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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第三個世界·西洲曲】·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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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第三個世界·西洲曲】·4

她也知道, 自己頭一回與這位師兄的小青梅見面,對方意欲在氣勢上與她爭個高低,是再正常不過之事。但……自己不過是感激那位少俠的救命之恩,按照江湖道義, 多說了一句自己的師兄乃是京城裏的雲川衛指揮使, 將來陸大哥若是有機會上京, 務必前來盛府尋她,想必師兄也定會感謝陸大哥今日仗義相救之情,讓他們師兄妹好生招待他一番之類的話而已。

宋槿月反覆思忖,也不覺得自己這幾句真誠的客套話有何不對。

但是那位師兄的小青梅卻好像並不肯輕易放過她。

“你當真想好了?沒有任何需與弦哥訴說之事?”謝琇略微加重了一點語氣。

“若是如此,我也只當宋姑娘這一路順利。若將來再有什麽人或者事找上門, 需得弦哥出面應對的話,我也不管那麽多,直接關上門打出去便是——”她故意揣摩著語氣,話尾微微上挑, 十足十一個心機反派的模樣。

她幾乎已經把“你現在若不直說,將來如果有了什麽變故, 有麻煩找上門來的話, 到時候我一定會好好利用這個機會,在弦哥面前狠狠給你上一記眼藥”這種潛臺詞, 都明晃晃地寫在了臉上。

……沒辦法, 還是這種炮灰反派的路線適合她,她以前也演過很多次, 可謂是駕輕就熟了。

宋槿月氣得一張素白的小臉漲得通紅。

“你——!”

謝琇怡然微笑。

“我?我可是為你著想啊,宋姑娘。”

她的尾音裏似乎帶著明晃晃的惡意, 激得宋槿月脫口而出:

“不就是一個約定而已,你何故——!”

謝琇的眉心猛地一皺。

“約定?何種約定?與誰的約定?約定了什麽?約定在哪裏?何時?與侍郎府……不, 與弦哥有沒有關系?”她迅速拋出一連串問題。

宋槿月已經意識到不對,嘴唇抿得緊緊的,半天才擠出兩句話來。

“我……我不會對你說的!此事我……我只能單獨對師兄一個人說!”

謝琇微笑,“哦?如果你一定要讓弦哥在場,那也無妨……”

反正提到的那位少俠實則是個俠盜,來到京城也的確別有目的,盛應弦早晚也得去調查對方的。

“不過……我猜弦哥到時候一定會讓我也在旁邊,你信我嗎?”

宋槿月:……!

“憑……憑什麽!”她哽著聲音,看上去快要被謝琇這個大反派正室逼得落淚了。

謝琇就更愉快了。

“因為弦哥是個正直守禮之人啊~”她甚至愉快到語氣裏都要帶上小波浪線了。

“以前他為了求學而寄居貴府,那是沒有辦法。但現下,我來了……你以為他還會毫無顧慮地單獨聽你說話嗎?”

一針見血。直抵紅心。

宋槿月惱恨地盯著她,身軀顫得如同枝頭被狂風馬上就要卷走的小白花一般,伶仃,單薄,倔強,可嘆。

……但她的師兄此刻還在衙門裏卷生卷死。她這副模樣是不會讓她的好師兄知道的。

盛家的家仆即使看到了,也不會去向盛應弦搬弄是非。因為她“紀折梅”才占有著禮法道義上的名分,正所謂本宮不死,爾等終究是妾。

再說,盛應弦對她們誰都沒有過分逾越的情感。她們在這裏卷生卷死,也卷不出什麽結果。

更何況,只要宋槿月剛剛一失言,有了這麽個話頭,謝琇就可以借此操作一波,自己切入俠盜那個單元的劇情。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她就緩和了一點面色,向外喊了一聲:“興伯。”

盛府的管家不知從何處突然出現,站在門邊,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

謝琇問道:“客院可曾收拾好了?”

盛興對她的態度拿捏得非常好,比起剛剛接待宋槿月時的客套有禮,他現在很顯然是拿出了一些世仆對未來主母的尊敬來的。

“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全部收拾好了。仆婢也已備齊。您看——?”

謝琇心裏暗笑了一聲。

興伯,這是在給她撐場面?

她自然不會不接著,頷首道:“如此甚好。”

然後,她看向宋槿月。

“宋姑娘?”

宋槿月也明白她們之間的這場談話到此就該結束了。她氣呼呼地說道:“……多謝紀姑娘!”

許是心頭餘怒未消,“紀姑娘”那三個字她咬得重重的,仿佛像是在強調,在盛家,紀折梅和她一樣,也只不過是個外來人而已。

謝琇既然達到目的,就不會再與她鬧脾氣,站起身來補了一句:“無需客氣。宋姑娘請。”

……

當真正的卷王之王盛應弦晚間回來時,早已過了戌時。

不過既然小師妹心急見到她的好師兄,因此在盛應弦更衣用膳過後,謝琇還是大方地派人去通知了一下宋槿月。

果然,小師妹不多時就急急趕來了。

當然,和謝琇預料的一般無二,盛應弦不僅命人帶小師妹去書房而不是進自己的院子,並且第二句話就詢問謝琇“若你今晚無事的話,就一道去吧”。

謝琇實在很想皮一下,說自己今晚有事,很想看看光風霽月的盛六郎到時候會怎麽說,又會不會在她這個“未婚妻”在府中的情況下,還單獨去見他的小師妹。

不過推動劇情正事要緊,這種無謂的考驗也沒有多少意義;她還是爽快地點了點頭,隨著盛應弦一起到了書房。

小師妹一看到他們兩人聯袂而來,臉色都發白了。

盛應弦雖然不問情愛,但基本的風度還是有的。他一眼就註意到小師妹蒼白的臉色,立即皺了一下眉,流露出關切的神色。

雖然他在與小師妹隔了一張小幾的椅子上落座,他還是單臂撐在小幾上,關心地側過身去端詳了一下宋槿月的氣色。

可惜宋槿月一身縞素,氣色襯得愈加不好,看得盛應弦眉心皺得更緊了。

他下意識扭頭望了一眼謝琇,目光裏的意思也很明確,就是詢問她“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該怎麽解決才好”。

謝琇接收到他的那個眼神,心下一動。

……這半個多月的水磨工夫總算沒有白做!至少盛六郎現在養成了一種下意識的思維習慣,就是“這些牽涉到女眷與後宅的覆雜之事,還是應該交給小折梅去做”。

這樣就對!這樣很好!以後你但凡遇有與女眷或後宅這種棘手的覆雜事務,就會下意識地來尋求小折梅的幫助了!這樣小折梅拿到你那筆特殊申請的查案津貼的日子還會遠嗎!

謝琇輕咳一聲,向盛應弦使了個眼色,自己溫和說道:“驟失怙恃,總會郁結於心,憂思深重……就是我也曾經經歷過。弦哥莫擔憂,既是宋姑娘已然到了此處,想必盛家自會照拂宋姑娘……是吧?”

盛應弦眉頭稍松,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他關切地對宋槿月說道:“折梅所言皆是正理……就是看在老師的份上,你也不該如此自苦。既是到了這裏,就把此處當作自己的家,將來之事,也自可以徐徐圖之,待你自己打算好了,再告知我們,也是無妨。”

一句話不知道戳了小師妹多少次肺管子,盛六郎竟然還渾然無知。

謝琇暗忖,盛六郎你還是搞事業吧,做知心大哥哥這種事不適合你……

她輕咳一聲,提醒道:“說起來,宋姑娘來時,倒是向我提起過,說有一事,須得單獨說與弦哥知曉。”

盛應弦一怔。

“單獨?”他果然敏銳,重覆了一遍謝琇話裏的關鍵詞,直率道:“可是與老師臨終囑托有關?”

謝琇驚訝道:“弦哥已看過宋先生那封信了?”

誰知盛應弦比她還驚訝。

“老師有信給我?在哪裏?”

謝琇:“……”

興伯怎麽還有拖延癥啊。

她頂著宋槿月猛然亮起的譴責眼神,幹巴巴地解釋道:“是有一封信……但封著口,信封上寫著你的名字,我見了就直接請興伯代為保管了。”

盛應弦頷首道:“那我稍後自會找興伯去取。眼下還是說說師妹的事吧。……師妹,你要與我說些什麽?”

宋槿月的目光往旁邊的謝琇身上瞟了一瞟,見盛應弦真的沒有要讓他這個小青梅未婚妻出去的意思,咬了咬下唇,眼中帶怨,卻忍了下來,將自己路上遇險、為闊少所擄,後又得一少俠相救,自己感激之下給對方留了自己師兄的名姓和官職,邀對方若有機會上京時,定要來侍郎府一敘之事,都如實說了出來。

其實細聽起來,宋槿月這麽說也無可厚非。江湖兒女,救命之恩,總得報答一二。假如對方不是個即將在皇宮裏掀起一陣風波的俠盜,那就好了。

盛應弦現在自然不知道這位名叫“陸飲冰”的少俠將來會搖身一變,成為他需要追捕的嫌犯,所以他沈吟片刻,點點頭道:“既如此,這位陸少俠若是到了京城,與他結交一番,也並無不可。”

謝琇:“……”

啊,她怎麽忘了,盛應弦雖然是官身,但他還有個武功高強的屬性,勉強也算江湖兒女,結交俠義之士是基本操作啊!

她現在也不能直言這位陸少俠有毒,你最好離他遠一點,想了想決定還是把盛應弦的註意力引開。

“如此說來,我倒是覺得,宋姑娘的敘述之中,那位闊少十分可疑。”

盛應弦眉間一凜,立刻望向她。

“怎麽說?”

謝琇道:“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還雇傭了數位武林高手作為護衛……可並不是每個富家少爺都有這樣的底氣啊。”

小師妹的武功也並非那麽不濟,否則她怎麽敢自己獨自出門上京尋找師兄?自然是因為她認為自己的身手足以自保。

“而且,據宋姑娘所言,她被擄時情急之下,曾經喊出弦哥的名字,說弦哥是她的師兄,一定會去救她的……那闊少怎麽還有如此底氣繼續對著宋姑娘下手?即使他愚蠢了一點,聯想不到宋姑娘就是弦哥恩師宋先生獨女的身份,可是弦哥的名字對他來說也毫無可懼之處嗎?”謝琇續道。

盛應弦面露深思之色,緩緩道:“但也有可能,對方只是單純認為師妹是在虛張聲勢……”

謝琇笑了笑。

“一位有清麗之姿、又敢單身出行的小娘子,若是沒有絲毫底氣的話,隨口便敢喊出盛指揮使的全名,聲稱盛指揮使是自己的師兄?”她反問道。

盛應弦皺了皺眉,竟然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她。

“若是你呢?你會不會?”他反而很認真地向她求問道。

謝琇:“……”

謝邀,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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