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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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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敏感”

1.

莊朵朵的這份敏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視。

“姐,你有沒有剛才走的那個短頭發的學員電話?”一見到宿秀麗,莊朵朵就要求她幫忙報警。

鄔童和宿秀麗半抱著胳膊,越聽越困惑,“什麽意思?那個司機怎麽個不正常法?”

“他……”莊朵朵咬了咬嘴唇。她看到,宿秀麗和鄔童都是穿了長袖的運動套裝,只有自己露著兩條白花花的胳膊和腿。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也在懷疑,是不是真的是因為自己“穿少了”。

“他說我白。”莊朵朵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說出這一句。

“你是挺白,然後呢?”鄔童接著問。

“他,他還問我是不是噴香水了。”莊朵朵發現自己的大腦像斷片似的,出現了斷斷續續的空白。她甚至無法完整地回憶起自己是如何挺過那漫長的、無人的鄉間道路的。

鄔童抽了抽鼻子,“我也聞出來了。然後呢?”

宿秀麗一直沒說話,她瞇著眼睛,思索著莊朵朵的話。

“然後……然後我就到這了。剛才那個學員就上車了……”莊朵朵的聲音漸小。

“對。那個挑染了紅色短頭發的是吧,那是沈雪。我認識她,和我一起練過好幾次。她家裏有急事。”宿秀麗解釋著。

莊朵朵還在試圖從回憶裏抓取那個司機的可疑之處,“對了!他繞路,他繞路。他根本沒按照導航走。”

“咱之前從市區來這裏的路,確實封了。說是有地下線路要維修。”宿秀麗從手機上找出最近的新聞,拿給莊朵朵看,“我覺得吧,這大白天的,司機真不至於怎麽著。他怎麽敢呢?現在可是法治社會。”

“那個司機真的很奇怪!真的,真的。我一上車,他就從後視鏡裏看我,我……我一上車就覺得不自在。”莊朵朵著急了,急切地比畫著手勢。

鄔童笑著聳聳肩,說:“行了。別這麽敏感了。咱們抓緊練吧。你早一天學會開車,不就早一天可以避免這種情況嗎?凡事得學著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找解決方法。”

莊朵朵想爭辯兩句,但鄔童說的似乎又句句在理。自小到大莊朵朵都是被那麽教育的——“凡事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難道真是我穿得太少了?莊朵朵困惑地看看自己的牛仔短褲,再看看坐在樹下納涼的那群男教練。他們哪一個不是露著胳膊露著腿?還有個別資歷老的,幹脆脫了上衣,光著膀子吆喝學員練車。

莊朵朵胸口好像堵了一塊又油又厚的年糕,好像有許多話要說,卻偏偏什麽也說不出來。

2.

這天傍晚,莊朵朵說什麽也不肯叫車走了。她堅持等著教練方一楠下班後一起走。

方一楠是這家駕校唯一的女教練,之前跑過幾年大車。見天混在男人堆裏,嗓門、體型都生得雌雄難辨,一張圓中見方的臉曬得黢黑。她的課時費比其他教練便宜一些,宿秀麗來報名的第一天就相中了她。

“跟我走?好哇,去哪個小區?”方一楠剛用冷水沖了條毛巾,聽莊朵朵這樣說,順手把涼毛巾遞過去,問她要不要擦把臉。

“池山花園。教練順路嗎?”莊朵朵下意識地退了半步,躲開那條滴答著水珠的舊毛巾。

“順路的,順路的。”方一楠用毛巾重重地擦著臉和額頭——痛快啊,熱了一天了,能用條冷毛巾擦擦臉,就已經是這一天最盼望的享受了。

“方教練,要不我也搭您個順風車。從這打車回我家,得60多塊。”宿秀麗一聽莊朵朵開口了,連忙關閉了隨身攜帶的迷你小風扇,熱情地湊過來。

“行。我幹脆一起都捎著吧。”方一楠喊住了準備出門打車的鄔童,“鄔律師,最近修路,出租車都不往這邊跑。怕是不好打車。一起走吧。”

鄔童本想拒絕——她不太想和那個叫莊朵朵的人坐在一起。

今天這一整天她的耳朵都在遭受磨難。莊朵朵隔上十幾分鐘、二十幾分鐘的,就開始神經兮兮地說那個網約車司機不正常。

“秀麗姐,要不是你給我打那通語音,我可能、我可能就遇害了!”

“鄔童,你穿長褲不熱嗎?”

“教練,教練,我這頭發真的香得熏人嗎?”

只是,鄔童手機上的叫車軟件遲遲沒有應答。她想了想,坐上了後排座位,刻意和莊朵朵保持了一些距離。

夕陽落入茫茫的稻田,天色暗了下來。風一吹,草浪翻滾。莊朵朵的背一挺,又說起了那個司機。

鄔童不動聲色地把耳機塞進了耳朵裏,她知道莊朵朵又得是翻來覆去那幾句話。

“這沈雪也真是的,明天的課還約不約,也不說一聲……下周不就是她路考了嗎?”宿秀麗坐在副駕問。她認為自己有和方一楠聊天的義務,“不然顯得人家和咱們的司機似的,多不好。”

沈雪和宿秀麗一樣,是駕校知名的“釘子戶”學員,考了好幾次都沒有通過,先後換過三個教練,到了方一楠教練這,好歹算是學出了點東西。她是全職主婦,每天都會在朋友圈更新自己給孩子做的晚飯。方一楠帶了她三個月,這三個月,她朋友圈的晚餐從來沒有重覆過。

“嗳?反常了啊,沈雪到這個時間了還沒有發孩子的晚飯。”宿秀麗饒有興致地翻著朋友圈,雖然她不肯承認自己是個八卦的人,但她每天大多數空閑時間都在翻身邊人的朋友圈。誰哪天起晚了、誰哪天和老公鬧矛盾了、誰哪天孩子不省心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她比任何人都了解。

莊朵朵一個激靈,像腦海中一根透明的弦被撥響了。她問:“我就說那個司機有問題!你們誰有沈雪電話,快打一下。”

鄔童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她扯下耳機,扭頭說道:“莊朵朵是吧,你是不是又要提早上那個網約車司機了?我這一天……至少聽你說了二十多遍了。你見人就要講一遍,這輛車上的哪個人沒被你磨過耳朵?”

車上的人都笑起來,莊朵朵卻一臉嚴肅,一疊聲地說:“我現在特後怕,那個網約車司機真的不正常。我一上車,他就說我白,說我噴香水了……”

鄔童又氣又笑,只能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我問你,要是那司機真有問題,你在車上怎麽不報警呢?”

“我報警?我報警說什麽呀,那個司機也沒幹什麽……”莊朵朵不假思索,手指快速撥動屏幕,在搜索今天的叫車記錄。

“對啊。人家司機什麽也沒幹啊。”鄔童揉著太陽穴,再次閉上眼睛,“人家正正常常開車、正正常常送你,讓你好一頓編排。”

她剛剛閉上眼睛,想要休息一會,卻被一聲尖叫驚了起來。

“莊朵朵!你有完沒完?”鄔童忍無可忍,她發誓自己以後再也不要和莊朵朵這種一驚一乍的女人有半分交集。

可這聲尖叫不是莊朵朵發出來的——是宿秀麗。

“沈雪……很有可能出事了……”宿秀麗嘴唇囁嚅著,半回過身子,像擱淺的大鯉魚那樣張著嘴。

鄔童揚起下巴,靜待她說出什麽勁爆的消息。

“沈雪她今天沒有給孩子做晚飯!”宿秀麗鄭重其事地舉著手機,屏幕裏是沈雪千篇一律的朋友圈。

鄔童重重地仰倒在靠背上,兜起運動服從後往前蓋住自己半張臉。

“‘疑神疑鬼’這種病會傳染,我要是以後再和這兩個人一塊練車,我就不姓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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