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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 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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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桃夭

◎一向生殺予奪的人間帝王,竟也會祈求上蒼◎

是夜,露深更重。

京郊樹林裏,幾只鳥雀盤桓在空中,偶爾發出幾聲嘶啞的鳴叫,又如驚弓之鳥般相繼飛走。

萬般黑暗處,一抹清麗的身影出現在長路盡頭。

“姑娘,奴婢只能送您到這裏了。”

謝琉姝點點頭,轉身看向張文青,抿了抿唇,忽然道:“若我下次想見他,還是來這裏嗎?”

張文青怔了一瞬,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為難,須臾,他從袖口處拿出一枚煙花彈,交到謝琉姝手中,恭敬道:“姑娘若是有事,可向天空放它,屆時殿下自然會知曉。”

謝琉姝點點頭,目光微閃,接過煙花彈,轉身離去。

張文青在原地站了半晌,良久後,唇邊勾起一抹意味不明道笑容來。

哪有那麽容易。

天色漸晚,濃重的夜霧不斷蔓延,錢影在原地焦急轉了幾圈,才終於發現一輛熟悉的馬車從不遠處緩緩駛過來。

他迎上前去,喚了一聲。

“娘娘。”

車簾被掀起,謝琉姝頷首,語氣平靜道:“山間霧霭太大了,本宮方才迷路了,讓錢大人擔心了。”

“東西買回來了嗎?”

錢影將籃子裏的香燭遞上前去,恭敬道:“都在這裏了。”

“嗯。”

謝琉姝點了點頭,馬車行了半刻,才來到一座古寺門口,時值深夜,僧人們原本已經歇下,但她來到門前時,卻看到燈火通明,一輛漆黑低調的馬車停在門口。

她蹙眉,心中不解。

入院後,謝琉姝剛走到前殿,腳步卻不由自主停下了,只見莊嚴佛寺前,一道玄衣身影立在那裏。

他雙手合十,跪在蒲團上,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這樣虔誠的模樣。

一向生殺予奪的人間帝王,竟也會祈求上蒼。

那麽他所求的,是什麽。

長明燈前,謝琉姝在原地站了半晌,直到那抹玄衣身影緩緩轉過身來,漆黑的幽瞳移到她身上,聲音響起。

“晚晚,去哪裏了?”

微風乍起,二人相對而立,風卷著她的發絲飛舞,侍衛們不知何時退了下去,空曠的大殿上,只餘上百盞孤燈與那古樸莊嚴的佛像。

謝琉姝眼眸微閃,緩緩走上前去,柔聲道:“陛下怎麽會在這裏。”

她伸手去碰他的衣袖,卻摸到一片冷沈質感,手指微縮,正要收回來,不料卻被他拉住,溫熱的掌心撫上來,謝琉姝抿了抿唇,自然露出一抹笑容。

沈肆低頭看她,上百盞孤燈發出熒熒之火,將她映照的分外明艷柔和。

不知怎地,沈肆腦海裏忽然出現一幅畫面,當年先帝壽宴,世家貴女皆獻藝,他在角落裏,看見她與太子相談甚歡。

輪到她時,她竟舞了一支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與她相處數日,自以為了解她的一切,可卻不知,原來她竟那樣驚艷。

只是,底下有人拊掌而笑,她面頰微紅,看的卻不是他。

那一次,他戾氣橫生,恨不得不顧一切將她帶走,這份明艷,只他一人獨享。

思及此,沈肆眼眸沈了沈,眼底浮著一層蒙蒙黑霧,拉著她向前走去。

“朕擔心你的安全,所以前來看看。”

神像威嚴莊重,平等溫和的註視著每一個前來祈求的信徒,謝琉姝跪在蒲團上,閉著眼眸許了幾個願望,而後拜了拜。

剛許完願,還沒起身,眼前忽然壓下一片陰翳,緊接著,腰間橫過一條手臂,恍惚間,她只顧驚呼一聲,便被那人吻上了嘴唇。

他的吻又急又深,帶著一絲深藏的慍怒,卻極有耐心,細細描摹她的嘴唇。

而後,一寸寸下移,在脖頸處徘徊了許久。

他要讓她身上覆滿他的氣息,不許出現旁的不屬於他的痕跡。

“陛下……陛下……這裏不行。”

“為何?”

沈肆擡起眸,那雙素日漆黑沈寂的眼底盛滿了情.欲,眼尾泛紅,固執的看著她。

在他身後,悲憫眾生的神像似是緩緩移下目光,註視著塵世一對男女糾纏在了一起。

荒謬。

謝琉姝深吸一口氣,用力推開了他。

而後連忙拉起身上的衣衫,心裏道了句罪過罪過。

才將目光移向他,疲倦的道:“陛下,我累了。”

一整日的精神高度集中,昨夜又被夢魘纏繞,她確實疲憊到了極點,實在有些無心應付。

話落後,她沒去看沈肆的表情,轉身就要出去,才剛走了幾步,卻被人拉住了衣袖,指尖緩緩握上她的手心,她擡眸,望進一雙幽暗的瞳孔。

“抱歉,朕失態了。”

“朕與你一同回去。”

謝琉姝遲疑的點了點頭,確認沈肆這會兒正常後,她才與他一起走到外面。

僧人給他們準備的是上好的廂房,一進去,謝琉姝沐浴完便躺在了塌上,沒過多久,身後貼上來一道溫熱的身影。

緊接著,後頸處傳來細密溫熱的呼吸,不同於方才的強硬熱烈,這次如春風化雨,卻沒有過分的舉動。

又過了沒多久,似乎確認她沒有在意,沈肆忽然覆上來,幾縷墨發垂下,掃在她側臉上,有些癢癢的。

“陛下。”

黑暗裏,謝琉姝嘆了口氣。

“晚晚,朕想你。”

沈肆低頭去吻她的唇,指腹碾過她肌膚,落下一寸寸燎火的熱烈,他強勢將膝蓋擠進她的雙膝,沙啞的嗓音響起,“答應朕,好麽。”

謝琉姝被他弄的有些心猿意馬,下意識點了點頭,卻沒料到,沈肆得了準許,如魚得水般樂了起來。

又是荒唐的一夜。

後半夜謝琉姝被他抱在懷裏,隱約聽見他小聲呢喃了一句什麽,卻沒聽清,她茫然去問“什麽。”卻又被他勾著唇細吻一番。

直到她抵不住疲憊睡過去,他才滿意的將她抱緊。

沈肆閉了閉眼,喉結滾動。

新人勝舊人。

她身上沒有陌生男子的氣息,當年那支桃夭,不緊驚艷了一眾人,也舞進了他的心底,後來他看過很多種舞蹈,卻再也沒有一支,有當初那份怦然。

沈肆親了親她的額角,喃喃將方才的話重覆了一遍。

“晚晚,朕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呢。”

若有一日,你執意離開,到時候朕該如何做呢。

翌日,謝琉姝醒來後,身旁已經沒了沈肆的身影,她用手摸了摸他躺過的地方,已經沒了溫度。

她蹙眉,穿戴整齊後,伸手推開房門,外頭日頭正好,晨光灑下,不遠處的涼亭下,沈肆正坐在那裏。

聽見動靜,他轉眸看來,神情溫和,朝她招了招手,“醒了?”

謝琉姝福身行了一禮,看向面前擺著的粥,腹中隱有饑餓感傳來。

用完早膳後,她本以為沈肆該回去了,豈料他一臉正常的說道:“朕打算在這裏多留幾日,正好祈求國運。”

“那宮裏呢?”

謝琉姝詫異的詢問。

“不是還有滿滿嗎,他也五歲了,朕在這他這個時候,早就一個人生活了,他是太子,身上背負著期望,早早鍛煉一下也是應該的。”

謝琉姝瞠目結舌,在她心中,滿滿不過是個五歲孩童,旁人這個時候正是玩心大發的年紀,很難想象滿滿卻對著一對奏折,整日坐在枯燥無聊的大殿裏。

這麽一想,謝滿滿好慘。

“心疼了?”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沈肆挑眉,自然捏了捏她的手心。

嗯。

身份越高,所要承受的就越多,古往今來,居安思危,期望越多,責任便越多。

謝琉姝知道,沈肆是對滿滿寄予厚望的。

她抿了抿唇,忽然想到,滿滿如今雖然艱辛,但他卻不是一個人,那麽他呢,她聽說,當t年七皇子母親早逝,先帝子嗣眾多,對他實在算不上疼愛,深宮裏又都是拜高踩低之人,當年他的日子,又是何等艱辛。

她伸手反握住他的手,柔聲詢問:“你當年也是這樣的嗎?”

沈肆楞了一瞬,腦海裏想起那些破碎的畫面,他的五歲……

因為多看了幾眼總管訓人,便被那個小太監惡意報覆。

冬天被人罰去在結滿薄冰的冷水裏洗衣,一旦有絲毫懈怠,便會被人關起來,不給飯吃。

他的童年時期,是一整個灰暗。

好在,都過去了。

沈肆搖搖頭,伸手將她摟進懷裏,上蒼或許也是厚待他的,如今深愛的人就在身邊,當年那些苦與現在相比,其實也不算什麽。

“朕當年……可比他頑皮的多。”

“真的嗎?”

謝琉姝眼眸亮晶的,忽然生出好奇。

她還沒聽沈肆講過,他的過去是怎樣的。

沈肆忽然湊上前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麽,謝琉姝聽的越來越不對勁,最後面頰微紅的移開,小聲道:“無恥。”

見狀,沈肆朗聲笑了。

這幾日在寺裏過的倒是十分平和寧靜,每日一早便起來,用過齋飯後,將前一日抄好的佛經送去佛堂,由大師誦讀後,在一把火燒掉。

辟邪去災,祈求平安。

她日日都來殿前跪拜誦讀。

不知為何,這幾日她心跳時常不由自主加快,許是快到了沈肆生辰,又或許是那日見到沈洵之後再無了他的消息,謝琉姝忽然感覺心底發慌。

她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沈肆那一晚的事情。

這一夜,溫存過後,她倚靠在他身前,感受到身旁人體溫升高,謝琉姝抿了抿唇,忽然問道:“陛下,你可有喜歡的嗎?”

“你。”

謝琉姝一怔,縱容他經常這樣,但反應過來後她仍舊有些臉紅,“不是這個意思,臣妾想問,下個月生辰,陛下想要什麽禮物。”

本來想給他一個驚喜,可她發現,自己對沈肆真的知之甚少,他好像對什麽都不熱衷。

本來以為隨口問的一句不會得到有效回答,不料他竟真認真思索起來,半晌後,才緩緩道:“給朕跳一支舞吧。”

舞?

謝琉姝怔了怔,她不是很精通。

但若是給他跳,她願意去學。

“陛下想看什麽舞?”謝琉姝擡眸看他。

“你跳的,朕都喜歡。”

當年那曲桃夭刻在他心底,可那不是為他而舞,如今,他也有了獨屬於他一人的綻放。

思及此,沈肆毫無征兆抱緊了她,將她還未說出口的疑惑盡數吞入腹中,又是一番溫熱。

【作者有話說】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出自《詩經·周南·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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