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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遠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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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遠游

“我想起來了!”

無塵一臉諱莫如深。

顧半緣眼睛一轉, 似笑非笑道:“莫非這其中有什麽前緣往事?”

“你想多了,不過是一樁怪夢。”無塵瞥了他一眼,見攬星河等人都是一臉好奇, 無奈嘆息,解釋道, “在之前閉關的時候,我夢到過和這個故事相仿的事情。”

無塵心神微動,目光變得渺遠。

書墨在閉關的時候突破了兩品境界,顧半緣在閉關的時候領悟了使用梧桐子的劍法, 唯獨他收獲不大, 在閉關的時候, 做了一個雲裏霧裏的夢。

“我夢到了得道雲荒,西出大乘,世人謂我佛子轉世, 求我救苦救難, 我——”

“等等,等等, 你不是在講故事,怎麽凈說些美夢的事情?”

書墨撇了撇嘴, 這種美夢他也做過, 天下一呼百應, 皆奉他為神仙大老爺,求他指一條明路,然後就是他大顯神威, 世人稱讚的美夢。

夢醒之後, 一切煙消雲散。

“我講的本就是個夢,你耐心一點, 這就要講到重點了。”無塵又繼續講道,“我一路走遍雲荒大陸,救了無數人,自詡是上天派來渡化苦難的使者,有通天的本事,連天命都可以預測到。”

攬星河精神一振:“天命?”

若說起這茬,那試煉中的村民們經逢霜凍,顆粒無收,也算得上是不知天命。

“淮水之鄰有水患,我看出了端倪,想要阻止,但被人攔住,那人自稱出自四海萬佛宗,特地來阻止我洩露天機。”

無塵揉了揉眉心,試煉中的夢境朦朦朧朧,他記不真切,腦海中只有個大概的過程,這也是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將夢境和攬星河所說的事情聯系到一起。

相知槐迫不及待問道:“後來呢?”

“後來……”

無塵神色微動,表情變得微妙:“他沒有攔住我,夢裏的我一意孤行,認為自己能夠救下所有人,我帶領淮水附近的百姓躲避災禍,避過了水災。”

如果故事到這裏結束,那和試煉中發生的事情就談不上相像了。

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沒人開口。

無塵沈默了一會兒,苦笑出聲:“我救下那些人後很快就離開了,繼續游歷天下,過了一段時間後,淮水之地突然鬧起了邪祟,無數孩童遇害,天下震驚,後來查明,犯下這滔天罪惡的罪魁禍首就是被我救下的那些人。”

然後他就成為了人人得而誅之的罪人,受盡唾罵,一生漂泊困頓,無法再直視佛祖。

“如此看來,你救了人,反而害死了更多無辜的人。”

書墨話一出口,就被顧半緣拿吃的堵上了:“你不是餓了嗎?多吃點,別餓瘦了。”

“唔唔,我唔唔……”

書墨伸手推拒,又被攬星河按住了胳膊,只能費力地嚼著嘴裏的東西。

顧半緣清了清嗓子:“這也不能怪你,救人的時候誰知道他們日後會作惡。”

“沒錯。”相知槐沈吟片刻,道,“我覺得這個夢很牽強,尋常之人如何能豢養邪祟,怎麽偏偏就是被你救下的百姓犯了這等罪孽。”

這夢裏發生的事情處處透著一股刻意為之的感覺。

攬星河附和地點點頭:“槐槐說的沒錯,再說了,這就是個夢,你別往心裏去。”

無塵搖搖頭:“我在意的並不是夢,而是這夢,和你所講述的故事中,我的所作所為。”

兩件事所要表達的意思相同,他逆天而行,招致災禍,後悔終生。

雖然並未親身經歷過這一切,但當無數條鮮活的生命擺在眼前時,無塵不得不承認一件事,他做不出選擇。

救人,會不會害更多的人?

修相者最忌諱心有旁騖,如今他的心陷入了困境,又怎麽去談突破。

顧半緣喝了口水,安慰道:“別想太多,你救人的時候並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當下該救便救。”

“可我若知道以後會發生禍事呢?”無塵攥緊了佛珠,嗓音發啞,“若是即將遭遇不測的是魔族,是覆水間和黃泉的人,那我該不該救?”

他閉了閉眼睛,眼底閃過一絲猶豫。

那試煉中的詛咒似乎成為了現實,他此生終將困於此事,不得成佛。

書墨好不容易咽下了嘴裏的東西,憤憤道:“當然不該,他們是惡人。”

“若他們還未作惡,都是幼童,亦或者是老弱病殘,那我該不該救?”

佛祖俯視世間萬物,眾生皆是平等,當世俗的善惡無法評判一個人時,他是否擁有被拯救的意義。

無塵做不出選擇。

“魔族該死,不作惡的魔族……你這不是給自己找難題嗎?”書墨皺著眉頭,小聲嘀咕。

正義和邪惡是相對的,在某種意義上,不動天和覆水間可以看做兩個相對的陣營,站在其中一方陣營之中,不考慮任何事情,認為另一方該死無葬身之地,似乎也並不符合道義。

“確實是個難題,現在沒有作惡,不代表以後不會作惡,若是救了,可能會害很多人,若是不救,必定會遭受內心的譴責,畢竟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

“難題,大難題。”

幾人被難倒,都是一臉苦惱。

-

攬星河和相知槐醒來不久後,玄海也出關了,出乎眾人的意料,在這期間朝聞道一直沒有露面,就連他們主動登門,朝聞道也閉門不見。

“師父這是怎麽了?”攬星河驚詫不已。

“許是心裏有疙瘩,得靜靜才能解開。”顧半緣搭著他的肩膀,帶他往外走,“大師兄出關,咱們去給他接風吧,正好我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找大師兄取取經。”

“我就說你今兒個怎麽大張旗鼓,做了那麽一大桌子菜,原來是有事相求。”

“行了,別廢話了,無塵和書墨已經去接大師兄了,等會兒咱們師兄弟好好聚一聚。”

“槐槐呢?怎麽一早上起來就不見他的人影?”

“槐槐有事找戒律長,早早就回星辰閣了。”

……

談話聲伴隨著腳步聲一起飄遠,朝聞道靠在門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神色,一朝重傷,朝聞道好似突然老了十幾歲,面容如故,但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垂垂老矣的感覺,仿若過山之日突然降下,燃燒的璀璨光芒不再,被山壑阻擋。

“朝聞道,你真的配得上這一句‘師父’嗎?”

嘶啞幹澀的聲音輕輕落下,房間裏空空蕩蕩,花枝雕零,嬌艷的花瓣落了一地。

朝聞道蹲下身,撚起一片花瓣。

開過盛時,粉嫩的花瓣變得幹枯,邊緣卷起枯萎的橘黃色,無聲地宣示著零落成泥碾作塵的結局。

“是時候了吧……”

輕風從堂間吹過,花瓣飄向天空,紛紛揚揚落下來,在子星宮中下了一場淋不濕人的雨。

以茶代酒,師兄弟五人圍坐桌前,氣氛熱鬧。

書墨暗戳戳問道:“師兄,你這次閉關修煉的收獲如何,有沒有突破境界?”

玄海給了他一個無奈的眼神:“修煉一事有如溯溪而上,越往後越困難,突破境界不是那麽容易的。”

像書墨這樣接連突破兩個品階的事情,只可能會發生在境界較低的時候。

顧半緣笑笑,調侃道:“你就別得意了,要是能一下子突破到九品境界,那才了不得。”

書墨撇了撇嘴,但也知道他說的沒錯,悶頭扒飯。

“師兄,我有一事不明,想請你解答一二。”顧半緣倒滿茶水,神色鄭重。

玄海挑了挑眉:“說說看。”

“師兄,如何才能突破境界?”顧半緣攥緊了茶杯,憂心忡忡,“我自開啟靈相已有五六年了,但品階一直沒有提升過,從前或許是心境不穩,心有旁騖,在這大半年裏,我自認為專心修煉,靈力多有提升,徘徊在突破的一線,可境界卻好似卡住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突破境界,想要為師門報仇,已經沒辦法再等下去了。

“莫急。”

顧半緣神情激動,他性格內斂,能問出這話是真的著急了:“還請師兄提點一二。”

玄海隱約知道他的背景,斟酌了一會兒,道:“你聽說過一個成語嗎?厚積薄發,每個人的修煉道路都不同,有人穩紮穩打,逐步突破,也有人一躍成龍,一鳴驚人。”

“那我屬於哪一種?”

“這我可不能斷言,可能你是個極其特殊的個例,厚積薄發,前路走得坎坷,到了最後,別人如逆水行舟,你卻能勢如破竹,反超他們。”

顧半緣動作一滯,眼底浮動著希冀:“師兄,我真的能像你說的這樣嗎?”

他急需一個肯定,給他繼續堅持下去的動力。

玄海舉杯向前,碰了碰他的杯子:“我相信你可以。”

師兄弟五人吃茶吃到了傍晚,聚在一起閑聊,堂前落花紛紛,玄海隨手一招,花瓣被水流一樣的靈力席卷,漂浮在半空之中。

“哇,師兄這招好厲害,靈力用的愈發純熟了,堪稱爐火純青。”

“得了得了,別誇了,這是小意思,以你們的天賦,很快就能學會。”

花瓣飄搖,攬星河雙目微合,想起緊閉的房門:“師兄,師父與不動天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事?”

自星辰試煉一事之後,朝聞道就沒有露過面,態度反常。

玄海楞了下,面色為難:“這是師父的私事,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並不太崇拜不動天。”

“為什麽?不動天那麽厲害,可是天下修相者都想問鼎的地方。”書墨滿臉不解。

玄海搖搖頭:“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有次師父喝醉了曾提過一丁點,他和心上人遠各一方,似乎與不動天有關。”

幾人頓時來了興趣,正要繼續追問,半空中的花瓣突然變換形狀,組合成了幾行字:

靈酒坊新出美酒【少年游】,千金不換,擂臺可贏,你們速速前去,替為師取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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