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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彩虹糖·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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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彩虹糖·其一

沢田綱吉還是不放心,她讓百葉等人留守門外以防萬一,自己則緊隨白蘭身後跟了進去,並取下了白蘭的面罩方便交流,只是一進入屋中他就差點失誤制造出響動。

這是因為從玄關到臥房的地面上,灑滿了顆粒狀的物什,花花綠綠、五顏六色,一開始沢田綱吉還以為是什麽糖豆,就像白蘭那天在車上拿出來的,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五花八門的藥丸和膠囊,只要一不註意,就會“中獎”踩到。

公寓很小,只有一間臥房和一個廁浴間,做飯用的竈臺則設立在了從玄關到臥室的這條短短廊道的右側,竈臺下面就是櫃子,用來儲物或者放鞋,盡可能讓狹小的空間得到最大的利用。

看得出竈臺已經閑置很久了,上面擺滿了高矮不一的外賣盒、化妝品,以及藥瓶和藥用PVC硬片,沢田綱吉光是粗略掃過去,就發現了不少保健品、安眠藥、精神類安定劑的包裝盒。

地上全是那些不太叫得出名字的藥物,沢田綱吉幾乎找不到下腳的地方,他斜前方的白蘭倒是毫不顧忌,就這麽按照自己的步調,閑庭信步、大大咧咧地走了上去,頓時引起了一連串物體被碾壓破壞的碎響,聲音並不大,但放在這寂靜的環境中卻宛若驚雷。

“?!”

“你、你怎麽……”

沢田綱吉臉色驟變,對於總是脫離掌控的白發執行官他實在很難保持沈著冷靜,剛才他條件反射差一點就要扣動扳機射出電極讓這添亂的家夥麻痹倒地。

“放輕松,監視官。”

像是看透了沢田綱吉的想法,白蘭微微回頭嘴角勾起一個不甚分明的笑意。

“這裏沒有發生命案,前方也不存在任何危險,只有你的假想敵在影響判斷。”

雖然白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但沢田綱吉還是持懷疑態度,他低聲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白蘭笑容不變,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的食指指腹正好壓在左眼下方的紫色印記上,“我「看見」了。”

執行官信誓旦旦地道。

沢田綱吉聞言不禁看了看前方房間的實木門扇與厚重的水泥墻,對於白蘭的睜眼說瞎話已經沒了脾氣。

大概是為了挽救自己與監視官之間岌岌可危的信任關系,白蘭三兩步上前打開寢臥的門,淩亂昏暗的房間隨之印入兩人眼簾,隱約可以看到一個人蜷縮著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

沢田綱吉立馬就認出了那是黛西,還以為她也遭遇了不測,趕忙跑過去卻聞道了屋內經久不散的酒氣。

“看吧,沒有人伏擊,就算有人偷偷潛入想要盜竊或者幹點兒別的,這會兒也該被嚇跑了,這裏只有一位可憐的醉宿的女士。”

白蘭嘴上深表憐惜,手上卻微微捂住了口鼻,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棕發青年將黛西抱到床上並嘗試將其喚醒。

“黛西小姐,您能聽見我說話嗎?”

黛西依舊迷迷糊糊的,她翻了個身,眉頭緊蹙,可能是有些頭痛,也可能是單純的反感耳邊聒噪的呼喚。

見她還有反應,身體沒有什麽大礙,沢田綱吉這才松了口氣,心中一直懸著的“警報”解除了,他轉而看向一直站在門口沒有進來的白蘭,沒有強求這位突發潔癖的執行官過來幫忙。

“可以幫我去竈臺那邊看看有沒有蜂蜜嗎?順便讓其他人也進來吧。”

白蘭笑瞇瞇地應了下來。

百葉進來後也不禁對這沖天的酒味兒發表了意見,“這昨晚到底是喝了多少啊?不怕酒精中毒嗎?”

她無奈地看向正在試著給黛西餵蜂蜜水的後輩,擼起袖子認命道:“我來吧……這家夥運氣真不錯,大門不關沒招到賊不說,反而招到了一群免費保姆。”

沢田綱吉也沒推辭,轉頭就煮上了一鍋小米粥,然後去清理了一下廁浴間的嘔吐物。

一旁的白蘭臉上的表情卻是鮮有的寡淡,他懶散地靠著竈臺,審視著忙前忙後的棕發監視官,“你看起來很熟練。”

沢田綱吉並不是一個善於整理、打掃、照顧的人,但擋不住熟能生巧,他苦笑道:

“因為迪諾師兄經常需要酬酢,他酒量不怎麽樣,時不時就會喝得酩酊大醉跑到我那去……”

說到這青年像是想起了什麽,抿抿嘴不再有傾訴的欲\\望,就這麽悶聲甩幹拖把。

白蘭卻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你是說……現在的他還會喝醉?”

“是啊……”

沢田綱吉有些奇怪白蘭為什麽這麽問,聽他的說法就好像現在的迪諾應該不可能再醉酒了才對。

監視官的回答讓白蘭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似乎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捂住腹部笑得雙肩直顫,並有越笑越大聲的趨勢,笑得黛西都漸漸轉醒而後像看個傻子似的看著他,也笑到沢田綱吉不禁為自己取下面罩的決定而感到後悔。

“那你的未婚夫……”

白蘭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在沢田綱吉的瞪視下悠悠改口,“我是說,你的朋友……他要是看到現在的場景一定會很難過吧。”

沢田綱吉有些莫名其妙,“為什麽?”

白蘭攤手聳肩,像是要囊括眼前的這一切,“因為你對所有人都這麽好。”

這個回答卻讓沢田綱吉更疑惑了,在他看來白蘭剛剛說的兩句話的內容完全無法構成因果關系,他再問,白蘭卻只是笑而不語。

有很多事物一旦挑明就失去了趣味,暧昧的留白才能讓故弄玄虛的解讀經久不衰,藝術亦是如此。

高橋案中“遇害”的畫家雖已不在人世,可他留存的作品卻被炒到了絕無僅有的天價,尤其是其生前最後所作的那幅無舌之人吞食蘋果的“自畫像”,姑且不論人們為這幅畫賦予了怎樣的藝術高度和深刻內涵,光是其現在所等值的美元中的那一長串零,就足夠令人賞心悅目。

可惜迪諾還是欣賞不來。

他停在畫廊盡頭,立在圍欄的黑色警戒線後,畫家的那幅絕筆之作此刻就擺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沐浴在慘白的燈束下,懸掛在猩紅的高墻上。

展會負責人兼畫家的學生在迪諾身旁畢恭畢敬道:

“沒想到真的能邀請到您,恩師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他曾不止一次說過想以您為原型創作一副作品。”

畫家生前脾氣古怪、不擅言談,他死後倒是有不少人爭著替其發言表態。

迪諾露出標準化的公式笑容,拿捏著那些挑不出錯處的寒暄措辭。

受邀來此的人都很清楚,這其實是一場為拍賣會預熱而準備的畫展,迪諾雖然是以個人名義來的,但其實他代表的更多的是公安廳與西比拉的態度——支持作品拍賣流通的態度。

有關高橋案“受害者”的一切物品與存在,連同受害者這個概念本身,都要捧架到無與倫比的高度才行,用那刺目的光環去掩蓋陰影,這樣才能為真相再鎖上一重保險。

說白了,這又是一場公安廳未來廳長不得不參加的應酬。

迪諾忽然問道:“待會兒的晚宴有酒嗎?”

畫家的學生楞了一下,還以為他因為工作性質不能沾酒,連忙道:“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們也準備了不含酒精的其它飲品……”

“不,”迪諾打斷他,“我就要酒。”

金發警探打開終端,指著通訊錄裏置頂的那個聯絡人笑道:“如果我喝醉了,請幫我撥打這個電話。”

離場前迪諾又最後看了一眼畫作下方的銅制說明牌,這幅畫雖然宣稱是自畫像,但是卻沒有以畫家自己的名字命名,而是取為了《道林·格雷》,也不知是誰的名字。

說明牌上除了名字,還寫了許多其他相關介紹,在創作理念一塊摘用了畫家的日記,其中有這樣一段話:

「……即使對於如此沈默的我你也一直耐心相待,你是如此的溫柔、寬容,這世間好像沒有誰能讓你真正厭棄、憎惡,只是後來我才慢慢明白,你對人人都喜歡,也就是說……你對人人都漠然;於你而言,我並非什麽特例。」

黛西家中,白蘭笑完後又問道:

“如果當時在更生設施裏受到懲罰並被束縛的那個人不是我,你也會想辦法幫他進食嗎?”

“會啊。”

沢田綱吉不假思索地答道。

“即使那是一個窮兇極惡的殺人犯而非潛在犯?”

青年一楞,但還沒等他回答,白蘭便再次悶聲輕笑起來,笑得直不起腰,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抹去眼角笑出來的生理淚水,重新擡起頭,專註地看向有些怔然的沢田綱吉。

“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綱吉君~”

白發囚犯發自肺腑地如此笑道。

【作者有話說】

[你對人人都喜歡,也就是說,你對人人都漠然]取自王爾德的《道林·格雷的畫像》。

承蒙不棄,感謝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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