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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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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謐(三)

裴無涼打開門, 來不及剎車的秦荊荊一頭撞進了他懷裏。

“你……”裴無涼正想將她推開。

“你沒事吧?”顧不得頭撞得生疼,她擡起頭,擔心地問他,“我聽到玻璃碎掉的聲音。”

“沒事。所以你是因為這個, 想不開要撞門?”

“其實是踹門。”她小聲解釋了句, 不過因為沒經驗, 沒掌握好沖刺的距離,唉無所謂了, 更重要的是, “剛才怎麽了?”

她邊問邊向裴無涼身後看去,無奈他身高優勢太明顯, 將門縫擋得嚴嚴實實的,她什麽都看不到。

“沒怎麽。”

他神色異樣,在隱瞞著什麽。

不給她進去, 難道是因為,屋裏有別人?剛才玻璃碎掉的聲音,不會是因為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進行得太過激烈, 而導致的吧?

她臉色一紅,轉身就要走。低頭看到手裏的車鑰匙,才想起來要還給無良老板。

“你的。”她伸手, 不敢擡頭看。她真不是故意撞破他的好事的。

“你臉紅什麽?”他沒接車鑰匙, 還反問她。

“沒……抱歉,不是故意的,劉哥有事,托我給你送過來。”她匆忙忙將車鑰匙塞進他手裏, 瞥見了他掌心的傷口。在流血,這是碎玻璃紮的?

“不故意?”他尚在思忖她的措辭, 冷不防,被她握住了手腕。

突如其來的溫軟讓他下意識想要掙脫,卻聽她急切道:“還有碎玻璃卡在肉裏,進去我幫你處理一下。”

這回,他沒反抗,任由她帶著他,就要推門而入。

秦荊荊一只手抓著無良老板,另一手搭在門把手上,正要推門,驀地,她清醒過來,意識到此舉大大不妥:屋裏還有人,她這麽進去,要是引起了不必要的誤會就不好了。

她尷尬地站在原地,進去不是,不進去也不,總不能站在門口給他處理傷口。

“要不,去樓下治療室?”她提議,“那裏有外科包。”

“我房間裏也有。”他回答。



但你房間裏還有人啊。她在心中吶喊。要不是還是算了吧,估計老板的女朋友多半也是學醫的,沒準兒她就是多此一舉多管閑事,人家女朋友正在裏面等著給他處理呢。

她松開握著他手腕的手。

正巧外面又響起一道驚雷。

“我打的車快到了,我得先走了。”她借著雷聲的掩護,幾乎是落荒轉身。

“秦荊荊,”他叫住她,“別走。”

“誒?”肯定是她的錯覺,竟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了哭意。

“疼。”

這一個字她確認自己沒聽錯,無良老板居然在喊疼?

玻璃紮到肉裏肯定疼啊,可他一個大男人,還是狂拽酷炫的大老板,這不太符合他人設吧?

她卻再也邁不開腿了。

不走就不走,她作為一個大夫,見到有人受傷,光明正大地給傷患處理傷口,才不怕被誤會。

話雖如此,推開門的那瞬間,她肚子裏已經打了幾百字腹稿,準備給未來老板娘解釋眼前的情況。

這是她第一次進入無良老板的辦公室。裏面的陳設微微有些淩亂,地上還有一堆沒來得及清理的碎玻璃。

然而這些都不重要。人呢?她想象中的未來老板娘呢?完全不見蹤影。

“楞著幹什麽?坐。”無良老板取來了外科包遞給她。

她傻楞接過。

裴無涼按動按鈕,關閉電動隔音窗和窗簾,隔絕了外界的電閃雷鳴。

再回頭,秦荊荊已經做好了手部消毒,開始一絲不茍地給他處理傷口。

他凝視著她的側臉,只見她小扇子般的睫毛撲閃撲閃的,眼中匯聚著每次救治患者時定會燃起的光芒。

他的目光瞬間晦暗了幾分。

“你就這麽喜歡當醫生?”

“是啊。”她全副心神在操作上,毫不設防地回答。答完才意識到,這不會是老板在借機考察她的職業性向吧?好險,幸虧她真心喜歡自己的本職工作。

她呼了口氣。

“差不多了,再給你包一下。這兩天別碰水。”她囑咐道。

“嗯。”他心不在焉地答應。

她收拾好醫療廢物,才想起來這兒的重要目的:“老板,那個,時間不早了。你有多餘的雨傘嗎?”

“沒有。”他拿起車鑰匙,“走吧,送你回去。”

“誒?”她欣喜了一下,又覺得不對,“可是你的手……”

“要不然你開?”他揶揄,一副篤定她不會開車的樣子。

她有駕照,但確實沒怎麽開過車。這大雨天的,更不敢開了。

“我只是傷了一只手,又不是殘了。你先下去車庫,我隨後到。”

待秦荊荊離開,裴無涼從抽屜中取出一個藥盒,倒出四片藥服下。然後打開窗簾和隔音窗,聽著窗外雷聲和雨聲,直到精神徹底平覆,擡腳向外走去。

***

秦荊荊坐在副駕上,一開始還因為雨太大了有些擔心。然而無良老板開車絲毫沒受手傷的影響,淡然自若,和剛剛疼得差點兒哭出來的那位派若兩人,她不禁數次瞄向他,好奇剛剛的脆弱、此刻的漫不經心和往日裏的毒舌刻薄,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看我做什麽?”

“那個,”被抓包的秦荊荊慌忙伸手去搗鼓車載屏幕,“聽個廣播吧。”

“本省將迎來有史以來最強雨季,北部山區剛剛一小時內的降雨量達到200毫米,省氣象局已經發出了自然災害預警,本市剛剛一小時內的降雨量也達到80毫米,請各位市民朋友出行註意安全。”

廣播員的聲音打破了車內某種微妙的氣氛。

“看來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了。”她嘆氣。

裴無涼眸內閃過異色。

她不再說話,轉頭專心看雨滴打在車窗上變幻各式各樣的形狀。

裴無涼餘光瞥見這一幕,才放心地轉頭,明目張膽地看向她的側臉。

車內流淌著安靜的曲調:“世界突然變得好安靜,只剩心跳的聲音,堅定了我愛你t的決心,此刻你就是唯一;世界突然變得好安靜,不敢用力的呼吸,因為我害怕這是夢境,不小心會驚醒。”

不知她看到了什麽,嘴角泛起溫柔的弧度。他一瞬間只覺得,自己最厭惡的、暗無天日的下雨天,似乎也變得明媚起來。

“我到家了。”秦荊荊指著前面的小區。唉,可惜她住的是老式樓,沒有地下車庫,出去得淋雨。

“後座有傘,記得拿。”裴無涼的聲音響起。

“啊謝謝!”等等,她突然覺得不對勁兒,“老板你不是說沒傘嗎?”

裴無涼瞥她一眼:“不拿也可以。”

秦荊荊心道,不用懷疑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了,眼前這個果然就是無良老板,如假包換。

她回頭去拿雨傘,無奈手短,夠了好幾下沒夠到。修長有力的手臂幾乎是半圈住了她的腦袋,不費吹灰之力拿到雨傘,送進她手裏。

“謝謝。”她接過傘,頭轉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擦過了他的胳膊。他飛快地挪開。

她察覺到了。無良老板好像不喜歡被人碰觸。回想剛剛她給他包紮,他貌似也一副不太爽的樣子。

嗯,這次是不小心,下次她知道了,除非必要,不碰他就是。

“老板再見,開車註意安全。”她下了車,朝他擺擺手,轉身消失在雨霧中。

***

大雨下了整整三日,城市多處地方發生了內澇,北部山區還發生了局部的泥石流。

秦荊荊懷著沈重的心情,開始了第二期關於皇甫謐的直播。

“上次直播講到皇甫謐送瓜果給叔母任氏,結果任氏說他不好好學習,送這些東西根本沒法讓她開心。任氏還感嘆說,從前,孟子的母親遷居三次,使孟子成為仁德的大儒;曾子殺豬教育兒子要信守諾言。

任氏自責沒有選擇好鄰居,教育有所缺欠,才讓皇甫謐愚笨遲鈍得這麽厲害。她對皇甫謐說,修身立德、專心學習,是他自己有所得,她又能得到什麽呢?任氏邊說邊流淚。皇甫謐大受感動激勵,於是到同鄉人席坦處求學,勤勉努力,從不懈怠。”

熱心網友1:這麽容易的嗎?

熱心網友2:看來皇甫謐還是個聰明懂事的孩子,只是年輕貪玩罷了。一朝醒悟,一鳴驚人,厲害!

公元235年,新安縣。

皇甫謐正在家門外走來走去。

容易什麽容易啊?他現在連家門都進不去了。

事情是這樣的。

他聽光幕主播說,叔母不喜歡瓜果,於是費盡心思,想能送些什麽讓叔母開心。那日,他看到叔母的鬢間生了幾根白發,靈機一動,決定送些能夠烏發的藥材給叔母。

於是,他將自己多年藏的私房錢盡數挖出來,去藥鋪給叔母買了1斤烏頭,拿回家讓叔母煮水喝。

叔母認出了他買的藥材:“這是烏頭?”

“是啊。”他點頭,烏頭烏頭,顧名思義,烏黑的頭嘛,治療白發不正好。

“你……”叔母拿起掃帚,“我就算不被你毒死,也要被你這個不學無術的臭小子給氣死!”

他就這麽被掃地出了家門。

花光了私房錢,沒討得叔母歡心不說,還被趕出了家門,他一頭霧水。

就在這時,光幕評論區出現了一行文字。

恨子不成龍:我家的傻孩子,以為烏頭是烏發用的,給我買了一斤烏頭讓我煮水喝。

評論區瞬時一片“哈哈哈”、“熊孩子太嚇人了”。

好學網友:主播,烏頭是什麽?

“烏頭是一種毒性藥材,可以治療風濕痹痛,但3-5毫克的一小片就能致死。”秦荊荊回答。

皇甫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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