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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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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傳聖旨的內侍到達蕭府時,一家人剛用完早膳,門房的小廝便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說宮裏來人了。

蕭明德和蕭宋氏不明就裏地對視一眼,蕭寶福卻心裏一沈,隱約有種宿命之感,但她還是起身隨著父母去了大廳。

內侍特有的尖細腔調在廳裏緩緩回旋,蕭寶福凝神聽了半晌,只聽清了“封為昭和公主,和親北戎”一句,腦子裏剛不合時宜地想到這話跟前世一模一樣,就聽身邊傳來小丫鬟的驚呼聲。回頭一看,正看到蕭宋氏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蕭明德內心著急,還要先送了內侍出府,蕭寶福便在床邊守著簫宋氏。

還不等大夫趕來,蕭宋氏嚶嚀一聲悠悠轉醒,等看清床邊坐的人時,還未語,眼淚先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這是造了什麽孽!我好好的女兒怎麽要嫁去那勞什子的北戎!”

蕭明德坐在稍遠些的地方,聞言一聲不響就站了起來,蕭寶福急忙叫住他, “爹爹去做什麽”

蕭明德沒回頭,只悶聲悶氣道: “進宮求皇上收回成命!”

“聖旨已下,絕無返還餘地,”蕭寶福捏了捏手指,內心也是雜亂無比,還是說道: “況且,女兒未必會嫁去北戎!”

蕭明德聞言驚異回頭, “這是為何”

蕭寶福張了張嘴,最後只能含糊說道: “您就信我一回吧!”

可是說完,她自己內心便升起茫然無措之感。雖然蘇沈央的話猶言在耳,其中的堅定也足以讓人信服,然而真的面對聖旨,還是會有前世那般的恐慌。

蕭家人便在惴惴不安中度過了幾日,蘇沈央卻像沒事人一樣不時讓人偷偷送來些小玩意兒。正是這種仿若無事的態度,漸漸讓蕭寶福安下心來,

……

清心殿裏,趙景修批完幾本奏折,擡頭就見趙景安歪坐在檀木椅上,皺著眉頭一副心煩意亂的樣子,忍不住開口道: “從朕下了賜婚的旨意開始你就這副鬼樣子,不過就是一個女人,值得你生這麽久悶氣”

趙景安撩了撩眼皮,低沈道: “你倒是再給我找個這麽美的女人出來”

趙景修一時語塞。要說蕭寶福還真是他平生見過最美的女人,可是看到弟弟這個樣子,他還是有些恨鐵不成鋼。

“你給朕出去!待在這裏看著心煩!”

趙景安當真一拍扶手站了起來,小元子連忙上前幾步送他出去。

沿路的宮女內侍紛紛行禮,小元子瞧他還黑著臉的樣子,忍不住笑道: “看到王爺和聖上感情這麽好,奴才真是打心眼裏高興。這大業朝有王爺的輔佐,聖上的身體又日漸好轉,定是能開創一代盛世的!”

趙景安本是漫不經心地聽著,此時卻猛地停下腳步,疑惑道: “皇兄身體好轉了”

小元子臉上的笑容一僵,連忙打了打自己的嘴巴, “瞧奴才這嘴!”

趙景安瞧他這副樣子,眉心漸漸攏起,眼神也嚴肅了幾分, “別想岔過去,到底怎麽回事”

小元子皺著臉苦哈哈道: “聖上的身體本不該妄議,是奴才看著高興說岔了嘴,王爺您可千萬別傳出去了!”

趙景安越發急躁,不耐煩地催促道: “這是當然,本王的親哥哥,本王當然盼著他好!”

小元子這才細細說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原來此次北戎來業,帶來了不少朝禮,其中就有一味珍稀的藥材,趙景修僅服用了幾次,身體就大有起色,若是長期服用,可跟常人無異。

小元子感嘆道: “以後有北戎長期供藥,聖上的身體就可無礙,假以時日,還能延綿子嗣,這真是大業朝之福啊!”

趙景安聽完神色微僵,黑眸凝滯片刻才緩緩笑開, “當真是好事!公公盡管當本王沒聽見過這事,想來皇兄是想到時候親自給本王一個驚喜了!”

小元子聽著這話有異,擡眼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卻見趙景安笑意盎然,似乎連剛才的不快都沒有了,當真是在為這事開心,於是也微微笑。

……

北戎使團在皇城裏待了半月之久,正值春獵時節,慶王爺便提出去郊外的獵場行獵。

獵場離廣安城不過幾十裏地,一日即可到達,難得的是,此次趙景修也一同出行。蕭寶福也在隨行之列。

她本是同母親坐在一個馬車裏,不過片刻,趙景修身邊的小元子就笑瞇瞇的來請她移駕公主車駕。

大臣家眷的馬車離皇家車駕還有段距離,她便跟在小元子身後慢悠悠往那邊走,路過一片樹蔭時,眼角餘光瞥見樹蔭下的幾個高大的北戎人,一邊朝她這邊看來,一邊不住點頭。

想明白皇帝此舉,她心裏一陣膈應,臉色也難看起來,催促前面的小元子快走。

小元子臉上掛著一副笑臉就要轉頭,瞥到身邊快速掠過的身影時,他臉色微變。

蕭寶福身側籠下一片陰影,不僅替她擋住了光,也擋住了不遠處樹蔭下窺探的目光。

蘇沈央身姿如松,挺拔玉立,一頭墨發束在身後,發尾微微揚起來。看過來的目光一如往常熱烈明亮。

“今天日頭挺大,怎麽出來了”他一邊說,一邊細細替她整理鬢角吹亂的碎發。

蕭寶福本能地往後一縮,偷偷看向樹蔭下的那幾個北戎人。蘇沈央卻眉頭一挑,不由分說捏住她下巴,又將頭轉了過來。

“看那幾個粗蠻漢子作甚走!我送你回馬車!”

說完,他又要將蕭寶福送回去,小元子這時才插上話, “哎喲我的王爺!公主的車駕在前面!”

蘇沈央似是這時才看見他一樣,低頭睨了他一眼, “公主想和自己母親坐在一起,想必咱寬宏大量的皇上可以體諒的!”

不知為何,看到他這幅目中無人的樣子,蕭寶福沈郁的心情忽然像照進了陽光,暖融融的。嘴角也緩緩翹起來,跟在他身後往回走。

蘇沈央卻在這時壓低聲音道: “今晚的宴席坐在自己位置上不要亂跑!”

蕭寶福詫異擡眼,正對上蘇沈央低垂的目光,那裏面湧動著的風暴,即將席卷整個大業。

……

北戎人游牧,善狩獵,今日的春獵上更是大展拳腳。

晚上皇帝命人在行宮山腳下搭了篝火帳篷,就著白日裏打來的獵物,烤肉喝酒。

紅彤彤的篝火映紅了每個人的臉龐,烈酒的香味在風裏飄蕩。

正在酒酣之際,只見北戎使臣領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大著舌頭道: “這些時日欣賞了大業朝的歌舞,實在美不勝收。小……小臣也為陛下和在座的大人們準備了歌舞,請,請欣賞我們北戎的風情!”

隨著他話音落下,已經候在一邊的舞娘旋轉著入了場,飄逸輕薄的舞衣如煙如霧,在充滿異域風情的樂曲伴奏下,翩翩起舞。

不同於大業舞蹈的柔美含蓄,北戎的舞蹈奔放熱情,火辣熱烈,一下子就將晚宴的氣氛點燃。

看著下面拋去莊嚴穩重的大臣,趙景修笑著搖搖頭,招招手示意坐在下首的蕭寶福上前。

嘈雜的樂聲人聲中,蕭寶福站在一丈開外幾乎聽不到趙景修的聲音。

看著她臉上的茫然,趙景修失笑,又招了招手。蕭寶福遲疑片刻,又往前走了幾步。

這下兩人離的很近了,近到蕭寶福足以看清趙景修的眼睛,還是那樣明亮溫潤,可是卻有什麽不一樣了。

“蕭小姐,過幾日朕想接你進宮,在宮裏備嫁,你意下如何”

蕭寶福很想說,已經這樣了,還有必要問她嗎!

可是最終她只點點頭。

趙景修笑了笑,正要說什麽,瞥到場中變化,他瞳孔遽縮。

蕭寶福垂著頭正在出神,左手手腕突然被人狠狠抓住往前一拽,她踉蹌著撲倒在禦案上,案上的玉盞琉璃杯摔成一片。

她惶然擡頭不明所以,就見趙景修幾乎是以一種狼狽的姿勢往後翻倒,臉上雖然力持鎮定但難掩蒼白。

說時遲那時快,她後心猛地一疼,有尖銳的劍尖劃破衣衫,狠狠刺進她身體裏。只是不等疼痛加劇,劍尖去勢驟止。

蕭寶福勉力回頭,便見蘇沈央正站在她身後,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狂亂,惡狠狠瞪了她一眼,右手一使勁,就捏斷了舞女的喉嚨,左手隨手拋開長劍。

蕭寶福的目光落在他鮮血淋漓的左手上。想來剛才就是他用掌心硬生生握住了劍尖,阻止了她被一劍穿心。

“你……”

她剛張嘴,就被人粗魯地按在懷裏,狠狠抱緊。她心內柔軟,才擡起手,又被人一把推開轉了個身。

“你……”

身後傷口被人小心翼翼查看了半晌,才聽到蘇沈央輕籲了口氣,喃喃道: “還好不深……”

這會蕭寶福才看清場內究竟發生了何事。只見剛才還翩然起舞的舞女此時都褪去偽裝,成了場中殺人如麻的屠戮者。

猝不及防的大臣們在場裏四處亂竄。蕭寶福心內焦急,就要去找父母,蘇沈央一把拉住她,將她推向不知何時出現的路承澤身邊, “你先走!蕭大人夫婦不會有事!”

蕭寶福幾乎是毫不猶豫就聽了他的,轉身之時卻忍不住看向剛才將她推出去擋劍的人。

趙景修像沒有註意到他們這裏的動靜一樣,目光呆滯地望著亂成一片的場內。

看著那些悍不畏死的刺客,爆體時古怪的煙霧,他臉色由蒼白漸漸變得鐵青,這時才轉頭看向蘇沈央,怒視道: “你們倆……”

蘇沈央扯嘴一笑,指指現在才擺脫刺客趕來護駕的護衛, “皇上可要多保重啊!”

……

蕭寶福被路承澤護送至山上行宮,迎面正撞上焦急等待的蕭明德夫婦,幾人匯合後,就在偏殿裏等待。

一個時辰後,趙景修才被人護送著回了行宮。隔著重重人海,蕭寶福並沒有看到他的情況,倒是站在一邊的蘇沈央還沖她招了招手。

看到他身上整潔,連左手也抽空包紮了,蕭寶福才悄悄松了口氣。

當晚大臣及家眷被連夜送回了皇城,對於當晚刺客的事卻諱莫如深,只聽說北戎的使臣全部被扣押了。

天蒙蒙亮時,蕭家人才回府。下了馬車,路承澤便領著一隊黑衣人上前,恭恭敬敬一禮,說道: “奉聖王爺之命,前來護衛蕭府!”

蕭明德宦海沈浮多年,早看出今晚情形有異,只是在聽到“聖王爺”的名號時,突然看了蕭寶福一眼。這一眼讓她如坐針氈,偏偏路承澤還示意她一邊說話。

蕭寶福只好頂著父母的目光走到一邊,剛轉過墻角,就見一個青衣人靠在墻上,看到她過來瞬間笑開。

“今晚是不是嚇到了”

蕭寶福做賊似的往後看了看,才壓低聲音小聲道: “你怎麽來了”

蘇沈央上前一步,將她緩緩攏進懷裏,才嘆了一口氣, “過來看看你,再叮囑你一句,不要亂跑!”

蕭寶福在他懷裏擡起眼,雙眸亮晶晶地看著他, “到底怎麽了”

蘇沈央揉著她的脖頸,半晌才道: “城裏要變天了!”

……

蕭寶福沒想到再次見到趙景修是在這種情況下。

年輕的男人陷在龍床上,像耄耋看者一樣,每次呼吸都是粗重的氣音,雙頰更是凹陷進去,襯的雙眼更大,卻毫無神采。

見到蕭寶福和蘇沈央旁若無人的走進大殿裏,他也只是遲緩地轉了轉眼珠。

蕭寶福抓緊蘇沈央的衣袖,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 “他這是怎麽了”

蘇沈央反手握住她的手,笑道: “還記得以前我們碰上的毒人嗎皇上這是中了毒人的毒!”

蕭寶福又看了看床上的趙景修, “可這毒性……”

蘇沈央接道: “毒性大了是嗎這當然是皇上的好弟弟不斷研究的結果!”

聽到這話,床上的趙景修才有了反應。他吃力地舉起手指, “朕真是沒想到,趙景安居然會和你聯合起來對付朕!”

蘇沈央看著他但笑不語。

似乎知道自己已經是風中殘燭,趙景修終於不再偽裝,面色猙獰惡毒。

“憑什麽這到底是憑什麽朕才是皇帝,朕坐擁四海,大臣百姓卻始終以你為尊!朕以為朕會開創盛世,卻要因為這病體對你忍耐再三,還賜你封號為‘聖’”

他一連說了這麽多的話,急喘了幾口,臉色急劇灰敗下去,仍斷斷續續道: “聖哈聖王爺這天下只能有一人堪稱為聖,就是朕!是朕!為什麽當初戰場上中毒的不是你受傷的不是你……”

看著他狀若瘋癲的樣子,蕭寶福駭的往後退了一步,更為話中聽到的內容心驚。

蘇沈央漫不經心地拉過她的手, “走吧!沒必要在這聽瘋狗哀嚎了!”

蕭寶福被他帶著不由自主往外面走去,陰影裏有人默默跟出來,態度恭敬,居然是趙景修身邊的貼身太監小元子。

蕭寶福驚訝地睜大眼,嘴唇微張,蘇沈央便伸手按上她的唇,神秘地笑道: “我帶你去個地方!”

……

站上廣安城高高的城墻上時,蕭寶福還有些納悶。

四處打量一遍,她又轉頭看向蘇沈央。

蘇沈央笑著指了指城門,蕭寶福隨之低頭。

伴著駿馬的嘶鳴聲,一隊長長的隊伍從城門緩緩出城,馬上之人高大健壯,卻個個面色凝重——是北戎的使臣。

看著蕭寶福目不轉睛的樣子,蘇沈央緩緩道: “這樣,你可安心了”

蕭寶福喃喃道: “這是怎麽回事”她感覺腦袋有些不夠用了。

“北戎國獻舞意圖刺殺大業皇帝,雖然最終查明是被慶王爺陷害,可是如今皇帝纏綿病榻,兩國的盟約自是作廢了!”

蕭寶福沈默很久,忽然問道: “小元子是你的人”

蘇沈央含笑道: “不錯!”

蕭寶福遲疑片刻,又問道: “慶王爺刺殺也是你安排的”

“皇帝得了秘藥,可以延年益壽。我不過讓小元子在趙景安面前透露一二,又告訴他這是北戎帶來的藥,需要長期服用。趙景安疑心病頗重,覺得皇帝瞞著自己是不想傳位給自己了,於是策劃了謀殺。如果能殺了皇帝最好,失敗了也能激起兩國矛盾,讓北戎沒辦法送藥。卻不知,這藥不是北戎送來的,而是皇帝千辛萬苦找來的!”

話語輕輕淡淡,蕭寶福卻聽的心驚,三言兩語中竟是把趙景安兄弟兩人的性格摸了個透。明明再簡單不過的計策,竟翻了大業朝的天。

她還在思索間,蘇沈央拍了拍她的肩膀,指著城門不遠處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看!”

蕭寶福循聲望去,駕車的人戴著銀色面具,是個熟人,正是見過幾面的杜潛。馬車車簾這時剛好掀開,從上面跳下來個小孩子,蹦蹦跳跳很的是可愛。緊接著小孩後面下來個婦人,雖然蒙著面紗,但蕭寶福還是一眼認了出來,她倏地捂住嘴。

耳邊聽得蘇沈央笑問: “我答應你的都做到了,還送了你一個驚喜,你準備怎麽回報我!”

蕭寶福指著那婦人和小孩結結巴巴, “這,這,小順,我姐姐,怎麽會……”

蘇沈央嘖一聲,把她的下巴掰過來了,假裝兇巴巴問道: “說,你到底什麽時候嫁我!”

蕭寶福本來激蕩的心情被這話一驚,瞬間腦中一片空白,耳邊卻悄悄爬上紅暈,比天邊晚霞還要紅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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