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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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層高的小樓, 立在馬路邊上。
馬路灰撲撲的，到了這兒，已經沒有小攤擺在門口了。
江漪然數了數樓層, 一共六層。
她對這棟的小樓的記憶並不詳細, 此時有點奇怪, 怎麽六層樓只有 8 戶人呢。
小樓的正中間有道鐵門, 此時大開著。
江漪然走過去, 發現這道小鐵門很難自動合上，只能用手關緊，難怪會有人忘了關好。
她一進鐵門，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關於小樓裏的記憶也湧了上來。
這次副本的回憶是展開式的，也就是碰到什麽，就能想起相關的東西。江漪然倒是挺喜歡這樣的，因為每次臨時想到的都是相關信息，不用自己費勁去想。
這棟樓一共住了十戶, 但有兩戶是一直按時交房租的，所以她才不用去收，但剩下八戶, 各有各的拖。
這一回, 是剩下八戶全都拖了很久了。
一樓左右兩邊就各有一戶，101貼著褪色的紅對聯，102掛了個倒著的“福”。兩家人像是約定好了, 只貼對方不貼的那部分。
這兩家人都已經拖了半個月房租了，101是拖欠的慣犯, 江漪然先是走到101門口，敲響了門。
她連敲了三下, 裏面無人應答。
等了一會，她又更用力地敲了敲，還是沒人。
她只好去敲102的門，102是最近幾個月才開始拖房租的。
這次倒是很快有個女聲問“誰啊”。
“房東。”江漪然回答。
一陣叮叮咚咚的聲音過後，門很快開了。
一個穿著圍裙的女子站在門口，她皮膚蠟黃，滿臉的疲倦，眼神暗淡無光，看上去就是個在家庭中忙碌勞累的主婦。
女子趕忙打開門，請江漪然進門，江漪然看了眼這裏，也沒換鞋的地方，便直接走了進去。
頓時，油煙味、飯味、尿味、混雜著的屋子久不通風的悶味，幾股味道揉在一起，全都撲湧過來。
饒是江漪然經歷了不少副本，此時也差點反胃。她慶幸自己什麽都沒吃。
江漪然已經回想起了這女子，姓張，其實才二十五六。
但看上去倒是比原主這三十多的房東還老幾歲。
江漪然回想了一下原主的用詞，原主對人說話還是很客氣的，於是她也對女子道：“妹子，打擾你了。”
女子笑了笑，只是笑容也帶著疲憊。她剛說了聲“請坐”，房子那頭便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
女子頓時顧不得房東了，趕忙往臥室跑。
江漪然看著沙發擺著小孩衣服和波浪鼓，找個空地方坐下了。
102家有兩個小孩，大的已經上幼兒園了，小的才半歲。
過了會，女子抱著小孩走出了臥室，一臉歉意地看著江漪然。
她一邊抱著孩子走動，一邊低聲說：“姐，實在對不住，這次的房租能再晚一會兒嗎？”
“你想晚多久呢？”
女子眉頭皺得緊緊的，似乎是在想怎麽說比較好。
江漪然便先說：“三天怎麽樣？”
“當然不夠。”女子有些著急地說，“孩子他爸在工地t幹活，已經很久沒拿到工錢了。”
“哦——”江漪然拖了聲調子，繼續道，“也就是說，你想等到你老公拿到工錢了再交？”
女子立即點頭。
江漪然沒再說話，她在思考這幾天內她老公能拿到工錢的可能性。很快，她就覺得，這個游戲不可能讓她這麽順利，如果她直接等下去，等到游戲結束也不會成功的。
於是江漪然換了個問法：“你老公什麽才能拿到工錢，他為什麽拿不到工錢？”
女子脫口而出：“因為房子爛尾了，包工頭也跑了。”
話一出口，女子立即變了臉色，仿佛很後悔說這話。
見她臉色，江漪然便知道，這錢短時間是拿不到了，長時間也未必。
可她等不起，游戲任務是有時間限制的，超出時間就直接失敗了。
“你現在手頭有多少錢。”江漪然問。
女子如實說：“三千。”
江漪然“哦”了聲，說：“很好，這三個月的房租，一千八，拿來吧。”
女子臉頓時紅了，急了：“不行不行，我大女兒的幼兒園馬上該交學費了，這筆錢不能動。”
“學費多少呢？”
“一千二。”
江漪然點點頭，據她所知，一千二在這次的任務世界裏不算高。但顯然，交了房租就沒錢交學費，交了學費就沒錢交房租，都交的話估計就不用吃飯了。
想到這，江漪然便直接反問：“你是不是想著把交房租的錢省下來自己用。”
她知道這些人都會說實話的。
女子果然點點頭，語氣有些低落地說：“一千八，我們能用半年，到時候還拿不到工錢，孩子他爸就去餐館洗盤子……”
聽到這，江漪然嘆了口氣，估摸著這家人就算現在去洗盤子，也拿不出工資來填房租了。
江漪然耐心地聽完了女子講自己的生活，其實就是訴苦。
最後，女子說著說著自己哭了起來，她也坐到了沙發上，對江漪然說：“姐，不是我想拖，你也知道，我們之前都是按時交的……”
見女子用衣袖抹著淚，江漪然掏出了自己的紙巾，輕輕遞給她，低聲安慰，她知道這人說的是真的，可規則無奈。
也許真實世界中，她遇到這種情況，會寬限一些時間，可游戲規則如此，她也兩難。
想到這，江漪然內心又諷刺地想，真實世界裏，她未必是這個位置的人。她聯想著，忽然，一道電子音打破了她的思緒。
【叮——溫柔值加 1】
江漪然楞了下，立即明白過來是剛才的舉動加了溫柔值，倒是符合“溫柔”的樣子。
不過她現在人設值是滿的，加了也白加。
忽然，也許是女子的哭聲吵到了嬰兒，嬰兒也哭了起來，女子立即止住哭，站起身又開始哄睡。
“囡囡乖，不哭不哭。”女子用臉貼著嬰兒的臉，一臉溫柔。
江漪然看著她淚痕未幹的臉，心也莫名一緊，她輕聲說：“你先把房租先轉給我吧。”
聽到這話，女子連哄孩子都忘了，求道：“姐，不行啊，我求求您了，真的不行。”
江漪然坐在沙發上，表情悲憫，卻沒有改口的跡象。
就在這時，女子抱著孩子往廚房走，一把打開了廚房的門。
女子的動作又快又猛，孩子哭聲大了起來，但這次女子連孩子也顧不上了，她帶著哭腔說：“姐，你看，你來看看吧，你要是把錢拿走了，我們就連這些都吃不起了。”
小小的廚房一覽無餘，不用走過去，江漪然也能看清案板上放著一袋土豆，幾個洋蔥。
但她還是站起身，走近廚房一看，原來這土豆已經發了芽，洋蔥也半白半黑的。
江漪然差點要說“壞了就別吃了”，又覺得這話多餘，收了回去。
能吃得起健康安全的，誰會吃爛的呢。
“三天之內。”江漪然看著女子，“我會試著給你們找份工作，當然我不保證能找到。找不到你們就想別的辦法吧。”
女子眼前一亮，但江漪然的下一句話，又澆滅了她的希望。
只聽江漪然語氣溫和地說：“至於現在，你要先把房租給我。”
小孩子的哭聲戛然而止，莫名開始，又莫名停下。
此時的空氣只剩下安靜。
女子似乎哭都哭不出來了，她抱著孩子走進臥室，約莫兩三分鐘後，她走了出來，這時她已經放下了孩子，兩手只捧著兩個布夾子。
“姐。”女子顫抖著聲音說，“我現在把房租給你。”
她先把一個小布夾子打開，裏面是整整齊齊一小疊的百元大鈔。
“這是一千二。”女子先數了一遍。
江漪然明白過來，這估計是大女兒的學費了。
另外一個布夾子，則是各種零錢，最大的就是五十的，小的還有一塊兩塊。
女子數了好一會，盡量把大錢抽出來，一共抽了一張一百，七張五十，七張二十，一張十塊。
十來張皺巴巴的錢取出來，剩下一堆小零錢放在夾子裏。
女子把這兩筆錢疊在一起，緩緩遞給江漪然。
拿過錢時，江漪然瞥過她粗糙的雙手，又看著百元大鈔，估計是專門壓平過的。
江漪然心想：這人心真細。
她收好錢，便起身要走。
女子一直送她到門口，臨關門，小聲道：“姐，工作的事情，麻煩您……”
江漪然見她神情沮喪，點了點頭：“我盡量。”
說完，江漪然便往樓上走。
走到二樓，她才聽見102輕輕把門一關。
“唉。”江漪然長嘆了口氣，瞥向手心，此時的任務卡果然變了，變成了“1/8”。
看來這一戶是完成了，只是她卻有些開心不起來。
想著想著，便已經到了201門口，她敲響了201的門。
裏面傳來一聲“家裏沒人”。
江漪然變了臉色。
201住著一個二十出頭的男生，記憶中痞裏痞氣的，沒想到說話也這麽不正經。
“你開門，你該交房租了。”江漪然在門口喊。
裏面的男生喊：“哎呀，不行呀。我現在不能出去。”
江漪然本有些無語，但想了想，還是輕聲說：“沒關系，我等你方便的時候，你還需要多久？”
“明天，明天你來找我吧，什麽時候都行。”
江漪然說了聲“好”，就往三樓上去了。
202是不用催的，這家一向準時，她又敲響了301的門。
估計是樓下的喊聲已經驚動了三樓，301沒問是誰就直接打開了門。
開門的是個中年大嬸，客客氣氣地請江漪然進了門。
戴上鞋套，江漪然慢慢走進屋子。
這棟樓所有的戶型都是兩室一廳，約莫六十平出頭，臥室大小剛好，於是客廳便往往顯得窄了。
但301的客廳卻顯得寬敞舒服，因為家具放得不多，只有一張沙發和一臺電視，飯桌上也是空空的，沒放什麽雜物。
整個客廳很清爽，便顯得寬闊。
兩人坐到了餐桌邊。
江漪然還沒開口，大嬸便不好意思地笑笑：“讓您久等了，我這就去拿錢。”
見江漪然神情驚訝，大嬸也沒解釋，只是進屋拿了個皮包出來，一邊打開錢包，一邊說：“前些日子我女兒生病了，很花了筆錢，我這退休金昨天才到手上，還沒來得及交給你。”
大嬸數著錢，一共數出三千來，放在江漪然跟前。
三樓的房租是要比一樓貴些，江漪然收好錢，心裏想起301家的情況來。
301的大嬸丈夫早逝，她獨自把女兒養大，在這房子裏也住了十來年了，現在也算苦盡甘來，女兒總算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了。
於是江漪然便問：“您女兒現在身體還好嗎？”
【叮——溫柔值加 1 】
江漪然笑了笑，心想這次的人設可真有意思，只是設計者是否知道，外部的獎勵反而會削弱一個人做事的內在動力。
大嬸聽江漪然語氣真摯，笑容又和氣了幾分，溫聲回答：“好著呢，沒什麽大問題，就是剛畢業，孩子沒存什麽錢，這才需要我了。”
江漪然點點頭，又笑著寒暄了兩句，便起身告辭了。
進度變成了“2/8”，這回江漪然的心情松快了些。
302也不在家，於是江漪然轉身向四樓走去。
她原本沒有四樓的具體記憶，因此走到四樓時，她很是驚訝了一下。
四樓沒有房門。
整個四樓是一面水泥墻。
四，這個數字一直都不是那麽討喜，可直接把四樓封起來，卻更是古怪。
忽然，江漪然註意到，四樓的水泥顏色有t些深淺不一。
她走近了些看，發現這有片水泥顏色要深些，隱隱是扇門的形狀。
門是後封起來的。
江漪然內心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
但她此時沒法問，也沒人合適問。她站在門口想了又想，但還是沒有相關的回憶。
這就是展開式回憶的壞處了，江漪然搖搖頭，往五樓走。
501和502都是不在家，江漪然感覺自己這個時間選得不對，應該晚上飯點來才對。
最後一層樓，江漪然松了口氣，其中601是不用催的，她只用看602的情況了。
602拖拖拉拉地開了門，見到她就說：“姐，我明天就交。”
男生說得言之鑿鑿，江漪然點點頭：“那好吧，我明天來。”
就這樣，一層樓十戶人，其中兩戶不用催，兩戶已經交了，她還剩下六戶要催。
江漪然梳理著當前的任務，心裏還惦記著一樓的事。
她離開小樓，這次她不敢問路邊的小攤了，轉身朝高樓大廈那邊走去。
一條馬路之隔，這邊是低矮民房，那邊是繁華高樓。
高樓底下是一排繁華的商鋪，江漪然隨便走進了一家面館，問：“現在能點餐嗎？”
服務員坐在收銀臺，懶洋洋地回答：“我不想動，不過你要是點了，我也沒辦法。”
江漪然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裏的說話模式，她看著菜單，各種各樣的面令她眼花繚亂。
“你們這最幹凈衛生的面是什麽。”
服務員想了想，說：“清湯面吧，不給你放菜。”
看來是菜都不太幹凈，江漪然黑了臉，看著十五塊一碗的清湯面，無語道：“你們這和旁邊的小攤五塊一份的清湯面有什麽區別。”
服務員眼珠一轉，理所當然道：“當然有區別了，我們這房租水電都很貴的。”
說完，服務員起身進了後廚，沖裏面喊：“一碗清湯面，不加菜。”
江漪然嘆口氣，好在這店面倒是幹凈，她也實在是餓了，等面上來以後，三五口便吃了個精光。
結完賬，她問服務員：“你們這還招人嗎？”
服務員打量了她一番：“你要找工作？你這看上去也不像是個能幹的呀。”
江漪然下意識想摸下自己的臉，不知道自己哪點長得像“不能幹”的樣子了。不過此時她只能解釋：“不是我，我幫朋友問問。”
服務員“哦”了一聲，搖頭：“沒有，你看這生意冷清的，這就我一個服務員就夠了，後面廚師也就一個人。你去隔壁問問，他家東西好吃。”
“謝謝。”
江漪然說完，便離開這個店，朝下一家走去，隔壁是家小籠包子店，生意果然好，裏面幾乎坐滿了人。
這家的服務員見江漪然進來，立即熱情地迎了上去。
但等江漪然問了工作的事，服務員立即變了臉色，不耐煩地說：“沒有，不要兼職的。”
連問了好幾家，都沒有店鋪要人。
一直問到江漪然口幹舌燥，還花了十塊錢買飲料，都走出了一公裏遠，也還是沒問到招人的店。
她有些沮喪地看著街頭，這附近的商鋪她都問遍了，難道要去問寫字樓？
抱著嘗試的心態，江漪然又去寫字樓問了一圈，102那個女生脫離職場太久，又是兼職，自然也只能問些打掃保潔的基礎工作，但即便如此，江漪然也毫無收獲。
日頭漸落，累極了的江漪然，只好先放下這件事，先回到自己的住處看看。
也許，房子裏能聯系到其他什麽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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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灰撲撲的，到了這兒，已經沒有小攤擺在門口了。
江漪然數了數樓層, 一共六層。
她對這棟的小樓的記憶並不詳細, 此時有點奇怪, 怎麽六層樓只有 8 戶人呢。
小樓的正中間有道鐵門, 此時大開著。
江漪然走過去, 發現這道小鐵門很難自動合上，只能用手關緊，難怪會有人忘了關好。
她一進鐵門，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關於小樓裏的記憶也湧了上來。
這次副本的回憶是展開式的，也就是碰到什麽，就能想起相關的東西。江漪然倒是挺喜歡這樣的，因為每次臨時想到的都是相關信息，不用自己費勁去想。
這棟樓一共住了十戶, 但有兩戶是一直按時交房租的，所以她才不用去收，但剩下八戶, 各有各的拖。
這一回, 是剩下八戶全都拖了很久了。
一樓左右兩邊就各有一戶，101貼著褪色的紅對聯，102掛了個倒著的“福”。兩家人像是約定好了, 只貼對方不貼的那部分。
這兩家人都已經拖了半個月房租了，101是拖欠的慣犯, 江漪然先是走到101門口，敲響了門。
她連敲了三下, 裏面無人應答。
等了一會，她又更用力地敲了敲，還是沒人。
她只好去敲102的門，102是最近幾個月才開始拖房租的。
這次倒是很快有個女聲問“誰啊”。
“房東。”江漪然回答。
一陣叮叮咚咚的聲音過後，門很快開了。
一個穿著圍裙的女子站在門口，她皮膚蠟黃，滿臉的疲倦，眼神暗淡無光，看上去就是個在家庭中忙碌勞累的主婦。
女子趕忙打開門，請江漪然進門，江漪然看了眼這裏，也沒換鞋的地方，便直接走了進去。
頓時，油煙味、飯味、尿味、混雜著的屋子久不通風的悶味，幾股味道揉在一起，全都撲湧過來。
饒是江漪然經歷了不少副本，此時也差點反胃。她慶幸自己什麽都沒吃。
江漪然已經回想起了這女子，姓張，其實才二十五六。
但看上去倒是比原主這三十多的房東還老幾歲。
江漪然回想了一下原主的用詞，原主對人說話還是很客氣的，於是她也對女子道：“妹子，打擾你了。”
女子笑了笑，只是笑容也帶著疲憊。她剛說了聲“請坐”，房子那頭便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
女子頓時顧不得房東了，趕忙往臥室跑。
江漪然看著沙發擺著小孩衣服和波浪鼓，找個空地方坐下了。
102家有兩個小孩，大的已經上幼兒園了，小的才半歲。
過了會，女子抱著小孩走出了臥室，一臉歉意地看著江漪然。
她一邊抱著孩子走動，一邊低聲說：“姐，實在對不住，這次的房租能再晚一會兒嗎？”
“你想晚多久呢？”
女子眉頭皺得緊緊的，似乎是在想怎麽說比較好。
江漪然便先說：“三天怎麽樣？”
“當然不夠。”女子有些著急地說，“孩子他爸在工地t幹活，已經很久沒拿到工錢了。”
“哦——”江漪然拖了聲調子，繼續道，“也就是說，你想等到你老公拿到工錢了再交？”
女子立即點頭。
江漪然沒再說話，她在思考這幾天內她老公能拿到工錢的可能性。很快，她就覺得，這個游戲不可能讓她這麽順利，如果她直接等下去，等到游戲結束也不會成功的。
於是江漪然換了個問法：“你老公什麽才能拿到工錢，他為什麽拿不到工錢？”
女子脫口而出：“因為房子爛尾了，包工頭也跑了。”
話一出口，女子立即變了臉色，仿佛很後悔說這話。
見她臉色，江漪然便知道，這錢短時間是拿不到了，長時間也未必。
可她等不起，游戲任務是有時間限制的，超出時間就直接失敗了。
“你現在手頭有多少錢。”江漪然問。
女子如實說：“三千。”
江漪然“哦”了聲，說：“很好，這三個月的房租，一千八，拿來吧。”
女子臉頓時紅了，急了：“不行不行，我大女兒的幼兒園馬上該交學費了，這筆錢不能動。”
“學費多少呢？”
“一千二。”
江漪然點點頭，據她所知，一千二在這次的任務世界裏不算高。但顯然，交了房租就沒錢交學費，交了學費就沒錢交房租，都交的話估計就不用吃飯了。
想到這，江漪然便直接反問：“你是不是想著把交房租的錢省下來自己用。”
她知道這些人都會說實話的。
女子果然點點頭，語氣有些低落地說：“一千八，我們能用半年，到時候還拿不到工錢，孩子他爸就去餐館洗盤子……”
聽到這，江漪然嘆了口氣，估摸著這家人就算現在去洗盤子，也拿不出工資來填房租了。
江漪然耐心地聽完了女子講自己的生活，其實就是訴苦。
最後，女子說著說著自己哭了起來，她也坐到了沙發上，對江漪然說：“姐，不是我想拖，你也知道，我們之前都是按時交的……”
見女子用衣袖抹著淚，江漪然掏出了自己的紙巾，輕輕遞給她，低聲安慰，她知道這人說的是真的，可規則無奈。
也許真實世界中，她遇到這種情況，會寬限一些時間，可游戲規則如此，她也兩難。
想到這，江漪然內心又諷刺地想，真實世界裏，她未必是這個位置的人。她聯想著，忽然，一道電子音打破了她的思緒。
【叮——溫柔值加 1】
江漪然楞了下，立即明白過來是剛才的舉動加了溫柔值，倒是符合“溫柔”的樣子。
不過她現在人設值是滿的，加了也白加。
忽然，也許是女子的哭聲吵到了嬰兒，嬰兒也哭了起來，女子立即止住哭，站起身又開始哄睡。
“囡囡乖，不哭不哭。”女子用臉貼著嬰兒的臉，一臉溫柔。
江漪然看著她淚痕未幹的臉，心也莫名一緊，她輕聲說：“你先把房租先轉給我吧。”
聽到這話，女子連哄孩子都忘了，求道：“姐，不行啊，我求求您了，真的不行。”
江漪然坐在沙發上，表情悲憫，卻沒有改口的跡象。
就在這時，女子抱著孩子往廚房走，一把打開了廚房的門。
女子的動作又快又猛，孩子哭聲大了起來，但這次女子連孩子也顧不上了，她帶著哭腔說：“姐，你看，你來看看吧，你要是把錢拿走了，我們就連這些都吃不起了。”
小小的廚房一覽無餘，不用走過去，江漪然也能看清案板上放著一袋土豆，幾個洋蔥。
但她還是站起身，走近廚房一看，原來這土豆已經發了芽，洋蔥也半白半黑的。
江漪然差點要說“壞了就別吃了”，又覺得這話多餘，收了回去。
能吃得起健康安全的，誰會吃爛的呢。
“三天之內。”江漪然看著女子，“我會試著給你們找份工作，當然我不保證能找到。找不到你們就想別的辦法吧。”
女子眼前一亮，但江漪然的下一句話，又澆滅了她的希望。
只聽江漪然語氣溫和地說：“至於現在，你要先把房租給我。”
小孩子的哭聲戛然而止，莫名開始，又莫名停下。
此時的空氣只剩下安靜。
女子似乎哭都哭不出來了，她抱著孩子走進臥室，約莫兩三分鐘後，她走了出來，這時她已經放下了孩子，兩手只捧著兩個布夾子。
“姐。”女子顫抖著聲音說，“我現在把房租給你。”
她先把一個小布夾子打開，裏面是整整齊齊一小疊的百元大鈔。
“這是一千二。”女子先數了一遍。
江漪然明白過來，這估計是大女兒的學費了。
另外一個布夾子，則是各種零錢，最大的就是五十的，小的還有一塊兩塊。
女子數了好一會，盡量把大錢抽出來，一共抽了一張一百，七張五十，七張二十，一張十塊。
十來張皺巴巴的錢取出來，剩下一堆小零錢放在夾子裏。
女子把這兩筆錢疊在一起，緩緩遞給江漪然。
拿過錢時，江漪然瞥過她粗糙的雙手，又看著百元大鈔，估計是專門壓平過的。
江漪然心想：這人心真細。
她收好錢，便起身要走。
女子一直送她到門口，臨關門，小聲道：“姐，工作的事情，麻煩您……”
江漪然見她神情沮喪，點了點頭：“我盡量。”
說完，江漪然便往樓上走。
走到二樓，她才聽見102輕輕把門一關。
“唉。”江漪然長嘆了口氣，瞥向手心，此時的任務卡果然變了，變成了“1/8”。
看來這一戶是完成了，只是她卻有些開心不起來。
想著想著，便已經到了201門口，她敲響了201的門。
裏面傳來一聲“家裏沒人”。
江漪然變了臉色。
201住著一個二十出頭的男生，記憶中痞裏痞氣的，沒想到說話也這麽不正經。
“你開門，你該交房租了。”江漪然在門口喊。
裏面的男生喊：“哎呀，不行呀。我現在不能出去。”
江漪然本有些無語，但想了想，還是輕聲說：“沒關系，我等你方便的時候，你還需要多久？”
“明天，明天你來找我吧，什麽時候都行。”
江漪然說了聲“好”，就往三樓上去了。
202是不用催的，這家一向準時，她又敲響了301的門。
估計是樓下的喊聲已經驚動了三樓，301沒問是誰就直接打開了門。
開門的是個中年大嬸，客客氣氣地請江漪然進了門。
戴上鞋套，江漪然慢慢走進屋子。
這棟樓所有的戶型都是兩室一廳，約莫六十平出頭，臥室大小剛好，於是客廳便往往顯得窄了。
但301的客廳卻顯得寬敞舒服，因為家具放得不多，只有一張沙發和一臺電視，飯桌上也是空空的，沒放什麽雜物。
整個客廳很清爽，便顯得寬闊。
兩人坐到了餐桌邊。
江漪然還沒開口，大嬸便不好意思地笑笑：“讓您久等了，我這就去拿錢。”
見江漪然神情驚訝，大嬸也沒解釋，只是進屋拿了個皮包出來，一邊打開錢包，一邊說：“前些日子我女兒生病了，很花了筆錢，我這退休金昨天才到手上，還沒來得及交給你。”
大嬸數著錢，一共數出三千來，放在江漪然跟前。
三樓的房租是要比一樓貴些，江漪然收好錢，心裏想起301家的情況來。
301的大嬸丈夫早逝，她獨自把女兒養大，在這房子裏也住了十來年了，現在也算苦盡甘來，女兒總算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了。
於是江漪然便問：“您女兒現在身體還好嗎？”
【叮——溫柔值加 1 】
江漪然笑了笑，心想這次的人設可真有意思，只是設計者是否知道，外部的獎勵反而會削弱一個人做事的內在動力。
大嬸聽江漪然語氣真摯，笑容又和氣了幾分，溫聲回答：“好著呢，沒什麽大問題，就是剛畢業，孩子沒存什麽錢，這才需要我了。”
江漪然點點頭，又笑著寒暄了兩句，便起身告辭了。
進度變成了“2/8”，這回江漪然的心情松快了些。
302也不在家，於是江漪然轉身向四樓走去。
她原本沒有四樓的具體記憶，因此走到四樓時，她很是驚訝了一下。
四樓沒有房門。
整個四樓是一面水泥墻。
四，這個數字一直都不是那麽討喜，可直接把四樓封起來，卻更是古怪。
忽然，江漪然註意到，四樓的水泥顏色有t些深淺不一。
她走近了些看，發現這有片水泥顏色要深些，隱隱是扇門的形狀。
門是後封起來的。
江漪然內心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
但她此時沒法問，也沒人合適問。她站在門口想了又想，但還是沒有相關的回憶。
這就是展開式回憶的壞處了，江漪然搖搖頭，往五樓走。
501和502都是不在家，江漪然感覺自己這個時間選得不對，應該晚上飯點來才對。
最後一層樓，江漪然松了口氣，其中601是不用催的，她只用看602的情況了。
602拖拖拉拉地開了門，見到她就說：“姐，我明天就交。”
男生說得言之鑿鑿，江漪然點點頭：“那好吧，我明天來。”
就這樣，一層樓十戶人，其中兩戶不用催，兩戶已經交了，她還剩下六戶要催。
江漪然梳理著當前的任務，心裏還惦記著一樓的事。
她離開小樓，這次她不敢問路邊的小攤了，轉身朝高樓大廈那邊走去。
一條馬路之隔，這邊是低矮民房，那邊是繁華高樓。
高樓底下是一排繁華的商鋪，江漪然隨便走進了一家面館，問：“現在能點餐嗎？”
服務員坐在收銀臺，懶洋洋地回答：“我不想動，不過你要是點了，我也沒辦法。”
江漪然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裏的說話模式，她看著菜單，各種各樣的面令她眼花繚亂。
“你們這最幹凈衛生的面是什麽。”
服務員想了想，說：“清湯面吧，不給你放菜。”
看來是菜都不太幹凈，江漪然黑了臉，看著十五塊一碗的清湯面，無語道：“你們這和旁邊的小攤五塊一份的清湯面有什麽區別。”
服務員眼珠一轉，理所當然道：“當然有區別了，我們這房租水電都很貴的。”
說完，服務員起身進了後廚，沖裏面喊：“一碗清湯面，不加菜。”
江漪然嘆口氣，好在這店面倒是幹凈，她也實在是餓了，等面上來以後，三五口便吃了個精光。
結完賬，她問服務員：“你們這還招人嗎？”
服務員打量了她一番：“你要找工作？你這看上去也不像是個能幹的呀。”
江漪然下意識想摸下自己的臉，不知道自己哪點長得像“不能幹”的樣子了。不過此時她只能解釋：“不是我，我幫朋友問問。”
服務員“哦”了一聲，搖頭：“沒有，你看這生意冷清的，這就我一個服務員就夠了，後面廚師也就一個人。你去隔壁問問，他家東西好吃。”
“謝謝。”
江漪然說完，便離開這個店，朝下一家走去，隔壁是家小籠包子店，生意果然好，裏面幾乎坐滿了人。
這家的服務員見江漪然進來，立即熱情地迎了上去。
但等江漪然問了工作的事，服務員立即變了臉色，不耐煩地說：“沒有，不要兼職的。”
連問了好幾家，都沒有店鋪要人。
一直問到江漪然口幹舌燥，還花了十塊錢買飲料，都走出了一公裏遠，也還是沒問到招人的店。
她有些沮喪地看著街頭，這附近的商鋪她都問遍了，難道要去問寫字樓？
抱著嘗試的心態，江漪然又去寫字樓問了一圈，102那個女生脫離職場太久，又是兼職，自然也只能問些打掃保潔的基礎工作，但即便如此，江漪然也毫無收獲。
日頭漸落，累極了的江漪然，只好先放下這件事，先回到自己的住處看看。
也許，房子裏能聯系到其他什麽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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