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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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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霜翎雙瞳緊縮, 也準備好應對,忽然又聽那成熟女子厲聲道:“都這麽久了, 你怎的還記不住,這裏是薄暮紗,丹鱗甲在右邊那櫃。”

“哦哦……是,瞧我這記性。”

小姑娘赧然應聲,轉去了旁邊櫃子。

聽到櫃門啟開的吱呀聲從一旁響起,霜翎心下稍落,仍沒敢松力。

叮叮當當響了一陣, 兩位女子抱著甲衣離去,霜翎總算是卸了氣,撫著額頭看向身邊, 被少年眼中未熄的冷厲嚇了一跳。

少年眨眼間又恢覆了清澈,他一臉茫然盯著霜翎, “怎麽這樣看著我?”

狹小空間之中,兩人就快要貼到一起, 霜翎幾乎能聞到他身上近乎於無的松石香。

“你方才, 是想殺了她們麽?”霜翎仰著臉, 門縫在她眸中添了一線明光。

星雲朗眼眸微動,靜看著她的眼,默默將握著短匕的右手挪到背後。

“沒有, 哪兒能啊, 我只是要趁著她們出聲之前, 輕輕把她們敲昏而已……人家都不見得幹過壞事, 總不能這般魯莽不是?”

他咧著嘴眨眨眼, 正經又無邪。

霜翎輕輕歪頭,目光在他臉上粗略一掃, “誰知道呢。”

星雲朗尷尬一陣,轉頭道:“這地方不安全,我們去別處藏起,再等待晚上吧。”

他當即破出櫃門,霜翎跟在他身後,癟嘴偷笑了笑,她只不過隨口一問,他這麽緊張做什麽,怕損害了他完美無瑕雲游君的形象?

兩人在三樓尋了一處藏匿,到了夜晚亥時,金秀坊打烊,弟子們都回到三樓勞作,忙碌三個時辰過後,又朝樓下走去。

等最後一名弟子淡出視線,兩人才摸出藏身處,悄咪咪跟在隊伍後,眼看著她們重回到售賣商品的一樓。

忙碌一整日,半夜不回四樓歇息,卻集體下行,果然有貓膩。

……只是貓膩當真會藏在最為人多眼雜的一樓?

星雲朗蹲在了樓梯盡頭,只漏半只眼,勉強可見樓下人群的動向。

霜翎則窩在他身後,為避免讓人察覺,她便幹脆不去湊熱鬧,只讓星雲朗一人偷看。

她只聽到一陣腳步聲,片刻後星雲朗拍拍她的鞋,低聲道:“走!”

霜翎跟隨星雲朗下樓,樓下已沒了坊中人的身影。

她正奇怪,便見星雲朗輕步走到白日坊主所在的櫃臺處,向她招了招手。

“她們在下面。”星雲朗悄聲說道。

霜翎蹲下細看,櫃臺底下的地面有一四四方方的裂縫,若不刻意觀察,幾乎無法註意。

“原來密室竟藏在此處!即便客人再多,此地有坊主照看,也無人會在意這普普通通的櫃臺有何玄機。”

星雲朗:“也不知她們會在底下待多久,先藏起來。”

兩人就藏在一樓貨架隱蔽處,過了約莫一個時辰,石板松動,女子們依次從地底冒出,又回去了樓上。

為防坊中人突然返回,兩人又原地等待片刻,直到樓中聲音徹底平息,才摸去櫃臺。

星雲朗依照他暗處所見,打開了地室門機關,霜翎先行邁入,星雲朗殿後,重新蓋上石板。

還未探眸觀看,那股熟悉的猙獰之氣便沖進霜翎大腦,叫她精神不得安寧。

她扶著眩暈的腦袋,望向室中被幽火照耀的金色陣法,無視腦海中的喧囂獰笑,凝眸走近。

陣法周圍擺著十二只蒲團,應當是為人修煉所備。

“看來她們每晚都會來此,借助返靈大陣修煉。只是……我看坊中弟子加上金秀坊主,應當不止十二人。”

星雲朗走了過來,輕巧道:“方才下來的也是十二人,許是新入門的幾名弟子還未有資格接觸到此等修煉秘法呢。”

霜翎點頭,“畢竟是極高隱秘。合歡宗也就罷了,金秀坊這等僅有十來人的小地方,竟也會與那邪祟有染。”

“也許那邪祟便專挑弱小勢力下手,如此利於操控。”星雲朗道。

“或許吧。”

霜翎拿出相機,先記錄現場。

“阿星,你能毀掉它嗎?”

星雲朗抱著雙臂吐了口氣,“毀掉自是不在話下,只是要費些功夫,只怕又驚動樓上之人。”

霜翎觀察那鎮石,喃喃道:“這裏的陣法好像比合歡宗的要弱上許多,如此想來那龐家的陣法似乎更弱……”

莫非陣法強度與修煉之人的強度相關,合歡宗中以返靈大陣修煉之人的數量與實力均為領先,反觀龐家則可能只有一家三口修煉,難道這才是龐家陣法能被輕易破除的原因嗎……

正想著,上方入口忽然松動,霜翎心下一驚,忙收起道具,旋即被星雲朗拉著手扯到一旁站立。

少年的手幹凈有力,霜翎稍稍安了心,他遇危總能淡定,叫她也能冷靜下來。

室門打開,如有霞光透入,但那耀眼的不是雲霞,而是女人的衣裳。

糟糕,竟是坊主親自來了。

女子緩步走下,提燈看著兩人,不喜不怒。

“我便知道,是你們兩個。”

霜翎微微一楞,那並非抓到賊人的態度,看來又是星雲朗及時發力,讓對方誤以為潛入地室的是坊中弟子。

“坊主恕罪,我們也是急於修煉,才……”

星雲朗率先發話,提著嬌滴滴的夾子音裝腔作勢的,聽得霜翎一陣惡寒。

大哥,你都能用幹擾術在別人意識世界添加濾鏡了,就不用親自裝女聲了好不好!

秀春風步步靠近,燈中幽光映得人臉慘白,顯得格外可怖。

她將燈放到一旁,那股煞人之感便隨之褪去。

“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畢竟進坊半月,夜夜只見同門前輩結伴修煉,自己卻不得參與,心中不平,也無可厚非。”

“只是,若有不快,直接向我請示便好,何必偷摸的呢。”

秀春風冷靜看著二人,直到此刻,眸中才透出些許慍怒。

原來坊主認知中的這兩名新弟子才入坊半月,星雲朗倒是機靈,偽裝成未下過地室的新人,他們便更有由頭了。

“那……坊主是允許我二人在此修煉了麽?”

霜翎激動又殷切地問道。

秀春風神色定定,隨後嘆了口氣。

“我可以答應你們,但你們須得發誓,不可透露任何有關此陣之事。”

霜翎當即舉起右手,“我以金秀坊弟子的身份起誓,謹遵坊主之言,必不透露此陣之事。”

星雲朗眼角一跳,這妮子真夠賊的。

他也依樣發了誓。

反正他倆不是金秀坊弟子,咋發誓都算不到他們頭上。

秀春風看著二人,神色稍緩。

“此乃返靈大陣,在此陣中修煉,只需將自身靈氣持續灌註陣中,便能獲得成倍修為。只是,此修煉之法不可冒進,若是一次使用太久,我也不知會發生什麽。”

星雲朗一臉崇拜地感嘆:“坊主真厲害,竟懂得如此神奇的修煉之法!”

秀春風目光淡淡,“只是旁人教授的罷了。”

“是何人教授?”霜翎張大了眸,只當是好奇發問。

“好好修煉便罷了,問那麽多作甚。”

秀春風又涼了雙眼,轉身欲離,霜翎心思驟轉,忽然上前一步喚道:“坊主可認得此物?”

星雲朗見到霜翎掏出了一枚刻畫著金眼圖紋的石牌,登時眉頭飛起,這丫頭瘋了,便如此急不可耐要與人對峙了麽!

秀春風轉過身來,目光落在霜翎手中石牌時,雙瞳頓時一緊。

“你從何處得來?”她沈聲問道。

霜翎移步上前,淚眼盈盈。

“兩年前,父親因病去世,他離開前曾差人尋我,見了我最後一面,又將此信物交給了我。”

星雲朗:“?”

好好,也學會編故事了是吧。

秀春風目光稍頓,“你父親?”

霜翎:“家父姓龐,住在金木鎮中。”

秀春風凝眸細看,意圖找出她臉上的破綻。

“我從未聽說,龐師兄有個女兒。”

霜翎咬唇,“我是私生女,直到父親尋t到我之前,我也只當自己是個孤兒。龐夫人給了我一筆錢財,讓我自力更生,結果就在半月前,我路過金木鎮時,聽聞龐家覆滅,死狀慘不忍睹,我無路可去……聽鎮裏人說,家父與金秀坊主關系甚好,便想著來投奔,也好詢問我父親一家之事……”

她參照坊中年輕小姑娘的語氣,說得弱小可憐,在認知幹擾的潤色下,看在秀春風眼中,更是叫人心痛。

秀春風低嘆一聲,伸手扶起埋頭啜泣的少女的臉,憐憫道:“孩子,你為何不早些與我說呢。”

霜翎眼中波光粼粼,“我怕坊主疑我別有用心,可我只是想謀份生計,同時調查殺害父親一家的兇手而已……坊主,我看到這陣法時,便十分詫異,它竟與父親信物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她揚起臉露出堅定的目光,“父親一家死狀無比怪異,方才坊主又說,修煉返靈大陣不可冒進,所以弟子懷疑,龐家遭此變故,或許便與這陣法有關,還請坊主告知,授予坊主此陣的,究竟何許人也?”

星雲朗睜圓了眼盯著這突然並到一塊兒去的兩人,有些無所適從。

他哪兒想到,霜翎竟也是個說謊張口就來的主,還沒騙到金秀坊主呢,就差點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秀春風垂眸看向泛著冷光的金色大陣,良久幽幽一嘆。

“我倒想幫你,可惜連我也不知他是誰。”

霜翎:“面貌、聲音,也不知麽?”

秀春風搖了搖頭,片刻後又擡起眼,輕聲道:“他身披黑袍,帶著面具,看他的眼睛,可知外貌並不年輕。他眉頭處掩著一粒黑痣,若不仔細瞧,便分辨不出。”

“對了,他身上有股奇特的氣息……像是河底的泥土,若隱若現的。”

河底泥土腥氣,霜翎皺了皺眉,這也太抽象了。

雖然信息不多,但好歹有了指向,這一行也不算毫無收獲。

秀春風見霜翎攏眉低著頭,當她難過,便寧聲安慰道:“先不去想那些,即便要報仇,也需有足夠實力才行。”

霜翎忽然揚起頭,“坊主,若當真是陣法害人,如此危險之物,坊主還要留它麽?”

秀春風眼睫輕壓,沈默少焉,道:“小心便是。”

她握了握霜翎的胳膊,轉身走出地室,不再打擾。

陰暗地室恢覆了安靜,星雲朗揚聲呼了口氣,戲謔道:“霜翎道友,真叫本君刮目相看吶。”

霜翎垂肩低嘆,喃喃道:“這金秀坊主,也並非什麽奸惡之徒,反倒是出人意料的和善。”

少年展顏:“所以呢,你不忍心破陣了?”

“害人之物,當然要破。”

霜翎看向星雲朗,“你估摸著需要多久?”

星雲朗:“半柱香或半時辰,誰知道多久呢,只是一動這陣,坊中的女修們只怕又和上次那般忙不疊趕來,說不定又會被邪祟操控,同咱們大戰一場。”

“……”他說得有理,這還真是麻煩。

霜翎低眉思索,此事與風雲閣長老密切關聯,金秀坊又處在浮空島地界,萬一邪祟爆發,很可能殃及池魚,還是交與焉南風處理為妙。

“走吧,方才騙了秀坊主,指不定一會兒她便識破謊言,殺將過來了。”

星雲朗噙笑點頭,和霜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離開地室,打開金秀坊大門機關逃了出去。

次日一早,霜翎便前往風雲閣報告,星雲朗也是閑得慌,非要湊這熱鬧,於是便在風雲閣中一邊吃著瓜果,一邊看著霜翎向焉南風展示調查成果。

看完霜翎拍下的證據,焉南風靠在椅背上沈默了許久。

“金秀坊暗中栽種隱患,已然違反與本閣簽訂的商業契約。即日本閣會派人清查,將金秀坊逐出浮空島,並毀去坊內的邪祟陣法。”

霜翎微楞,她只期望焉南風能出面解決返靈大陣,沒想他竟要將金秀坊清逐出浮空島。那些女修只是受人誘導,並未行惡,但既然有違契約,焉南風這般處理也好,如此也能叫她們深刻知曉金目是何等邪物。只要手藝不減,金秀坊無論開在何處,都照樣會客流如潮。

“嚴岑長老與秀春風乃是夫妻,極可能也修煉過返靈大陣,如此可能證明昔日襲擊我的便是他?”

“不管他是否襲擊道友,沾染此等邪祟,便無德再行風雲閣長老之職。”

焉南風冷靜說道,隨即他喚來一名手下,對手下吩咐:“向嚴岑長老傳訊,今日起,他便不再是風雲閣之人。”

手下聞言楞住,呆呆應了聲“是”,一臉茫然驚愕地退了下去。

霜翎重新端詳起桌對面輕如雲煙的男子,“真沒想到焉閣主看上去總是一副慵懶模樣,做起事來這般殺伐果斷。”

焉南風偏來了臉,淡淡道:“道友謬讚了。”

霜翎扯扯嘴角,“只是……你不該先向他問些話,然後交代囑咐幾句再做決定嗎?萬一,我是說萬一,他當真是清白的,叫我誤會了呢?”

“清白與否,他自會來辯。二位若是無事,不如就留在風雲閣中飲茶休憩,我想,不出半日,他便會回來了。”

霜翎看著他的眼睛,不禁楞神。

焉南風好似成竹在胸,卻讓人看不出自信。他的自信,仿佛是與生俱來刻在骨子裏,如血液一般天然流淌著的。

青年收到霜翎怔楞的目光,略感疑惑。

“若是怕無趣,本閣也可陪二位打發時間。棋,或是博戲,道友想玩什麽?”

霜翎眼珠子在面前和身側兩人之間轉了轉,三個人能玩啥,鬥地主嗎。

“什麽博戲……要賭錢嗎?”霜翎弱弱問道。

“好啊!”啃了半天瓜的星雲朗瞬間來勁。

“事先說好,只是玩樂。”

霜翎露出禮貌的微笑。

比起這兩個有錢人,她的存款簡直是從貧民窟鉆出來的。

怎麽說,她還欠著星雲朗戒指的債呢!

……

午後,日光正盛時,忽然有人風風火火闖進了待客廳中。

霜翎登時昂首看著那系著抹額的男子,眸光晃蕩,“謝天謝地,嚴岑長老,你可算來了!”

該死的,在接下玩樂的提議前,她忘了焉南風的身份。

那可是憑借零修為,一步步建立享譽天下的風雲閣、打造浮空島商業帝國的老油條!怎麽會在這區區牌桌上吃虧呢?!

只因最初錯了這麽一步,霜翎和星雲朗兩個逐步敗於焉南風匿於無形的精明算計,從清晨玩到晌午,無論如何都扳不回來。

星雲朗倒是不怕錢流走,可霜翎對自家一金一銀都寶貝得很,好在嚴岑及時出現,不然她今日開銷便要遠超心理上限了。

嚴岑看到坐在廳中的霜翎,渾身一震,然而見她冒出的眼神好似見到了救星,他頓時混亂不已。

……什麽情況?

“既然人到了,玩樂便到此為止。”

焉南風渾不在意地丟下手中牌,好整以暇看向嚴岑。

嚴岑這才意識到,焉南風一聲不吭將他逐出了局,卻和旁人在此玩著博戲,真是悠哉的很!

“嚴某犯下什麽錯,閣主緣何要將在下逐出風雲閣?!”

焉南風淡然瞧著滿臉憤懣的男子,啟唇:“本閣已下決心鏟除島內所有金目邪祟勢力,嚴岑長老……不,嚴道友,你不幸為其中之一。”

嚴岑眼眸輕瞇,“什麽金目邪祟,嚴某沒聽說過!”

焉南風微微側臉,目光故意從嚴岑上身掃過。

“十幾日過去,嚴道友的傷應當痊愈了吧。”

嚴岑重重壓著一口氣,捏著雙拳沈聲:“閣主究竟何意,我聽不明白。”

焉南風擡手舉起一張畫布,其中所印,正是霜翎剛從相機中覆制下的照片。

“這地方,道友可熟悉?”

見到那畫布上赫然可怖的金色陣法與四周冷寂的幽光,嚴岑頓時瞳孔震顫。

“我不知這是何處。”

他堅持咬定自己一概不知,只是此時冷汗直冒,聲音也禁不住嘶啞了一分。

焉南風收起了畫布,輕描淡寫道:“不知也罷,本閣正要領眾人前去金秀坊清查,嚴道友便屈尊留在風雲閣中,待本閣向尊夫人問過好,再來接著同道友議事。”

閣主發完話,嚴岑當即臉色大變,心慌則亂,脫口而出:“不可!”

剛出聲,他方意識到自己沖動,又道:“金秀坊內多年輕女子,閣主領著一眾修士氣勢洶洶前去,只怕會引發混亂。”

焉南風理著衣袖,起身優雅走到嚴岑身前,淺淡擡唇。

“如此不放心,讓道友與我等同去,也無妨。”

嚴岑嘴唇顫抖,瞪著眼前矜貴的男子,直覺渾身發涼。

“來人。”

焉南風輕輕一聲令下,頃刻數十風雲閣修士都現於廳中待命。

霜翎提溜著眼看著這陣仗,t從早晨開始便見焉南風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原來他竟早有準備……難道在她和星雲朗登上風雲閣之前,他便布置好甕中捉鱉了麽?

嚴岑僵硬著移動脖頸,看著周圍眾人,恍然間呼吸一抽,踉蹌幾步,險些沒穩住。

霜翎怔楞著,又見焉南風轉身望向了她,並問:“霜翎道友,雲游君,可要與本閣同行?”

星雲朗偏頭看向霜翎,只讓她決定,霜翎想到淩晨在金秀坊地室中與秀春風的交談,低低吐了口氣。

“不了。”她輕聲回道。

她和阿星欺騙了秀春風,那坊主或許已然發覺,此刻焉南風是去查封金秀坊的,她便更不願讓秀春風見到他們兩個了。

焉南風帶著一隊人馬,押著嚴岑走出風雲閣,霜翎和星雲朗遠遠跟在後方,最終停留在先前整日觀察金秀坊的茶樓中。

“焉閣主親自出馬,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星雲朗撐著臉頰輕巧說道。

霜翎也撐著臉頰望著金秀坊的店門,嘀咕道:“我哪是不放心焉閣主,我是怕邪祟暴走,就和先前一樣……”

星雲朗抿唇而笑,顯得神秘莫測。

沒關系,還有她這驅邪人在呢。

他正想著,忽然霜翎轉過了臉,伸手重重拍在星雲朗肩上。

“無所謂,雲游君會出手。”

星雲朗:“……?”

對哦,她似乎一直以為,祛除合歡宗邪祟之人是他來著。

這下可尷尬了,霜翎有驅邪之能卻不自知,需要昏迷才能展露驅邪手段,萬一金秀坊中當真生了變故,那他……手動把她打暈?

等了大半時辰,風雲閣眾人陸續走出金秀坊,坊中女子們面容憂傷而不甘,看來焉南風的驅逐令,已如實交到了她們手中。

“怎麽沒見著嚴岑?”

霜翎望著風雲閣的隊伍喃喃自語。

沒一會兒,嚴岑的聲音便遠遠傳了過來,仔細聽,滿滿盡是唾罵。

“……看來當真是被逐出風雲閣了。”

有如此暴躁的夫君,也不知金秀坊主之後能否過得安生。

“金秀坊要搬離浮空島,那位嚴岑長老想必也會一並離去。”

星雲朗說著,定定看向霜翎。

“就算金秀坊主不知,嚴岑卻明白,他們落到這副田地,是因你告發所致。”

霜翎撇撇嘴,“分明是他招惹我在先。”

“可他未必明事理。”

星雲朗稍微靠近,認真望著她道:“你可要小心,別讓人報覆得手吃了虧。”

霜翎:“我知道,他還未必打得過我呢。”

少年搖頭無奈,“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總之,多多留意。”

霜翎明眸輕擡,展顏淡笑,由衷道了聲謝。

“事情告一段落,我也該走了。”

星雲朗站起身,鄭重朝霜翎抱拳一禮,笑道:“若有所需便來找我,隨時為您排憂解難。”

霜翎瞇眼挑起眉頭,又犯病了不是?

來時正經,去時也正經,星雲朗一走,霜翎忽然感到氣氛空蕩了下來。

雖然她至今不知,雲游君當初刻意接近她的真相,但他當真是個熱心之人,能和他結交朋友,總歸不是壞事。

霜翎摩挲著手中的秘銀戒指,時間也過去挺久了,她便去買些特產,犒勞一下攸攸和二師兄。

-

巷落拐角,玄衫少年郁悶看著面前安如磐石的墨衣男子,餘光還不忘關註外頭過路的行人。

“師父何時來的浮空島?這裏全是四海來的仙道修士,不乏有各派高手,師父不加掩飾,若是被發現獨身一人……”

話還沒說完,男子的手掌便按上他的腦袋,操縱機關似的中斷了他的喋喋不休。

星雲朗抿唇鼓著臉,沿著驚闕的目光,看向茶樓上起身走動的祓惡山少女。

“師父準備何時將魔主迎回魔域?”

天光在男子臉上落下半片金簾,映照在白色瞳孔,更顯空洞無物。

男子收回目光,如筆勾勒的輪廓陷入墻蔭,恢覆冷清。

“她尚不知自己身份,想做什麽,又去往何處,本座無權幹涉。”

星雲朗:“可師父若不去相認,霜翎又如何能意識到她是魔主。”

驚闕烏睫低垂,那日在崖底之景再度浮現眼前。

——“驚闕,你可不要妨礙我呀。”

迷霧中,她手指他的眉心,噙著笑對他說出了這番話。

少年琥珀般的眸子靜靜望著他,沈默片刻,少年開口道:“師父若不放心,便由我去暗中守護魔主,師父身為魔域至尊,若太久不理宮中事,只怕大長老他們又會……”

“不必管他。”

驚闕擡眸看著星雲朗,“你若無事,便先回宮去。”

“……”星雲朗啞口無言。

魔宮裏那麽些大人物,他算是能在尊主面前說得上話的,可即便如此,他也時常勸不動這爺。

誰讓人家是師父,他是徒弟。

“那,師父多加小心。”

少年抱了抱拳,縱身離去。

-

霜翎走在坊市間,耐心挑選著要帶回祓惡山的點心特產,流連中,不知不覺又過了小半日。

原本一切如常,漸漸霜翎卻感到有絲詭異。

不知從何時起,她行走路間,便有目光有意無意地朝她身上瞄,最初她只當是旁人記掛自己的“預言”之能,可當她踏入又一家店鋪,連店掌櫃都在她挑選貨物時氣息轉厲,她才察覺不對。

躬身的霜翎擡起頭,和掌櫃尖利的目光撞了個正著,霎時涼意爬上霜翎背脊。

她應當是被盯上了。

沒等掌櫃的靠近,霜翎便轉身欲走,掌櫃的一頓,急忙問道:“道友不挑點什麽?我家的東西可是極好的!”

“您留著賣別人吧!”

霜翎可不認為,掌櫃的留她是為了買賣。

果不其然,她踏出店門,藏在暗處的敵意愈發明顯,她一偏頭,便能見到縮在角落蓄勢待發的腦袋。

與先前不同,過去她即便時常引來旁人註意,可那些人或因有所求而對她格外客氣,或因篤信她刻意炒作而目光鄙夷,而今日盯上她的這些人,無疑是帶著敵意來的。

霜翎嗅到貪婪的氣味,帶著大聰明快步走在行人密集的街道上,卻漸漸感覺暗處的氣息越來越多,甚至已有人按捺不住冒出頭來,堂而皇之走在道上一路跟著她前行。

這浮空島是半刻也待不下去了。她不知旁人因何盯上自己,但她可以確定,街上人眼龐雜,這些人是礙於焉南風對浮空島的規矩才遲遲不動手,可那些人中不止有島中的商人,似乎還有外來的門派修士,那些外來修士不受浮空島管理,只怕忍不了多久了。

霜翎加快步伐向前奔跑,果不其然,身後也響起成群急促的腳步聲,她迅速跑過轉角,瞬間撞上前方行人犀利的目光。

草!還有守株待兔的!

霜翎一個急剎車漂移,溜進了右方通道,此地人影稀少,那股毛骨悚然之感依舊未消,感受到有人逼近,霜翎心跳如鼓,一時仿有四面楚歌的悲壯感。

她火速判斷該從何處逃離時,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拽入小巷。

“別慌。”頭頂的聲音低低響起。

霜翎驚魂未定,只覺這聲音有些熟悉,卻又比記憶中應有的模樣輕柔不少。

她看到眼前如墨的黑,後撤半步,擡頭看到冷峻面龐與黑白相異的眼,登時如炸毛的貓般渾身一激靈。

謝謝,現在更慌了。

男子仿佛預料到她看見他時會表現驚惶,於是在她險些驚呼出聲時,伸手捂住了她的眼。

霜翎:“?”

一下子給她小腦幹燒了。

……通常這種時候,不該捂嘴嗎??

驚闕清楚記得,在青雲秘境的崖底,霜翎醒來看見他留在她身邊的本體,反應何其強烈。

所以,只要她看不見他就好了。

“還怕麽?”驚闕試探著問道。

霜翎:“……”

誰來告訴她這他奶奶的是什麽情況,蒙眼更害怕了好麽。

“三年之期未滿,你要做什麽?”

她強行讓自己冷靜,壓低聲音發問。

驚闕:“你開口,本座帶你離開。”

霜翎:“?”

擄人就擄人,還要她先開口請他抓?

她啟了啟唇,“閣下究竟什麽意思?”

驚闕低下眸,主人曾命令,不要妨礙她,他不知自己的行為是否屬於妨礙的範疇,故而,這需要由她來決定。

“只需一道命令,本座供你差遣。”

霜翎:“??”

被蒙在男子掌下的雙眼不自覺扭曲起來。

“您是有什麽特殊癖好,不如另請專業人員來和您角色扮演,成不成?”

驚闕:“……”

他丟掉心中剎那浮現的困惑,道:“冰霖玉之事已洩露,你很危險。”

霜翎愕然,“怎麽會,我分明已向雲游君……”

說到一半的話突然扼在喉裏,她恍然想起消息洩露的另一路徑。

——嚴岑。

若是有人察覺她體內藏有冰霖玉而心生覬t覦,應當會設法隱瞞信息流傳,好甩開競爭對手,可今日埋伏她之人顯然有多方勢力,時間又恰在金秀坊被清查之後……定然是嚴岑心知以己之力無法從她身上奪走冰霖玉,又因自身地位被掀而對她心生嫉恨,故而將冰霖玉之事廣散出去,如此,天下動貪心之修士,便都成了他覆仇的劊子手。

星雲朗說得當真沒錯,只是沒想到嚴岑動作如此之快!

霜翎氣極之下,愈發心梗,那她戒指不是白買了?!

八十萬啊……!

霜翎咬牙切齒。

若她軟磨硬泡,星雲朗能答應無條件毀約嗎?

驚闕瞧見她氣憤猙獰的模樣,烏睫微壓,“我去除掉他。”

霜翎恍然回神,才反應過來,驚闕好似當真是來幫她的,這是為何?

“這邊!”

“去裏面!”

熙熙攘攘的叫喊聲就在附近響起,霜翎心下一驚,抓起驚闕的手向下拽開,看見近在咫尺的那雙天然帶著鋒芒的詭異雙眼,又忍不住渾身一震。

即便知曉驚闕這次沒有帶著殺意,可上次打架的驚恐之感還是深深刻在心裏,根本難以甩去。

況且,誰知他是不是另有目的?

“快看背後!”

霜翎煞有介事地指向他身後,一副慌張模樣。

驚闕眼眸微動,抿唇轉過身,看向光影攢動的巷子口,即便聽到背後的少女已騎著鳥溜之大吉,也沒有回頭。

片刻後,人群從狹窄的巷子口沖了進來,然而沒跑兩步便猛然剎住了腳。

墨衣男子立在巷內,寂靜如塑,一雙白瞳卻似沾了血的刀刃,無聲一瞥,便有千百刀風席卷而來。

沖在前頭的幾位修士生生被氣勢刮退,回過神時衣衫褲腿都徑直裂出數道開痕。

“魔、魔尊驚闕……”

不可置信的聲音哆嗦著從口中冒出,眾人呆滯如木,筋脈都似蛙腿一般不住跳動。

傳聞當世魔尊鋒銳乖僻,不愛市井之地,怎會到這浮空島來?

那祓惡山女修方才就跑來這附近,難道說……魔尊也欲對冰霖玉出手?

猜測劃過眾人腦內,唯有一條公認的道理,便是眼前之人不可與之為敵。

“我等路過,無意打攪尊上,還請見諒……”

“……快走!”

堵路的人匆忙行了禮,慌張退去,另擇他路找尋。

驚闕冷眼看著他們跑開,右手微微緊握,烏睫之下,略透一分無奈喪氣。

……到頭來還是沒對他下令。

寧願驅使那只廢鳥,也不願信任他分毫。

早知如此,當初便不該挑起那一戰……至少如此,主人就不會對他露出那般驚懼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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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翎騎在鳥上回頭看去,空中可見的有六七人,還有些隱在暗處,瞧不見身形。

僅憑外觀,她辨別不出那些是何方門派的修士,若是她折在這裏,恐怕就只能靠五師姐調監控給她收屍了。

霜翎一心只往祓惡山趕去,驀然聽到身後破空之聲,她下意識操控靈獸向左偏開,箭矢自鳥旁擦身而過,穿透了大聰明厚實有力的右翅。

“嘎——!!”

大聰明猛然劇烈搖晃,霜翎頓時心驚,尚未穩住,又一只箭紮進鳥屁股,頃刻間一只肌肉大鳥淚如雨下。

霜翎瞳孔地震,抱著大聰明迫降,看到靠在她身上劇烈顫動死魚眼的大聰明,霜翎揪心地掩住了嘴。

追趕聲快速接近,霜翎鐵下心,撫著鳥頭道了聲“忍忍”,而後連鳥帶箭強行塞進了納戒中。

納戒空間本不適合存放活物,將大聰明塞好,霜翎費了大勁,收拾好後她飛身向前竄動,四面張望尋找隱蔽之處。

她的修為還不足以隨意飛行,她現在就是後悔,等度過這一劫,她定要買只飛舟備用!

嘈雜聲愈發靠近,霜翎看到前方河流,眼前一亮。

在任意文藝作品裏,主角無論被敵人追得多兇,只要跳河必能避過敵人耳目化險為夷,既然這是一個處處接近游戲機制的世界,她就要相信,這便是生門所在!

霜翎二話不說跳了進去,閉著氣往河底刨,忍耐河水對雙目的刺激,揚起頭勉強觀察上方渾濁搖晃的水相。

不一會兒,追趕之人停在河邊,四下一望。

“氣息消失,她定是遁水而走,你們,下河去找!”

“是!”

霜翎抓著河底水草穩固身形,氧氣耗了大半,忽然聽到咚咚幾聲悶響,她頓時心底也隨之一咯噔。

幾個水猴子般的虛影撥著浪向河底探來,霜翎一邊趕緊轉身朝遠處扒拉,一邊無聲罵街。

影視劇都是亂編的!!

氧氣告急,霜翎瞇著眼睛,胸口如有重壓,恐慌之下,竟突然無比惆悵。

恐怕還沒等到她被撈上去開膛破肚,她就要溺死過去了。

招搖的水草遮蔽了雙眼,纏繞上她的肢體,霜翎無力掙紮,臨死之際竟想著,是溺死更痛苦,還是清醒著被開膛破肚更痛苦。

忽然間天旋地轉,她雙腳落地驀地一軟,又被人從身後扶住了雙臂。

沈水消退,身形如雲,霜翎猛地呼吸湧在面前的空氣,聲聲喘息間,昏沈的大腦再度恢覆清明。

看著眼前寬敞又陌生的空蕩房間,霜翎怔然一瞬,驀地脫身回頭,看見了那張令她靈魂戰栗的臉。

“你……”

霜翎脫口而出,卻又遲疑頓住。

男子的怪異白瞳素來冷厲,此刻她卻從中讀出幾分屬於人類的情緒。

憂慮,郁悶,歉疚。

方才在河底纏住她的,原來不是水草麽。

“是你救了我?”

驚闕微微擡起眼眸註視她,“你……腦子變鈍了。”

只留著堪堪入門的修為,閉氣功夫淺弱,還想用跳河逃避追捕,真是自尋死路。

霜翎:“?”

這大老魔尊今日究竟怎麽了,她看他才是進化蠢了。

盡管暫時逃離追捕,可面對曾經險些將她斃命的救星,霜翎絲毫不敢放下戒備。

“這是哪兒?”霜翎轉眸看著這過於空蕩素淡的房間。

驚闕:“魔宮中的一處空房。”

霜翎愕然擡頭,“你把我抓到了魔域?”

驚闕略一壓睫,用近乎嘀咕的聲音低聲道:“沒有抓……”

霜翎古怪地瞇眸,她一定是在水底悶久了腦子不清醒,因此才會有“面前的男子在犯委屈”這種錯覺。

“我在魔宮刻下過標記,自千裏外傳回,不過一瞬。”驚闕擡睫恢覆了正常。

霜翎若有所悟:“噢……就像狗也會尿尿來標記路段。”

驚闕:“……”

濕衣的寒氣讓霜翎忍不住打了個冷噤,她打量著依舊完好的冷峻青年,沈靜道:“所以……尊上找我究竟所謂何事?”

“你不必如此喚我。”驚闕攏著眉脫口而出,見到霜翎錯愕的眼神,又沈氣放松了神情。

“我本無意將你帶回。”

若不是看主人當真要將自己作死,他也不會違背她的囑咐,出手妨礙她的行為軌跡。

想到那時情境,驚闕又忍不住斂起了眉頭。

霜翎抿唇思索,這話說的,難道還有誰逼他將她擄來不成。

她轉念一想,她是將死之時被驚闕卷到了魔宮,難道他只是為了防止她喪命,才被迫出手?

驚闕凝眸看著霜翎,噤聲片刻,轉身走出房間。

霜翎滿心莫名其妙,什麽也沒說就走了,當真捉摸不定。

她四下觀察,此地乃是魔域中心,敵方老巢,除開驚闕,還有成千上萬魔族棲息在周圍,她一介仙道修士掉進魔族窩,處境怕是比在仙域被追殺更糟糕。

她定然不能在此久留,但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

霜翎自納戒中放出大聰明,藍色鵜鶘的屁股上還直直插著一支箭,整只鳥看上去仿如一根大號烤串。

大聰明看見霜翎便流著淚嘎嘎叫,霜翎一邊好聲安撫著它,一邊握著箭身,狠下心,使勁往外一拔。

“嘎——嘎嘎!嘎!”

大聰明頓時淚花四濺,掙紮跳躍,如同下了油鍋。

霜翎取出紗布止血,心疼念叨:“早知道,還是向二師兄學點醫術好了……”

……她沒早知道的實在太多了。

技能到用時方恨少,誰讓她入門沒幾年,就算靈根修覆後修煉速度大漲,短時間也沒辦法讓她將技能優化得更深更廣。

她正準備給大聰明包紮時,墨衣男子推門而入。

霜翎轉頭,只見驚闕手中端著疊好的黑色衣裳,好似是為她準備的。

“冷了,換上。”

男子似乎並不擅長關照人,一句叮囑都說得無比僵硬,他看著再度戒備起來的少女,腳步稍頓,將衣裳放至桌上,而後伸手遞出一只綠瓶。

“傷藥,敷上。”

“……謝、謝謝。”

霜翎也沒有做好感謝面前男子的準備,猝不及防地看著他遞出藥,又猝不及防地道出謝,一切同樣僵硬無比。

她接過藥,小心細致地抹上鵜鶘的傷口,大聰明再度受到刺t激,止不住戰栗哀嚎,淚如泉湧。

驚闕看著這奇慫無比的笨鳥,眸光深沈,嫌棄之中透出一絲酸意。

忙活了一會兒,霜翎將大聰明的傷口包好,撫著它的皮毛深深嘆息:“你受苦了。”

“……”男子嘴角不禁又抿緊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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