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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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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寒

屋內安靜了一瞬。

雲婉笑盈盈地盯著孟煜,見他薄唇緊抿,眼裏神色不明。

半晌過去,孟煜才再次開口,聲音卻有幾分沙啞:

“臣對殿下,不敢有非分之想。”

雲婉一楞,有些意外。

都這樣了,他還不肯承認?

孟煜低下頭,聲音有些顫抖,卻十分懇切:

“臣出身寒門,家世並不顯赫,先帝命臣教導陛下已是天恩,臣一心想輔佐陛下,為大梁社稷鞠躬盡瘁,萬死不辭。”

屋內更加寂靜。

雲婉盯著眼前的人,忽然嗤笑一聲:“說那麽多廢話做什麽?我就問你一句。”

她抱著手臂,勾起嘴角,眼裏卻無笑意: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孟煜唇上的血色徹底褪盡。

他盯著面前人兒手腕上的淤青,心裏密密麻麻地疼著,胸膛堵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沈吟片刻,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臣不敢高攀。”

話音落下,屋內寂靜如斯。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才傳來一聲輕笑:

“行,我明白了。”

雲婉從懷裏取出兩張宣紙,隨意地扔在桌子上。

看著上面密密麻麻寫著要註意的事情,和煎藥服藥的方法。

她盯著這兩張紙,自嘲苦笑:“孟大人心懷天下,是本宮高攀不起。”

她轉過頭,看向臉色煞白的孟煜,嘴角的笑意若有若無:

“本宮希望孟大人官運亨通,步步高升,早日尋到真正的心上人。”

說完,雲婉轉過身,臉上的笑意瞬間收了起來。

房門被一把扯開,“咣當”一聲巨響,猛地撞在墻壁上。

纖細的身影轉眼消失在門外,只剩下房門在風中“吱呀”輕響,來來回回地晃動著。

如果說,雲婉之前還抱有一絲幻想,以為憑借這顆真心,早晚能打動他。

今日孟煜這一番話,讓她最後的幻想也灰飛煙滅了。

仙鶴果然不是一般的仙鶴。

他有他的宏圖偉志,遠大抱負。

哪怕險些在她這條陰溝裏翻了船,也能及時脫身出來。

因為在他眼裏,自己只是他大好前程上的絆腳石、攔路虎。

無論她做什麽,也入不了他的眼。

因為,他只在乎他的仕途,根本不在乎她。

雲婉站在公主府門前,望著眼前高闊莊嚴的府門,抱著手臂看了許久。

她忽然覺得,這座高門深院,怕是裝不下她的心上人。

府裏面的小廝看見她,連忙跑出來行禮:“殿下,您回來了!”

雲婉默默點頭,人卻依舊站在原地。

小廝上前一步,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您在看什麽?”

雲婉收回目光,沒有回答他:“我補一覺,不許旁人來打擾我。”

“殿下!”

雲婉剛要進去,又被小廝喊住:“殿下,今早宮裏派人來傳話了,讓您盡快回宮呢。”

雲婉立即回頭:“怎麽了?”

小廝搖搖頭:“奴婢也不清楚,來傳話的是慈寧宮的公公,也沒說是什麽原因,只說讓您盡快回去。”

聽見這話,她心頭頓時湧上一陣不詳的預感,雲婉邊走邊吩咐:

“備馬車,立即回宮。”

“是!”

雲婉換了身衣服,就急匆匆坐上馬車回宮。

她本來還有些困乏,昨晚在床榻邊守了一整晚,她沒怎麽睡好,身上也疼得很。

但是,剛一踏進慈寧宮,就看見太醫院的幾位太醫站在寢殿外面,雲婉瞬間清醒過來。

太醫令許世深正和幾位太醫商量著,擡頭看見雲婉匆匆走過來,幾人連忙行禮。

掌事姑姑裳玉站在門口,正用手帕擦著眼淚,看見雲婉回來,頓時哭了出來:“殿下,您可算回來了,現在該怎麽辦呀?”

“怎麽回事?皇嫂病了嗎?”

許世深答道:“娘娘受了風寒,昨晚就有些發熱,目前還未退熱。”

“娘娘的身體本來就虛弱,若是不能盡快退熱,怕是會越來越嚴重。”

雲婉心裏咯噔一下,立即問道:“沒有辦法退熱嗎?”

許世深有些猶豫:“臣已經施過針,也開過退熱的藥方,但是……效果並不好。”

裳玉擦著眼淚:“娘娘燒得厲害,根本餵不下藥,把藥都吐出來了。”

許世深神色凝重:“若是今晚還不退熱,恐怕……殿下就要提早做準備了。”

裳玉一聽,頓時抽泣起來,雲婉也楞住了。

她知道太後身體不好,這次找她回宮照顧小皇帝,她本以為皇嫂是出於私心,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留在宮裏。

但是沒想到,不過幾日功夫,太後就病得這麽重。

耳邊傳來裳玉的抽泣聲,以及太醫們的嘆息聲。

雲婉站在原地片刻,忽然問道:“若皇嫂能退熱,是不是就沒事了?”

許世深點頭:“會比現在好一些。”

雲婉沈吟片刻,轉頭看向裳玉:“裳玉姑姑,讓下面的人都管好嘴,對外就說娘娘受了風寒,身體不太舒服,也請幾位大人勿要多言,”

幾位太醫紛紛稱是,裳玉擦著眼淚問道:“可是,陛下那邊怎麽辦?”

“我留了小月照顧他,暫時不會有事,誰也不許去胡言。”

雲婉看了眼周圍的宮女和內侍,沈聲道:“從今日起,沒有本宮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慈寧宮。”

“是。”

雲婉看向裳玉:“我去看看皇嫂。”

裳玉上前打開門,跟著雲婉一起走進去。

幾位太醫面面相覷,有人低聲問:“若是娘娘……那該如何是好?”

許世深看著被關上的房門,忽然開口道:“還有殿下在呢。”

幾人紛紛楞了楞,繼而點頭稱是。

寢殿裏,雲婉坐在榻邊,伸手掀開床帳,看向躺在榻上的人。

太後還在昏睡,唇上沒有一點血色,臉頰不正常地發白。

雲婉拉住她滾燙的手,攥在自己的掌心裏。

裳玉抹著眼淚:“娘娘昨晚到現在一直睡著,連水都喝不下,人還在發著熱。”

雲婉安慰般地看了她一眼:“放心,皇嫂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裳玉姑姑,您去打一盆溫水,再拿條帕子來。”

裳玉點頭,很快就打好水,端著水盆走進來。

雲婉挽起衣袖,親自打濕帕子,給太後擦著身子。

裳玉想要上前替她,卻被雲婉避開了:“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做的。”

雲婉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她受了風寒,夜裏發起高燒來,怎麽也不退熱,也餵不下去藥。

她皇嫂急得不行,不停地用手帕給她擦身子,守了她一整個晚上,天亮了她才逐漸退熱。

醒來的時候,她皇嫂摸著她的臉,笑著和她說:“我們清陽要快些好起來,不要生病了。”

寢殿t裏門窗緊閉,光線昏暗。

雲婉望著窗戶上模糊的太陽影子,心也跟著一點點沈下去。

她想起來幾個月前,她皇兄離世的那晚。

她皇兄難得清醒過來,拉著她的手說:“阿纓身子不好,以後皇兄不在了,你替皇兄多照看她。”

當時,她一聽就掉下眼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皇兄摸著她的頭,囑咐她道:“公主府雖好,但只有你一人,還是會覺得孤單。”

“皇兄希望,日後能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在你身邊陪著你、照顧你。”

“我們清陽,一定要開開心心的。”

視線逐漸變得模糊,雲婉看向榻上緊閉雙眼的人,眼眶一陣陣發酸。

她擦去臉上的眼淚,在心裏默念著:

清陽只有您了,皇嫂。

再陪陪清陽吧。

陽光逐漸淡去,雲婉在屋裏守了一整日,屋裏的水也換了一盆又一盆。

眼看著夕陽西下,許世深站在外面的廊下,心也幾乎沈到谷底。

陡然間,裳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許大人!娘娘退熱了!”

許世深連忙上前,跟著裳玉進入寢殿。

床榻邊,雲婉正將手帕扔回水盆,看見許世深進來,她起身讓出位置。

許世深在榻邊跪下把脈,半晌過去,他終於露出笑容:“娘娘好些了,臣這就去取藥,看看娘娘能否喝下去。”

看著許世深跑出去,裳玉也終於放下心,轉頭對雲婉道:“殿下去歇一會兒吧,奴婢瞧著您臉色也不好,一會兒讓許大人為您瞧瞧可好?”

雲婉擺擺手,在榻邊重新坐下:“沒事,等皇嫂喝完藥,我就去休息。”

許世深一刻也不敢耽擱,出去開好藥方之後,就命人去太醫院取藥。

等拿回藥材、再煮好之後,天色已經暗下去了。

雲婉吹了吹湯匙裏的藥,餵到太後嘴邊,這一次藥終於被咽了下去。

裳玉頓時露出笑容,許世深也松了口氣,雲婉回頭問道:

“把這藥喝完,皇嫂就沒事了嗎?”

許世深頓了下,低頭道:“若是到明日早上,娘娘都沒有再發熱,之後便會逐漸好轉的。”

聽見這話,裳玉的笑容又收了回去,雲婉看在眼裏,安慰她道:“今晚我守著皇嫂,定不會有事的。”

“殿下,您臉色也不好,千萬別累著了,還是奴婢守著吧。”

許世深聽見,立即上前問道:“殿下是不是昨夜沒休息好?”

雲婉沒回答,徑自說道:“沒事,大人先回太醫院吧,若是皇嫂有事,我再派人去太醫院找您。”

許世深見狀,只好行禮稱是,轉身退下。

他剛離開,門外就有內侍來報:“啟稟殿下,門外有外臣求見娘娘。”

雲婉有些奇怪,此時臨近宮門下鑰,正常來講,不應該有外臣再來後宮了。

裳玉先一步問道:“來的人是誰?”

內侍回道:“回姑姑,是內閣的閣臣孟煜,孟大人。”

聽見這個名字,雲婉放下手裏的藥碗。

裳玉覺得奇怪:“孟大人可有說過,是為何來此嗎?”

“大人說,是因為新政的事。”

裳玉看向雲婉,一時間有些猶豫:“殿下,要讓孟大人回去嗎?”

雲婉沈吟片刻,將手裏的藥碗交給裳玉:“您先給皇嫂餵藥,我過去看看。”

她看向內侍,吩咐道:“讓他到偏殿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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