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他一怔，疑惑的看著她</p>

她看來嬌俏動人，是個可人的甜姊兒，可跟她交談後，卻可發現她個性好強，言語辛辣，一點虧都不肯吃，一點便宜都不給占</p>

“趙大人，此事攸關錢家名聲，我不能等閑視之”錢蠻蠻又道：“斤萬兩糧行是我負責打理，不管是我們自家人暗中搞鬼，還是有人蓄意栽贓，都是我的事”</p>

趙破軍不解的反問：“你的事？你是指……”</p>

“我絕不容許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惡，所以……”她目光一凝，直視著他，“我會代替家父跟趙大人一起查明此事”</p>

他一震，“什……你？你可真是膽大妄為！”他這話不是貶她，是褒她</p>

“古有木蘭代父出征，我代父查案有何不可？除非……”她意有所指地道：“趙大人怕”</p>

“怕？”趙破軍濃眉一糾，“我怕什麽？”</p>

“怕你的腦袋不如一個女子”她覺得她可以用激將法對付他</p>

“笑話！”他冷然哼笑，“你好大的口氣”</p>

“我口氣大不大，恐怕趙大人要試了才知道”錢蠻蠻挑眉一笑，語帶挑釁</p>

“好個試了才知道”他眉心一擰，“真沒想到錢大人居然派他的女兒出馬”</p>

“此事與我爹無關，我只是看他為了跟你合作查案之事苦惱，想替他分憂解勞罷了再說……”她續道：“我爹自從從政後便不管家中生意，錢家帳目人事，我比他還要清楚，自然是由我出面調查更為妥當”</p>

“你憑什麽覺得我得跟你合作？”趙破軍問得直接</p>

“斤萬兩糧行是錢家的，趙大人的手可伸不進來，沒有我提供可靠的消息或資訊，你又能查到什麽？”說完，錢蠻蠻淡定一笑</p>

看她得意又篤定的模樣，趙破軍一邊覺得她所言有理，一邊也覺得她有點意思她不是他從前所認識或理解的那種官家千金，更不是尋常的小家碧玉，她有著不輸給男人的豪氣及霸氣，而這個吸引了他</p>

他對她充滿好奇，於是點頭答應，“好，我們合作吧”</p>

“趙大人，這是個聰明的決定”她深深一笑</p>

他微怔，隨即一笑，這丫頭最後居然還擺他一道，答應與她合作是聰明的決定，若是不答應，他便是個蠢蛋了嗎？</p>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這會兒，他倒真要瞧瞧這丫頭能玩出什麽讓他驚奇的花樣來</p>

為了交換可靠及可用的情報，趙破軍跟錢蠻蠻已經在府外見過幾次面</p>

為了尊重她是個姑娘家，地點向來都是由她選的，而她每次選的都是京城裏最知名、生意最好的茶樓玉堂春</p>

玉堂春裝潢典雅，不定期還會推出各項藝文展覽，吸引許多文人墨客及附庸風雅的富人，且還時時舉辦不同形態的表演，說書的、唱小曲的、說相聲、唱雙簧……熱鬧非凡</p>

不只如此，茶樓還有許多少見的茶點及特色餐食，樣樣風味獨到，難怪五家鋪子總是生意興隆，客似雲來</p>

錢蠻蠻每次相約見面的玉堂春都是不同家，而他發現她跟這些茶樓的掌櫃都十分熟絡</p>

這天，趙破軍依約來到城東的玉堂春，一進門就看見錢蠻蠻帶著丫鬟梅君，正在跟掌櫃的說話</p>

兩人聊得十分起勁，錢蠻蠻一時間沒發現趙破軍到了，還是梅君提醒她的，“小姐，趙大人來了”</p>

錢蠻蠻轉頭看見他，跟他揮手打了個招呼，十分瀟灑</p>

趙破軍從沒想過可以用瀟灑二字來形容一位姑娘，但他得說，她真的很瀟灑、很不羈</p>

傳統及禮教對一個女人的約束及規範，在她身上仿佛都是不成立的，但她雖然自成一路，卻也不至於驚世駭俗</p>

“趙大人，我們樓上坐”錢蠻蠻說著，只因夥計已帶兩人往二樓的雅間而去</p>

趙破軍尾隨其後，跟著上了二樓</p>

兩人坐下後，她也沒問他要吃什麽、喝什麽，茶樓夥計不一會兒就送來多樣茶點及一壺熱茶</p>

“這是店裏剛開發的茶點，名叫“出翠”，你試試”她興奮地拈了一塊遞給他</p>

“出翠？”他接過，好奇的看著</p>

“這餅是和了麥跟面粉一起做的，上面這綠綠的、一點一點的東西是茶葉磨粉弄上去的，很爽口，你快嘗嘗”</p>

趙破軍吃了一口，初時覺得有一點點淡淡的苦味，但越嚼越香，稱讚道：“這口味甚是新奇”</p>

“不錯吧！”錢蠻蠻一臉開心，“待會兒離開前，我讓人給趙大人打包一點，帶回去給家裏人嘗鮮吧”</p>

看她對茶樓裏的茶點十分熟悉，又熱切的將茶點推薦給他，他益發覺得奇怪，而且她對這裏熟門熟路，仿佛就算熄了燈火，她都能上上下下、來來回回走上幾趟似的……想到這裏，他不禁月兌口問道：“錢姑娘對玉堂春十分熟絡，想必是常客吧？”</p>

“嗯，京城裏的五間玉堂春我都熟”她說</p>

“錢姑娘是官家千金，令尊官拜戶部尚書，你如此拋頭露面，難道不覺得不妥？”雖說本朝風氣開放，但官家世家規矩應仍較嚴格</p>

“我又不是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哪裏不妥？”</p>

五家玉堂春的幕後東家雖是她，但五家茶樓共兩百多個夥計及廚子，卻沒一個知道她才是真正的東家認識她、知道她身分的，除了掌櫃跟帳房，再無他人</p>

而她不定期在玉堂春茶樓出入，便是要視察夥計及跑堂待客是否周到禮貌，也要嘗嘗店內餐點及茶飲是否維持該有的水準</p>

“錢大人從來沒說過你？”趙破軍實在好奇她堂堂一個戶部尚書的千金，怎會老是拎著一個丫鬟就到處跑，就算再怎麽貪吃，也應該是遣下人出來把茶點或是佳肴帶回府中享用</p>

錢蠻蠻不以為意的一笑，“我爹才不管我這些事呢，他只要我開心就好了”</p>

其實她爹是管不住她，再說了，爹爹公務繁忙，也不常在家，哪裏管得了她？</p>

“我知道你上有一位兄長……”他又問：“他也不管你？”</p>

“我大哥呀……”說起大哥，她笑得更爽朗了，“我哥敦厚，只要多說幾句話就鬧結巴，怎麽對付得了我？”</p>

不知怎地，看著她、聽她說話，趙破軍總覺得很……放松</p>

她不像尋常千金名媛，舉手投足都得端著個架勢，她說話的時候，總是毫不在意的笑，毫不在意的比手劃腳，她的用語也讓人覺得有趣，讓他想起死去的娘</p>

“我哥是個好人，改天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錢蠻蠻開玩笑地道：“我哥今年也二十五了，尚未娶親，可以跟你組個光棍二人組”說完，她逕自笑了起來</p>

“有你這麽厲害的小泵賴在家裏，恐怕沒人敢嫁進你錢家吧”他趁機調侃一番</p>

她不以為意，“是啊，要是我未來大嫂敢欺負我大哥，我鐵定會修理她的”</p>

趙破軍蹙眉一笑，“我看，令兄一定很希望你趕快出嫁”</p>

錢蠻蠻咧嘴一笑，“若這真是他的心願，那恐怕難以達成，我呀……不嫁”</p>

“話別說太快”</p>

“沒有人會娶我當正室，想讓我做小，我又不肯委屈，所以……我是不會嫁的”她說</p>

趙破軍微頓，跟她有過接觸後，他已私下打聽了她的事，也知道兩年前的展秀上她發生了什麽事，那麽難堪的情況，別說她是個未嫁的姑娘家，就算是個男人，恐怕都要好一陣子不敢出門，可她卻消沈了一陣子便打起精神，像是那件事情不曾發生過一般</p>

在接觸她之前，“京城第一奇女子”只是個說法，但現在，“京城第一奇女子”是一個眼見為憑的事實，他得說，她令他驚奇不斷</p>

“對了，”錢蠻蠻話鋒一轉，言歸正傳，“我今天約你來，是要給你看這些”說著，她向侍在一旁的梅君拿了一疊本子，將它們攤在桌上，一一向他解釋說明，“這些是斤萬兩的進貨及出貨明細，上面詳盡記錄了農家的名字、米糧的數量及出產時間，還有出貨時間及軍方點收的時間及點收人”</p>

趙破軍認真仔細的看著</p>

“錢家的米糧都向有優良信譽的固定農家收購，我們是直接向農家買，並沒經過第三方”她續道：“進貨之後分裝完畢，就直接出貨給買方，時間跟地點都有詳實紀錄”</p>

“你想說的是……”他擡起眼，神情嚴肅的看著她</p>

錢蠻蠻目光一凝，直視著他，“我想說的是，錢家買什麽貨就出什麽貨，絕沒有偷天換日”</p>

“你是說，前線有人調包軍糧？”趙破軍問</p>

“正是”她肯定地回道</p>

“邊關軍寨負責抵禦外敵，攸關國家朝堂的安定，誰敢如此大膽？”</p>

“我不知道是誰，總之，這事絕不是錢家的人幹的”她一臉篤定</p>

“你未免言之過早”他不以為然，“光憑幾張紙，就斷定這事兒與錢家無關，這根本是護短吧？”</p>

面對他的質疑，錢蠻蠻不慍不火，不疾不徐又道：“是非曲直，放諸四海皆準，縱使碰上自己人，我也絕不會包庇”</p>

“難道你不認為自己遭到蒙蔽？”</p>

“對我來說，是非是淩駕於感情之上的”她義正辭嚴，“斤萬兩糧行的生意我可是親力親為，不是坐等收成”</p>

“這點證據恐怕還不足以證明錢家與此事無關”</p>

“趙大人放心，我會收集更多證據的”說著，錢蠻蠻將桌上的紙本紀錄整理好，遞給了他，“這一份就給趙大人吧”正事說完，她站了起來，“茶點都來了，趙大人用過再走，我先告辭了”</p>

“錢姑娘”趙破軍叫住她</p>

“有何指教？趙破軍”她連名帶姓的叫他</p>

他蹙眉，一臉困惑，“你動火氣了？”</p>

初見面時，他們還相談甚歡呢，怎麽才一轉眼功夫她就翻臉了，為什麽？他說錯了什麽嗎？</p>

“廢話！”她沒好氣地道：“你質疑我錢家的人，我還能沒火氣嗎？”</p>

“案情未明朗之前，人人都是有嫌疑的”他說，“我也只是合理推論，你不須大動肝火”</p>

錢蠻蠻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沒大動肝火，我發火時絕不只是這樣”</p>

“噢？”趙破軍興味的一笑</p>

“我告訴你，我們錢家每一分錢都取之有道，不坑不騙”她語氣堅定，“雖然常有人說無奸不成商，但我錢家人行端坐正，從沒昧著良心賺過一文錢”</p>

“樹大必有枯枝，你如何……”</p>

“你才人多必有白癡呢！”錢蠻蠻沒好氣的回嗆他一句，轉身便走，懶得再理會有些錯愕的趙破軍</p>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