的中島敦半天沒聽到芥川回應，身後卻傳來腳步聲，聽上去比男性更加輕盈。中島敦忽然覺得頭暈眼花天旋地轉，他在昏倒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用自己發抖的手撥通了太宰的電話。

“敦君嗎，事情進展如何？”

聽筒裏傳來熟悉的開朗嗓音，一只白皙纖細的手撿起滑落到地面的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太宰先生”，她微微勾起唇角。

發梢微卷介於櫻色和淺茶之間的中短發，溫暖的蜜色眼眸，以及對方唇角略帶諷刺的弧度——這就是映在中島敦眼裏的最後一幕場景。

“半井小姐……”

倒在地上的中島敦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她，最終卻還是無力的垂下手臂，他的世界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中。

***

“你的意思是，你和芥川都被一種無色無味的氣體迷暈，半井桃水搶走了那份檔案？”

位於池袋的來良綜合病院中，國木田坐在中島敦病床前，手中的鋼筆不停地在筆記本上刷刷刷寫著字。

“嗯，一定是很厲害的藥，除了書架和檔案燒焦的氣味，我完全沒聞到任何可疑的味道，就連芥川暈倒我都沒能察覺。而且——”中島敦做著手指的屈伸運動，“我現在還覺得手腳發麻全身無力。”

“連那個受過黑手黨藥物耐受訓練的芥川都能被悄無聲息的弄暈……”國木田點點頭，“應該是某種被禁的藥物。”

“國木田先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太宰先生怎麽沒來？”

“太宰那家夥啊……”國木田將眼鏡推到頭頂，閉著眼往椅背上一靠，有些疲憊的捏著鼻梁道：“我把他綁在偵探社了。”

“什、什麽？！”

“海原祭殺人案中的嫌疑人、死者的男朋友——上原直治，你還記得嗎？”國木田重新戴好眼鏡，翻看著自己之前的筆記，“就是那個有些神經兮兮的美術生。”

“是前一陣太宰先生和半井小姐介入的那個案子嗎？”

“對，就是那個案子。上原直治在神奈川湘北看守所遇害，監控器被人破壞了。警方去東京米花町找一個老教授修好了監控器，重新調出上原直治遇害當晚的視頻，發現兇手……就是半井桃水。”

“可是半井小姐為什麽要做這種……”中島敦忽然頓住，他想到在實驗基地拿到的那份檔案。

“據警方和異能特務課調查，上原直治和「鏡面人」有過直接接觸，半井桃水殺了他是為了滅口。而且……”國木田看向中島敦，停頓幾秒後繼續道：“就在你和芥川昏迷的這幾天裏，半井桃水潛入美國駐日大使館，暗殺了前段時間來訪的美國國務院卿，警方懷疑她是畏罪潛逃。順便一說。IPCO已經正式簽發國際通緝令的藍色通報，各國情報部門、日本公安部和異能特務課都會無條件配合ICPO對「鏡面人」、或者說對半井桃水的逮捕，鑒於異能者的特殊性，我們偵探社也是參與逮捕的小組之一。”國木田嘆了口氣，“太宰跟半井桃水關系匪淺，我不是不信任他，只是按照規定，他得避嫌，不能跟我們一起行動，我就把他綁在偵探社了，由社長和亂步先生看著他不讓他逃跑。”

“那個實驗基地是怎麽回事？”

“意大利黑手黨彭格列家族給港黑發來的信函上說，艾斯托拉涅歐家族被團滅時，有幾個隱蔽的地下實驗基地紛紛藏匿起來，這個基地就是其中之一；彭格列給出了一份調查結果，「鏡面人」組織也是當年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殘留的實驗基地之一，半井桃水的親生父母是實驗基地的研究人員。”國木田嘆了口氣，“你去調查的那個少女失蹤案，罪魁禍首是矢霧制藥研發部的一個主管，他私自做主帶著自己的團隊和實驗基地合作一個人體實驗的項目……當然這只是表面的說法，這個主管很可能是矢霧制藥推出來背鍋的。”

“國木田先生，你……真的相信鏡面人就是半井小姐？”中島敦低垂著頭，看著自己張開的空空如也的手心，仿佛這只手曾經抓住了什麽東西一樣。

可事實上，在實驗基地的資料室裏，他什麽也沒能抓住。

“證據確鑿，無論我信還是不信，都於事無補不是嗎？”國木田站起身，“還能走路嗎？我們得盡快回橫濱。雖然太宰那邊有社長和亂步先生看著，但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電話鈴聲響起，國木田按下接聽：“社長……是，我和敦在一起……什麽？！”

國木田忽然站起身。

“太宰掙脫繩索，逃走了？！”

***

時間退回幾天之前，中島敦和芥川剛剛破開實驗基地防護層。

半井桃水劫持女研究員關掉控制室的警報、釋放了所有被關押的實驗體後，她帶著女研究員去資料室，利用對方的指紋打開了資料室的門。

用繩子將女研究員牢牢捆住，她帶著一背包的易燃金屬堆在放著異能組檔案的書架上，剛拿出打火機，卻發現書架上檔案袋的擺放和她離開前不太一樣。

中間有個位置空出一塊，半井桃水記得，這個位置擺放的應該是她自己的檔案袋。將兩邊的檔案袋打開看過，她發現不見的確實是自己的檔案袋。

——是誰中間來過資料室，把它拿走了？

實驗基地陷入目前這種半癱瘓的時間不會太長，半井桃水怕耽擱太久會出漏子，只能先把自己的檔案甩在腦後，先把面前這些關系到太宰和其他熟人安危的檔案燒毀。

親眼看到火苗迅速竄起的同時，資料室通風口迅速自動關閉，天花板也開啟了換氣裝置，馬上這個房間就會充滿用來滅火的燃燒二氧化碳，半井桃水必須盡快離開資料室。

“呆毛！”

離開書架時，她招呼著小猴子，那只之前喜歡蹲在她頭頂的小動物這一次卻沒回應她。半井桃水心裏著急，往門口跑時，卻看到那個被她綁的嚴嚴實實的女研究員自己站起了身，將纏在她身上的繩子扔到地上。

女研究員微微蹲下|身，伸出一只手，咬斷繩子的小猴子順著她的手臂爬到肩膀。她賞賜般摸了摸小猴子的腦袋，又擡起頭朝半井桃水勾唇一笑，同樣蜜色的眼睛在看到半井桃水的瞬間，劃過一絲不加掩飾的厭惡。

“我贏了。”

她用仿佛摻著劇毒般的甜膩嗓音，對半井桃水說出這句意味不明的話，接著，迅速打開資料室門上的指紋鎖，將沒來得及跑出資料室的半井桃水鎖在門裏。

半井桃水跑到門前，用力推了一把，發現確實打不開後，又用身體撞，用椅子砸，依然打不開。轉頭四顧，她試圖找到逃離資料室的方式。

門被鎖住，沒有窗戶，地板和關押實驗體的牢房一樣，是一體式的金屬設計，沒有密室沒有地窖。

通風口？不行，被封住了。

天花板的換氣裝置？不行，同樣一體式金屬，她撬不開。

資料室氧氣濃度迅速降低，她漸漸喘不過氣來，仿佛有人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眼前也因為窒息黑一陣白一陣。

失去意識前，半井桃水隱約看到書架燃燒冒出的黑煙，想到太宰的檔案應該已經被燒毀了，忽然想笑又想哭。

她將身上穿著的黑色風衣脫下，緊緊抱在懷裏，就像抱住那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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