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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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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謝瑤卿下意識的, 帶著幾分好奇與期待,低頭看向繈褓。

那是小小的一團,有著嬌嫩柔軟的粉紅肌膚,五官間隱約有幾分她與向晚的影子, 只是都緊緊的皺在一起, 像只擠眉弄眼的小猴子, 腦袋上頂著濃密柔軟的胎毛, 謝瑤卿曲起食指,用指節小心翼翼的蹭了蹭她的額頭,那個小家夥像是感受到什麽一樣, 咂著嘴巴用臉頰貼上了謝瑤卿的手指。

謝瑤卿幾乎無法形容那是一種怎樣的觸感, 她只是在那一個瞬間明白了一件事,這世上終於也有了一個同她血脈相連的人了。

小家夥似乎很活潑好動,才剛剛落地,便伸出兩只像盛開花朵一樣的消受,抓著謝瑤卿的手指玩。

謝瑤卿束手束腳的抱著她, 只覺得哪怕是把傳國玉璽放到她懷裏, 她也不會又這麽手足無措。

謝瑤卿一眨不眨的盯著她逐漸舒展開的五官,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她微微蹙起眉,問起身邊的男醫, “她怎麽不哭呢?不是說小孩出生第一件事便是哭嗎?”

那個小東西像是能聽懂她的話一樣,聞言竟不滿的在她懷裏拱了拱,像是反駁她的疑問一樣,她不僅不哭, 反而咧開嘴,發出一聲聲清亮悅耳的小聲。

謝瑤卿甚至被她嚇了一跳, 她手忙腳亂的把她捉到懷裏摟緊,挑眉看著懷裏的小家夥。

接生的男醫笑吟吟道:“有陛下和鳳君這樣一對天造地設的妻夫,這個孩子是來世上享福的,這一生有數不清的快樂事,這不一見到陛下就開始笑了嗎?”

謝瑤卿臉上也忍不住露出幾分笑意,她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聲音有些感慨,“是...是這樣的,她來世上就是要無憂無慮、快樂健康的長大。”

她靜靜的望著那個孩子,卻在心中暗自下定了決心。

她絕不會讓她的孩子像她一樣長大,她絕不會讓她的孩子生出像她一樣的心疾,她的孩子要平安健康的長大,長成一個健康又快樂的孩子,長成一個合格又負責的太女,長成一個強大又自信的帝王。

她低下頭,望著那個孩子肖似自己的琥珀色眼眸,輕聲道:“從今往後,朕不會讓你流淚哭泣的。”

謝瑤卿看夠了孩子,男醫們已經將向晚身下浸滿血水的被褥換下,也為向晚處理好了創口,仔細塗了一層止血的藥粉,用潔凈的細棉布包裹起來,還為他換上了一身幹凈整潔的純白布衣,扶著他倚著軟枕歪歪斜斜的靠在床頭。

他小口小口的喝著老參雞湯,蒼白如金紙的兩頰上終於緩緩浮現出幾分紅潤的血色,他額頭仍然滿是汗水,烏黑的長發被汗水打濕,粘結在一起,亂糟糟的貼在臉頰上,他艱難的撐著身子,笑著望著謝瑤卿。

他只以為謝瑤卿是剛進來的,於是小聲又無力向謝瑤卿問:“這血腥氣這麽大,陛下怎麽來了?”

說罷他有些難堪的扭過身子,不想讓謝瑤卿看見狼狽不堪的自己。

謝瑤卿卻捧著他的臉,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

“你為朕誕下皇女,是朕的功臣,也是大周的功臣,朕得好好看看你,看看你為朕吃過的苦,朕要牢牢記住今天你的樣子,這輩子也不能忘。”

男醫們正要七嘴八舌的告訴向晚謝瑤卿陪他渡過了最艱難的產程,卻被謝瑤卿揮手制止了,謝瑤卿小心的摟著孩子,在他身側坐下,掖好繈褓,將小家夥的臉露出來,讓她好好見一見自己的生父。

謝瑤卿不以為意道:“戰場上血腥氣難道不比這裏重?你是為朕生的孩子,為朕流的血,朕怎麽不能進來了?”

向晚並不和她爭論,滿心滿眼只有那個孩子,那一團小小的血肉,沖他露出一個甜美微笑的小團子,竟是從他腹中生長出來的嗎?

向晚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臉頰,小家夥並不排斥,反而很親近的捉著他的手蹭了蹭。

向晚高興得抓住謝瑤卿的手搖了搖,“陛下您瞧,她笑了!”

謝瑤卿笑著,“咱們孩子生下來便會笑,以後也會一直笑的。”

向晚逗著孩子笑了一會,歪著頭問謝瑤卿,“陛下給她取名字了嗎?”

謝瑤卿搓著手糾結半天,真正明白了什麽叫書到用時方恨少,她是讀過些兵書兵法,經史子集的,可她的辭藻文賦,恐怕是連尋常舉人都比不過的,如今向晚問起,只能搓著眉心,愁眉苦臉的沈思起來。

向晚回憶起來,謝瑤卿於詩賦上似乎不是很通,肚子裏似乎也沒有儲備什麽美好的字詞,他看著她為難的樣子,忍俊不禁的建議,“陛下若一時想不出大名來,先取個小字也是好的,左右有禮部的大臣們幫著陛下取名的。”

謝瑤卿忽然擡起頭來,堅定道:“明珠,就叫明珠吧。”

向晚低聲將這個名字重覆了一遍,“明珠...”

謝瑤卿迫不及待同他解釋,“明珠...既是朕的明珠,也是你的明珠,更是大周的明珠...現在她是咱們的掌上明珠,以後...她是大周權力冠冕上最明亮,最璀璨t的那顆明珠!”

向晚仍是笑著,只是有些不讚同的小聲反駁,“她才多大,未來能不能成才還不一定呢?陛下何必把話說的這麽滿?”

謝瑤卿揉著他臉,篤定道:“朕和你的孩子,不僅會成才,還一定能成大才!”

謝瑤卿猛的一拍大腿,開始為謝明珠的未來做起來妥帖的打算。

“朕要給她請最好的老師,那些躲在山裏不肯出來的大儒,釣了十幾年魚也該出來為大周貢獻貢獻了,還有王琴,正好年紀大了,該從戰場退下來安享晚年了,朕的孩子這麽聰慧,給她教還便宜她了呢...”

她比比劃劃的同向晚說著,向晚插不進嘴,只好無奈的看著她。

謝瑤卿啰啰嗦嗦說完一大堆自己的育兒思想,回過頭來卻發現向晚已經倚著床頭昏昏欲睡了,她笑著嘆了一口氣,輕手輕腳的為他披上輕薄錦被,將謝明珠從他懷裏抱出來,小心的交給一早就準備好的宮人,由經驗老道的宮人帶去餵奶的男子那。

宮人們像捧著稀世珍寶一樣將小公主抱了出去,裴瑛便繞過她們,撩開棉簾,大步進來,她將手指搭在向晚手腕上,側頭仔細感受著向晚的脈搏。

謝瑤卿緊張的看著她,“怎麽樣?可會留下什麽癥狀?”

裴瑛笑著,“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還能不相信我的醫術嗎?除了產後虛弱,沒什麽別的問題,體內的餘毒也隨著那些血肉排出來了。”她又不得不感慨,“怪不得她們都說人間帝王是天命之女,你這結契果不僅強健有活力,竟然還能救命解毒,真是不可思議。”

謝瑤卿呼出一口濁氣,輕聲道:“物以稀為貴,朕這二十餘年,只結了這一顆結契果,想來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結契果才能救向晚一命吧。”

裴瑛聳了聳肩,不知可否,只是又叫來向晚身邊貼身伺候的小太監,當著謝瑤卿的面,仔仔細細的說了許多月子裏需要當心的事,最後她看著謝瑤卿,強調道,“自然,最要緊的還是妻主要上心,再顯貴的人家,再康健的男子,若是妻主不上心,那也會落下許多病癥的,還有那許多男子,因為產後身量走形被妻主厭惡,生出心疾抑郁而終的。”

謝瑤卿用手指輕柔的蹭著向晚汗津津的臉頰,深情的盯著他沈靜的睡顏,她輕聲道:“朕已經讓他傷心過一次了,一次就夠了。”

裴瑛默默看了她們一會,似是感慨,“若泠君能給這樣的機會,我也一定不會再讓他傷心了。”

謝瑤卿擡眸看向她,裴瑛卻迅速的將話鋒一轉,“向晚雖然還康健,但封君的典儀你也不要著急,且讓向晚養幾個月身子,等孩子能離得了人再說旁的事。”

謝瑤卿自然明白,“朕曉得,而且朕覺得先前預想的封君大典還是寒酸了些,不如在城外選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修建封君的行宮和禮臺,也好讓向晚出去放放風,散散心。”

裴瑛有些奇怪的看著她,“你到真舍得。”

如果她記得沒錯,這恐怕是謝瑤卿登基以來第一次大興土木,沒想到竟然是為了向晚。

謝瑤卿笑了笑,“朕殫精竭慮這一年,不就是為了能給向晚一個風風光光的封君大典嗎。”

天色已晚,金烏早已西斜,乾清宮還有堆成山的奏折和軍報等著謝瑤卿處置,縱然她再不舍,也不得不依依不舍的再看一眼向晚,俯身在他額頭上落下輕柔的,蜻蜓點水一樣的一吻。

向晚今日用盡了力氣,這會睡得正沈,謝瑤卿招來向晚身邊的福康和福安,壓低聲音命令,“若鳳君醒來,必須第一時間通傳給朕。”

福康福安躬身稱是,謝瑤卿又叫住他們,“若鳳君缺了什麽,只管給內務府的人說,有朕的命令,你們要什麽內務府給什麽。”

她仔細啰嗦的叮囑丸完所有事,恨不得的把所有可能都事無巨細的準備好,月上中天時,她終於回到了乾清宮,捧起一封奏折,卻無心看下去。

兩個內侍一個為她掌燈,一個為她研磨,見她一動不動的出身,便心有靈犀的停下手裏動作,靜靜等待謝瑤卿的命令。

謝瑤卿搓著衣角,問她們兩個,“你們說,向晚的封君大典,應該以誰為正使,以誰為副試,又該邀請哪些藩屬國前來觀禮呢?”

年長穩重的內侍並不急著回答,只是沈著的陳述著舊例,“歷來鳳君冊封,都是由宗人府的總管大臣為正使,禮部尚書為副使,請離得近的瀛洲、高麗等國的使者觀禮。”

謝瑤卿便搖了搖頭,不滿道:“如今宗人府的總管大臣應當是謝禮臣罷,先帝時理郡王的女兒,爵位不高,和朕隔了好幾層血緣不說,年歲也大了,去年年節時朕瞧著已經快站不起來了,這正使還是不要坐了,而且這宗人府的總管大臣...也是時候換一換了。”

“至於禮部尚書...不提也罷,一年年的只長年紀不長腦子,謝瓊卿在時是個隨風倒的墻頭草,如今局勢明了,又天天寫廢話來討好朕,她當副使...不好不好,她先把禮部尚書當明白再說罷。”

“瀛洲、高麗,雖歷來歸順大周,常來觀禮,只是畢竟是蕞爾小國,國力不盛,別人見了,恐怕要看輕向晚。”

年紀小,心思快的那個內侍便搶著說,“既如此,陛下是想選身份貴重、與陛下親近的宗親,忠誠有能力的朝臣,和國力強盛的屬國了?”

謝瑤卿一哂,看了她一眼,“不錯,你來說說,有什麽人選沒有?”

兩個內侍對視一眼,笑起來,“陛下不是已有決斷了嗎?”

謝瑤卿嗯一聲,撫著龍椅的扶手有條不紊的下著命令。

“謝瑾卿也在西南守了一年了,也該回家看看了,她既有軍功,便擢升為南安王,回京領宗人府總管大臣一職,兼宮中羽林衛指揮使,持節為正使,為向晚主持封君大典吧。”

先帝女嗣雖多,卻大多都折在了幾年前的奪嫡之戰上,南安郡王便是除了謝瑤卿之外,先帝留下的最後一個皇女了,她生父身家不顯,能平安長大全仰仗謝瑤卿看照,謝瑤卿登基後,自己守北方國門,卻把西南門戶放心的交給了她,與她的親厚,自不必多言。

“王琴抗擊秦胡、擒拿謝瓊卿有功,回京之後,便封為安國公,擢升兵部尚書,領上下兵事,冊為副使,與瑾卿一同住持封君大典。”

“至於屬國...樓蘭素來與大周親厚,不如也將她們的使者請來。”

兩個內侍笑道:“陛下英明,這些人選我們瞧著都是最好的。”

謝瑤卿了卻了一件心事,放松的倚在龍椅上,擡頭望向窗外朗朗明月。

不知日後史官,會如何描繪她這一場封君的典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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