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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五·【主世界·夢中身】·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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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五·【主世界·夢中身】·39

所以謝琇現在就在這裏了。

那一天過後, 朔方那邊無聲無息。

謝琇說著“事不過三”,再隨便派了一個人去。

去的是禮部侍郎薛定帆,和之前的謝禦史相比,他的官位更高, 還能稍微顯示一下朝廷的重視在升級。

薛定帆此人, 滑不留手。不像謝玹, 清直無偽,謝琇派他出去時還要躊躇幾分,生怕他的風骨一冒出來,就能來個玉石俱焚。

薛定帆不會。

連科舉舞弊都能搞得出來的人,你能指望他在朔方受了一點閑氣——那閑氣的矛頭應該還不是指向他, 而是指向小皇帝和年輕太後的——就立刻來個主憂臣辱,主辱臣死?

所以,薛定帆在再度從盛應弦那裏收到了一句“恕臣不能奉詔”之後,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朝堂上也再度吵成一團。

謝琇:如果吵架有用的話安史之亂就不會爆發了, 謝謝。

當然,即使這個辣雞劇本強行給盛應弦安排了一個同樣的節度使頭銜與野心藩鎮人設, 謝琇也有信心, 他不會墮落為安、史之流。

不過,朔方一直這麽來來回回跟朝廷拉鋸, 也很讓人火大。

謝琇:本宮是來談戀愛的, 不是來搞權謀的,你們這些人再不投降的話, 耽誤本宮談戀愛,本宮就真的要跟你們翻臉了啊?!

她掐指一算, 天命在我,事不宜遲, 今夜就去!

於是她膽大包天,一襲夜行裝,再度從京城西門悄悄趁夜出城。

……甚至連隨從或護衛都沒有帶。

對於武功技能點滿的她而言,帶那些人,反而會拖慢她的腳步。萬一那些人被俘虜,或者其中有哪個聰明人看穿了她的技能逆天到不像是久居深宮的太後所能擁有的,這些也都是很讓她頭痛的問題。

還不如自己趁夜輕裝,幹一票大的!

謝琇的輕功名為“登萍渡水”,本就是頂級輕功,又早就被她刷滿了練度;當她在距離朔方軍大營數裏之外下了馬之後,運起“登萍渡水”,踏葉飛花,幾近悄然,只發出極其細微的簌簌聲,無論如何靜聽,都極像是夜間風吹過樹葉的聲音。

這一陣風,便悄無聲息地飄入了深夜的朔方軍大營,沒有驚動任何人。

所以,當主帥大帳外的兩名守衛,只不過是因為略有瞌睡而目光渙散了一瞬,便被人無聲無息放倒拖走。

來人動作迅捷,不多時便又回到了大帳前,一反手便將一張黃符貼在了大帳的帳簾內側——而即使此刻有人發覺此處有異,也不過是帳簾似乎被夜風吹動了一霎,厚厚的簾子掀起了一角、覆又靜靜落下而已。

而就在那一瞬,謝琇已閃身進入大帳。

帳內沒有點燈,但謝琇上回扮作謝禦史隨從的捧旨中使前來這裏的時候,已經大致看明白了帳內的布置。

這種軍帳的布置和結構實際上大同小異,而盛應弦這種行事十分有條理的人,是不會把自己的睡榻和議事之所混作一起的。

所以,上回她來的時候,已經註意到在盛節度使的座位後方,就擺著一架屏風;屏風後似乎還拉著一道帳幕,那帳幕後方,想必就是他睡覺、洗漱、更衣的地方。

此刻,那道帳幕無聲被掀開。下一瞬,前世謝玹曾經無數次重繪、欲要在下一次相逢時贈十二娘一場熒光滿天的“螢光符”,從進入那帳幕的不速之客手中揚起。

一瞬的螢光映亮帳幕後的情景——一座椸架上架著主帥的重甲,椸架旁擺著一只半敞的藤編衣箱,窗下擺著的一張窄榻上,眉目英挺的男人正闔目熟睡。

雖然帳中忽然由暗轉明,只是數息之間的事,但男人已然十分警覺地蹙眉,繼而猛然睜開雙眼!

在他眼睛都還未完全睜開之際,身體已經做出了下意識的反應,翻身就要探手去拿放在枕邊的長劍。

但他註定做不完這個動作了。

因為——

一道窈窕又矯捷的身影驟然發難,從帳幕旁猛地向前縱身,躍向窄榻。

那一躍掠過數尺,轉瞬便弭平了帳幕到窄榻之間留出的一段緩沖距離。

來人身形如電,一躍上榻之後,分毫未歇,提腳便踢向榻上人的右肩。

榻上的盛節度使此刻正是向左側身、以右手去夠長劍的姿態,右肩吃這一踢,重心不穩,便向後倒回去。

來人絲毫不肯放松,就著盛節度使重新仰面朝天躺倒的姿態,緊跟著雙膝一屈,膝蓋就狠狠頂上了他的胸腹間橫膈處,直把他頂得呼吸一窒。

但她並不手軟,在盛節度使因為呼吸困難而動作稍微遲滯的一瞬間,她已閃身再度躍上,左手攫住他的右手用力按回榻上,右膝則死死壓住他的左臂,整個身軀幾乎是坐在他的胸腹正中,向前欠身,右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一抹利刃,橫在他頸間,低聲喝道:“別動!”

盛應弦:!

他甚少一個照面之下就受制於人,但今夜不同。

雖然他因為之前的熟睡而失了先機,但他已經十分警覺,也不過在帳中出現亮光的數息之間便已經驚醒,一息都沒有空耗,便側身去拿長劍,一連串動作已經是久經戰陣而刻在了骨子裏的反應,按理說不應該這麽快就被對方壓制住啊?!

他先前因為被對方膝蓋狠狠頂了一下橫膈而有點呼吸不暢,此刻剛調勻呼吸,赫然發現對方的臉已經距離自己的臉非常近了,幾乎就懸宕在自己正上方數寸之處!

而他的大腦也已經飛快地克服了驟然事發時的一瞬混亂,全力運轉了起來。

這麽一來,他就很快意識到了——來人是個女子。

因為,她的身軀過度柔軟,在距離這麽近的地方箝制住他,她身上的一股隱約的暗香,也若有若無地在他鼻端縈繞。

那種香氣,像是一種清冷的花香,又帶著幾分在身軀上沾染得久了、被體溫烘暖,就變得溫軟起來的柔調,決不可能是男子會使用的熏香。

盛應弦一時間楞住了。

作為朔方的少主,他從少年時開始,就遭遇過許多類似的場景——不管是白日也好、夜間也好,在出外打獵時、在奢靡夜宴上,行刺他的情形,他全部都經歷過。

畢竟,誰不想吞下朔方這麽大一片地盤呢?若是能將他們註定將來英明神武的少主扼殺在未長成的時刻,朔方盛氏後繼無人,一旦盛和禮死去,朔方就將群雄無主,陷入混亂;旁人便可趁機從中漁利。

自然,從另一方面想,也有不少勢力行刺不成,便生出拉攏之心。無論是聯姻也好、美人計也好,盛應弦也遇到過好幾回。

然而,女刺客未做任何偽裝、夜間只身入帳行刺,這還是開天辟地第一次。

而且——

她居然還能於轉瞬之間,就對他形成了壓制之勢!

盛應弦少時就離家拜師學藝,武功亦是極好的,不僅是上陣殺敵的那種軍中功夫,還有江湖之中這種千萬人裏直取一人首級的絕頂身手,他全都習練有成。

……然而,他此刻依然敵不過面前這位女子。

他自然不肯坐以待斃,無視了她的警告,在黑暗裏試著在雙臂上加力,試圖以男女之間天然的力氣差異來反撲。

但是,那女子幾乎是立刻就察覺了他的嘗試。

她橫在他頸間的短刃立刻就又往前一送,準確地——壓住了他的喉結。

她低喝道:“盛如驚!你是在找死嗎!”

盛應弦:……!

他在那一霎,首先想到的是“啊我的喉嚨要被切開了”,然後下一瞬意識回籠,他這才察覺到,這女子攜帶的短刃居然不是匕首,而是只有一側開了刃的短刀!

而現在,這女子壓在他喉間的,就是短刀的刀背,並非刀刃!

他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

畢竟誰都不願意莫名其妙半夜被刺死,不是嗎。

但他現在就更加想不通這個女子的來歷了。

他知道現在即使是朝廷也巴不得他死。但根據他所掌握的各種情報來看,他並不覺得宮中的暗衛就能有數招之內將他制服的好身手。換作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這個一上來就足以直接挾制他的女子,到底是誰?!

他完全想不到。

他在試圖發聲時,因為喉結被用力壓住,卻不由得咳嗽了幾聲。

“咳咳咳咳咳咳……”

那女子似乎意識到他暫時放棄了反擊,於是稍微放松了一些手勁,而且把短刀從他喉結上移開了,轉而繼續架在喉結下方。

這個地方比起剛才也沒有好多少。盛應弦說話時,喉結上下滾動,還是經常會碰到那柄短刀的刀背,引起一陣輕微的反胃和窒息感。

這種感覺完全出於身體的自然反應,是他以意志力也無法壓制的。這讓他更覺得一陣憤怒與無力。

“咳……你、你是誰?!”他咳嗽著,輕聲問道。

他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想不到,此刻他帳外的守衛,想必早就遭了她的狠手。即使他揚聲喊人來救,他也必定會在救援抵達大帳之前,就被她一刀割斷了頸子。

他完全落居下風,不得不與她虛與委蛇。

但是那女子聽了他的問題,卻冷笑了一聲。

“使君問這個有何用?”她的語氣裏含著一抹嘲諷的意味。

盛應弦嘆了一口氣。

“……假如盛某今日真要被姑娘所殺,也希望做個明白鬼啊。”他帶著幾分自嘲,灑脫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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