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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裏,香爐中的焚香清煙飄飄。

書案上燃著燭火,昏黃的燭光攏著一道纖細的身影。

雲婉坐在書案前,身上穿著單薄的白色裏衣,外面披著一件寬大的淡青色外袍。

她手裏握著書,半倚在椅子裏,百無聊懶地翻著書頁,看得並不走心。

蠟燭爆了個燈花,雲婉悄悄擡起頭,看向旁邊正襟危坐的男人。

他穿著白色裏衣,修長的手指捏著毛筆,神情專註地在書本上寫著字,眉頭卻微微蹙著。

雲婉放下手裏的書,湊過去問他:“你在寫什麽?”

他停下手裏的筆,嘴角勾出抹笑意,若無其事地合上書本。

“沒什麽。”

雲婉不高興地瞥了他一眼,正要坐回去,她腰後卻纏上一只手臂,將她摟到懷裏。

男人的手臂堅實修長,雲婉無處可逃,只能被他摟著坐在他的腿上。

他捏住雲婉的臉頰,輕輕搖了幾下:“生氣了?”

雲婉一把打掉他的手,抱著手臂不說話。

他看見反而笑了,將她抱得更緊,吻上她的脖子。

雪白的脖頸泛著溫潤的光澤,勾勒出漂亮的肩頸線條。

溫熱的氣息灑在脖頸間,他吻著雲婉的脖子一路往下,薄唇含咬住她的鎖骨。

雲婉輕哼了聲,伸手抵住他堅實的胸膛,將他推開些:“別鬧。”

他靠在椅背上,看著雲婉坐在他身上,衣衫半敞露出瓷白的肌膚,清麗的面容也染上一層薄紅,杏眼裏含著點點水光。

雲婉咬著殷紅的下唇,清了清嗓子說道:“你最近……好像不太開心,發生什麽事了嗎?”

他神色一頓,若無其事道:“沒事。”

雲婉看了他好半晌,最後無奈嘆氣,靠在他的懷裏,捋著他的衣襟道:“t你有事要和我說,我們是夫妻,你不要總一個人扛著。”

他撫著雲婉的後背,答道:“好。”

說著,他摟住懷裏的人:“困不困?”

雲婉默默點頭,男人直接抱起她,從書房一路走回主屋。

屋裏沒有燃蠟燭,月光透過窗戶,隱隱綽綽地映在地上。

他將雲婉放在床榻上,拿掉她身上披著的外袍,隨手搭在椅子上。

回過頭,雲婉正跪坐在床邊,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見他走回來,雲婉坐直身子,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主動送上嬌軟殷紅的唇。

溫熱的氣息交織在一起,他上前扯掉雲婉松垮的裏衣,將人按在自己身下。

窗外的月光清冷,屋內的溫度卻燙得灼人。

不知過了多久,雲婉才被松開。

她失了力倒向床榻,汗濕的臉埋進被褥裏,隱沒了嬌柔的聲音。

她在被褥裏喘著氣,很快被人摟住,滾燙的指尖撥去她臉上汗濕的發絲。

雲婉枕著他的手臂,蜷縮進他懷裏,思緒還沒有回位,就聽見他低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明日出去一趟。”

雲婉四肢無力,一點都不想動,嗓音也變得沙啞:“去哪兒,遠嗎”

他摸著她泛紅的臉:“不遠,晚飯不必等我。”

聽見這話,雲婉終於擡起頭,看向身前的人。

他漆黑的眼眸裏不見光彩,目光落在她臉上,像是繾綣的模樣。

“你又要去見顧逸明?”

她臉上的手一頓,半晌,默默收了回去。

他盯著雲婉:“你怎麽知道他的?”

雲婉心一沈,撐著手臂坐起身子:“你這幾次出門,不都是去見他嗎?”

他沒有動,目光落在空了的懷裏,半晌沈聲道:“你讓人跟蹤我。”

雲婉咬了咬唇,連忙勸道:“阿煜,現在朝堂很亂,皇嫂薨逝之後,內閣裏都是鄭首輔的人,連允炳也聽他的話。”

“顧逸明一向和鄭首輔不和,你和他走得太近,很容易引火燒身。”

他沒說話,默默看著雲婉,見她蹙著眉頭,眼睛裏都是擔憂。

他抿緊薄唇,半晌才開口:“睡吧。”

這一晚,雲婉睡得極其不踏實,腦子昏昏沈沈的,卻能聽見旁邊人翻身的聲音。

直到天亮,雲婉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等她睜開眼睛,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她伸手摸上去,發現還有些餘溫。

雲婉立即扯開床帳,朝外面喊道:“小月!”

房門被推開,小月急匆匆進來:“怎麽了殿下?”

雲婉問道:“孟煜出門了嗎?”

小月點了點頭:“駙馬剛走,還說讓您多睡會兒,不讓奴婢吵您呢。”

見雲婉皺起眉頭,小月試探著道:“殿下,還要派人跟著駙馬嗎?”

雲婉沈吟片刻,擡頭道:“跟著他。”

頓了頓,她又接著道:“讓人一定護好他。”

“是。”

……

夢境戛然而止。

清晨鳥鳴不斷,雲婉從床帳裏探出腦袋,看著周圍熟悉的寢殿,心裏越發覺得怪異。

不知道為什麽,她最近總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而且沒頭沒尾的。

看見香爐中的焚香未滅,雲婉披上榻邊的外袍,走過去熄滅了焚香。

之後幾日,雲婉都沒有見到孟煜。

文華殿的新任講官,在恢覆講學的那日已經到任。

雲婉帶著允炳到文華殿時,看見正殿的階梯下,正站著幾位講官。

瞧見雲婉和允炳過來,幾人紛紛行禮,其中一人上前道:

“臣禮部侍郎楊慎廷,參見陛下、大長公主。”

允炳眨著眼睛,頗為疑惑:“楊侍郎,以後是你擔任講官嗎?”

楊慎廷點頭:“是。”

雲婉看著旁邊幾位講官:“文華殿的講官們都飽讀詩書,楊大人也定有過人之處,允炳日後要好好學。”

允炳乖巧地點點頭,楊慎廷依舊面無表情:“臣不敢當。”

雲婉和允炳對視一眼,知道這人不愛言語,允炳也沒再說什麽,提著小袍子走上臺階。

楊慎廷正要跟過去,卻被雲婉喊住了。

“楊大人,方便聊兩句嗎?”

楊慎廷站住腳步,只能走過去,低頭行禮道:“殿下有何吩咐?”

雲婉壓低聲音,問道:“孟煜……最近還在內閣嗎?”

楊慎廷點頭:“是。”

“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楊慎廷沈吟半晌,才開口道:“大人一切安好,殿下為何會這麽問?”

雲婉頗為疑惑:“既然無事,那他好端端的,為何突然辭去講官?”

楊慎廷頓了片刻,臉上難得出現疑惑的神情:“孟大人要去荊州了,所以才讓下官暫代講官,殿下不知道此事嗎?”

雲婉楞了下:“荊州?”

她心裏漫上不祥的預感,立即問道:“他去荊州推新政嗎?”

楊慎廷點頭:“是。”

“什麽時候走?”

“後日出發。”

雲婉站在原地,半天也沒說話。

楊慎廷看出她神色不對,解釋道:“此事是太後娘娘定下的,大人此行不僅是為了推新政,還要配合刑部一同查案。”

“查傅承少的案子嗎?”

見楊慎廷點頭,雲婉略微思忖,大概明白了孟煜的心思。

他為了傅承少和新政,不惜把自己搭進去。

雲婉沈思片刻,驀地轉頭離開了。

“告訴允炳,下學我再來接他。”

楊慎廷站在原地,看著雲婉消失在門外的身影,半天才緩緩答道:“是。”

雲婉很快就到了慈寧宮,她這幾日經常往慈寧宮跑,每次都是在允炳下學之後,帶著允炳一起過來。

雲婉來的時候,裳玉正在正殿前面囑咐幾名宮女事情。

看見雲婉從外面走進來,裳玉有些意外,迎上前道:“殿下今日來得好早,娘娘還在見外臣呢,殿下怕是要等一會兒。”

雲婉看向緊閉的殿門,問道:“誰在裏面?”

裳玉道:“是孟大人來了,說有政事和娘娘稟報……”

話音未落,雲婉越過裳玉,邁上臺階朝著正殿走去。

裳玉回過神,立即上前攔她:“殿下!娘娘還在議事,您現在不方便進去啊!”

看著緊閉的殿門,裏面隱隱傳出說話的聲音。

雲婉走到正殿前,再次停住腳步。

她進去能做什麽呢?

推行新政,是孟煜一直以來的心願。

傅承少的案子,也交由刑部審理了。

事情已經足夠圓滿了,難道她還要去阻攔孟煜嗎?

裳玉見雲婉停下來,立即跑過去站在她身前,生怕雲婉會沖進去。

雲婉看著裳玉緊張的神色,一時也沒再說什麽。

她默默轉過身,望向庭院裏的桃樹。

此時花季已過,前段日子的幾場雨,已經打落了枝頭上大部分的花朵。

桃花落在地上,枝頭的新芽長得郁郁蔥蔥。

夏天要來了。

驀然間,正殿的門被人打開。

雲婉回過頭,看見孟煜從正殿裏走出來,宮女在他身旁引路。

孟煜走下臺階,一擡頭,正好看見站在庭院裏桃樹下的雲婉。

孟煜楞了半晌,淺淺扯起嘴角,朝著雲婉走過去。

他在雲婉面前停下,朝著她行禮。

雲婉盯著他絳色的官袍,看著上面栩栩如生的仙鶴,心情說不出的覆雜。

“殿下今日怎麽沒去文華殿,陪著陛下一起聽講學呢?”

雲婉回過神,見孟煜垂眸看著自己,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隨意道:“文華殿有什麽可去的?”

“又沒有我想見的人了。”

孟煜神色微怔,心頭像是被不輕不重地揉了一下。

雲婉垂著眼眸,半晌才道:“你辭了文華殿的講官,不會是因為,你不想見我吧。”

孟煜立即道:“自然不是,此事與殿下無關。”

“與我無關……”

雲婉琢磨著這幾個字,緩緩道:“所以,你也沒打算告訴我,你要去荊州的事,是嗎?”

孟煜身子一僵,頓時擡頭看向雲婉。

“我……”

“為什麽不告訴我?”

雲婉盯著他:“在你眼裏,難道我們連朋友都不算嗎?”

“不是的。”

孟煜看著她許久,才開口道:“是想與殿下說的。”

雲婉楞了下,聽見孟煜認真道:“定下那日就想說的,但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有什麽不知道的?”

雲婉瞪著他:“就說你要荊州,有那麽難嗎?”

孟煜垂下眼眸,半晌才開口:“我怕你會攔我。”

雲婉一楞:“我為什麽要攔你?”

見孟煜沈默下來,半晌都沒有說話。

不知為何,雲婉又想起那晚的夢。

雲婉移開目光,輕咳了聲:“你去荊州是皇嫂定的,旁人不敢輕易動你,自己小心些就是了,不會有事的。”

她瞥了眼孟煜,想了想又道:“是後日出發吧。”

見孟煜點頭,雲婉道:“正好,明日我要出趟門,你陪我一起去。”

孟煜疑惑道:“殿下要去哪兒?”

“保密。”

雲婉抱著手臂,故意道:“明日巳時初,在你家門口,敢不來你就死定了。”

說完,雲婉直接越過他,朝著後面的正殿走進去。

孟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回頭看向正殿。

他看見雲婉走進去,站在殿門口沒動。

下一刻,雲婉驀地轉過身,朝著t庭院裏的孟煜喊道:

“你一定要來啊!”

雲婉盯著他,忽然放輕聲音道:“我會等你的。”

庭院裏,枝頭上的最後一朵桃花,隨著和煦的夏風一同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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