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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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在行宮的時光過得閑適, 除了那些在不知不覺中悄悄改變的物事，倒還真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
逐漸聽不到啟達苑的撞墻聲了，姜夕雲雖能忍住癮頭, 但依舊表示自己尚未徹底戒除。
每當毒蟲癮發作, 渾身上下的酸痛便如跗骨之蛆一般發作難忍。
有日她為此割了自己腕子，企圖新痛蓋舊痛, 她甩著淌血的小臂到溪邊，卻見姜歸虞在溪邊玩水, 揪了蘆葦桿子在水裏吹氣。
上游漂過幾縷淡淡的血絲，姜歸虞順著望去，霎時驚呼出聲：“你怎麽了？”
猶記得任孤羅也受了箭傷, 還提醒她最近防範留意, 這下見了夕雲那條割得像涼席的小臂, 煞為驚疑。
清冽的泉水沖刷傷處, 夕雲面色不改：“無妨, 本宮自己弄的。”
觸目驚心，她卻一派風輕雲淡，血絲沖洗幹凈後才道：“光是這樣還不夠，還得禁了那些毒物的源頭。”
“咳咳。”姜歸虞輕咳一聲，猶豫了會兒, 最終還是決定將明素的小園子告訴她, “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夕雲仔細打量著手上一條條的刀傷，並不擡頭，而是拍了拍身旁的草地, 示意她坐下, 然後拉下袖子，將傷遮住, 問道：“何事？”
“我上回在三公主的園子裏看到了肖似虞美人的花卉，但莖稈無毛，果實如罌，查遍醫書也尋不見這例子，去問了別人，別人跟我說……”
“別人跟你說，這是天仙子，是不是？”夕雲靜靜的道。
她沒想到夕雲知曉此事，略驚訝地點點頭。
姜夕雲沈默許久，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三皇妹，恨勁大著呢，你沒比她盯上已是三生有幸。”
先皇後害了她母妃，她記恨他們也正常。
自己和四弟都為此付出了代價，一個有了這傷風爛俗的癮，還有個是個無法正常行走的半瘸子，想治好遙遙無期。
夕雲肩膀微顫，她毒蟲癮發作了便覺得刺骨的冷。
但她硬生生扛著，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記清曾經荒謬的所作所為，將其化為刀痕銘刻在臂，如此方能印在心底。
“都是本宮的報應，命裏該讓本宮賠罪。”她仰頭，突然蹦出這句話，沒頭沒尾的，人都蔫蔫的一坨，哪有當日英姿勃勃的二公主的樣子。
姜歸虞側目看她，暗自將手絹卷得皺巴巴，像她一團亂麻的思緒。她問：“那你現在打算如何？”
她比她們都大，早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但久久沒有消息，已然反常。
夕雲笑：“把屬於本宮的東西重新拿回來。”她站起，拍了拍她肩，“那些事總該有個結束，本宮合該自己收拾。”
母後做了許多錯事，她亦做了許多錯事，件件都是年少無知。
“近期的動向……似乎不對，當時父皇修養時，內閣與司禮監尚可聯手一番，如今父皇康覆，他們那點平衡已維持不住了。本宮記得你與沈家交好，不知這回內閣會不會更勝一籌。”
夕雲還不知道沈裕把她坑成什麽樣，也沒提她與司禮監內的某人勾結之事，心事沈沈，眉心擰作一團。
這兩人極為罕見地促膝而談，默了好一會兒，夕雲又道：“你還恨我嗎？”
姜歸虞頓了頓，說道：“不了。”
那條小臂重新垂在溪流裏，沖刷出一道道血絲，夕雲望著發楞，半晌，竟然笑了一聲。
“若我想奪了王位呢？”
“你說什麽？”這下輪到姜歸虞怔住了，偏頭乜向她。
她展顏，吐-出輕飄飄的一句：“打個趣兒罷了，莫當真。”
蟬蛙鳴叫，陽光把傷口照得晃亮。
姜夕雲忍不住閉了閉眼，淚都要下來。
絕望般的自棄。
.
離開行宮的那天是個陰天，卻沒雨意，潮濕的水汽卷起茫茫大霧，氤氳成一片蒼茫的蟹殼青色。
時至傍晚才淅淅瀝瀝下起雨，天色晦暗，各船泊下後以鉸鏈相連，以防被水流沖遠。
甲板潮濕如鏡，姜歸虞持傘站於船頭，她暮見時分與夕雲酌了些酒，正出來吹吹風，雨水無聲地落在江裏，遠處黑茫茫的，唯有樓船的火光。
本來明素也在這幢樓船，但她說什麽也不出屋，唯有送進送出的飯食可證明她的死活。
一記嘆息溶入沈沈夜色。
“夜裏風涼。”身後忽的響起一聲，帶著沈水香的微涼，飄進她的耳朵裏。
她撐著傘，提裙一步步走過去，回道：“要是涼，我早便回去了。”
任孤羅沒傘，他站在平檐下不受雨打，雨水侵擾不到他。
“你就不怕被人看見？”姜歸虞也到平檐下，收了傘，“雖然風言風語還沒傳得有多厲害，但還是註意著些吧，像咱倆現在這樣被人看到了不知道要被怎麽說。”
“不怕。”燈火搖曳，他拉起她的手：“冰冰涼的。”
被風吹了會兒，手冷也屬正常，她默默蜷起十指。
上回在啟旸苑裏胡鬧了一晚，虧得她以疲憊為由鎖了門，不讓小桃等一眾侍女進入，否則萬一被個嘴上沒把門的看見就完蛋了。
“肩膀上的傷好了嗎？”她雖多次提醒他不能被人看，但仍去摸，“怎麽樣了？還痛嗎？”
厚厚一層紗布，在外衣底下嶙嶙峋峋，姜歸虞只輕輕碰了幾下，不敢把他弄得不舒服。
他柔聲道：“好了大半了，咱家就算渾身骨頭都碎了，只要有郡主關心咱家，便不痛了……”
“花言巧語。”她哼道。
“是不是花言巧語，郡主心裏門清著呢。”
任孤羅將下巴擱在她頭頂，笑了笑：“長高了。”
隱約可聞見她身上淡淡的酒氣，甜滋滋的，姜歸虞微醺，揉了揉太陽穴，不服氣：“明明一直都在長。”
面頰是晶瑩的酡紅，眸子被水霧浸滿，瞧著煞是可欺。
這人目光逐漸深沈，她不禁打了他一下：“不準看。”
“下次想看，就給郡主銀錢，看一眼五十銀。”
愛財的姜歸虞遽時來勁了：“真的假的，現在就給我。”
要是一眼就五十銀，那她就是全國首富了，誰見她都得給錢，比鬼故事都像鬼故事。
“還沒完呢。”他道，“摸一次五百銀，睡一次……”
她臉色突變，立刻捂住他嘴，咬牙切齒：“大膽！”
他笑意悠悠：“莫擔心，有人敢看，咱家便剜了他的眼珠子，敢摸便砍手，敢做其他的，直接淩遲吧。”
語氣輕松，藏著絲惡劣，在難以為人所見的角落裏把她擁得緊緊。
“我以後肯定要嫁人，你要殺我夫君啊？”姜歸虞道，“你吃熊心豹子膽啦，這淩遲那淩遲的，如此喜歡淩遲，你去開豬肉鋪子算啦。”
“行啊，郡主做老板娘，何嘗不是西施豬肉？”
她被氣笑了，便撓他。
說鬧了一陣，中空的舷板上時不時傳來他們挪動位置的步聲，在黑夜中猶如燈燭爆迸，劃開沈寂的天空。
熱切的溫度不斷上升。
依偎，擁吻，唇齒相依。
絕不是一介郡主和宦官該做的事情，他們做的如癡如狂。
呼吸交錯間，她洩出不成句的幾個字：“仔細……有人……看見……”
不過她想，被看見就被看見吧，這麽黑這麽深沈的夜，伸手都能掐出水來，還有誰會看清他們的面容呢？
相反的方向似乎傳來人聲，小桃攜著兩個侍女出來找她，打著兩盞明晃晃的燈籠，朦朧在前，照亮腳下潮濕反光的甲板。
小桃微微放開了些嗓子：“殿下？該回去了，殿下呢？”
她也不敢太大聲，擾得旁人都聽到，鬧得不好看，便一邊呼著一邊與侍女匆匆尋一圈兒。
忠仆尋找的殿下，正在不知名的角落裏跟男人相依，水聲黏連，她註定找不到了。
幾經搜查，小桃洩氣：“殿下又不知道去哪兒玩了，說不定要跟咱們玩躲貓貓。”
不知名的角落裏，他們透過小小的縫隙，見兩束火光逐漸靠近，又失落遠去。
江面在燈火下波光瀲灩，浮動著金絲般的軌跡，任孤羅撥開她的亂發，用手梳向腦後：“稍微動動就亂的t跟雞窩似的，以後玩其他的可如何辦？”
姜歸虞吐吐舌頭：“剃掉吧，我要當尼姑，這樣你就折騰不到我了。”
但她還是鬥不過這個簡直，沒皮沒臉的老狐貍，他說道：“郡主曉得有些廟裏的和尚是怎麽對尼姑的麽？他們個中奸/情，說不定郡主喜歡……”
她頓時羞紅，又不發於此刻動怒，只好踹他：“滾出去！”
躁動起來，任孤羅輕拍她，慢條斯理地開口：“可是郡主再喜歡也不行，若是郡主嫁人，咱家會很傷心的。”
“有多傷心？”
僅聞呼吸聲和衣料簌簌聲。
“好傷心……傷心到就算咱家假死從宮裏逃出來也要拆散你們。”
“神經病。”
她不輕不重地錘他一下，錘在肩頭，正中傷處，惹得他一記悶哼。
輝光下的二人緊密貼合，姜歸虞攬著他的腰，不放心道：“你可別死啊，不要莫名其妙地就死了。”
他笑應：“知曉了。”
她眸光微動。
他沒應“好”。說明有異常。
須得認真考察，敲打到沒有一個謊話。
但她做不到。
所以抱住了，腦袋埋在他胸口蹭他。洗舊了的袍子蹭在臉上可舒服了。
似此良辰，好像不幹點啥就會浪費，恃寵生嬌，她又開始作亂。
勾了錦袍的革帶，不受控的兩手如鳧水般亂來，任孤羅眉目沈靜，只淡淡地盯著她。
革帶難解，她試了好幾遍才解開，窸窸窣窣中脖子上的項圈兒亦在作響，輕微到豎起耳朵才能聽到。
就在她扯著革帶時，天幕猶如天亮了一般，忽而迸發出一道巨大的火光，人喧馬嘶，還有接連不斷的落水聲。
姜歸虞停住了，與他一起望向聲音的源頭。
——是條走水的樓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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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毒蟲癮發作, 渾身上下的酸痛便如跗骨之蛆一般發作難忍。
有日她為此割了自己腕子，企圖新痛蓋舊痛, 她甩著淌血的小臂到溪邊，卻見姜歸虞在溪邊玩水, 揪了蘆葦桿子在水裏吹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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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得任孤羅也受了箭傷, 還提醒她最近防範留意, 這下見了夕雲那條割得像涼席的小臂, 煞為驚疑。
清冽的泉水沖刷傷處, 夕雲面色不改：“無妨, 本宮自己弄的。”
觸目驚心，她卻一派風輕雲淡，血絲沖洗幹凈後才道：“光是這樣還不夠，還得禁了那些毒物的源頭。”
“咳咳。”姜歸虞輕咳一聲，猶豫了會兒, 最終還是決定將明素的小園子告訴她, “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夕雲仔細打量著手上一條條的刀傷，並不擡頭，而是拍了拍身旁的草地, 示意她坐下, 然後拉下袖子，將傷遮住, 問道：“何事？”
“我上回在三公主的園子裏看到了肖似虞美人的花卉，但莖稈無毛，果實如罌，查遍醫書也尋不見這例子，去問了別人，別人跟我說……”
“別人跟你說，這是天仙子，是不是？”夕雲靜靜的道。
她沒想到夕雲知曉此事，略驚訝地點點頭。
姜夕雲沈默許久，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三皇妹，恨勁大著呢，你沒比她盯上已是三生有幸。”
先皇後害了她母妃，她記恨他們也正常。
自己和四弟都為此付出了代價，一個有了這傷風爛俗的癮，還有個是個無法正常行走的半瘸子，想治好遙遙無期。
夕雲肩膀微顫，她毒蟲癮發作了便覺得刺骨的冷。
但她硬生生扛著，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記清曾經荒謬的所作所為，將其化為刀痕銘刻在臂，如此方能印在心底。
“都是本宮的報應，命裏該讓本宮賠罪。”她仰頭，突然蹦出這句話，沒頭沒尾的，人都蔫蔫的一坨，哪有當日英姿勃勃的二公主的樣子。
姜歸虞側目看她，暗自將手絹卷得皺巴巴，像她一團亂麻的思緒。她問：“那你現在打算如何？”
她比她們都大，早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但久久沒有消息，已然反常。
夕雲笑：“把屬於本宮的東西重新拿回來。”她站起，拍了拍她肩，“那些事總該有個結束，本宮合該自己收拾。”
母後做了許多錯事，她亦做了許多錯事，件件都是年少無知。
“近期的動向……似乎不對，當時父皇修養時，內閣與司禮監尚可聯手一番，如今父皇康覆，他們那點平衡已維持不住了。本宮記得你與沈家交好，不知這回內閣會不會更勝一籌。”
夕雲還不知道沈裕把她坑成什麽樣，也沒提她與司禮監內的某人勾結之事，心事沈沈，眉心擰作一團。
這兩人極為罕見地促膝而談，默了好一會兒，夕雲又道：“你還恨我嗎？”
姜歸虞頓了頓，說道：“不了。”
那條小臂重新垂在溪流裏，沖刷出一道道血絲，夕雲望著發楞，半晌，竟然笑了一聲。
“若我想奪了王位呢？”
“你說什麽？”這下輪到姜歸虞怔住了，偏頭乜向她。
她展顏，吐-出輕飄飄的一句：“打個趣兒罷了，莫當真。”
蟬蛙鳴叫，陽光把傷口照得晃亮。
姜夕雲忍不住閉了閉眼，淚都要下來。
絕望般的自棄。
.
離開行宮的那天是個陰天，卻沒雨意，潮濕的水汽卷起茫茫大霧，氤氳成一片蒼茫的蟹殼青色。
時至傍晚才淅淅瀝瀝下起雨，天色晦暗，各船泊下後以鉸鏈相連，以防被水流沖遠。
甲板潮濕如鏡，姜歸虞持傘站於船頭，她暮見時分與夕雲酌了些酒，正出來吹吹風，雨水無聲地落在江裏，遠處黑茫茫的，唯有樓船的火光。
本來明素也在這幢樓船，但她說什麽也不出屋，唯有送進送出的飯食可證明她的死活。
一記嘆息溶入沈沈夜色。
“夜裏風涼。”身後忽的響起一聲，帶著沈水香的微涼，飄進她的耳朵裏。
她撐著傘，提裙一步步走過去，回道：“要是涼，我早便回去了。”
任孤羅沒傘，他站在平檐下不受雨打，雨水侵擾不到他。
“你就不怕被人看見？”姜歸虞也到平檐下，收了傘，“雖然風言風語還沒傳得有多厲害，但還是註意著些吧，像咱倆現在這樣被人看到了不知道要被怎麽說。”
“不怕。”燈火搖曳，他拉起她的手：“冰冰涼的。”
被風吹了會兒，手冷也屬正常，她默默蜷起十指。
上回在啟旸苑裏胡鬧了一晚，虧得她以疲憊為由鎖了門，不讓小桃等一眾侍女進入，否則萬一被個嘴上沒把門的看見就完蛋了。
“肩膀上的傷好了嗎？”她雖多次提醒他不能被人看，但仍去摸，“怎麽樣了？還痛嗎？”
厚厚一層紗布，在外衣底下嶙嶙峋峋，姜歸虞只輕輕碰了幾下，不敢把他弄得不舒服。
他柔聲道：“好了大半了，咱家就算渾身骨頭都碎了，只要有郡主關心咱家，便不痛了……”
“花言巧語。”她哼道。
“是不是花言巧語，郡主心裏門清著呢。”
任孤羅將下巴擱在她頭頂，笑了笑：“長高了。”
隱約可聞見她身上淡淡的酒氣，甜滋滋的，姜歸虞微醺，揉了揉太陽穴，不服氣：“明明一直都在長。”
面頰是晶瑩的酡紅，眸子被水霧浸滿，瞧著煞是可欺。
這人目光逐漸深沈，她不禁打了他一下：“不準看。”
“下次想看，就給郡主銀錢，看一眼五十銀。”
愛財的姜歸虞遽時來勁了：“真的假的，現在就給我。”
要是一眼就五十銀，那她就是全國首富了，誰見她都得給錢，比鬼故事都像鬼故事。
“還沒完呢。”他道，“摸一次五百銀，睡一次……”
她臉色突變，立刻捂住他嘴，咬牙切齒：“大膽！”
他笑意悠悠：“莫擔心，有人敢看，咱家便剜了他的眼珠子，敢摸便砍手，敢做其他的，直接淩遲吧。”
語氣輕松，藏著絲惡劣，在難以為人所見的角落裏把她擁得緊緊。
“我以後肯定要嫁人，你要殺我夫君啊？”姜歸虞道，“你吃熊心豹子膽啦，這淩遲那淩遲的，如此喜歡淩遲，你去開豬肉鋪子算啦。”
“行啊，郡主做老板娘，何嘗不是西施豬肉？”
她被氣笑了，便撓他。
說鬧了一陣，中空的舷板上時不時傳來他們挪動位置的步聲，在黑夜中猶如燈燭爆迸，劃開沈寂的天空。
熱切的溫度不斷上升。
依偎，擁吻，唇齒相依。
絕不是一介郡主和宦官該做的事情，他們做的如癡如狂。
呼吸交錯間，她洩出不成句的幾個字：“仔細……有人……看見……”
不過她想，被看見就被看見吧，這麽黑這麽深沈的夜，伸手都能掐出水來，還有誰會看清他們的面容呢？
相反的方向似乎傳來人聲，小桃攜著兩個侍女出來找她，打著兩盞明晃晃的燈籠，朦朧在前，照亮腳下潮濕反光的甲板。
小桃微微放開了些嗓子：“殿下？該回去了，殿下呢？”
她也不敢太大聲，擾得旁人都聽到，鬧得不好看，便一邊呼著一邊與侍女匆匆尋一圈兒。
忠仆尋找的殿下，正在不知名的角落裏跟男人相依，水聲黏連，她註定找不到了。
幾經搜查，小桃洩氣：“殿下又不知道去哪兒玩了，說不定要跟咱們玩躲貓貓。”
不知名的角落裏，他們透過小小的縫隙，見兩束火光逐漸靠近，又失落遠去。
江面在燈火下波光瀲灩，浮動著金絲般的軌跡，任孤羅撥開她的亂發，用手梳向腦後：“稍微動動就亂的t跟雞窩似的，以後玩其他的可如何辦？”
姜歸虞吐吐舌頭：“剃掉吧，我要當尼姑，這樣你就折騰不到我了。”
但她還是鬥不過這個簡直，沒皮沒臉的老狐貍，他說道：“郡主曉得有些廟裏的和尚是怎麽對尼姑的麽？他們個中奸/情，說不定郡主喜歡……”
她頓時羞紅，又不發於此刻動怒，只好踹他：“滾出去！”
躁動起來，任孤羅輕拍她，慢條斯理地開口：“可是郡主再喜歡也不行，若是郡主嫁人，咱家會很傷心的。”
“有多傷心？”
僅聞呼吸聲和衣料簌簌聲。
“好傷心……傷心到就算咱家假死從宮裏逃出來也要拆散你們。”
“神經病。”
她不輕不重地錘他一下，錘在肩頭，正中傷處，惹得他一記悶哼。
輝光下的二人緊密貼合，姜歸虞攬著他的腰，不放心道：“你可別死啊，不要莫名其妙地就死了。”
他笑應：“知曉了。”
她眸光微動。
他沒應“好”。說明有異常。
須得認真考察，敲打到沒有一個謊話。
但她做不到。
所以抱住了，腦袋埋在他胸口蹭他。洗舊了的袍子蹭在臉上可舒服了。
似此良辰，好像不幹點啥就會浪費，恃寵生嬌，她又開始作亂。
勾了錦袍的革帶，不受控的兩手如鳧水般亂來，任孤羅眉目沈靜，只淡淡地盯著她。
革帶難解，她試了好幾遍才解開，窸窸窣窣中脖子上的項圈兒亦在作響，輕微到豎起耳朵才能聽到。
就在她扯著革帶時，天幕猶如天亮了一般，忽而迸發出一道巨大的火光，人喧馬嘶，還有接連不斷的落水聲。
姜歸虞停住了，與他一起望向聲音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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