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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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守衛軍的後方烽火四起, 此時雪勢漸小，烽火在夜空中越發矚目。
喊殺聲四起, 後方的京城守衛軍抵擋著騎兵，奈何對方坐在馬上，而後方的守衛軍將士們大部分都是行軍，貿然被對方沖擊，一時間也亂了陣腳。
騎兵到處砍殺，張淩正帶著幾名將士奮力抵抗，身上臉上都被濺上鮮血。
張淩雖然會些武, 但從來也沒見過這樣的場面，看著滿地t鮮血殘肢和熱騰騰的內臟，張淩胃裏一陣陣泛著酸水, 手裏的刀越發握不住。
身邊的將士們看出張淩應付不來, 於是紛紛護在他身前, 讓他先撤到後方。
張淩下意識回過頭, 看見孟煜正撿起地上的一把長刀，擡手砍倒迎來的侍衛，鮮血瞬間濺在他身前的官袍上。
孟煜抹了把臉, 蹙眉看向張淩：“你們帶著小公爺先走，此地不宜久留。”
將士們剛要稱是，張淩卻問道：“你呢？你不一起走嗎？”
孟煜剛要開口, 又一名騎兵策馬飛奔而來, 長刀擦著孟煜的臉堪堪而過。
將士們立即上前砍斷馬腿, 馬背上的侍衛滾落下來，被將士們幾刀送了命。
孟煜撐著刀站起來, 將已經嚇得腿軟在地上的張淩拉起來，抓著他的衣領道：“我讓人送你走, 直接回京城。”
張淩反手拉住他：“要走一起走，哪有把你扔下的道理？！”
“這裏是戰場！張淩！”孟煜低吼道，“我奉的是朝廷旨意，豈能說走就走！”
孟煜把自己手裏的刀塞進張淩手裏：“趁他們還沒來，趕緊離開。”
張淩微微怔松，聽見孟煜囑咐自己：“京城下有人接應，你現在帶人回去，務必守住京城，絕不能讓城破。”
張淩心裏說不出的滋味，拉著孟煜不肯松手：“不行，我不能把你扔在這兒，你一人留下來會死的……”
孟煜驀地吼道：“我本來就會死！”
張淩瞬間楞住，聽見孟煜啞著嗓子，一字一句說道：“這是天命。”
孟煜攥緊他的手，讓他握住手裏的刀。
“回去照顧好她，什麽也別和她說。”
張淩看了看手裏的刀，就算孟煜沒有說名字，他也知道孟煜指的人是誰。
“你……”
“算我求你。”
孟煜盯著他，眼底隱隱湧動著情緒：“別讓她知道。”
張淩楞在原地，被孟煜一把推給將士們，聽見孟煜低吼一聲：“走！”
將士們應聲過來，扶著張淩坐上馬，張淩自始自終都在看著孟煜。
孟煜站在風雪裏，身上官袍沾著刺目的血，脊背孤直，默默註視著張淩和將士們離開。
孟煜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吐出的白霧彌漫在眼前，被旁邊出現的一支騎兵打破。
騎兵從山間奔襲而來，守衛軍的將士們蜂擁而上，迅速與騎兵糾纏在一起。
騎兵中為首的人穿過重重包圍，直接奔向孟煜。
孟煜撿起地上的一把匕首，用袖子遮掩住，緊緊攥在手裏，擡頭望向坐在馬上的人。
晟王手中的長刀正滴著鮮血，他抹掉臉上的血，用刀指向孟煜：
“孟首輔，抱歉。”
晟王笑了笑：“有人命我取你首級。”
熟悉的話落入耳中，腹部瞬間傳來熟悉的疼痛。
孟煜悶哼一聲，頓時跪在地上。
低下頭，一把長刀從腹部自後穿出，刀尖上帶著鮮紅的血，刺破他身前的官袍。
鮮血和絳色官袍融為一體，幾乎分辨不出來。
“大人！！——”
身邊傳來將士的喊聲，很快又被吶喊聲和刀劍聲淹沒。
孟煜的肩膀被人按住，只能跪在地上，腹部中的刀微微旋轉，他頓時吐出一口血。
晟王朝按著孟煜的侍衛擺手：“輕一點，本王還有話要和孟首輔說呢。”
肩膀上的手松開些許，孟煜用手撐住地面，大口喘著氣，冷汗順著下頜滴在地上，洇開一片薄雪，很快又被染成紅色。
腹部的疼痛感逐漸麻木，腦中嗡鳴不斷，鐵銹味彌漫在喉嚨裏。
孟煜擡起頭，看見晟王從馬背下來，踩著地上的雪，走到孟煜面前停下。
似乎一切都和上輩子重合。
“孟首輔，鄭大人托我給你帶句話。”
孟煜撐著地面的手顫抖著，他看見晟王在他面前蹲下：“他想問一問孟首輔，首輔走到今天這步，可否覺得後悔？”
孟煜咳了口血，沙啞著嗓子道：“悔什麽？”
“若首輔當初沒有出頭，主動前往荊州推行新政，借此攬權把控朝政，徹底顛覆朝局。”
晟王笑了笑：“首輔今日，也不會是這樣的下場。”
孟煜輕笑起來，瞬間牽動腹部的傷口。
他立即停下，冷汗撲簌簌從額間滑落，額前散亂的碎發也被汗水打濕。
孟煜咬著牙堅持，半晌才緩口氣：“不悔。”
晟王挑起眉頭，好奇地看著他：“把命都因此搭上，首輔竟然覺得值嗎？”
孟煜擡起眼眸，淡聲說道：“在晟王殿下這裏，無論臣說什麽，殿下也不會理解的。”
晟王皺起眉頭：“首輔說這話就有些看不起人了。”
孟煜扯起嘴角：“不只是你，還有鄭邵，你們永遠理解不了，如今朝中這些人真正想要追求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晟王輕蔑地看著他：“還能是什麽？本王之前聽人說過一句話，在仕途中的人，所求的東西無非是功名利祿、榮華富貴、青史留名罷了。”
“所以，首輔想要的東西是什麽？”
孟煜有一瞬間晃神，這句話他以前聽過。
一年前在文華殿裏，雲婉站在他面前，頗為無奈地問他：“那你想要什麽？”
十年前在內閣裏，徐彬也站在他面前，問過他同樣一句話：“你不想進戶部，不想走官場仕途，那你想要什麽？”
人影重合，思緒逐漸回籠。
孟煜看著面前的晟王，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要公道。”
晟王楞住了，看見孟煜掙紮上前，不顧腹部的傷口，咬著牙對他說道：“世上蕓蕓眾生，所求的功名利祿、榮華富貴、青史留名，若是沒有公道存在，皆是戲談。”
“我要的是世間的公道，讓民得以生，讓官得以路，讓君得以明，大梁社稷才能延續，哪怕世間再無我。”
話音落下，空氣凝固住一般。
看見孟煜臉色慘白無血色，眼眸卻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再無半點漆黑迷茫。
晟王徹底楞住，他眨了眨眼睛：“首輔這話說的，本王都想將你留下了，真是可惜。”
他嘆口氣站起身，擦拭著手裏的長刀，將凝固的血抹在護腕上：“像首輔這樣的人，有這樣的想法著實不容易，也難怪不被人所容。”
晟王說著，將刀架在孟煜的肩頭：“首輔若是有來世，千萬不要再進朝堂了。”
“在朝堂裏啊，永遠不會有公道的。”
下一刻，冰涼的觸感貼在孟煜的脖頸上。
熟悉的死亡恐懼迅速沿著脊背爬上來，孟煜渾身瞬間顫抖起來。
“可能有點疼，首輔忍一忍。”
冰涼尖銳的刀尖刺破血肉，鮮血順著脖頸留下，孟煜突然喊道：“等一下！”
晟王停住動作，歪著頭看他：“首輔現在再求饒，恐怕來不及了。”
“不是求饒。”
孟煜擡眸看向他，慘白著臉道：“我還有一個問題。”
晟王不耐煩地皺起眉：“什麽問題？”
“鄭邵，是何時與殿下開始密謀的？”
聽見這話，晟王微微俯下身，壓低聲音道：“首輔現在問這個，沒有什麽用了吧。”
孟煜仰起頭，懇切地望著他：“我只是想知道，求一個答案罷了，殿下難道還怕死人開口、告訴別人嗎？”
晟王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著孟煜，考慮半晌，最終還是走上前。
侍衛緊緊按住孟煜，晟王俯下身，從懷裏取出一枚翡翠玉佩，舉在孟煜眼前：“看見了嗎？”
“這是太後薨逝、本王進京奔喪時，皇姐贈予我的。”
孟煜眼神微動，晟王笑著晃了晃玉佩：“就是那日，鄭邵第一次找到本王，本王還想等過幾日回到京城，就能光明正大地把這枚玉佩，親手系在皇姐的腰帶上。”
孟煜聽見這句話，眼神瞬間沈下去。
晟王晃著玉佩，舔了下唇：“小公爺心心念念的人兒，如今小公爺背叛本王，再也沒有機會抱得美人歸，本王倒是也想嘗嘗，能被小公爺惦記的人到底是什麽滋味……”
話音未落，晟王忽然感覺身前一涼。
孟煜死死按著晟王，手中的匕首刺進晟王腹部，正用力地狠狠擰動著，幾乎要將匕首把手也一同穿進他身體裏。
按著孟煜的兩位侍衛立即上前，一時間卻拉不住他，硬生生被孟煜掙脫開，甚至連刺入他身體的長刀也脫離出來。
孟煜緊緊抱著晟王，將手中的匕首拔出再次刺進去，疼得晟王一聲怒吼，舉起手裏的t長刀，就要朝著孟煜的後背刺去。
霎那間，遠處傳來破空聲。
下一刻，一枚羽箭瞬間穿透脖頸，滾燙的鮮血頓時濺在臉上。
帶血的羽箭射入地上，甚至箭頭埋入土中，可見射箭之人十分用力。
孟煜怔在原地，眼睜睜看見晟王的身子晃了幾晃，瞪大雙眼死死盯著孟煜，隨後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
身後的兩位侍衛也楞住了，正大聲喊著上前來，卻同樣被羽箭射中，紛紛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周圍坐在馬上的騎兵也被射中，守衛軍將士們見狀上前，很快將侍衛們斬殺。
幾名得以脫身的將士朝孟煜跑來，連忙將他扶住：“大人您傷得如何？還能堅持住嗎？”
孟煜捂著腹部的傷口，擡頭望向遠處。
羽箭飛來的山腳下，一支黑壓壓的浩蕩軍隊正在追擊剩下的騎兵，隊伍中的旌旗卻有兩面。
一面是京城守衛軍，一面是北方邊境軍隊。
晟王所剩的騎兵被兩支軍隊夾擊，很快落到下風，不知是誰在戰場中大聲喊道：
“叛賊晟王已死！速速投降！——”
騎兵們見狀不妙，紛紛開始四散逃命，眨眼間隊伍就已經分崩離析。
大雪漸停。
孟煜被將士們扶到旁邊的篝火前，軍醫背著藥箱匆匆趕來，連忙為孟煜醫治。
孟煜擡起頭，正好看見宋萬章走過來，身邊還跟著一名鬢發花白的老人。
宋萬章穿著甲胄，老人卻身穿布衣，身形看著略微單薄，脊背卻依舊挺直。
宋萬章領著老人過來，朝著孟煜行禮：“臣北方軍隊總兵宋萬章，見過孟首輔。”
孟煜擺了擺手，看向旁邊的老人：“這位是？”
看見孟煜身負重傷，臉色也慘白，老人緩步走上前，擡手行禮道：“老臣孫宗成，見過首輔大人，大人傷勢如何了？”
孟煜一楞，顯然沒想到此人會突然來到這裏。
孟煜以前聽徐閣老提起過，孫宗成原是兵部尚書，早年戍守北方邊境，多次擊退過邊境藩邦，一手規劃北方邊境防線，數十年未曾被破。
孟煜進入朝堂不久，孫宗成就因病致仕，兩個人幾乎沒有打過照面。
孟煜心生敬畏，立即撐著站起身，朝他行禮：“晚輩孟煜，見過孫大人，大人怎麽會突然來此？”
孫宗成見孟煜站起來，連忙上前將他扶住，宋萬章也按住孟煜，讓他重新坐回去。
孫宗成勸道：“大人傷勢嚴重，勿要再動。”
宋萬章看著孟煜腹部的傷口，也道：“大人先療傷，老師的事之後再說也不遲。”
“老師？”
孟煜看向宋萬章，宋萬章剛要開口解釋，孫宗成便笑著道：“這是老臣當初的學生，臣不在朝堂多年，他還肯喚我一聲老師，老臣已然很欣慰了。”
宋萬章頗為無奈：“老師，您這話就折煞學生了，您對學生的教導學生豈敢忘？又怎能不尊老師？”
見孫宗成無聲地笑著，孟煜道：“師恩如海，總兵是有情有義之人，只是，孫大人怎麽突然來到京城了？”
孫宗成走上前道：“前段日子，老臣收到大長公主寄來的信件，提到北方可能有變，於是想讓老臣前去探看，老臣因此來到京城，恰逢晟王造反叛亂，於是大長公主便命臣帶著京城守衛軍，趕來支援大人。”
宋萬章站在旁邊聽著，低著頭不作聲，心裏知道孫宗成說得簡單，沒有過多提及自己，也是有意在孟煜面前替他遮掩。
不過，孟煜心裏自然清楚。
他早就聽張淩說過宋萬章的事，也明白孫宗成是有意替宋萬章遮掩，宋萬章曾經密謀“清君側”的事。
只是孟煜沒想到，雲婉竟然會聯絡到孫宗成，想到用他來規勸宋萬章，倒是成了今日的轉機。
不然孟煜一直以為，今日宋萬章定不會按約趕來，而是會等到晟王除掉自己之後，再前來除掉叛賊，坐收漁翁之利。
於是，孟煜早早就支開英國公，也讓人帶走張淩，知道自己早就陷入死局。
看著腹部的傷口被止住血，孟煜道：“今日多虧孫大人和宋總兵及時趕到，救命之恩下官沒齒難忘。”
孫宗成笑著道：“老臣只是奉命行事，在高陽收到大長公主信件的時候，老臣也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嚴重，還是大長公主高瞻遠矚啊。”
幾人正說著話，遠處又傳來兵馬聲。
英國公急匆匆從馬上下來，身上甲胄還帶著血跡，他朝著孟煜跑過來，喊道：“大人傷勢如何？軍醫可看過了？”
孟煜朝他點點頭，示意他放心，英國公一轉頭，正好看見宋萬章和孫宗成二人。
英國公認出孫宗成，頓時有些驚訝：“老孫？你怎麽來了？”
孫宗成笑著朝他行禮：“國公爺別來無恙啊。”
英國公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捋著胡子笑道：“多年未見，幾乎沒什麽變化啊。”
“國公爺說笑，老臣早就老得不像樣子了……”
“哪裏有？明明硬朗的很！”
孫宗成無奈笑著，悄悄給英國公使了個眼色，英國公立即回過神，連忙對孟煜道：“首輔先回京城吧，剩下的老臣來打理，不必擔心。”
“稍等，還有一件事沒解決。”
孟煜看向英國公：“國公爺在路上，可曾見到過鄭邵的蹤跡？”
英國公一楞：“不曾，老臣沒有見過。”
見孟煜又看向孫宗成和宋萬章，宋萬章也上前道：“臣也沒有見過，他應該不在附近。”
孟煜蹙起眉頭，思考半晌，驀然撐著站起身。
幾人瞧見，連忙紛紛上前扶他，孟煜擡手制止：“我們得盡快回京，鄭邵不在這裏，很有可能為了配合晟王，還留在京城裏。”
“甚至，會潛入皇城。”
……
宮門外。
五軍都督府和兵部的人，正指揮侍衛把守著各處宮門。
京城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一輛馬車從城墻駛過來，悠悠來到宮門前，車旁跟著幾名小廝和侍女。
兵部尚書潘志博看見馬車，立即笑著走上前，擡手朝著馬車行禮：“參見殿下，殿下可是要回宮了？”
馬車裏傳來清脆的聲音：“城外有消息傳來嗎？”
潘志博回道：“暫時還沒有，但是城外烽火已停，估計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聽見這話，雲婉心裏又跟著揪緊。
“知道了。”
潘志博退到旁邊，看著馬車的車簾被人掀起，侍女走上前扶住裏面的人，緩步走下馬車。
潘志博低下頭行禮，不敢繼續直視，眼看著一行人邁進宮門，踏上了宮道。
直到一行人走遠，潘志博才擡起頭，看見隊伍後面跟著的幾名小廝，忍不住問宮門前的侍衛：“殿下平日出宮，難道身邊不帶侍衛、只帶小廝嗎？”
幾名侍衛面面相覷，最後其中一人答道：“之前幾次，殿下身邊都是帶著侍衛的，沒帶過小廝。”
潘志博皺起眉頭，覺得有些不對，正吩咐人道：“帶些人進去，把那幾個小廝攔下，好好查……”
“潘大人。”
潘志博聽見回過頭，看見左都督黃昌達帶著幾名侍衛，朝他走過來：“宮裏已經安排好人了，大人不必操心。”
潘志博以為他有意的，不服氣道：“雖然宮裏的守衛是都督府安排的，但下官也有權過問吧。”
黃昌達也不與他置氣：“這是大長公主的意思，潘大人若是想過問，不如直接去問大長公主。”
“你！”
黃昌達不再理他，帶人直接走進宮裏。
剛邁進宮門，黃昌達又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潘志博：“潘大人，大長公主吩咐了，今夜無論發生什麽，宮門絕對不能開。”
聽見黃昌達又用大長公主的旨意來壓自己，潘志博滿肚子都是火氣，忍不住質問道：“憑什麽不能開？再過一會兒，城外的人就要回來了，難道大人們進宮匯報，也不打開宮門嗎？”
黃昌達頗為無奈，幹脆道：“沒有大長公主的旨意，誰也不許進來。”
潘志博氣得指著他，黃昌達卻轉過身，帶著幾名侍衛走進宮內。
宮門再次被關上，潘志博氣得跳腳，最終還是被關在宮門之外。
黃昌達踏上宮道，旁邊的一名侍衛上前，壓低聲音道：“宮內已經按照大長公主的意思，全部準備好了，都督不必擔心。”
“人呢？”
“人已經跟著大長公主，一起回到乾清宮了，我們的人一直在盯著，t不會出問題的。”
黃昌達點點頭：“務必要保護好陛下和大長公主，不得有半點閃失。”
“是。”
很快，黃昌達就來到乾清宮的門外。
門口的侍衛們看見黃昌達，紛紛朝他行禮。
黃昌達站在宮門前，從宮門裏望進去。
他看見雲婉帶著小廝和侍女走進庭院，正好遇到小皇帝蹲在正殿門前的臺階上，似乎在等著雲婉回來。
黃昌達沒料到小皇帝會坐在那兒，瞳孔瞬間一縮，一時間也顧不上別的，按住腰間的刀，大步跑了進去。
雲婉也沒想到允炳會在外面等著自己，腳步頓時停下來。
她下意識掃了眼身後的小廝，剛要支走允炳，就看見黃昌達從門口走進來，徑直路過她，直接朝著允炳走去。
黃昌達按著腰間的刀，護在允炳身前，允炳瞧見雲婉回來，本來滿心歡喜地站起身，看見黃昌達的舉動，也頓時楞住了。
知道黃昌達是擔心允炳的安全，但此舉也會打草驚蛇。
雲婉沒有辦法，幹脆攤牌不再裝了。
她轉過身，給了門外侍衛一個眼神，侍衛立即跑進來，將她身後的小廝們團團圍住。
看著幾名小廝六神無主，只有一人不動如泰山。
雲婉嘆口氣，緩緩說道：“鄭大人，今晚大雪已停，我們好好聊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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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守衛軍的後方烽火四起, 此時雪勢漸小，烽火在夜空中越發矚目。
喊殺聲四起, 後方的京城守衛軍抵擋著騎兵，奈何對方坐在馬上，而後方的守衛軍將士們大部分都是行軍，貿然被對方沖擊，一時間也亂了陣腳。
騎兵到處砍殺，張淩正帶著幾名將士奮力抵抗，身上臉上都被濺上鮮血。
張淩雖然會些武, 但從來也沒見過這樣的場面，看著滿地t鮮血殘肢和熱騰騰的內臟，張淩胃裏一陣陣泛著酸水, 手裏的刀越發握不住。
身邊的將士們看出張淩應付不來, 於是紛紛護在他身前, 讓他先撤到後方。
張淩下意識回過頭, 看見孟煜正撿起地上的一把長刀，擡手砍倒迎來的侍衛，鮮血瞬間濺在他身前的官袍上。
孟煜抹了把臉, 蹙眉看向張淩：“你們帶著小公爺先走，此地不宜久留。”
將士們剛要稱是，張淩卻問道：“你呢？你不一起走嗎？”
孟煜剛要開口, 又一名騎兵策馬飛奔而來, 長刀擦著孟煜的臉堪堪而過。
將士們立即上前砍斷馬腿, 馬背上的侍衛滾落下來，被將士們幾刀送了命。
孟煜撐著刀站起來, 將已經嚇得腿軟在地上的張淩拉起來，抓著他的衣領道：“我讓人送你走, 直接回京城。”
張淩反手拉住他：“要走一起走，哪有把你扔下的道理？！”
“這裏是戰場！張淩！”孟煜低吼道，“我奉的是朝廷旨意，豈能說走就走！”
孟煜把自己手裏的刀塞進張淩手裏：“趁他們還沒來，趕緊離開。”
張淩微微怔松，聽見孟煜囑咐自己：“京城下有人接應，你現在帶人回去，務必守住京城，絕不能讓城破。”
張淩心裏說不出的滋味，拉著孟煜不肯松手：“不行，我不能把你扔在這兒，你一人留下來會死的……”
孟煜驀地吼道：“我本來就會死！”
張淩瞬間楞住，聽見孟煜啞著嗓子，一字一句說道：“這是天命。”
孟煜攥緊他的手，讓他握住手裏的刀。
“回去照顧好她，什麽也別和她說。”
張淩看了看手裏的刀，就算孟煜沒有說名字，他也知道孟煜指的人是誰。
“你……”
“算我求你。”
孟煜盯著他，眼底隱隱湧動著情緒：“別讓她知道。”
張淩楞在原地，被孟煜一把推給將士們，聽見孟煜低吼一聲：“走！”
將士們應聲過來，扶著張淩坐上馬，張淩自始自終都在看著孟煜。
孟煜站在風雪裏，身上官袍沾著刺目的血，脊背孤直，默默註視著張淩和將士們離開。
孟煜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吐出的白霧彌漫在眼前，被旁邊出現的一支騎兵打破。
騎兵從山間奔襲而來，守衛軍的將士們蜂擁而上，迅速與騎兵糾纏在一起。
騎兵中為首的人穿過重重包圍，直接奔向孟煜。
孟煜撿起地上的一把匕首，用袖子遮掩住，緊緊攥在手裏，擡頭望向坐在馬上的人。
晟王手中的長刀正滴著鮮血，他抹掉臉上的血，用刀指向孟煜：
“孟首輔，抱歉。”
晟王笑了笑：“有人命我取你首級。”
熟悉的話落入耳中，腹部瞬間傳來熟悉的疼痛。
孟煜悶哼一聲，頓時跪在地上。
低下頭，一把長刀從腹部自後穿出，刀尖上帶著鮮紅的血，刺破他身前的官袍。
鮮血和絳色官袍融為一體，幾乎分辨不出來。
“大人！！——”
身邊傳來將士的喊聲，很快又被吶喊聲和刀劍聲淹沒。
孟煜的肩膀被人按住，只能跪在地上，腹部中的刀微微旋轉，他頓時吐出一口血。
晟王朝按著孟煜的侍衛擺手：“輕一點，本王還有話要和孟首輔說呢。”
肩膀上的手松開些許，孟煜用手撐住地面，大口喘著氣，冷汗順著下頜滴在地上，洇開一片薄雪，很快又被染成紅色。
腹部的疼痛感逐漸麻木，腦中嗡鳴不斷，鐵銹味彌漫在喉嚨裏。
孟煜擡起頭，看見晟王從馬背下來，踩著地上的雪，走到孟煜面前停下。
似乎一切都和上輩子重合。
“孟首輔，鄭大人托我給你帶句話。”
孟煜撐著地面的手顫抖著，他看見晟王在他面前蹲下：“他想問一問孟首輔，首輔走到今天這步，可否覺得後悔？”
孟煜咳了口血，沙啞著嗓子道：“悔什麽？”
“若首輔當初沒有出頭，主動前往荊州推行新政，借此攬權把控朝政，徹底顛覆朝局。”
晟王笑了笑：“首輔今日，也不會是這樣的下場。”
孟煜輕笑起來，瞬間牽動腹部的傷口。
他立即停下，冷汗撲簌簌從額間滑落，額前散亂的碎發也被汗水打濕。
孟煜咬著牙堅持，半晌才緩口氣：“不悔。”
晟王挑起眉頭，好奇地看著他：“把命都因此搭上，首輔竟然覺得值嗎？”
孟煜擡起眼眸，淡聲說道：“在晟王殿下這裏，無論臣說什麽，殿下也不會理解的。”
晟王皺起眉頭：“首輔說這話就有些看不起人了。”
孟煜扯起嘴角：“不只是你，還有鄭邵，你們永遠理解不了，如今朝中這些人真正想要追求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晟王輕蔑地看著他：“還能是什麽？本王之前聽人說過一句話，在仕途中的人，所求的東西無非是功名利祿、榮華富貴、青史留名罷了。”
“所以，首輔想要的東西是什麽？”
孟煜有一瞬間晃神，這句話他以前聽過。
一年前在文華殿裏，雲婉站在他面前，頗為無奈地問他：“那你想要什麽？”
十年前在內閣裏，徐彬也站在他面前，問過他同樣一句話：“你不想進戶部，不想走官場仕途，那你想要什麽？”
人影重合，思緒逐漸回籠。
孟煜看著面前的晟王，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要公道。”
晟王楞住了，看見孟煜掙紮上前，不顧腹部的傷口，咬著牙對他說道：“世上蕓蕓眾生，所求的功名利祿、榮華富貴、青史留名，若是沒有公道存在，皆是戲談。”
“我要的是世間的公道，讓民得以生，讓官得以路，讓君得以明，大梁社稷才能延續，哪怕世間再無我。”
話音落下，空氣凝固住一般。
看見孟煜臉色慘白無血色，眼眸卻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再無半點漆黑迷茫。
晟王徹底楞住，他眨了眨眼睛：“首輔這話說的，本王都想將你留下了，真是可惜。”
他嘆口氣站起身，擦拭著手裏的長刀，將凝固的血抹在護腕上：“像首輔這樣的人，有這樣的想法著實不容易，也難怪不被人所容。”
晟王說著，將刀架在孟煜的肩頭：“首輔若是有來世，千萬不要再進朝堂了。”
“在朝堂裏啊，永遠不會有公道的。”
下一刻，冰涼的觸感貼在孟煜的脖頸上。
熟悉的死亡恐懼迅速沿著脊背爬上來，孟煜渾身瞬間顫抖起來。
“可能有點疼，首輔忍一忍。”
冰涼尖銳的刀尖刺破血肉，鮮血順著脖頸留下，孟煜突然喊道：“等一下！”
晟王停住動作，歪著頭看他：“首輔現在再求饒，恐怕來不及了。”
“不是求饒。”
孟煜擡眸看向他，慘白著臉道：“我還有一個問題。”
晟王不耐煩地皺起眉：“什麽問題？”
“鄭邵，是何時與殿下開始密謀的？”
聽見這話，晟王微微俯下身，壓低聲音道：“首輔現在問這個，沒有什麽用了吧。”
孟煜仰起頭，懇切地望著他：“我只是想知道，求一個答案罷了，殿下難道還怕死人開口、告訴別人嗎？”
晟王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著孟煜，考慮半晌，最終還是走上前。
侍衛緊緊按住孟煜，晟王俯下身，從懷裏取出一枚翡翠玉佩，舉在孟煜眼前：“看見了嗎？”
“這是太後薨逝、本王進京奔喪時，皇姐贈予我的。”
孟煜眼神微動，晟王笑著晃了晃玉佩：“就是那日，鄭邵第一次找到本王，本王還想等過幾日回到京城，就能光明正大地把這枚玉佩，親手系在皇姐的腰帶上。”
孟煜聽見這句話，眼神瞬間沈下去。
晟王晃著玉佩，舔了下唇：“小公爺心心念念的人兒，如今小公爺背叛本王，再也沒有機會抱得美人歸，本王倒是也想嘗嘗，能被小公爺惦記的人到底是什麽滋味……”
話音未落，晟王忽然感覺身前一涼。
孟煜死死按著晟王，手中的匕首刺進晟王腹部，正用力地狠狠擰動著，幾乎要將匕首把手也一同穿進他身體裏。
按著孟煜的兩位侍衛立即上前，一時間卻拉不住他，硬生生被孟煜掙脫開，甚至連刺入他身體的長刀也脫離出來。
孟煜緊緊抱著晟王，將手中的匕首拔出再次刺進去，疼得晟王一聲怒吼，舉起手裏的t長刀，就要朝著孟煜的後背刺去。
霎那間，遠處傳來破空聲。
下一刻，一枚羽箭瞬間穿透脖頸，滾燙的鮮血頓時濺在臉上。
帶血的羽箭射入地上，甚至箭頭埋入土中，可見射箭之人十分用力。
孟煜怔在原地，眼睜睜看見晟王的身子晃了幾晃，瞪大雙眼死死盯著孟煜，隨後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
身後的兩位侍衛也楞住了，正大聲喊著上前來，卻同樣被羽箭射中，紛紛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周圍坐在馬上的騎兵也被射中，守衛軍將士們見狀上前，很快將侍衛們斬殺。
幾名得以脫身的將士朝孟煜跑來，連忙將他扶住：“大人您傷得如何？還能堅持住嗎？”
孟煜捂著腹部的傷口，擡頭望向遠處。
羽箭飛來的山腳下，一支黑壓壓的浩蕩軍隊正在追擊剩下的騎兵，隊伍中的旌旗卻有兩面。
一面是京城守衛軍，一面是北方邊境軍隊。
晟王所剩的騎兵被兩支軍隊夾擊，很快落到下風，不知是誰在戰場中大聲喊道：
“叛賊晟王已死！速速投降！——”
騎兵們見狀不妙，紛紛開始四散逃命，眨眼間隊伍就已經分崩離析。
大雪漸停。
孟煜被將士們扶到旁邊的篝火前，軍醫背著藥箱匆匆趕來，連忙為孟煜醫治。
孟煜擡起頭，正好看見宋萬章走過來，身邊還跟著一名鬢發花白的老人。
宋萬章穿著甲胄，老人卻身穿布衣，身形看著略微單薄，脊背卻依舊挺直。
宋萬章領著老人過來，朝著孟煜行禮：“臣北方軍隊總兵宋萬章，見過孟首輔。”
孟煜擺了擺手，看向旁邊的老人：“這位是？”
看見孟煜身負重傷，臉色也慘白，老人緩步走上前，擡手行禮道：“老臣孫宗成，見過首輔大人，大人傷勢如何了？”
孟煜一楞，顯然沒想到此人會突然來到這裏。
孟煜以前聽徐閣老提起過，孫宗成原是兵部尚書，早年戍守北方邊境，多次擊退過邊境藩邦，一手規劃北方邊境防線，數十年未曾被破。
孟煜進入朝堂不久，孫宗成就因病致仕，兩個人幾乎沒有打過照面。
孟煜心生敬畏，立即撐著站起身，朝他行禮：“晚輩孟煜，見過孫大人，大人怎麽會突然來此？”
孫宗成見孟煜站起來，連忙上前將他扶住，宋萬章也按住孟煜，讓他重新坐回去。
孫宗成勸道：“大人傷勢嚴重，勿要再動。”
宋萬章看著孟煜腹部的傷口，也道：“大人先療傷，老師的事之後再說也不遲。”
“老師？”
孟煜看向宋萬章，宋萬章剛要開口解釋，孫宗成便笑著道：“這是老臣當初的學生，臣不在朝堂多年，他還肯喚我一聲老師，老臣已然很欣慰了。”
宋萬章頗為無奈：“老師，您這話就折煞學生了，您對學生的教導學生豈敢忘？又怎能不尊老師？”
見孫宗成無聲地笑著，孟煜道：“師恩如海，總兵是有情有義之人，只是，孫大人怎麽突然來到京城了？”
孫宗成走上前道：“前段日子，老臣收到大長公主寄來的信件，提到北方可能有變，於是想讓老臣前去探看，老臣因此來到京城，恰逢晟王造反叛亂，於是大長公主便命臣帶著京城守衛軍，趕來支援大人。”
宋萬章站在旁邊聽著，低著頭不作聲，心裏知道孫宗成說得簡單，沒有過多提及自己，也是有意在孟煜面前替他遮掩。
不過，孟煜心裏自然清楚。
他早就聽張淩說過宋萬章的事，也明白孫宗成是有意替宋萬章遮掩，宋萬章曾經密謀“清君側”的事。
只是孟煜沒想到，雲婉竟然會聯絡到孫宗成，想到用他來規勸宋萬章，倒是成了今日的轉機。
不然孟煜一直以為，今日宋萬章定不會按約趕來，而是會等到晟王除掉自己之後，再前來除掉叛賊，坐收漁翁之利。
於是，孟煜早早就支開英國公，也讓人帶走張淩，知道自己早就陷入死局。
看著腹部的傷口被止住血，孟煜道：“今日多虧孫大人和宋總兵及時趕到，救命之恩下官沒齒難忘。”
孫宗成笑著道：“老臣只是奉命行事，在高陽收到大長公主信件的時候，老臣也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嚴重，還是大長公主高瞻遠矚啊。”
幾人正說著話，遠處又傳來兵馬聲。
英國公急匆匆從馬上下來，身上甲胄還帶著血跡，他朝著孟煜跑過來，喊道：“大人傷勢如何？軍醫可看過了？”
孟煜朝他點點頭，示意他放心，英國公一轉頭，正好看見宋萬章和孫宗成二人。
英國公認出孫宗成，頓時有些驚訝：“老孫？你怎麽來了？”
孫宗成笑著朝他行禮：“國公爺別來無恙啊。”
英國公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捋著胡子笑道：“多年未見，幾乎沒什麽變化啊。”
“國公爺說笑，老臣早就老得不像樣子了……”
“哪裏有？明明硬朗的很！”
孫宗成無奈笑著，悄悄給英國公使了個眼色，英國公立即回過神，連忙對孟煜道：“首輔先回京城吧，剩下的老臣來打理，不必擔心。”
“稍等，還有一件事沒解決。”
孟煜看向英國公：“國公爺在路上，可曾見到過鄭邵的蹤跡？”
英國公一楞：“不曾，老臣沒有見過。”
見孟煜又看向孫宗成和宋萬章，宋萬章也上前道：“臣也沒有見過，他應該不在附近。”
孟煜蹙起眉頭，思考半晌，驀然撐著站起身。
幾人瞧見，連忙紛紛上前扶他，孟煜擡手制止：“我們得盡快回京，鄭邵不在這裏，很有可能為了配合晟王，還留在京城裏。”
“甚至，會潛入皇城。”
……
宮門外。
五軍都督府和兵部的人，正指揮侍衛把守著各處宮門。
京城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一輛馬車從城墻駛過來，悠悠來到宮門前，車旁跟著幾名小廝和侍女。
兵部尚書潘志博看見馬車，立即笑著走上前，擡手朝著馬車行禮：“參見殿下，殿下可是要回宮了？”
馬車裏傳來清脆的聲音：“城外有消息傳來嗎？”
潘志博回道：“暫時還沒有，但是城外烽火已停，估計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聽見這話，雲婉心裏又跟著揪緊。
“知道了。”
潘志博退到旁邊，看著馬車的車簾被人掀起，侍女走上前扶住裏面的人，緩步走下馬車。
潘志博低下頭行禮，不敢繼續直視，眼看著一行人邁進宮門，踏上了宮道。
直到一行人走遠，潘志博才擡起頭，看見隊伍後面跟著的幾名小廝，忍不住問宮門前的侍衛：“殿下平日出宮，難道身邊不帶侍衛、只帶小廝嗎？”
幾名侍衛面面相覷，最後其中一人答道：“之前幾次，殿下身邊都是帶著侍衛的，沒帶過小廝。”
潘志博皺起眉頭，覺得有些不對，正吩咐人道：“帶些人進去，把那幾個小廝攔下，好好查……”
“潘大人。”
潘志博聽見回過頭，看見左都督黃昌達帶著幾名侍衛，朝他走過來：“宮裏已經安排好人了，大人不必操心。”
潘志博以為他有意的，不服氣道：“雖然宮裏的守衛是都督府安排的，但下官也有權過問吧。”
黃昌達也不與他置氣：“這是大長公主的意思，潘大人若是想過問，不如直接去問大長公主。”
“你！”
黃昌達不再理他，帶人直接走進宮裏。
剛邁進宮門，黃昌達又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潘志博：“潘大人，大長公主吩咐了，今夜無論發生什麽，宮門絕對不能開。”
聽見黃昌達又用大長公主的旨意來壓自己，潘志博滿肚子都是火氣，忍不住質問道：“憑什麽不能開？再過一會兒，城外的人就要回來了，難道大人們進宮匯報，也不打開宮門嗎？”
黃昌達頗為無奈，幹脆道：“沒有大長公主的旨意，誰也不許進來。”
潘志博氣得指著他，黃昌達卻轉過身，帶著幾名侍衛走進宮內。
宮門再次被關上，潘志博氣得跳腳，最終還是被關在宮門之外。
黃昌達踏上宮道，旁邊的一名侍衛上前，壓低聲音道：“宮內已經按照大長公主的意思，全部準備好了，都督不必擔心。”
“人呢？”
“人已經跟著大長公主，一起回到乾清宮了，我們的人一直在盯著，t不會出問題的。”
黃昌達點點頭：“務必要保護好陛下和大長公主，不得有半點閃失。”
“是。”
很快，黃昌達就來到乾清宮的門外。
門口的侍衛們看見黃昌達，紛紛朝他行禮。
黃昌達站在宮門前，從宮門裏望進去。
他看見雲婉帶著小廝和侍女走進庭院，正好遇到小皇帝蹲在正殿門前的臺階上，似乎在等著雲婉回來。
黃昌達沒料到小皇帝會坐在那兒，瞳孔瞬間一縮，一時間也顧不上別的，按住腰間的刀，大步跑了進去。
雲婉也沒想到允炳會在外面等著自己，腳步頓時停下來。
她下意識掃了眼身後的小廝，剛要支走允炳，就看見黃昌達從門口走進來，徑直路過她，直接朝著允炳走去。
黃昌達按著腰間的刀，護在允炳身前，允炳瞧見雲婉回來，本來滿心歡喜地站起身，看見黃昌達的舉動，也頓時楞住了。
知道黃昌達是擔心允炳的安全，但此舉也會打草驚蛇。
雲婉沒有辦法，幹脆攤牌不再裝了。
她轉過身，給了門外侍衛一個眼神，侍衛立即跑進來，將她身後的小廝們團團圍住。
看著幾名小廝六神無主，只有一人不動如泰山。
雲婉嘆口氣，緩緩說道：“鄭大人，今晚大雪已停，我們好好聊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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