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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寬面無表情。

“事到如今你還在問這種問題, 可見是真的沒救了。”

三皇子威逼利誘他的時候,他佯裝順從。

可是他心裏清楚,三皇子壓根就不是秦鑒的對手。

與三皇子合謀, 威國公府上下都會死。

與秦鑒合謀,至少還能保住眼前的榮華富貴。

只是他沒想到,安氏母子居然會那麽主動的往三皇子跟前湊, 甚至在得知秦鑒的‘死訊’之後, 主動請纓, 要去行宮誅殺林氏和四皇子。

蠢。

簡直愚不可及。

秦寬沒有阻止, 反而順水推舟, 以舍棄這母子二人為代價獲取三皇子更多的信任。

“我可是你的親兒子啊!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你為什麽要眼看著我和母親往火坑裏跳?”

秦泰雙目赤紅地瞪著自己的父親, 仿佛地獄裏索命的惡鬼。

秦寬嘆息一聲,“惠褒。”他叫了秦寬的表字。

從這個字就可以看出來,秦寬曾經也是對這個兒子抱有過無限期望的。

只可惜, 這孩子被他母親教歪了。

“你生在秦家,從小錦衣玉食, 享盡榮華, 可是你卻看不透這烈火烹油的富貴之後有多少兇險。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是白來的, 你享了這份富貴,自然就要付出對等的代價,而這代價, 就是你的命。”

“你以為我很痛恨秦鑒嗎?不,他只是個孩子, 縱使有錯,也是唐簡的錯。可我不得不做出恨他的樣子。不得不在他幼年時百般苛責刁難, 做個心胸狹隘,忍氣吞聲的威國公。”

“唯有如此, 唐簡才能放心。才會繼續讓威國公府當秦鑒的遮羞布。秦家上下才能繼續享受榮華富貴。”

秦泰懵住了。

“您以前為什麽不對我說這些?”

“因為不能說。如果不是唐簡死了,這些話我帶進棺材也不會說出來。”

秦泰失聲痛哭。

“可是我是您的親兒子啊!您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活在秦鑒的陰影之下,我有多憋悶,多痛苦?威國公府上下都被他打壓廢了,您難道不知道嗎?”

秦寬:“我當然知道。但廢物又如何?總還是能享受錦衣玉食的廢物。總比抄家滅族來的強。”

這世上誰人不苦?

誰人不忍?

誰人不熬?

端看誰熬得過誰罷了。

秦寬自己被唐簡帶了那麽大一頂綠帽子,又忍氣吞聲幫唐簡養了這麽多年兒子,現如今還要繼續仰秦鑒的鼻息而活,他又抱怨什麽了?

“父親,您救救我好不好?我不想死。”

“為父無能為力。”

“可您只有我這一個親兒子了啊!”

秦寬語氣冰冷木然,“待到三年國喪之後,威國公府會迎新的主母進門。”

就算他自己生不出兒子了,也可以從族中過繼,總之,偌大的威國公府,不可能後繼無人。

兒子對他來說,並不珍貴。

“母親與您夫妻二十餘載,一日夫妻百日恩,您難道連她也不救?”秦泰還是不肯放棄。只要安氏能活著,那麽安氏一定會想辦法救他。

秦寬的神色變得頹然,他伸手將形銷骨立的秦泰抱入懷中,“若是為父有這個本事,早就殺了唐簡自立為帝了。”

那樣他的婉苓興許也就不會死了。

他連自己的發妻都救不了,更何談後娶的繼室?

秦泰被抱得太緊,頭臉埋在秦寬的胸腹之前。

他想掙開一點,可是秦寬的手卻將他死死按住。

身體衰敗虛弱的秦泰全然不是秦寬的對手,很快便如溺水之人一般垂死掙紮。

可無論他怎麽掙紮,秦寬都摁住他的後腦,把他的口鼻牢牢摁死在胸前。

不知過了多久,暗室內重新變得安靜,只餘下秦寬一個人的呼吸聲。

......

三天之後,威國公府掛起了白幡。

秦安氏和兒子秦泰因感染惡極雙雙暴斃,國公爺悲痛不已。

但因為處在國喪期間,且新帝登基不久,這場葬禮辦得十分的低調。

縱使如此京城數得上名頭的官宦人家也全都要去國公府吊唁一番。

方恪也去了,只是晚上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

方夫人近來身體不適,並沒有陪著方可一起去調研,此時見丈夫神色不愉,不免關心,多問了兩句。

“夫君怎麽了?”

方恪搖頭,“無事,就是覺得有些累罷了。”

“你還想瞞我?說吧,今日在國公府又遇到了誰,誰惹你不痛快了?”

方恪猶豫了片刻,才緩緩道:“是陳愷。”

方夫人眉頭微蹙,“陳愷又出了什麽幺蛾子?上次的教訓他還沒吃夠嗎?”

“是周氏。如今周氏又有了身孕,陳愷又對她寵愛有加。今日在葬禮上遇到,我發現陳愷竟對我t疏遠了許多。”

“我還當是什麽事兒,就這樣也值得你心累?,早在王爺將你調去吏部,將陳愷調去工部之時,你就應該明悟,你和陳愷之間的情誼走到了頭。”

“如今朝政大局初定,朝廷內憂外患不止,王爺正是用人之計,可依我看來,陳愷的心思相當危險。”

“你與他同僚一場,自然是不願意看到他身敗名裂,抄家滅族,可是個人有個人的命數,他與周氏之間的牽扯,外人插不進去,既然如今他們夫妻和好如初,我們也不好做惡人,靜觀其變吧。”

方恪點頭,“也只能如此了,只不過我擔心陳愷會被人利用,做出一些對王爺不利的事。”

方夫人嘆息,“我寫封信給太後,在信中稍微提及一下,希望太後能夠提醒王爺有所提防。”

“好,有勞夫人了。”

方恪看著窗外的景象,眸光變得幽深。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

平靜的日子總是過得格外快,一轉眼就到了太後的千秋壽誕。

這是林星若當上太後之後過的第一個千秋節。

宮裏宮外都十分重視。

只不過因為三年國喪未過,千秋壽宴上不能飲酒,不能歌舞,但群臣該上的供,該有的禮半點不能少。

畢竟這可是個巴結太後大好時機。

所以,這個千秋宴表面低調,實際上卻熱鬧非凡。

各種奇珍易寶,價值連城的壽禮都流水一般的往宮裏送。

席間,林星若高坐上首,享受著眾人的跪拜與恭賀。

林星若這邊都是命婦女眷,外大臣們則都是在外殿列席,以攝政王為首。

方夫人看著對面與長公主談笑風生的周氏,只覺得一陣糟心。

近來周氏與長公主走得極近,兩人幾乎形影不離,而世人皆知長公主與太後不慕。

方夫人有一種預感,在今日的壽宴之上,長公主與周氏一定會作妖,且事情還不會小。

太後初初涉政,眼下正是需要穩定局勢的時候。

若是陳愷對周氏說了些不該說的,周氏說不定會借此大做文章。

但方夫人此前已經寫信提醒過太後,想來太後也是個心中有成算的,不會全無準備。

就在方夫人內心焦灼不已的時候,周氏站起來了。

“啟稟太後,臣婦有事要奏。”

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周氏的身上。

林星若聞言,眉梢輕挑,嘴角勾起淺淡的笑容。

“準奏。”

周氏沒有跪下陳奏,反而是擡起了頭,目光挑釁的與高座之上的林星若對視。

“臣婦以江山社稷之名,以天下萬民之名,奏請太後撤簾退朝,還政於社稷!”

聞言,方夫人拍案而起。

“周氏你瘋了不成?竟敢在太後面前大放厥詞!你有什麽資格用江山社稷之名,用天下萬民之名?”

一臉冷笑的長公主這時也開口道,“方夫人何必動怒呢?陳夫人既然敢這樣說,想必自有她的理由。陳夫人,你不如把背後的緣由說出來?太後究竟有何失德之處?”

在座的夫人們小姐們彼此面面相覷,全都噤若寒蟬,大氣兒都不敢喘。

“我有證據證人可以證明,太後在入宮之前就已失貞,當今皇上血統存疑,恐並非先帝血脈。”

這話說出來之後,簡直就像一滴水落入了油鍋之中。

原本安靜的落針可聞的殿內,瞬間就響起了無數的竊竊私語之聲。

若周氏所言是真,那麽恐怕朝堂上又要掀起腥風血雨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林星若的反應,可是他們又沒有人敢擡頭去窺探林星落的表情。

林星若高高在上,神情鎮定,沒有任何慌亂或者羞恥,仿佛周氏所說的不是什麽驚世駭俗之言,而是尋常百姓家雞毛蒜皮的閑話。

她微微側眸,似笑非笑的目光向下掃去,“周氏你可知,汙蔑太後,誹謗今上,是什麽樣的罪過?”

她的聲音太過輕描淡寫,那其中隱含的皇權威嚴,令原本自信篤定,堅毅非常的周氏開始瑟瑟發抖。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

想到長公主對她說的那些關於太後與攝政王之間的齷齪,想到自己母親兄弟曾因太後和攝政王受過的那些屈辱,想到被這對奸夫□□欺瞞的先帝以及群臣,想到尚不知情的無辜百姓,周氏就覺得自己有責任,有義務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她能否名流清史,就看今天這一役了。

“太後無需當庭恐嚇。若您真的問心無愧,大可讓我把證人傳喚到當場,與您對質。”

林星若還沒開口,長公主就已經搶先道,“事已至此就把證人傳上來吧。”

林心若揮了揮手,鄭囂會意,示意奴才們把人放進來。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威國公府的秦五小姐瑟瑟發抖地走了進來。

周氏面上帶著冷笑,“太後可還記得?當日給你下藥,害你失貞的人正是秦五小姐。”

若不是長公主拿捏住了秦五小姐母親的把柄,以母親的名聲性命相要挾,秦五小姐又怎麽會拼著性命不要出來指證林星若?

秦五小姐既是證人,手上也有證據,只要她原原本本的交代出來,那麽林星若入宮前失貞的事實就會大白於天下。

唐瞻的皇位自然也會不保。

到時候唯一能登基的就是大皇子,而長公主已經完全掌控了懦弱無能的大皇子。

大皇子登基,長公主攝政,而她則會成為長公主身邊的第一女官!

她再不用仰仗陳愷,自己便可以出將入相,創一番基業,庇佑自己的娘家。

為了這樣的夢想,她甘願賭上一切。

就在周氏無比緊張憧憬的時候,秦五忽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太後恕罪,太後開恩!臣女從來沒有說過那樣的話,這一切都是周氏和長公主逼我的!他們說如果我不聽話就要殺了我娘!臣女實在是太害怕了,還請太後救救臣女和臣女的母親啊!”

說完就砰砰砰地磕頭。

那聲音震得周氏和長公主的腦瓜子嗡嗡作響。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死丫頭,連生母的死活都不顧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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