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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花吐癥·其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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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花吐癥·其十

沢田綱吉頭很疼,他精神緊繃連續十幾個小時不吃不喝推理思考,一夜未眠,體力透支,現在猛然一口氣放松下來,只覺得頭暈目眩。

青年視野一黑,踉蹌了幾步,眼看就要倒下,白蘭頭也未擡,一手掌書,一手隨意的在青年後腰處虛虛扶了一把。

“謝謝......”

監視官勉強穩住身形,視線仍止不住渙散。

清晨日光灰朦,映在臉上也感受不到多少暖意,倒襯得他面色越發瓷白脆弱,似乎只要輕輕一碰,就會在頃刻間崩壞粉碎。

沢田綱吉抿了抿幹燥起皮的唇瓣,思慮褪去後,生理本能的饑渴漸漸浮出水面占據上風,青年暈得更厲害了,餓得手都在抖,頭重腳輕,眼下只要再來一陣微風就可以把他掛倒。

他渾渾噩噩的站著,腦袋裏基本已經成了一片漿糊,整個人都游離在即將徹底失去意識的邊緣,就連坐回長椅上休息一會都想不到,依舊在那固執的杵著,只記得還要親眼看到白蘭走上護送車收尾工作才算完成。

白蘭合上書放到一旁,似乎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鼻梁,發梢低垂模糊了眉眼,看不出喜怒。

他突然伸手,把斜前方傻站的青年拉入自己懷裏,沢田綱吉一拽就倒,正正好好坐在了囚犯腿上。

棕發監視官迷迷瞪瞪睜著一雙眼,但勝在目光清澈,眉間則聚著一個小小的“川”字,看起來似乎還算清醒,甚至有幾分唬人。

然而現在如果有人在沢田綱吉面前支出兩根手指問這是幾,他指不定能蒙出個三來,智商完全不在線。

好在白蘭還不至於那麽無聊,他從兜裏拿出幾顆軟軟、白白的小棉花糖,然後慢條斯理的把透明包裝袋撕開。

空氣中傳來十分微弱的絲絲甜味,沢田綱吉原本還有些聳拉的眼皮瞬間掀開了,似是精神一振,他死死盯住囚犯手裏的食物一眨不眨,白蘭的手移到哪,青年的視線就立刻緊跟到哪裏。

“呵——”

白蘭玩味的笑了一聲,他歪歪頭,一側眉毛微挑,原本直奔青年唇畔而去的棉花糖忽然拐了個彎,開始迂回前行,左搖右擺,就是遲遲送不到青年嘴裏去。

沢田綱吉的眼睛、腦袋下意識就跟著亂晃,快要吃到時,琥珀色眼瞳就會微微一亮,他張開嘴打算嗷嗚一口吞下去,然而白蘭每次看到後都會惡劣的再次把糖拿遠,就像是在逗弄某種圈養的小寵物,竟也不嫌無聊。

次數多了青年漸漸有些坐不住,但牢牢刻在骨子裏的良好教養,讓他哪怕處在這種幾乎被本能支配的情況下,也沒有做出伸手去搶的舉動。

青年把雙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老老實實的等著“老師派發零食”;如同任人擺布的提線玩偶,實在有些過分乖巧,先前的提防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低垂的眉眼莫名顯得有些委屈。

他已經不是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就可以隨意哭鬧的孩子了,作為一名成熟穩重的監視官,沢田綱吉頂多允許自己流露出些微失落。

他轉而稍稍扯了一下囚犯的袖口,適當的表達出自己想要爭取一下的意思,好讓“決策者”看見他不打算輕易放棄的堅定決心,同時又不會讓對方太過為難。

沢田綱吉也是突然靈光一現,在潛意識裏想起來,他入職前熟讀的《如何和上司適當打好關系》一書,現在似乎正好可以用上,雖然白蘭並不是他的上司。

關於其中[要不動聲色的讓上司感受到你積極奮進、昂揚向上的精神面貌]這一要點,青年可是下足功夫做了好一番研究。

自從知道了直系BOSS是迪諾後,沢田綱吉便以為這本書會就此蒙塵,再無用武之地,還有些遺憾,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自然要好好展現一下。

一擊不就那就再戰!

於是白蘭便看見青年又可唯(聽)唯(黨)諾(指)諾(揮)、可(誠)憐(懇)兮(無)兮(比)的輕輕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

囚犯目色一滯,琉璃般的紫色眼眸幾經變化,明明暗暗看不真切,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其中沸騰湮滅。

過了好半響,他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行為恐怕和那些會支出兩根手指問這是幾的人沒什麽不同,都很幼稚。

白蘭笑容不變,唯獨手裏的棉花糖被用力捏得看不出原樣;他拇指一按,把糖塞進了青年嘴裏。

只要事關學習,就總是不得要領、用錯方法的沢田綱吉終於靠著自己的努力得償所願,忍不住嘿嘿傻笑了兩聲。

白蘭的指腹尚還停留在他柔軟的唇瓣上,隨著青年癡笑被包裹進濕熱的吐息裏。

攝入了一點糖分,監視官氣短發抖的癥狀稍微緩解了一點,白蘭又餵了他幾顆,權當墊肚子了,聊勝於無;青年看起來太容易滿足,很好養活。

沢田綱吉漸漸緩過勁來,常識和理智兩塊模板重新接入大腦電路,白蘭也像又突然變了個人,抱著青年黏黏蹭蹭,愛不釋手。

“你.....”

又換芯了?

監視官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該這麽問出來,因為據說人格分裂患者有時候並不清楚自己誕生了另一人格,主體和客體分有不同的身體控制權,一般客體知道主體的存在,而主體往往要靠後期觀察周圍才能發現異樣,現在的他還不太能確定眼前的【白蘭】究竟是主人格還是副人格,也不知道說出來後會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說到底,白蘭這前後反差也不排除做戲的可能,畢竟潛在犯如果身體不適、確診疾病,是可以申請保外就醫的,精神疾病雖然特殊但不可否認也是疾病的一種。

沢田綱吉思考的當頭,白蘭又往他手裏放了幾顆棉花糖,“你的低血糖反應比較嚴重,平時最好隨身帶點糖。”

囚犯親昵的與青年額頭相抵,玩鬧般補充道:

“或者帶上我也行”

晨光鍍在臉龐,竟微微蓋去了白蘭往日妖治、散漫又淩厲淡漠的模樣,平白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真誠,那句“帶上我”幾乎要讓青年信以為真。

沢田綱吉把他出格的腦袋推遠了一些,但一想起自己先前的舉動又有點底氣不足。

綱吉還有些氣力不支,連帶著推拒的力道也軟綿綿的,白蘭便又觍著臉貼了上去。

青年決定離這家夥遠點,然而白蘭看起來清清瘦瘦的,雙臂緊箍時衣袖下卻湧起明晰的肌肉脈絡,力氣之大,好似要把人揉入血肉、囚進肋骨;任憑沢田綱吉如何掙紮都無法撼動。

監視官深吸一口氣,從衣服夾層口袋裏拿出拿出揍人專用半指手套,正思考著要如何借巧勁掙脫,恰好一陣紅藍相間的燈光自遠處閃過。

通體漆黑的押運車如同一幢移動的小山沈悶的行至眼前,後門拉開一道冗長的釋壓氣音,露出其中冰冷寒涼的鐵窗和金屬坐席。

白蘭暼了一眼“不解風情”的護送車,臉上寫滿了誇張的遺憾,似乎生怕別人看不出他有多麽不舍難過。

但這次白蘭倒是沒再糾纏,自覺松開了青年,幹脆利落的上了車;沢田綱吉還奇怪他怎麽突然又轉了性,便見在上下艙門關上的最後一剎那,囚犯再次揚起盈盈笑臉回頭看來,一雙奇異的紫瞳在罅隙中一晃而過。

滿目戲謔,毫不掩飾。

門扇終於重重合上,隔絕了兩人交錯、碰撞的目光。

“......”

沢田綱吉總算可以放心的吐出一聲嘆息,他垂下頭,有些疲倦的抓抓後腦勺。

白蘭的一舉一動實在都太難琢磨。

再過不久白發囚犯便會被送往訓練所接受至少為期一個月的執行官訓練,青年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究竟是對是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白蘭真的有人格分裂癥,那麽他首先就沒法通過精神狀態評估,執行官這一身份自然會成為空談。

青年握緊手裏的棉花糖,想了想,還是再次步入案發的高樓,他還有一個疑惑必須要解開。

年輕的監視官又一次走進江口藤一的家中,毫無疑問,這次自殺的公眾人物雖然在入住時間上各不相同,但顯然都是有組織的聚集在了一起,而江口是這層樓中最後搬進來的。

沢田綱吉又掃視了一圈屋內還沒拆封的家具,不禁對這群人迫不及待集體赴死的行為感到疑惑。

這次死亡的住戶中,最早的三年前就已居住在此,也就是說,這場“獻祭”至少已經謀劃了三年,既然已經等了那麽久,又為什麽會在湊齊了第十三個人後如此急不可耐的實施計劃?甚至不給江口布置家居、做做樣子的時間。

幕後之人分明是一個及富耐心的完美主義者,可收尾時卻透露著違和的倉促和草率。

是突然有了什麽變數嗎?

沢田綱吉又翻了翻江口的遺物,想要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行李箱裏除了換洗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外,還有一本看起來十分老舊的牛皮紙筆記本。

本子的扉頁上寫著那首著名的詩歌——《我沒有說話》,像是為了時刻警醒自己。

【起初他們追殺共產主義者的時候,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共產主義者;

接著他們追殺猶太人的時候,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猶太人;

後來他們追殺工會成員的時候,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工會成員;

此後他們追殺天主教徒的時候,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是新教教徒;

最後他們奔我而來,

那時已經沒有人能為我說話了。】

這或許就是江口決定成為演說家的契機,但已經無從考證。

再往後翻,斷斷續續記錄著江口每次的演講主題和思路,以及許多尚未來得及踐行的計劃、尚未傳遞的思想;他將這幾年紮紮實實的一點一滴都記錄了下來。

起初,沢田綱吉看見了一個躊躇滿志、雄心勃勃的青年人,他知道自己的聲音微不足道,卻越挫越勇;只要能將那些想法傳遞出去,只要有一個人能聽見這些聲音,他便不虛此行。

觀點大膽、立題新穎,邏輯清晰,江口靠著伶牙俐齒,去啟蒙愚昧、去為民眾開路謀福。

他也曾迷茫挫敗,在名譽財富與本心良知之間左右搖擺;但最後還是選擇繼續腳踏實地的走下去,哪怕孤軍奮戰。

然而好景不長,江口很快便四處碰壁,被各方婉拒,他跑遍全國上下,卻再難找到一個開放的平臺,即使能登臺演講,他想發出的聲音也不被允許,他想談論的話題早已被明令禁止。

他的支持者都漸漸消散在茫茫人海中,不見蹤影。

江口的色相開始渾濁、犯罪指數慢慢攀升,在筆記本中記錄的演說內容也越來越少,熱情消磨,壯志不覆。

他的權利被剝奪、他的聲音被取締,反對者利用公權、資本將他的合理訴求汙名化,事不關己者依舊默默無聲。

這很正常,這無可厚非。

江口一直這樣告訴自己,他並沒有立場去苛責別人,可是每況愈下的指數、色相卻不會給他喘息的餘地。

看到這,沢田綱吉忽然發現了另一個人的筆跡——【為眾人抱薪者,凍斃於風雪;為愚昧啟蒙者,困惑於無知;為自由開路者,困頓於荊棘;為眾人謀生者......終葬於人心。】

青年撫上這一個個力透紙背而又潦草淩亂的字跡,最後停在收筆處暈開的那一團烏黑墨跡上。

江口最後一次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演講,其演說內容便是潛在犯與罪犯的區分管理問題。

沢田綱吉對那一期節目記憶猶新,江口鞠躬下臺時,沒有鮮花掌聲,也沒有抨擊謾罵,鏡頭掃過觀眾席上每一張截然不同的臉,它們擺出的卻都是千篇一律的麻木淡漠。

江口的離去,是沈默的,是無聲的,他不再“言語”,也不再“說話”。

盡管知道後面恐怕已經沒有什麽東西了,可沢田綱吉還是意難平的繼續翻看,空白的紙頁被他劃得嘩啦啦作響,忽然有一張格格不入的黑色紙張從夾縫裏掉了出來。

那是一張對折起來的[社團申請書]覆印件,展開後正面頂頭幾個白色印刷體大字便映入眼簾。

【向生俱樂部申請書】

凡欲入社者,需仔細閱讀以下幾點規則:

1.非自願加入者勿入

2.自願入社者請仔細思考那些令你絕對不願再活下去的情況,並一一列出填寫在下方表格中

3.當這些情況發生,需社員主動自我執行,如若反悔即視作退社

4.當這些情況發生,且社員不具備自我執行的能力時(如半身不遂、植物人),其他社員要盡可能為其提供幫助;為避免事後色相渾濁、犯罪指數突破閾值被西比拉發現,我們將為承擔了執行任務的社員提供心理疏導服務

5.本社沒有固定集會場所,除有通知,社員之間禁止相互聯系

6.本社活動是絕對保密的,無論是社員還是退社者,皆不可向任何人透露本社信息,違反者將被【神明】拋棄;還請不要抱有僥幸心理,【神】知曉一切

7.如有變動,再另做補充

*以上條件確認無誤、皆可接受者,請在拿到申請書後三天之內填寫完畢,並按[推薦人]告知的地址寄出,過期不候

沢田綱吉活像是看見了什麽天書,震驚的瞪大雙眼,薄薄一張覆印件險些被他捏爛。

視線再往下一看,江口寫在表格裏的絕對不願再活下去的情況只有短短兩個字,“失聲”。

他要用自己的身亡,去最後換取一次發聲的機會;他要向蒙昧麻痹的世界大喊——向死而生。

他義無反顧的用自己的方式對所有人廣而告之,聲音是不同的、聲音是......自由的。

青年沈默許久,最後五味雜陳的將申請書裝入物證袋。

江口想要的或許從來不是什麽大眾理解他的想法、認同他的觀點,而是希望每一個人都能聽到、接納更多的聲音;獨立思考,不被波瀾所左右。

“向生俱樂部......”

監視官低聲呢喃,像是在與某種未知的存在隔空對話。

【神明】知曉一切是嗎?他記住了。

*

珀羅普斯花了不少錢讓人將自己保釋出來,從公安廳出來時,陽光正好,他回到住處,沒有停歇,立刻拿出紙筆和電腦,開始撰寫屬於他們的真相。

但閣樓上卻突然傳來了像是玻璃彈珠在地上彈跳翻滾的噪音,他住的是別墅,而現在這個“家”裏,除他以外再沒有別的活物。

應該是鋼筋混凝土的應力釋放聲,以前也時不時會聽到,不過一般都發生在晚上。

珀羅普斯沒有多麽在意,他繼續寫著、記錄著、創作著,爭分奪秒,哪怕機械臂發出過荷的呲響也毫不在意。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忽然從傳來了一道突兀的玻璃碎裂聲,響徹在空曠冷清的屋子裏顯得有些刺耳。

珀羅普斯有些奇怪,下樓去查看,原來是窗戶沒關好,桌子上的空水杯被大風吹到了地上。

將窗戶重新合上,珀羅普斯又回到書房繼續編寫文案,他必須趕在公安廳的新聞發布會之前完成這一切。

他不知疲憊的寫著,一直到明月初升。

“滴答、滴答——”

時鐘規律的響著,伴隨著水珠滴在水槽裏的短音一起回蕩。

珀羅普斯不耐煩的站起來,走到廚房把沒有扭緊的水龍頭關好;現在正是關鍵時刻,卻總是有這樣那樣的東西妨礙他。

作為改造人,他的聽覺比普通人類要敏銳很多,再小的聲音都可能成為噪音。

珀羅普斯正要走出廚房,整棟屋子的燈光卻都毫無征兆突然熄滅,周圍瞬間被黑暗籠罩,本該啟動的應急電源卻毫無反應;改造人怔楞片刻,往窗外看去,只見其他住戶仍舊燈火通明。

珀羅普斯立刻回到廚房拿了一把水果刀防身,他仿佛感覺到自己的人造皮上正在淌出滴滴冷汗。

——有人、有什麽人闖入了他的家中。

珀羅普斯迅速沖到門口想要出去求救,但屋門竟然被不知哪來的外力所堵住,改造人慌了神,正要從窗戶逃出去,屋中的每一扇窗戶卻都突然鎖死,防火、放盜的鐵簾猛地降下,差點削去他的一條手臂。

“是誰、你是誰——?!”

珀羅普斯徹底失去了冷靜,朝空曠無人的屋子大喊起來,黑暗中似乎正有兇獸在虎視眈眈,逗弄著插翅難飛的獵物。

斜上方忽然傳來了一聲輕笑,改造人極好的夜視能力讓他立刻就捕捉到了那道修長的身影。

金發警探就像是在自己家中一般,閑庭信步,從樓梯上緩緩走了下來,他分明笑著,可眼中卻沒有笑意。

“晚上好,坦塔羅斯先生。”

改造人聞言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四肢有些紊亂的抽搐起來,他的機體很難處理大腦這一刻瘋狂傳達的大量電波。

“你在說什麽....!我的父親已經死了!我要投訴你,不僅私闖民宅還涉嫌誹謗!”

迪諾像是什麽都沒聽到一般,慢慢走到大廳的吧臺前,將一個高腳杯放在了桌子邊緣,看著它搖搖欲墜,最後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在‘坦塔羅斯’死後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惑,他口中的花和其他人不同,那枚罌粟的花語與他的生平事跡並沒有關系,倒是更像是在和什麽人對話,‘安慰、死亡與愛’.....他想借此安慰誰,他又愛著誰?直到我看見了屬於高橋的那朵雙生花才明白過來。”

“那並不僅僅只是在代指高橋與胎兒的共生關系,還有另一層含義。”

迪諾將一個繪本丟到了改造人面前。

傳說中,一個連年戰爭不斷,即將走向衰敗的王國的公主與敵國的王子相愛了,王子不惜背負叛國的罪名帶著公主踏上逃亡之旅。

有一天,這對戀人被追兵逼得走投無路,手挽著手跳入了大海。

王子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漂流到了一個仙境般的島嶼,而可憐的公主就躺在他的身邊,已經永遠閉上了雙眼。

痛失所愛,王子悲慟欲絕,守在公主的墓前七天七夜,絕食而亡;後來,島嶼上到處都長出一種一蒂雙花的美麗植物,人們便稱它為雙生花。

“不過放到眼下,這個淒美愛情故事裏的公主和王子的角色卻要調換一下了。高橋是王子,而珀羅普斯才是公主。”

迪諾看著渾身僵硬的改造人,繼續笑道:

“按照希臘神話中的描述,本該是坦塔羅斯的兒子珀羅普斯被做成了一桌菜肴去款待神明才對,而坦塔羅斯本人則將一直在地獄生不如死的活下去,忍受永無止境的三重之苦的折磨......以你們對‘神諭’的狂熱程度,應該不可能出現死錯人這樣的情況......除非你們的神鐘愛冷笑話。”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年輕人一般會比較偏愛咖啡、汽水、奶茶這樣的飲品,但你招待我時,拿出來的卻是苦茶,這倒是沒有什麽,畢竟招待客人時一般確實要拿出更正式一點的東西,真正有意思的在後面……當我故意激怒你時,你為了掩蓋情緒,下意識地起身去修剪盆栽,我當時還奇怪,青年人中喜歡擺弄花花草草的人可不多……最後在逃跑時,你的機體明顯跟不上你的大腦指揮,據我所知,珀羅普斯在成年後就緊追父親的步伐,進行了長達十幾年的身體改造,可那天,你逃跑時卻像是第一次操控這個仿生機體一樣,協調度差得可憐。”

迪諾屈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頭,“再結合神話傳說,所有巧合都指向了同一個可能……那就是你和自己的兒子互換了大腦,真有趣。”

“?!”

改造人難以置信的後退了幾步,就像在看什麽怪物。

警探讚許般的鼓起掌來,像是剛剛看完一場什麽精彩的戲劇。

“我不得不稱讚這個大膽的決定,坦塔羅斯先生。這樣也就可以解釋得通為什麽你的‘屍體’中印著的是罌粟了,因為那是珀羅普斯想對高橋說的話.....”

“那又如何!我沒有殺人、也沒有犯法!你不能逮捕我!”

坦塔羅斯看著一步步逼近的警探,驚慌失措的喊叫起來。

“確實......”迪諾故作苦惱的微微皺眉,而後恍然大悟的笑起來,“但已死之人可不具有抗辯的權利。”

“‘真正的’珀羅普斯將在明早乘坐班機,離開這個讓他傷心欲絕的國度,而我不過是按照規定來清算他決定出售的地產罷了......哦,還包括鋼鐵廢品。”

坦塔羅斯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不、不.......你不能殺我,你可是監視官!你難道就不怕事情敗露嗎!你會成為人人喊打的殺人犯!”

迪諾聞言有些無奈的嘆息一聲,看樣子已經聽過不少類似的論調。

“殺人?不不不,我只是來回收殘次品罷了,這裏哪有什麽人呢。”

坦塔羅斯的緊攥這水果刀的雙手在瘋狂顫抖,他準備了那麽多年,犧牲了一切,不管是名譽、財富還是家人;只為了完成神的指示,怎麽可以在這裏前功盡棄?!

就在那一刻,改造人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他舉起刀,拼盡全力向前刺去。

“喀——!”

刀刃撞上某種堅硬的東西,下一秒被猛然彈飛。

坦塔羅斯手中的刀把也應聲掉落在地,他難以置信的看著警探被劃破的衣物與肌膚下,那泛著冷硬光澤的金屬表面。

“你、你......你也是、......”

“噓——”

警探打斷坦塔羅斯,將一只手支到面前,無比緩慢的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說起來還真是可惜啊,其實仿生人已經發展到看起來可以和常人無異的地步了,你追求了一生的改造和仿生技術,終歸到底只是摸到了[他們]允許你接觸的皮毛而已......我可不喜歡被殘次品視作同類。”

坦塔羅斯倒在了地上,他已經完全被恐懼扼住了喉嚨。

改造人慌不擇路的向門口爬去,瘋狂的拍打鐵門妄想著能有誰來拯救他,很可惜他信奉的神明並未降下神跡。

“我們來玩個游戲吧。”

迪諾從屋子裏的高爾夫塑膠桶裏拿出了一根球桿,他把底端拖在瓷磚上,不慌不忙的朝坦塔羅斯走去,帶起一陣刺耳尖銳的摩擦聲,在空曠的屋子裏回蕩不停。

“我和阿綱也經常會一起玩這個游戲.....趕緊結束吧,我可是答應了那孩子今天要早點回去。”

昏暗中,警探的臉上終於不見了所有悉心營造的完美笑容,他低喃著,在慈善家的上方高揚起雙臂,棕褐色的瞳孔沒有一點波瀾,像是在俯視螻蟻。

咚——!

是什麽廉價物什被砸爛的聲音。

【作者有話說】

【註】:1.本章向生俱樂部的設定靈感,來自龍應臺《目送》一書中的篇目《俱樂部》

2.【為眾人抱薪者,凍斃於風雪;為愚昧啟蒙者,困惑於無知;為自由開路者,困頓於荊棘;為眾人謀生者......終葬於人心。】的原句是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為愚昧啟蒙者,不可使其困惑於無知;為自由開路者,不可使其困頓於荊棘;為大眾謀福利者,不可使其孤軍奮戰;為眾人謀生者,不可使其葬於人心。

出處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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