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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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開培訓班的想法在腦海裏轉, 陳美婷越想越覺得可以嘗試一下，雖然她之前沒有類似的經驗，但是創業嘛, 不都是從無到有的過程。
回到家，周潤已經回到家了，他自從去了電腦培訓班之後，回來就開始特別用心地學習認字。因為電腦的很多操作, 必須得看得懂上面的字幕, 他現在還在學習編程, 編程有好多英語單詞要認, 他也看不懂, 也在催陳美婷，他想快點開始學習認單詞。
孩子有自發學習的意識, 這是好事, 但是一口氣吃不成大胖子, 陳美婷將教科書上的編程常用的單詞挑出來, 一個一個地教周潤, 讓他先學習這些單詞, 知道怎麽認, 是什麽意思就可以了。
“媽媽，我今天學了五個字了哦！”看到媽媽回來, 周潤連忙上前來邀功。
陳美婷獎勵地摸了摸他的頭, “潤兒真棒，你學了哪幾個字？昨天學的字都已經背熟了嗎？”
“當然了，媽媽, 你看，我寫給你看。”
說著, 周潤拿起了鉛筆，很認真地在草稿紙上寫了起來。孩子寫字控制不住力道，草稿紙的質量不是很好，周潤很用力地握著鉛筆，一筆一劃地在草稿紙上寫了起來，但是因為控制不住力道，總是將草稿紙戳出窟窿來。
雖然寫得很慢，但是周潤寫得很端正，他年紀小，但是三歲陳美婷就開始教他寫字了。
以前是陳美婷不知道孩子寫字太早，對手掌的發育不太好。那時候陳美婷想著提前讓孩子學習，進了學校之後，能比別的孩子更快地掌握知識。現在陳美婷雖然知道了孩子寫字太早不好，但是周潤自己想學習寫字，也沒有辦法阻止他。
一張草稿紙，一排有十幾個寫字框，但周潤寫得太大了，基本上一個字要占三個框，一本草稿紙很快就能寫完。
“媽媽，你快，對了嗎？”周潤寫完，擡起頭看向陳美婷，眼睛亮亮的，等著誇獎。
陳美婷也沒有辜負孩子的期待，摸了摸周潤圓潤的小腦袋，“潤兒真棒，不過你一天寫字不能太多了，你還是小朋友，寫字太多了會對你的手掌不好，知道嗎？”
周潤歪頭想了想，“媽媽，那我用手指頭比劃行嗎？”
陳美婷一楞。
周潤以為她不理解，伸出圓潤的小食指，在紙上比劃起來，“就比如這個‘傑’，我這樣比劃，不就行了嘛？”
周潤在空氣中比劃了一個‘傑’字。
陳美婷欣慰地摸了摸周潤的小腦袋，“小潤，你真是太聰明了，媽媽都沒有想到這個方法呢。”
周潤的眼睛笑成了碎星星，“媽媽，那你今天晚上能給我做土豆泥吃嗎？”
小孩子對食物的執念很深，喜歡吃的東西好像永遠也吃不膩，周潤最喜歡吃土豆泥，基本上隔個兩三天就會讓陳美婷做給他吃。
對兒子的小請求，陳美婷是從來不會拒絕的。
“好呀，媽媽給你做。”
陳美婷來到廚房，蘇紅娟已經在準備食材了。
“美婷姐。”
陳美婷看到蘇紅娟洗的是小白菜，也就是之前蘇紅娟在院子裏種下的菜，現在已經長大到可以吃了，笑道：“這白菜都能吃了啊。”
蘇紅娟點頭笑，“是呀，美婷姐，你看，這白菜又嫩又新鮮，自己種的，吃起來更甜。對了，美婷姐，我出去買菜的時候，留意到我們院子後面有一片荒山，不少人都在上面開墾土地種蔬菜呢，我也想去挖一塊地種蔬菜。”
陳美婷啊了一聲，“挖地種菜？”
蘇紅娟點頭，“我每天把家裏的家務整理完之後，還有不少時間，閑著也是閑著，我想去挖一塊地，多種點蔬菜，以後我們吃菜就能少買一些了。”
陳美婷看著蘇紅娟，蘇紅娟的長相很普通，雖然進城做了好幾年的保姆，但是身上還保留著鄉下人淳樸的氣息。她本來可以不用做這些的，家裏的開銷都是陳美婷在支付，買菜錢陳美婷也會給蘇紅娟，甚至都沒有要求蘇紅娟記賬，蘇紅娟很自覺地將每天買菜的錢記在了一個小草稿本上，過一段時間就會給陳美婷看一看。
“你要是沒事可以休息休息啊，種菜多累。”
蘇紅娟以為是陳美婷不同意她去種菜，炯炯有神的眼睛黯淡了不少，她低聲說道：“我們農村人從小就幫著家裏幹活，都習慣了，總是閑不下來，一閑著，就悶得慌。”
蘇紅娟來了之後，家裏的家務活，陳美婷基本都沒有做過了，蘇紅娟將家裏打理得整整齊齊，洗衣服做飯，都是很主動地完成，陳美婷知道她在城裏也沒什麽朋友，閑著也是悶，如果她真的將菜種出來了，以後她的買菜錢就補貼給蘇紅娟就行了。
這樣一想，陳美婷說道：“那你自己看吧，規劃好時間就行了。”
聽見陳美婷同意，蘇紅娟頓時露出開心的笑容，“謝謝美婷姐！我肯定不耽誤家裏的事情。”
陳美婷看到她露出這樣天真的笑容，不由得笑道：“紅娟，你今年二十了吧，農村的女孩子結婚不是很早嗎？”
蘇紅娟有些不好意思，“是，二十歲沒結婚，在農村都是老姑娘了。”
陳美婷說道：“現在國家提倡晚婚晚育，女人二十歲才可以領結婚證呢，在城裏，二十歲還在讀書，你也還小，不著急。”
蘇紅娟楞了一下，才對陳美婷說道：“上個月，我家裏寄信過來，都在催我回家。”
陳美婷也是一楞，“回家？”
要是蘇紅娟回家了，雖然周潤現在有校車，自己上下學沒有問題，但陳美婷準備開培訓班，以後的事情肯定少不了，家裏沒有個人幫忙，她自己要忙裏忙外肯定忙不過來，還是得重新去找個保姆。
但是找保姆都是要看運氣的，運氣好，就能找到蘇紅娟這種樸實能幹的人，要是運氣不好，家裏的孩子還不放心給她帶呢。
蘇紅娟點頭，“是，我估計他們是讓我回家結婚的。”
“那你怎麽想呢？”陳美婷沒有貿然開口，這件事是蘇紅娟的終身大事，陳美婷不會輕易去幹涉別人的人生。
蘇紅娟頓了頓，才說道：“美婷姐，我不想回去，我既然出來了，就沒有想著要回去嫁人，不僅自己要一輩子困在黃土地上，就連我的孩子也要一輩子困在那個地方。”
陳美婷從來沒有聽蘇紅娟說過這些，她這才正色打量起這個農村姑娘，她沒有很多文化，但是心裏有股樸實的信念，她有獨立的想法。
陳美婷讚同地說道：“是，外面的天地廣袤無垠，你來到這裏，人生就多了很多種可能。”
蘇紅娟臉一紅，看向陳美婷，她以為陳美婷會笑話她一個小小的保姆還有這樣遠大的志向，沒想到陳美婷卻在鼓勵她。
“美婷姐，你不覺得我是在白日做夢？我只是個小小的保姆。”
陳美婷笑道：“保姆怎麽了，保姆只是你踏入這個城市的墊腳石，我相信你以後會有更好的發展的。”
正說著話，陳美婷聽見孔令淳在外面叫周潤，“周潤，周潤，快出來打彈珠！”
“不打了，我學習呢！”
孔令淳跑到房間門口，看到周潤果然在學習，孔令淳很不明白，為什麽周潤就是能坐得住，去學習那些對他來說很無聊的文字。
“你真不打彈珠啊，晚上再學嘛。你要是不打，我就去叫夏江平了。”
“你去吧，我今天還有任務要完成呢，我跟我媽保證過了。”周潤很有原則地說道。
蘇紅娟真的去開荒了，近邊的土地都被人開挖了，她去了一處稍微遠一點的土地，挖了一塊十來個平方的土地，菜種在這，也不用擔心被人偷，這裏都是菜地。
周潤得知蘇紅娟去開荒，非要央求蘇紅娟帶著他一塊去看看。
蘇紅娟怕孔令淳去踩泥巴，本來不想帶著他去，架不住周潤央求，只好去問陳美婷。
陳美婷挺讚同周潤多接觸土地的，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也不是好事。
這樣一想，陳美婷幹脆就宣布了一個親子活動，幹脆他們都一起去種菜，讓周潤也體驗體驗種菜的感覺。
“媽媽，我知道怎麽種菜哦，之前紅娟姐姐種菜的時候，就是我幫忙的。”
陳美婷分不清應季蔬菜，種子是蘇紅娟去買的，她在家的時候，菜園子都是她侍弄的，對這一塊很有心得。
陳美婷母子要加入她的種菜行動，蘇紅娟也很高興，她扛著在市場買的鋤頭，拎著一桶水，揣著種子，要帶著母子倆前往她挖出來的菜地。
周潤見蘇紅娟又是提又是扛的，要去幫忙，“紅娟姐姐，我幫你扛鋤頭。”
鋤頭手柄很長，蘇紅娟不肯給他。從廚房找出上次他們在院子裏種地的時候買的小鋤頭，交給周潤，“你拿這個。”
周潤將鋤頭扛在肩膀上，陳美婷拿著大鋤頭，蘇紅娟拎水桶，前往菜地。
陳美婷之前都不知道家屬院背後還有這麽一塊荒地，現在也不能說是荒地了。因為荒地已經被分成了一塊塊的小菜地，裏面長得郁郁蔥蔥，各種各樣的蔬菜都有。
這時候陳美婷想起來，之前她沒上班的時候，曾經聽說過有人在荒地種菜，一大家子的蔬菜都不用買，當時她也心動過，但是因為沒有種菜的經驗，所以放棄了。
來到蘇紅娟的地盤。這是新開墾出來的土地，被手巧的蘇紅娟挖成了一攏攏的，方便種菜。
蘇紅娟將兜裏的蔬菜種子掏出來，“這是香菜，這是白菜，這是蘿蔔...等明年春天，我再種兩株南瓜苗，南瓜渾身都是寶貝，嫩苗可以炒可以煮，特別爽脆，嫩南瓜炒著吃，特別好吃...”
蘇紅娟對土地有種樸實的熱愛，提起種地的時候，就滔滔不絕。
陳美婷看著她神采飛揚的樣子，笑道：“我看你可以多種一點蔬菜，到時候要是自己吃不完，你可以去市場上擺攤賣蔬菜，也能增加你的收入，這裏荒地多，可以多挖一點種菜。”
陳美婷記起來，這片荒地應該也是電風扇廠的，要開發還有好幾年呢，現在家屬院的人在這種菜，電風扇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蘇紅娟聽了陳美婷的建議，有些意動，但還是搖了搖頭，“還是不了，我沒有那麽多時間呢。”
陳美婷見她這樣，就知道她心裏顧忌自己的保姆身份，怕種菜耽誤正事。
陳美婷說道：“你只要將分內的工作做完，剩下的時間做什麽我都不會管你的，你不是說你想留在城裏發展嗎，嘗試一下種菜，賣菜，後面要是做得好了，就可以不用做保姆了。”
蘇紅娟挖開地攏，將蔬菜種子撒了進去，她還買了一點化肥，一並撒在了種子旁邊，隔了大概十公分。
陳美婷見了，疑惑地問道：“這個化肥為什麽不和種子丟在一起？”
蘇紅娟笑道：“那樣種子就會被化肥給燒死了。”
周潤興奮地拿著小鋤頭到處挖，一會兒挖小石頭，一會兒挖野菜。
蘇紅娟說道：“美婷姐，我看到這荒地上野菜特別多，好多都是可以吃的，等一會兒我們挖點回去吃吧。”
“野菜？能吃嗎？”
蘇紅娟肯定地點頭，“能吃。”
等將種子都種下，蘇紅娟帶著陳美婷母子倆來到一塊長滿了野菜的空地上，“這個是蒲公英，很好吃的，這個是蒂蒂菜，這個是灰灰菜，這個是野蔥...”
拎過來的水桶發揮了作用，挖的野菜都裝進了水桶裏，“美婷姐，蒂蒂菜可以包餃子吃，特別好吃，我會包餃子，我們晚上吃餃子好嗎？”
蘇紅娟是北方人，做面食很拿手，家裏現在吃早餐都是包子饅頭花卷等面食，蘇紅娟做手工面條也很拿手，做的拉面細而有韌性。
陳美婷對面食的接受程度一般，但周潤特別喜歡吃。
聽到吃餃子，周潤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好啊，好啊，吃餃子，媽媽，我們吃餃子！”
陳美婷笑道：“紅娟，這個家沒了你可不行。”
蘇紅娟滿足地笑，她雙頰有淡淡的高原紅，進城這麽多年也沒有消散，看著有種淳樸的可愛。
回到家，陳美婷就幫著洗菜，蘇紅娟揉面準備包餃子，家裏有新鮮的肉，直接剁餡就行。
周潤特別喜歡吃餃子，陳美婷包餃子的手藝一般，跟蘇紅娟學習調餡。
正忙活著，李青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她們在包餃子，“包餃子呢？”
陳美婷說道：“是啊，做飯沒有，沒做飯晚上來家裏吃餃子，孔令淳也喜歡吃餃子。”
短短時間內，李青這張總是神采奕奕的臉上明顯有了疲態，一家三口以前總是歡聲笑語，現在李青兩口子只能在孩子面前強顏歡笑，那件事不僅僅是對孔令淳造成了傷害，對整個家庭的打擊也是巨大的。
李青過來是有事情要跟陳美婷說，但是看陳美婷在忙活著包餃子，也就忍住沒有說話出來。
“不用，我一會兒就要做飯了。”
陳美婷聽她這麽說，拍了拍手，將手上的面粉拍掉，洗了洗手才對李青說道：“去外面說吧。”
李青告訴陳美婷，檢察院已經提起了公訴，不日就要開庭審理了。
“姓張的現在已經被拘留起來了。”
“蔣小倩媽媽那邊怎麽說？”陳美婷問。
......
“起訴對我們有什麽好處？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現在對方願意給補償，我們把諒解書簽給人家，這就是最好的解決方案，你就是起訴他，讓他坐牢，對小倩有什麽好處嗎？對我們有什麽好處嗎？”錢薇的丈夫蔣志強對妻子的冥頑不靈很是惱怒。
錢薇紅著眼睛看向丈夫，“兩千塊錢，你就要放棄懲罰欺負咱們女兒的混蛋？就讓他去坐牢，只有他去坐牢了，才能彌補小倩。”
蔣志強的耐心快耗幹了，“你說你這個女人，怎麽就是聽不進話？他去坐牢對你有什麽好處，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坐牢有什麽用？兩千塊錢，可以給孩子多買點東西，這難道不是實質性的彌補嗎？”
錢薇不說話，倔強地將目光扭到一邊，不去看丈夫那惱羞成怒醜惡的嘴臉。
錢薇的公公婆婆都坐在旁邊，婆婆說道：“事情鬧大了對我們沒有好處，錢薇，你要想想，小倩是姑娘家，事情鬧開了，等她長大了，還怎麽嫁人？”
這句話戳中了錢薇的心，是啊，小倩是小姑娘，要是以後被她將來的丈夫知道了她小時候被老師欺負過，還會真心對她嗎？
一時間，種種念頭從錢薇的腦海裏閃過，倔強的神態也慢慢地松懈下來。
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侵害的影響，蔣小倩這些天睡覺總是不安穩，總是會半夜驚醒叫媽媽，錢薇本來睡著了，聽見小隔間裏女兒的叫喊，她連忙下床，來到小隔間。
拉開燈，錢薇看到女兒並沒有醒過來，眼睛緊閉，小臉煞白，頭發都被汗水打濕了。
“我不要，疼！我要媽媽...”
錢薇楞在原地，看著夢魘中女兒的恐懼模樣，她甚至不敢去想象女兒到底在睡夢中經歷了什麽，她還那麽小，獨自面對壞人，她這個媽媽，甚至想要去答應和解，讓傷害女兒的壞人繼續逍遙法外。
她顧不得多想，連忙將女兒叫醒，渾身是汗的蔣小倩睜眼看到媽媽，‘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將女兒重新安撫入睡，錢薇想去找個熱毛巾來給女兒擦擦臉。
路過房間，她看到蔣志強不在床上。
來到客廳，她看到公婆房間的門敞開了一條縫，昏黃的燈光從裏面照射出來，錢薇聽見了細細密密的說話聲。
她頓了頓，輕手輕腳地來到房門口，從外面看進去，蔣志強正斜坐在床上，公婆都沒睡，坐在床上說話。
“錢薇遲早要同意的，錢我們都已經收了，人家給了五千塊錢，道歉的誠意十足。”蔣志強說道。
燈光照在婆婆臉上，將她的老相照得有幾分刻薄，“小倩就是丫頭片子，你和錢薇再生一個兒子，這筆錢留著，預備著到時候要交罰款。”
蔣志強皺著眉頭，“我知道，錢薇不願意生。”
婆婆有些恨鐵不成鋼，“你是男人，這個事情還能由著她說了算了？難不成你以後還指望小倩這個丫頭來給你養老送終，這就是個沒用的丫頭片子。”
蔣志強嘿嘿笑了兩聲，“媽，你別老是嫌棄她是丫頭片子，這丫頭片子不是給我們掙了五千塊錢了嗎？”
錢薇的腦子轟隆一聲，她公婆一直嫌棄小倩是個小丫頭，平時幾乎不幫著照料，上學放學都是錢薇自己去接孩子，自己一手帶大。
蔣志強告訴她，對方給了兩千塊的和解費，小倩是個姑娘，事情鬧大了，對小倩將來不好，她都快被這個理由說服了，卻沒想到，這一家人將小倩當成了掙錢的貨品，根本就不關心小倩的死活。
錢薇的理智頃刻間斷成了碎片，她平時在家庭裏的唯唯諾諾都被激發的母性沖擊幹凈，失去理智的錢薇操起手邊的掃把，一腳踢開門，揚著掃把朝屋裏的禽獸一家子胡亂打過去。
......
陳美婷沒想到能這麽快見到錢薇，她就站在電風扇廠家屬院門口等著，但是陳美婷沒有認出她，還是錢薇伸手將她攔下來的。
陳美婷疑惑地看過去，錢薇臉上全是傷痕，她辨認了一會兒，才猛地認出來，倒吸了一口涼氣，才驚訝道：“錢薇！你怎麽了？”
話問出來，陳美婷就會知道這是怎麽了，這是被毆打過後留下的痕跡，錢薇一只眼睛青紫著，雙頰都有被劃傷的痕跡，嘴角也裂開了，傷痕無數，她差點沒將人認出來。
陳美婷下了自行車，皺著眉頭看著她。
錢薇沒有回答陳美婷的問題，問她，“請問你知道孔令淳家住在哪裏嗎？”
陳美婷點頭，“我知道，你跟我來。”
兩個女人沈默地往家屬院走。
錢薇一路上都低著頭，害怕別人看到她臉上的傷。
“李青應該還沒有回來，她這幾天又出去做生意了，一般都要五點過才回來，你女兒呢，沒有接過來嗎？”
錢薇搖頭。
她今天回了一趟娘家，她媽會去幼兒園接孩子。
到了小院，李青果然還沒有回來，錢薇就在院子裏站著，看著墻角的脆嫩的蔬菜發呆。
“進來坐一會兒。”陳美婷邀請錢薇到家裏坐。
錢薇猶豫了一會兒，輕輕地道了謝，跟著陳美婷來到了主臥，坐在了沙發上。
陳美婷給她倒水。
即使錢薇不說話，陳美婷也大概猜到了她身上發生了什麽。陳美婷將一杯熱水放在錢薇面前，自己也坐在了她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錢薇又輕輕地道了謝。
“我在律所工作。”陳美婷說道，“可能之前沒有來得及告訴你這個事情，孩子們受到傷害的事情我也很關註，我的孩子以前也在幼兒園上學，所以我會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錢薇聽她這麽說，擡起頭看向她，在跟陳美婷的眼神對視，察覺到陳美婷眼中的打量之後，她又迅速地低下頭。
“報警了沒有？”她聽見陳美婷問。
她當然知道陳美婷問的不是孩子們的事情，而是她的臉。
錢薇搖頭。
陳美婷輕輕地吸了口氣，“他把你打成這樣，還是個人嗎？”
錢薇還是不語。
陳美婷不說話了，別人的婚姻她插不了手，她跟錢薇不熟，也沒有辦法勸。
沈默。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錢薇突然擡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陳美婷，“你說你在律所工作，我離婚能請你幫忙嗎？我付錢。”
陳美婷微怔，她沒想到錢薇這個看著這樣柔弱的女人，會這麽斬釘截鐵地說出離婚兩個字。
“你想好了？”
錢薇嗯了一聲，“我想好了。其他的我可以不要，我要孩子的撫養權。”
“你有正式的工作嗎？”
錢薇點頭，“我是紡織廠的正式工。”
“娘家能不能幫到你，你離婚之後有沒有去處？”
錢薇怔住，“我娘家...可能幫不上太大的忙，我哥有兩個孩子，他們家裏也住不下。”
陳美婷又問她，“家暴是經常的事嗎？”
“有過三四次吧。”
“先報警。”陳美婷當機立斷，“我先陪你去派出所報警，先把你的傷情給驗了。”
錢薇看著陳美婷，雖然她跟陳美婷不熟悉，但是看到陳美婷堅定的表情，她心裏感覺到了一絲絲鼓勵，同為女人，天生就會有一種信任感。
“你真的能幫助我嗎？”
“我在數月前也離了婚，我的條件比你還差呢，我也爭取到了孩子的撫養權，別擔心，你丈夫有家暴傾向，這對我們是個很有利的證據。”
陳美婷陪著錢薇去派出所報了警，然後去派出所指定的司法鑒定中心驗傷。
兩人趕在醫生下班之前，將臉上的傷給驗了。
拿到傷情鑒定報告，派出所的民警同志跟著錢薇一塊來到家裏。
蔣志強壓根沒想到錢薇還能去報警，他告訴警察，昨天是因為蔣小倩突然自己發瘋，拿著掃把來打他爸媽，自己才出手這麽重。
在家的時候，陳美婷就已經聽錢薇說了事情的經過，錢薇擔心不能構成家暴，因為確實是自己先動的手。
她在派出所的時候也如實地將這個情況告知了民警。
“她打你哪裏了？我們看一看。”一起來的有一位女同志，臉色嚴肅地要求蔣志強出示自己被打傷的地方。
錢薇昨天晚上拿著掃把進去，沒打兩下就被蔣志強按住，一家三口將錢薇打成了輕傷。
蔣志強指著自己的臉，“一掃把打到了我這裏。”
民警同志看了一眼，連一點印子都沒有。
“女同志動手是不對，但是你們也不能將人打成這個樣子，況且...”女民警厭惡地看了蔣志強一眼，錢薇在派出所也將為什麽動手的原因說了，這一家人太無恥了，換誰都得找他們拼命。
陳美婷不說話，她根本不需要和蔣志強爭辯什麽，她只要這麽一個出警記錄，到時候能作為呈堂證供就行了。
蔣志強看向陳美婷，自己的家醜被這麽個外人看在眼裏，他指著陳美婷，“你是誰？”
陳美婷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是錢薇女士委托的代理人，你以及你的父母對錢薇女士的故意傷害行為，我們保留起訴故意傷害罪的權利。”
蔣志強臉色一變，“你什麽人？律師？”
陳美婷曾經是律師，現在她不能說自己是律師，因為她沒有執業資格證，但是這也並不影響她成為錢薇的代理人，因為代理人是不需要執業資格證的。
陳美婷沒有再繼續回答他的問題，這讓蔣志強有些惱怒，他弄不清陳美婷的身份，不敢朝陳美婷發火，他轉向錢薇，“你行啊，錢薇，起訴我故意傷害罪？你承不承認昨晚上是你先動手？”
錢薇只是冷冷地看著蔣志強，她沒有必要再跟這樣的人渣分辯了。
拿到了出警記錄，陳美婷和錢薇從派出所出來。
“我說的是真的，我雖然還沒有拿到執業資格證，但是幫你寫起訴狀，給你分析案子該怎麽打還是沒有問題的，你看你要不要起訴他故意傷害罪，如果你起訴的話，應該是穩贏的，輕傷已經構成了刑事犯罪。”
錢薇有些拿不定主意，她顯然將陳美婷當成了主心骨，“你覺得呢？”
陳美婷看著錢薇這張慘不忍睹的臉，“如果我遇到了這樣的情況，我肯定是要起訴對方的。”
錢薇想了想，搖頭，“算了吧，真讓他坐了牢，以後說不定會影響到孩子，現在最重要的是離婚，我要拿到孩子的撫養權。還有，幼兒園的事情，我一定不會放棄起訴。”
陳美婷點點頭，“事情有輕重緩急，你的想法沒有錯，那先準備離婚吧，你先跟對方協議離婚，看看能不能行得通，如果行不通的話...對了，我們可以起訴他故意傷害罪，可以拿這個去跟對方談條件，如果他同意協議離婚，將孩子的撫養權給你，你就不起訴他。”
錢薇楞了一下，“這能行嗎？”
陳美婷肯定地說道：“行肯定是能行的，只要方法用對。你丈夫一家很嫌棄小倩是個女孩，離婚之後他肯定是要再娶的，孩子對他們來說是個負擔。”
錢薇冷冷一笑，“是啊，他們收了對方五千塊錢，想要息事寧人。”
“這個錢你就不要管了，你堅持起訴，不要簽諒解書，就和解不了。”
這倒是提醒了陳美婷，這個侵害案沒有結束之前，估計錢薇的丈夫為了那五千塊錢，應該也不會願意將孩子的撫養權交出來。
“先看看吧，如果你要去找對方協商，我覺得你帶上專業人士會比較好。”
錢薇看向她，“帶上你行嗎？”
陳美婷點頭說道：“行是行，主要是我不是執業律師，到時候沒有辦法出庭幫你。”
即使這樣，錢薇還是說道：“你和我一塊，我就不怕了。”
“行。”
錢薇回娘家了，沒有跟著陳美婷再去家屬院，她請陳美婷給李青帶話，她不會放棄起訴。
得了錢薇這句準話，李青也放心多了。
“這個案子，我們現在是不是能穩贏了？”
陳美婷不敢這麽答覆李青，沒有一個律師敢做出穩贏的包票，因為一旦上了法庭，案件就是瞬息萬變的，不知道對方的辯護律師會怎麽辯護，不知道法官會怎麽判。
“大概率問題不大。”
李青啐的一口，“你知不知道，今天姓張的父母找到我做生意的攤子邊來，求我簽和諒解書。”
陳美婷看向她。
“她求我放過她兒子，孩子不懂事才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還說要是我肯撤訴，就賠償我兩千塊錢，我呸，她兒子都快三十了，做出這種畜生不如的事情，還不懂事？那我兒子呢？他才四歲，他又有什麽錯？”
陳美婷看她又要激動起來，“別再跟他們接觸就行了，下次他再找過來，你就說這個案子現在跟你們已經沒有關系了，檢察院已經接手了，起訴也是由檢察院那邊提起公訴，已經起訴的案件不可能撤回了。”
“錢薇真要跟她老公離婚？”李青又問。
“應該是吧，你怎麽知道？”
李青說道：“我擔心錢薇被這兩個老貨收買，就去她上班的地方等她，錢薇說她丈夫確實拿了和解的錢，但是她不和解，而且她準備離婚了。”
上次回來，因為家暴和離婚都是錢薇個人的私事，所以陳美婷沒跟李青說。
“放心吧，錢薇應該不會松口的。”
十月中旬，向日葵幼兒園性侵案開庭了。
因為這場案件涉及到兒童，所以是不公開審理，除了當事兒童及其監護人，辯護律師等利害關系者，其餘人都不能進入法庭。
這天陳美婷本來要上班，但是李青和錢薇都希望陳美婷能陪同他們一塊前往法院，尤其是錢薇，她已經回娘家住了大半個月，這半個月，蔣志強一直在給她施壓，要求她在諒解書上簽字。
但是蔣英始終沒有同意。
因為性侵犯沒有拿到諒解書，事實清楚，證據充分，孩子們的證詞也有，視頻也有，一審開庭，犯人被判處三年有期徒刑。
法庭當庭宣布審判結果後，罪犯當庭表示上訴。
陳美婷一直在外面等著，她還不知道裏面的審判結果，等了兩個多小時，接近中午的時候，法庭閉庭了，案件審判完畢，看到李青夫妻倆和錢薇出來時臉上表情放松，陳美婷猜到了審判的結果。
“怎麽樣？”陳美婷上前問。
“贏了，判了三年。”
“對方肯定還要上訴，但是只要你們不松口簽諒解書，他上訴也不會改變結果。”
陳美婷看向錢薇，她很清楚，性侵犯能被判刑的主要因素在蔣小倩這，他侵害了幼女，這才是他被判刑的關鍵。
“錢薇，你一定要頂住壓力...”
錢薇剛要點頭，罪犯的母親突然就沖了過來，一把抓住了錢薇，“我兒子他不懂事啊，才犯下了這樣的錯誤，你們要多少錢，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會補償你們，只求你們別讓我兒子去坐牢啊！”
錢薇突然被抓住，有些六神無主，陳美婷反應快，劈手將她的手甩開，把錢薇拉了過來，她很清楚這個時候跟罪犯的家屬接觸沒有任何必要，對李青他們說道：“我們走。”
離開的時候，陳美婷看到了羅律師，他沒有過來，只是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們。
這天陳美婷正在上班，有人走到她辦公桌前，敲了敲她的桌面。
陳美婷擡起頭，是羅律師，接手給幼兒園性侵犯辯護的羅律師。
陳美婷跟對方從來沒有交集，看到對方出現，就知道他的來意了。
“羅律師。”
羅傑看著她，“你是我們律所的執業律師？”
陳美婷搖頭。
羅傑沒繼續跟她說話，而是快步走進了宋旭堯的辦公室。
門雖然關著，但是門的隔音效果並不是很好，裏面講話的聲音，陳美婷隱約能聽見。
“宋律師，我接了這個案子，你應該知道，雖然我們不屬於同一個團隊，但是起碼也是一個律所的，按照規矩，我接了的案子，同律所的律師不能再去接對面的案子吧！”
“是。”宋旭堯簡短地回答。
“那你門口這個女職員是怎麽回事，我接了張小東的案子，她跑去幫原告，這要是傳出去，讓我以後還怎麽在蘇市的律師界混？哪個人敢委托我們律所辯護？”
宋旭堯很平靜地說道：“羅律師，我想你可能是誤會了，門口這個女職員，她只是律所的一名文員，並不是律師，這顯然不違背行規，其次，受害人之一是她的鄰居，她只是陪同鄰居一同前往法院，第三，我們不在同一個團隊，辯護的細節我們並不清楚，她就更不清楚了，何來違背行規之說呢。”
羅傑聽完他有理有據的辯論之後，怒氣並沒有消散，而是看著宋旭堯說道：“宋律師，你很護短嘛！”
宋旭堯做得端正，面色不改，“不是我護短，這就是事實，法理之外有人情，打官司有勝有敗，別這麽在意。”
羅傑冷哼了一聲，“你說她只是陪同鄰居去法院，這個事情我都沒有說過，顯然是你提前知道了，你說她不是律師不知道行規，你是合夥人，你不應該不清楚，你明明知道我在為被告辯護，卻不阻止陳美婷，你這又怎麽解釋？”
羅傑說話相當不客氣，宋旭堯將手裏的鋼筆放下，手肘支撐在桌面上，手掌交疊在胸前，“羅律師，原告連律師都沒有請，不是嗎？”
羅傑楞了一下，“這件事宋律師，你去跟老梁解釋吧。”
老梁，是正和律師事務所的法人，也是實際控制者。
宋旭堯看著羅傑，沒說話，羅傑自覺沒有面子，氣沖沖地離開了。
陳美婷看著羅傑臉色很不好地從宋旭堯的辦公室走出來，甚至都沒有多看她一眼，就疾步走了。
她起身來到宋旭堯的辦公室，從法院回來之後，陳美婷就跟宋旭堯說了在法院碰見羅傑的事情了。她當時覺得這個事情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畢竟她又不是律師，更不是李青他們的辯護律師，但還是跟宋旭堯說了一聲。
沒想到，對方真的找了過來。
陳美婷還沒有開口，宋旭堯就知道她要說什麽了，“沒事，這個事情你沒有錯。”
陳美婷有些遲疑地說道：“會不會給你惹上麻煩？”
宋旭堯起身，“不會，放心吧，我會去跟老梁解釋的。”
“這個事情跟你沒有關系，如果梁總真的怪罪的話，你別攬責任，本來跟你也沒有多大關系。”
宋旭堯面色如常，“別擔心，出去工作吧。”
羅傑果然將事情捅到了老梁跟前。
正和律師事務所，從表面上聽起來，好像這是一家律師事務所，但是合夥人制度的事務所，內部競爭很激烈，宋旭堯這支團隊一直在業績上壓羅傑所在的團隊一頭，借著這個事情，對方在老梁跟前上眼藥，一定要宋旭堯給個說法。
老梁將宋旭堯叫了過去。
陳美婷看到宋旭堯去了梁總辦公室，心就懸了起來，雖然她知道這件事肯定不會讓宋旭堯傷筋動骨，可宋旭堯畢竟是受了她的牽連，這讓陳美婷的心有些不安。
一個多小時之後，宋旭堯才從老梁的辦公室出來，陳美婷看向他，看到的是宋旭堯安撫的眼神。
回到辦公室，宋旭堯站在窗戶眺望遠處。
老梁的意思是讓他將陳美婷開除，一個小小的文員，對律所沒有一定影響，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但宋旭堯拒絕了，陳美婷是他的學妹，又是他招進來的，他不會將人開除。
事情就僵住了，最後還是老梁從中調和，給了羅傑他們團隊一點好處，才將事情平息了。
雖然宋旭堯保住了陳美婷，但是他知道，老梁心裏不樂意，他們這支團隊現在拿到的提成是最多的，手底下得力的律師也是最多的，老梁一直擔心他會另起爐竈，所以有些防著他。
陳美婷看不見宋旭堯在辦公室做什麽，有些擔心，猶豫了半天，還是過來敲了門。
“進來。”
陳美婷推門走進去，剛好面對窗戶的宋旭堯也轉過了頭。
面對陳美婷擔心的目光，宋旭堯露出微笑，“怎麽了？”
“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怎麽會，別這麽說。這件事我從頭到尾都知道，而且是羅傑氣量小，他知道這個案子敗訴的關鍵不在你，只是找個出氣筒罷了。”
陳美婷想了想，還是說道：“我打算辭職了，我不讓你為難。”
“別。”宋旭堯朝她走過來，“你不用辭職，事情已經處理好了。”
陳美婷輕輕地搖頭，“我本來心裏也有辭職的打算了，我想做培訓班。”
“你想過沒有，你現在辭職，你後面怎麽參加法考？”這就是宋旭堯要保住陳美婷的原因，陳美婷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就可以參加法考了，這個時候辭職，她就沒有機會了。
陳美婷知道，但是她不能讓宋旭堯為難，“我已經想清楚了。”
宋旭堯看著陳美婷，褪去了昔日青澀，她的成熟也形成了獨特的魅力。
“你先別這麽快做決定，回去好好地冷靜冷靜，別擔心，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陳美婷知道她再說宋旭堯也不會同意，還是明天再來提。
下班後，陳美婷騎著自行車回家。
周潤和孔令淳他們在院子裏玩木劍。
“小潤，誰給你們買的木劍？”陳美婷問。
周潤將木劍遞給陳美婷，“這是孔令淳爸爸給他買的，媽媽你看。”
陳美婷交代孩子們不能拿木劍戳人，正要回家，李青從她家廚房裏走了出來，對陳美婷說道：“我已經跟紅娟說了，今天晚上你們家別做飯，來我家吃，我已經在收拾菜了。”
陳美婷知道這是李青為了感謝自己的幫忙而請的客，也沒有推脫，笑道：“行啊，那我來幫忙。”
李青笑道：“紅娟還不敢做主呢，你快跟她說一聲。”
蘇紅娟不敢做主，但是也沒做飯，萬一陳美婷要答應過去吃，做了浪費，若是陳美婷不答應，再做飯也來得及。
孔令淳斜著眼睛對陳美婷笑，“美婷阿姨，我媽媽今天買了很多好吃的哦！”
自從幼兒園的事情發生之後，李青對孔令淳的態度就完全變了，以前她對孔令淳要求挺嚴格的，孔令淳嘴饞，比正常孩子饞一點，李青不愛給孩子買糖吃，現在孔令淳基本上每天都有零花錢，想吃什麽自己買。
陳美婷沖著孔令淳笑，“行啊，過兩天，美婷阿姨給你們做炸雞吃，好嗎？”
孔令淳眼睛一瞪，“太好了，謝謝美婷阿姨！”
來到李青家廚房，她家廚房要稍微大一點，李青正在忙碌，蘇紅娟也跟著陳美婷過來了。
“李青，你們還打算將阿淳轉學到藍光幼兒園嗎？”
“這些日子，都沒精力去考慮這些，小潤在藍光幼兒園怎麽樣？”
“挺適應的。”
陳美婷沒有貿然給李青他們推薦藍光幼兒園，萬一推薦得不好，還落了埋怨，一切看他們自己的意思。
李青嘆了口氣，“以前有錢總想著存起來，不瞞你說，這兩年做生意，我們也掙了一些錢，跟我娘家的官司沒打，庭前調節，我媽到底還是給了我一萬塊錢，我也想明白了，舍不得花錢，萬一找個小幼兒園，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我真的要瘋了。”
陳美婷沒說話，人渣藏匿在哪裏，沒有人能預料到，但是管理嚴格的學校，負責任的學校，確實能在一定程度上杜絕這樣的事情發生。
“如果你們做好決定了，我可以幫你們聯系一下老師。”
李青點頭，“行，那就要麻煩你了。”
院子裏，孔令淳他們玩樂的聲音傳到廚房來，那天真的聲音讓大人們心裏的陰霾散開不少。
這天，錢薇找到了家屬院來，這次她是來找陳美婷的。
錢薇臉色有些慌亂，一看到陳美婷，就趕忙迎上來，“美婷，蔣志強找到我娘家來，他跟我說，要是我簽了諒解書，他就跟我離婚，孩子的撫養權也給我。”
陳美婷看穿了她臉上的猶豫，“你想要同意？”
錢薇低聲說道：“我擔心，錯過這個機會，我和女兒就再也擺脫不了他們一家人了。”
陳美婷直視著她的眼睛，“你現在確實可以跟他用這個條件來交換離婚，這樣的話，你前夫一家人就拿穩了五千塊錢，這是犧牲你的女兒換來的錢，除此之外，傷害你女兒的人渣可以免於刑罰。你確實離了婚，也得到了孩子的撫養權，但是你終身都會活在愧疚之中，你的女兒，以後也未必會因此感謝你今天的懦弱。”
錢薇看著她，大概是陳美婷這些直白的話將她的自欺欺人毫不留情的扯下，她直直地面對著自己的恐懼。
“但是如果你不這麽懦弱，你勇敢一點，你把壞人懲罰了，起訴你前夫故意傷害罪，如果罪名成立，加上家暴的出警記錄，你離婚沒有問題，你大概率也能爭取到孩子的撫養權，看你怎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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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培訓班的想法在腦海裏轉, 陳美婷越想越覺得可以嘗試一下，雖然她之前沒有類似的經驗，但是創業嘛, 不都是從無到有的過程。
回到家，周潤已經回到家了，他自從去了電腦培訓班之後，回來就開始特別用心地學習認字。因為電腦的很多操作, 必須得看得懂上面的字幕, 他現在還在學習編程, 編程有好多英語單詞要認, 他也看不懂, 也在催陳美婷，他想快點開始學習認單詞。
孩子有自發學習的意識, 這是好事, 但是一口氣吃不成大胖子, 陳美婷將教科書上的編程常用的單詞挑出來, 一個一個地教周潤, 讓他先學習這些單詞, 知道怎麽認, 是什麽意思就可以了。
“媽媽，我今天學了五個字了哦！”看到媽媽回來, 周潤連忙上前來邀功。
陳美婷獎勵地摸了摸他的頭, “潤兒真棒，你學了哪幾個字？昨天學的字都已經背熟了嗎？”
“當然了，媽媽, 你看，我寫給你看。”
說著, 周潤拿起了鉛筆，很認真地在草稿紙上寫了起來。孩子寫字控制不住力道，草稿紙的質量不是很好，周潤很用力地握著鉛筆，一筆一劃地在草稿紙上寫了起來，但是因為控制不住力道，總是將草稿紙戳出窟窿來。
雖然寫得很慢，但是周潤寫得很端正，他年紀小，但是三歲陳美婷就開始教他寫字了。
以前是陳美婷不知道孩子寫字太早，對手掌的發育不太好。那時候陳美婷想著提前讓孩子學習，進了學校之後，能比別的孩子更快地掌握知識。現在陳美婷雖然知道了孩子寫字太早不好，但是周潤自己想學習寫字，也沒有辦法阻止他。
一張草稿紙，一排有十幾個寫字框，但周潤寫得太大了，基本上一個字要占三個框，一本草稿紙很快就能寫完。
“媽媽，你快，對了嗎？”周潤寫完，擡起頭看向陳美婷，眼睛亮亮的，等著誇獎。
陳美婷也沒有辜負孩子的期待，摸了摸周潤圓潤的小腦袋，“潤兒真棒，不過你一天寫字不能太多了，你還是小朋友，寫字太多了會對你的手掌不好，知道嗎？”
周潤歪頭想了想，“媽媽，那我用手指頭比劃行嗎？”
陳美婷一楞。
周潤以為她不理解，伸出圓潤的小食指，在紙上比劃起來，“就比如這個‘傑’，我這樣比劃，不就行了嘛？”
周潤在空氣中比劃了一個‘傑’字。
陳美婷欣慰地摸了摸周潤的小腦袋，“小潤，你真是太聰明了，媽媽都沒有想到這個方法呢。”
周潤的眼睛笑成了碎星星，“媽媽，那你今天晚上能給我做土豆泥吃嗎？”
小孩子對食物的執念很深，喜歡吃的東西好像永遠也吃不膩，周潤最喜歡吃土豆泥，基本上隔個兩三天就會讓陳美婷做給他吃。
對兒子的小請求，陳美婷是從來不會拒絕的。
“好呀，媽媽給你做。”
陳美婷來到廚房，蘇紅娟已經在準備食材了。
“美婷姐。”
陳美婷看到蘇紅娟洗的是小白菜，也就是之前蘇紅娟在院子裏種下的菜，現在已經長大到可以吃了，笑道：“這白菜都能吃了啊。”
蘇紅娟點頭笑，“是呀，美婷姐，你看，這白菜又嫩又新鮮，自己種的，吃起來更甜。對了，美婷姐，我出去買菜的時候，留意到我們院子後面有一片荒山，不少人都在上面開墾土地種蔬菜呢，我也想去挖一塊地種蔬菜。”
陳美婷啊了一聲，“挖地種菜？”
蘇紅娟點頭，“我每天把家裏的家務整理完之後，還有不少時間，閑著也是閑著，我想去挖一塊地，多種點蔬菜，以後我們吃菜就能少買一些了。”
陳美婷看著蘇紅娟，蘇紅娟的長相很普通，雖然進城做了好幾年的保姆，但是身上還保留著鄉下人淳樸的氣息。她本來可以不用做這些的，家裏的開銷都是陳美婷在支付，買菜錢陳美婷也會給蘇紅娟，甚至都沒有要求蘇紅娟記賬，蘇紅娟很自覺地將每天買菜的錢記在了一個小草稿本上，過一段時間就會給陳美婷看一看。
“你要是沒事可以休息休息啊，種菜多累。”
蘇紅娟以為是陳美婷不同意她去種菜，炯炯有神的眼睛黯淡了不少，她低聲說道：“我們農村人從小就幫著家裏幹活，都習慣了，總是閑不下來，一閑著，就悶得慌。”
蘇紅娟來了之後，家裏的家務活，陳美婷基本都沒有做過了，蘇紅娟將家裏打理得整整齊齊，洗衣服做飯，都是很主動地完成，陳美婷知道她在城裏也沒什麽朋友，閑著也是悶，如果她真的將菜種出來了，以後她的買菜錢就補貼給蘇紅娟就行了。
這樣一想，陳美婷說道：“那你自己看吧，規劃好時間就行了。”
聽見陳美婷同意，蘇紅娟頓時露出開心的笑容，“謝謝美婷姐！我肯定不耽誤家裏的事情。”
陳美婷看到她露出這樣天真的笑容，不由得笑道：“紅娟，你今年二十了吧，農村的女孩子結婚不是很早嗎？”
蘇紅娟有些不好意思，“是，二十歲沒結婚，在農村都是老姑娘了。”
陳美婷說道：“現在國家提倡晚婚晚育，女人二十歲才可以領結婚證呢，在城裏，二十歲還在讀書，你也還小，不著急。”
蘇紅娟楞了一下，才對陳美婷說道：“上個月，我家裏寄信過來，都在催我回家。”
陳美婷也是一楞，“回家？”
要是蘇紅娟回家了，雖然周潤現在有校車，自己上下學沒有問題，但陳美婷準備開培訓班，以後的事情肯定少不了，家裏沒有個人幫忙，她自己要忙裏忙外肯定忙不過來，還是得重新去找個保姆。
但是找保姆都是要看運氣的，運氣好，就能找到蘇紅娟這種樸實能幹的人，要是運氣不好，家裏的孩子還不放心給她帶呢。
蘇紅娟點頭，“是，我估計他們是讓我回家結婚的。”
“那你怎麽想呢？”陳美婷沒有貿然開口，這件事是蘇紅娟的終身大事，陳美婷不會輕易去幹涉別人的人生。
蘇紅娟頓了頓，才說道：“美婷姐，我不想回去，我既然出來了，就沒有想著要回去嫁人，不僅自己要一輩子困在黃土地上，就連我的孩子也要一輩子困在那個地方。”
陳美婷從來沒有聽蘇紅娟說過這些，她這才正色打量起這個農村姑娘，她沒有很多文化，但是心裏有股樸實的信念，她有獨立的想法。
陳美婷讚同地說道：“是，外面的天地廣袤無垠，你來到這裏，人生就多了很多種可能。”
蘇紅娟臉一紅，看向陳美婷，她以為陳美婷會笑話她一個小小的保姆還有這樣遠大的志向，沒想到陳美婷卻在鼓勵她。
“美婷姐，你不覺得我是在白日做夢？我只是個小小的保姆。”
陳美婷笑道：“保姆怎麽了，保姆只是你踏入這個城市的墊腳石，我相信你以後會有更好的發展的。”
正說著話，陳美婷聽見孔令淳在外面叫周潤，“周潤，周潤，快出來打彈珠！”
“不打了，我學習呢！”
孔令淳跑到房間門口，看到周潤果然在學習，孔令淳很不明白，為什麽周潤就是能坐得住，去學習那些對他來說很無聊的文字。
“你真不打彈珠啊，晚上再學嘛。你要是不打，我就去叫夏江平了。”
“你去吧，我今天還有任務要完成呢，我跟我媽保證過了。”周潤很有原則地說道。
蘇紅娟真的去開荒了，近邊的土地都被人開挖了，她去了一處稍微遠一點的土地，挖了一塊十來個平方的土地，菜種在這，也不用擔心被人偷，這裏都是菜地。
周潤得知蘇紅娟去開荒，非要央求蘇紅娟帶著他一塊去看看。
蘇紅娟怕孔令淳去踩泥巴，本來不想帶著他去，架不住周潤央求，只好去問陳美婷。
陳美婷挺讚同周潤多接觸土地的，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也不是好事。
這樣一想，陳美婷幹脆就宣布了一個親子活動，幹脆他們都一起去種菜，讓周潤也體驗體驗種菜的感覺。
“媽媽，我知道怎麽種菜哦，之前紅娟姐姐種菜的時候，就是我幫忙的。”
陳美婷分不清應季蔬菜，種子是蘇紅娟去買的，她在家的時候，菜園子都是她侍弄的，對這一塊很有心得。
陳美婷母子要加入她的種菜行動，蘇紅娟也很高興，她扛著在市場買的鋤頭，拎著一桶水，揣著種子，要帶著母子倆前往她挖出來的菜地。
周潤見蘇紅娟又是提又是扛的，要去幫忙，“紅娟姐姐，我幫你扛鋤頭。”
鋤頭手柄很長，蘇紅娟不肯給他。從廚房找出上次他們在院子裏種地的時候買的小鋤頭，交給周潤，“你拿這個。”
周潤將鋤頭扛在肩膀上，陳美婷拿著大鋤頭，蘇紅娟拎水桶，前往菜地。
陳美婷之前都不知道家屬院背後還有這麽一塊荒地，現在也不能說是荒地了。因為荒地已經被分成了一塊塊的小菜地，裏面長得郁郁蔥蔥，各種各樣的蔬菜都有。
這時候陳美婷想起來，之前她沒上班的時候，曾經聽說過有人在荒地種菜，一大家子的蔬菜都不用買，當時她也心動過，但是因為沒有種菜的經驗，所以放棄了。
來到蘇紅娟的地盤。這是新開墾出來的土地，被手巧的蘇紅娟挖成了一攏攏的，方便種菜。
蘇紅娟將兜裏的蔬菜種子掏出來，“這是香菜，這是白菜，這是蘿蔔...等明年春天，我再種兩株南瓜苗，南瓜渾身都是寶貝，嫩苗可以炒可以煮，特別爽脆，嫩南瓜炒著吃，特別好吃...”
蘇紅娟對土地有種樸實的熱愛，提起種地的時候，就滔滔不絕。
陳美婷看著她神采飛揚的樣子，笑道：“我看你可以多種一點蔬菜，到時候要是自己吃不完，你可以去市場上擺攤賣蔬菜，也能增加你的收入，這裏荒地多，可以多挖一點種菜。”
陳美婷記起來，這片荒地應該也是電風扇廠的，要開發還有好幾年呢，現在家屬院的人在這種菜，電風扇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蘇紅娟聽了陳美婷的建議，有些意動，但還是搖了搖頭，“還是不了，我沒有那麽多時間呢。”
陳美婷見她這樣，就知道她心裏顧忌自己的保姆身份，怕種菜耽誤正事。
陳美婷說道：“你只要將分內的工作做完，剩下的時間做什麽我都不會管你的，你不是說你想留在城裏發展嗎，嘗試一下種菜，賣菜，後面要是做得好了，就可以不用做保姆了。”
蘇紅娟挖開地攏，將蔬菜種子撒了進去，她還買了一點化肥，一並撒在了種子旁邊，隔了大概十公分。
陳美婷見了，疑惑地問道：“這個化肥為什麽不和種子丟在一起？”
蘇紅娟笑道：“那樣種子就會被化肥給燒死了。”
周潤興奮地拿著小鋤頭到處挖，一會兒挖小石頭，一會兒挖野菜。
蘇紅娟說道：“美婷姐，我看到這荒地上野菜特別多，好多都是可以吃的，等一會兒我們挖點回去吃吧。”
“野菜？能吃嗎？”
蘇紅娟肯定地點頭，“能吃。”
等將種子都種下，蘇紅娟帶著陳美婷母子倆來到一塊長滿了野菜的空地上，“這個是蒲公英，很好吃的，這個是蒂蒂菜，這個是灰灰菜，這個是野蔥...”
拎過來的水桶發揮了作用，挖的野菜都裝進了水桶裏，“美婷姐，蒂蒂菜可以包餃子吃，特別好吃，我會包餃子，我們晚上吃餃子好嗎？”
蘇紅娟是北方人，做面食很拿手，家裏現在吃早餐都是包子饅頭花卷等面食，蘇紅娟做手工面條也很拿手，做的拉面細而有韌性。
陳美婷對面食的接受程度一般，但周潤特別喜歡吃。
聽到吃餃子，周潤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好啊，好啊，吃餃子，媽媽，我們吃餃子！”
陳美婷笑道：“紅娟，這個家沒了你可不行。”
蘇紅娟滿足地笑，她雙頰有淡淡的高原紅，進城這麽多年也沒有消散，看著有種淳樸的可愛。
回到家，陳美婷就幫著洗菜，蘇紅娟揉面準備包餃子，家裏有新鮮的肉，直接剁餡就行。
周潤特別喜歡吃餃子，陳美婷包餃子的手藝一般，跟蘇紅娟學習調餡。
正忙活著，李青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她們在包餃子，“包餃子呢？”
陳美婷說道：“是啊，做飯沒有，沒做飯晚上來家裏吃餃子，孔令淳也喜歡吃餃子。”
短短時間內，李青這張總是神采奕奕的臉上明顯有了疲態，一家三口以前總是歡聲笑語，現在李青兩口子只能在孩子面前強顏歡笑，那件事不僅僅是對孔令淳造成了傷害，對整個家庭的打擊也是巨大的。
李青過來是有事情要跟陳美婷說，但是看陳美婷在忙活著包餃子，也就忍住沒有說話出來。
“不用，我一會兒就要做飯了。”
陳美婷聽她這麽說，拍了拍手，將手上的面粉拍掉，洗了洗手才對李青說道：“去外面說吧。”
李青告訴陳美婷，檢察院已經提起了公訴，不日就要開庭審理了。
“姓張的現在已經被拘留起來了。”
“蔣小倩媽媽那邊怎麽說？”陳美婷問。
......
“起訴對我們有什麽好處？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現在對方願意給補償，我們把諒解書簽給人家，這就是最好的解決方案，你就是起訴他，讓他坐牢，對小倩有什麽好處嗎？對我們有什麽好處嗎？”錢薇的丈夫蔣志強對妻子的冥頑不靈很是惱怒。
錢薇紅著眼睛看向丈夫，“兩千塊錢，你就要放棄懲罰欺負咱們女兒的混蛋？就讓他去坐牢，只有他去坐牢了，才能彌補小倩。”
蔣志強的耐心快耗幹了，“你說你這個女人，怎麽就是聽不進話？他去坐牢對你有什麽好處，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坐牢有什麽用？兩千塊錢，可以給孩子多買點東西，這難道不是實質性的彌補嗎？”
錢薇不說話，倔強地將目光扭到一邊，不去看丈夫那惱羞成怒醜惡的嘴臉。
錢薇的公公婆婆都坐在旁邊，婆婆說道：“事情鬧大了對我們沒有好處，錢薇，你要想想，小倩是姑娘家，事情鬧開了，等她長大了，還怎麽嫁人？”
這句話戳中了錢薇的心，是啊，小倩是小姑娘，要是以後被她將來的丈夫知道了她小時候被老師欺負過，還會真心對她嗎？
一時間，種種念頭從錢薇的腦海裏閃過，倔強的神態也慢慢地松懈下來。
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侵害的影響，蔣小倩這些天睡覺總是不安穩，總是會半夜驚醒叫媽媽，錢薇本來睡著了，聽見小隔間裏女兒的叫喊，她連忙下床，來到小隔間。
拉開燈，錢薇看到女兒並沒有醒過來，眼睛緊閉，小臉煞白，頭發都被汗水打濕了。
“我不要，疼！我要媽媽...”
錢薇楞在原地，看著夢魘中女兒的恐懼模樣，她甚至不敢去想象女兒到底在睡夢中經歷了什麽，她還那麽小，獨自面對壞人，她這個媽媽，甚至想要去答應和解，讓傷害女兒的壞人繼續逍遙法外。
她顧不得多想，連忙將女兒叫醒，渾身是汗的蔣小倩睜眼看到媽媽，‘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將女兒重新安撫入睡，錢薇想去找個熱毛巾來給女兒擦擦臉。
路過房間，她看到蔣志強不在床上。
來到客廳，她看到公婆房間的門敞開了一條縫，昏黃的燈光從裏面照射出來，錢薇聽見了細細密密的說話聲。
她頓了頓，輕手輕腳地來到房門口，從外面看進去，蔣志強正斜坐在床上，公婆都沒睡，坐在床上說話。
“錢薇遲早要同意的，錢我們都已經收了，人家給了五千塊錢，道歉的誠意十足。”蔣志強說道。
燈光照在婆婆臉上，將她的老相照得有幾分刻薄，“小倩就是丫頭片子，你和錢薇再生一個兒子，這筆錢留著，預備著到時候要交罰款。”
蔣志強皺著眉頭，“我知道，錢薇不願意生。”
婆婆有些恨鐵不成鋼，“你是男人，這個事情還能由著她說了算了？難不成你以後還指望小倩這個丫頭來給你養老送終，這就是個沒用的丫頭片子。”
蔣志強嘿嘿笑了兩聲，“媽，你別老是嫌棄她是丫頭片子，這丫頭片子不是給我們掙了五千塊錢了嗎？”
錢薇的腦子轟隆一聲，她公婆一直嫌棄小倩是個小丫頭，平時幾乎不幫著照料，上學放學都是錢薇自己去接孩子，自己一手帶大。
蔣志強告訴她，對方給了兩千塊的和解費，小倩是個姑娘，事情鬧大了，對小倩將來不好，她都快被這個理由說服了，卻沒想到，這一家人將小倩當成了掙錢的貨品，根本就不關心小倩的死活。
錢薇的理智頃刻間斷成了碎片，她平時在家庭裏的唯唯諾諾都被激發的母性沖擊幹凈，失去理智的錢薇操起手邊的掃把，一腳踢開門，揚著掃把朝屋裏的禽獸一家子胡亂打過去。
......
陳美婷沒想到能這麽快見到錢薇，她就站在電風扇廠家屬院門口等著，但是陳美婷沒有認出她，還是錢薇伸手將她攔下來的。
陳美婷疑惑地看過去，錢薇臉上全是傷痕，她辨認了一會兒，才猛地認出來，倒吸了一口涼氣，才驚訝道：“錢薇！你怎麽了？”
話問出來，陳美婷就會知道這是怎麽了，這是被毆打過後留下的痕跡，錢薇一只眼睛青紫著，雙頰都有被劃傷的痕跡，嘴角也裂開了，傷痕無數，她差點沒將人認出來。
陳美婷下了自行車，皺著眉頭看著她。
錢薇沒有回答陳美婷的問題，問她，“請問你知道孔令淳家住在哪裏嗎？”
陳美婷點頭，“我知道，你跟我來。”
兩個女人沈默地往家屬院走。
錢薇一路上都低著頭，害怕別人看到她臉上的傷。
“李青應該還沒有回來，她這幾天又出去做生意了，一般都要五點過才回來，你女兒呢，沒有接過來嗎？”
錢薇搖頭。
她今天回了一趟娘家，她媽會去幼兒園接孩子。
到了小院，李青果然還沒有回來，錢薇就在院子裏站著，看著墻角的脆嫩的蔬菜發呆。
“進來坐一會兒。”陳美婷邀請錢薇到家裏坐。
錢薇猶豫了一會兒，輕輕地道了謝，跟著陳美婷來到了主臥，坐在了沙發上。
陳美婷給她倒水。
即使錢薇不說話，陳美婷也大概猜到了她身上發生了什麽。陳美婷將一杯熱水放在錢薇面前，自己也坐在了她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錢薇又輕輕地道了謝。
“我在律所工作。”陳美婷說道，“可能之前沒有來得及告訴你這個事情，孩子們受到傷害的事情我也很關註，我的孩子以前也在幼兒園上學，所以我會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錢薇聽她這麽說，擡起頭看向她，在跟陳美婷的眼神對視，察覺到陳美婷眼中的打量之後，她又迅速地低下頭。
“報警了沒有？”她聽見陳美婷問。
她當然知道陳美婷問的不是孩子們的事情，而是她的臉。
錢薇搖頭。
陳美婷輕輕地吸了口氣，“他把你打成這樣，還是個人嗎？”
錢薇還是不語。
陳美婷不說話了，別人的婚姻她插不了手，她跟錢薇不熟，也沒有辦法勸。
沈默。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錢薇突然擡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陳美婷，“你說你在律所工作，我離婚能請你幫忙嗎？我付錢。”
陳美婷微怔，她沒想到錢薇這個看著這樣柔弱的女人，會這麽斬釘截鐵地說出離婚兩個字。
“你想好了？”
錢薇嗯了一聲，“我想好了。其他的我可以不要，我要孩子的撫養權。”
“你有正式的工作嗎？”
錢薇點頭，“我是紡織廠的正式工。”
“娘家能不能幫到你，你離婚之後有沒有去處？”
錢薇怔住，“我娘家...可能幫不上太大的忙，我哥有兩個孩子，他們家裏也住不下。”
陳美婷又問她，“家暴是經常的事嗎？”
“有過三四次吧。”
“先報警。”陳美婷當機立斷，“我先陪你去派出所報警，先把你的傷情給驗了。”
錢薇看著陳美婷，雖然她跟陳美婷不熟悉，但是看到陳美婷堅定的表情，她心裏感覺到了一絲絲鼓勵，同為女人，天生就會有一種信任感。
“你真的能幫助我嗎？”
“我在數月前也離了婚，我的條件比你還差呢，我也爭取到了孩子的撫養權，別擔心，你丈夫有家暴傾向，這對我們是個很有利的證據。”
陳美婷陪著錢薇去派出所報了警，然後去派出所指定的司法鑒定中心驗傷。
兩人趕在醫生下班之前，將臉上的傷給驗了。
拿到傷情鑒定報告，派出所的民警同志跟著錢薇一塊來到家裏。
蔣志強壓根沒想到錢薇還能去報警，他告訴警察，昨天是因為蔣小倩突然自己發瘋，拿著掃把來打他爸媽，自己才出手這麽重。
在家的時候，陳美婷就已經聽錢薇說了事情的經過，錢薇擔心不能構成家暴，因為確實是自己先動的手。
她在派出所的時候也如實地將這個情況告知了民警。
“她打你哪裏了？我們看一看。”一起來的有一位女同志，臉色嚴肅地要求蔣志強出示自己被打傷的地方。
錢薇昨天晚上拿著掃把進去，沒打兩下就被蔣志強按住，一家三口將錢薇打成了輕傷。
蔣志強指著自己的臉，“一掃把打到了我這裏。”
民警同志看了一眼，連一點印子都沒有。
“女同志動手是不對，但是你們也不能將人打成這個樣子，況且...”女民警厭惡地看了蔣志強一眼，錢薇在派出所也將為什麽動手的原因說了，這一家人太無恥了，換誰都得找他們拼命。
陳美婷不說話，她根本不需要和蔣志強爭辯什麽，她只要這麽一個出警記錄，到時候能作為呈堂證供就行了。
蔣志強看向陳美婷，自己的家醜被這麽個外人看在眼裏，他指著陳美婷，“你是誰？”
陳美婷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是錢薇女士委托的代理人，你以及你的父母對錢薇女士的故意傷害行為，我們保留起訴故意傷害罪的權利。”
蔣志強臉色一變，“你什麽人？律師？”
陳美婷曾經是律師，現在她不能說自己是律師，因為她沒有執業資格證，但是這也並不影響她成為錢薇的代理人，因為代理人是不需要執業資格證的。
陳美婷沒有再繼續回答他的問題，這讓蔣志強有些惱怒，他弄不清陳美婷的身份，不敢朝陳美婷發火，他轉向錢薇，“你行啊，錢薇，起訴我故意傷害罪？你承不承認昨晚上是你先動手？”
錢薇只是冷冷地看著蔣志強，她沒有必要再跟這樣的人渣分辯了。
拿到了出警記錄，陳美婷和錢薇從派出所出來。
“我說的是真的，我雖然還沒有拿到執業資格證，但是幫你寫起訴狀，給你分析案子該怎麽打還是沒有問題的，你看你要不要起訴他故意傷害罪，如果你起訴的話，應該是穩贏的，輕傷已經構成了刑事犯罪。”
錢薇有些拿不定主意，她顯然將陳美婷當成了主心骨，“你覺得呢？”
陳美婷看著錢薇這張慘不忍睹的臉，“如果我遇到了這樣的情況，我肯定是要起訴對方的。”
錢薇想了想，搖頭，“算了吧，真讓他坐了牢，以後說不定會影響到孩子，現在最重要的是離婚，我要拿到孩子的撫養權。還有，幼兒園的事情，我一定不會放棄起訴。”
陳美婷點點頭，“事情有輕重緩急，你的想法沒有錯，那先準備離婚吧，你先跟對方協議離婚，看看能不能行得通，如果行不通的話...對了，我們可以起訴他故意傷害罪，可以拿這個去跟對方談條件，如果他同意協議離婚，將孩子的撫養權給你，你就不起訴他。”
錢薇楞了一下，“這能行嗎？”
陳美婷肯定地說道：“行肯定是能行的，只要方法用對。你丈夫一家很嫌棄小倩是個女孩，離婚之後他肯定是要再娶的，孩子對他們來說是個負擔。”
錢薇冷冷一笑，“是啊，他們收了對方五千塊錢，想要息事寧人。”
“這個錢你就不要管了，你堅持起訴，不要簽諒解書，就和解不了。”
這倒是提醒了陳美婷，這個侵害案沒有結束之前，估計錢薇的丈夫為了那五千塊錢，應該也不會願意將孩子的撫養權交出來。
“先看看吧，如果你要去找對方協商，我覺得你帶上專業人士會比較好。”
錢薇看向她，“帶上你行嗎？”
陳美婷點頭說道：“行是行，主要是我不是執業律師，到時候沒有辦法出庭幫你。”
即使這樣，錢薇還是說道：“你和我一塊，我就不怕了。”
“行。”
錢薇回娘家了，沒有跟著陳美婷再去家屬院，她請陳美婷給李青帶話，她不會放棄起訴。
得了錢薇這句準話，李青也放心多了。
“這個案子，我們現在是不是能穩贏了？”
陳美婷不敢這麽答覆李青，沒有一個律師敢做出穩贏的包票，因為一旦上了法庭，案件就是瞬息萬變的，不知道對方的辯護律師會怎麽辯護，不知道法官會怎麽判。
“大概率問題不大。”
李青啐的一口，“你知不知道，今天姓張的父母找到我做生意的攤子邊來，求我簽和諒解書。”
陳美婷看向她。
“她求我放過她兒子，孩子不懂事才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還說要是我肯撤訴，就賠償我兩千塊錢，我呸，她兒子都快三十了，做出這種畜生不如的事情，還不懂事？那我兒子呢？他才四歲，他又有什麽錯？”
陳美婷看她又要激動起來，“別再跟他們接觸就行了，下次他再找過來，你就說這個案子現在跟你們已經沒有關系了，檢察院已經接手了，起訴也是由檢察院那邊提起公訴，已經起訴的案件不可能撤回了。”
“錢薇真要跟她老公離婚？”李青又問。
“應該是吧，你怎麽知道？”
李青說道：“我擔心錢薇被這兩個老貨收買，就去她上班的地方等她，錢薇說她丈夫確實拿了和解的錢，但是她不和解，而且她準備離婚了。”
上次回來，因為家暴和離婚都是錢薇個人的私事，所以陳美婷沒跟李青說。
“放心吧，錢薇應該不會松口的。”
十月中旬，向日葵幼兒園性侵案開庭了。
因為這場案件涉及到兒童，所以是不公開審理，除了當事兒童及其監護人，辯護律師等利害關系者，其餘人都不能進入法庭。
這天陳美婷本來要上班，但是李青和錢薇都希望陳美婷能陪同他們一塊前往法院，尤其是錢薇，她已經回娘家住了大半個月，這半個月，蔣志強一直在給她施壓，要求她在諒解書上簽字。
但是蔣英始終沒有同意。
因為性侵犯沒有拿到諒解書，事實清楚，證據充分，孩子們的證詞也有，視頻也有，一審開庭，犯人被判處三年有期徒刑。
法庭當庭宣布審判結果後，罪犯當庭表示上訴。
陳美婷一直在外面等著，她還不知道裏面的審判結果，等了兩個多小時，接近中午的時候，法庭閉庭了，案件審判完畢，看到李青夫妻倆和錢薇出來時臉上表情放松，陳美婷猜到了審判的結果。
“怎麽樣？”陳美婷上前問。
“贏了，判了三年。”
“對方肯定還要上訴，但是只要你們不松口簽諒解書，他上訴也不會改變結果。”
陳美婷看向錢薇，她很清楚，性侵犯能被判刑的主要因素在蔣小倩這，他侵害了幼女，這才是他被判刑的關鍵。
“錢薇，你一定要頂住壓力...”
錢薇剛要點頭，罪犯的母親突然就沖了過來，一把抓住了錢薇，“我兒子他不懂事啊，才犯下了這樣的錯誤，你們要多少錢，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會補償你們，只求你們別讓我兒子去坐牢啊！”
錢薇突然被抓住，有些六神無主，陳美婷反應快，劈手將她的手甩開，把錢薇拉了過來，她很清楚這個時候跟罪犯的家屬接觸沒有任何必要，對李青他們說道：“我們走。”
離開的時候，陳美婷看到了羅律師，他沒有過來，只是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們。
這天陳美婷正在上班，有人走到她辦公桌前，敲了敲她的桌面。
陳美婷擡起頭，是羅律師，接手給幼兒園性侵犯辯護的羅律師。
陳美婷跟對方從來沒有交集，看到對方出現，就知道他的來意了。
“羅律師。”
羅傑看著她，“你是我們律所的執業律師？”
陳美婷搖頭。
羅傑沒繼續跟她說話，而是快步走進了宋旭堯的辦公室。
門雖然關著，但是門的隔音效果並不是很好，裏面講話的聲音，陳美婷隱約能聽見。
“宋律師，我接了這個案子，你應該知道，雖然我們不屬於同一個團隊，但是起碼也是一個律所的，按照規矩，我接了的案子，同律所的律師不能再去接對面的案子吧！”
“是。”宋旭堯簡短地回答。
“那你門口這個女職員是怎麽回事，我接了張小東的案子，她跑去幫原告，這要是傳出去，讓我以後還怎麽在蘇市的律師界混？哪個人敢委托我們律所辯護？”
宋旭堯很平靜地說道：“羅律師，我想你可能是誤會了，門口這個女職員，她只是律所的一名文員，並不是律師，這顯然不違背行規，其次，受害人之一是她的鄰居，她只是陪同鄰居一同前往法院，第三，我們不在同一個團隊，辯護的細節我們並不清楚，她就更不清楚了，何來違背行規之說呢。”
羅傑聽完他有理有據的辯論之後，怒氣並沒有消散，而是看著宋旭堯說道：“宋律師，你很護短嘛！”
宋旭堯做得端正，面色不改，“不是我護短，這就是事實，法理之外有人情，打官司有勝有敗，別這麽在意。”
羅傑冷哼了一聲，“你說她只是陪同鄰居去法院，這個事情我都沒有說過，顯然是你提前知道了，你說她不是律師不知道行規，你是合夥人，你不應該不清楚，你明明知道我在為被告辯護，卻不阻止陳美婷，你這又怎麽解釋？”
羅傑說話相當不客氣，宋旭堯將手裏的鋼筆放下，手肘支撐在桌面上，手掌交疊在胸前，“羅律師，原告連律師都沒有請，不是嗎？”
羅傑楞了一下，“這件事宋律師，你去跟老梁解釋吧。”
老梁，是正和律師事務所的法人，也是實際控制者。
宋旭堯看著羅傑，沒說話，羅傑自覺沒有面子，氣沖沖地離開了。
陳美婷看著羅傑臉色很不好地從宋旭堯的辦公室走出來，甚至都沒有多看她一眼，就疾步走了。
她起身來到宋旭堯的辦公室，從法院回來之後，陳美婷就跟宋旭堯說了在法院碰見羅傑的事情了。她當時覺得這個事情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畢竟她又不是律師，更不是李青他們的辯護律師，但還是跟宋旭堯說了一聲。
沒想到，對方真的找了過來。
陳美婷還沒有開口，宋旭堯就知道她要說什麽了，“沒事，這個事情你沒有錯。”
陳美婷有些遲疑地說道：“會不會給你惹上麻煩？”
宋旭堯起身，“不會，放心吧，我會去跟老梁解釋的。”
“這個事情跟你沒有關系，如果梁總真的怪罪的話，你別攬責任，本來跟你也沒有多大關系。”
宋旭堯面色如常，“別擔心，出去工作吧。”
羅傑果然將事情捅到了老梁跟前。
正和律師事務所，從表面上聽起來，好像這是一家律師事務所，但是合夥人制度的事務所，內部競爭很激烈，宋旭堯這支團隊一直在業績上壓羅傑所在的團隊一頭，借著這個事情，對方在老梁跟前上眼藥，一定要宋旭堯給個說法。
老梁將宋旭堯叫了過去。
陳美婷看到宋旭堯去了梁總辦公室，心就懸了起來，雖然她知道這件事肯定不會讓宋旭堯傷筋動骨，可宋旭堯畢竟是受了她的牽連，這讓陳美婷的心有些不安。
一個多小時之後，宋旭堯才從老梁的辦公室出來，陳美婷看向他，看到的是宋旭堯安撫的眼神。
回到辦公室，宋旭堯站在窗戶眺望遠處。
老梁的意思是讓他將陳美婷開除，一個小小的文員，對律所沒有一定影響，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但宋旭堯拒絕了，陳美婷是他的學妹，又是他招進來的，他不會將人開除。
事情就僵住了，最後還是老梁從中調和，給了羅傑他們團隊一點好處，才將事情平息了。
雖然宋旭堯保住了陳美婷，但是他知道，老梁心裏不樂意，他們這支團隊現在拿到的提成是最多的，手底下得力的律師也是最多的，老梁一直擔心他會另起爐竈，所以有些防著他。
陳美婷看不見宋旭堯在辦公室做什麽，有些擔心，猶豫了半天，還是過來敲了門。
“進來。”
陳美婷推門走進去，剛好面對窗戶的宋旭堯也轉過了頭。
面對陳美婷擔心的目光，宋旭堯露出微笑，“怎麽了？”
“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怎麽會，別這麽說。這件事我從頭到尾都知道，而且是羅傑氣量小，他知道這個案子敗訴的關鍵不在你，只是找個出氣筒罷了。”
陳美婷想了想，還是說道：“我打算辭職了，我不讓你為難。”
“別。”宋旭堯朝她走過來，“你不用辭職，事情已經處理好了。”
陳美婷輕輕地搖頭，“我本來心裏也有辭職的打算了，我想做培訓班。”
“你想過沒有，你現在辭職，你後面怎麽參加法考？”這就是宋旭堯要保住陳美婷的原因，陳美婷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就可以參加法考了，這個時候辭職，她就沒有機會了。
陳美婷知道，但是她不能讓宋旭堯為難，“我已經想清楚了。”
宋旭堯看著陳美婷，褪去了昔日青澀，她的成熟也形成了獨特的魅力。
“你先別這麽快做決定，回去好好地冷靜冷靜，別擔心，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陳美婷知道她再說宋旭堯也不會同意，還是明天再來提。
下班後，陳美婷騎著自行車回家。
周潤和孔令淳他們在院子裏玩木劍。
“小潤，誰給你們買的木劍？”陳美婷問。
周潤將木劍遞給陳美婷，“這是孔令淳爸爸給他買的，媽媽你看。”
陳美婷交代孩子們不能拿木劍戳人，正要回家，李青從她家廚房裏走了出來，對陳美婷說道：“我已經跟紅娟說了，今天晚上你們家別做飯，來我家吃，我已經在收拾菜了。”
陳美婷知道這是李青為了感謝自己的幫忙而請的客，也沒有推脫，笑道：“行啊，那我來幫忙。”
李青笑道：“紅娟還不敢做主呢，你快跟她說一聲。”
蘇紅娟不敢做主，但是也沒做飯，萬一陳美婷要答應過去吃，做了浪費，若是陳美婷不答應，再做飯也來得及。
孔令淳斜著眼睛對陳美婷笑，“美婷阿姨，我媽媽今天買了很多好吃的哦！”
自從幼兒園的事情發生之後，李青對孔令淳的態度就完全變了，以前她對孔令淳要求挺嚴格的，孔令淳嘴饞，比正常孩子饞一點，李青不愛給孩子買糖吃，現在孔令淳基本上每天都有零花錢，想吃什麽自己買。
陳美婷沖著孔令淳笑，“行啊，過兩天，美婷阿姨給你們做炸雞吃，好嗎？”
孔令淳眼睛一瞪，“太好了，謝謝美婷阿姨！”
來到李青家廚房，她家廚房要稍微大一點，李青正在忙碌，蘇紅娟也跟著陳美婷過來了。
“李青，你們還打算將阿淳轉學到藍光幼兒園嗎？”
“這些日子，都沒精力去考慮這些，小潤在藍光幼兒園怎麽樣？”
“挺適應的。”
陳美婷沒有貿然給李青他們推薦藍光幼兒園，萬一推薦得不好，還落了埋怨，一切看他們自己的意思。
李青嘆了口氣，“以前有錢總想著存起來，不瞞你說，這兩年做生意，我們也掙了一些錢，跟我娘家的官司沒打，庭前調節，我媽到底還是給了我一萬塊錢，我也想明白了，舍不得花錢，萬一找個小幼兒園，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我真的要瘋了。”
陳美婷沒說話，人渣藏匿在哪裏，沒有人能預料到，但是管理嚴格的學校，負責任的學校，確實能在一定程度上杜絕這樣的事情發生。
“如果你們做好決定了，我可以幫你們聯系一下老師。”
李青點頭，“行，那就要麻煩你了。”
院子裏，孔令淳他們玩樂的聲音傳到廚房來，那天真的聲音讓大人們心裏的陰霾散開不少。
這天，錢薇找到了家屬院來，這次她是來找陳美婷的。
錢薇臉色有些慌亂，一看到陳美婷，就趕忙迎上來，“美婷，蔣志強找到我娘家來，他跟我說，要是我簽了諒解書，他就跟我離婚，孩子的撫養權也給我。”
陳美婷看穿了她臉上的猶豫，“你想要同意？”
錢薇低聲說道：“我擔心，錯過這個機會，我和女兒就再也擺脫不了他們一家人了。”
陳美婷直視著她的眼睛，“你現在確實可以跟他用這個條件來交換離婚，這樣的話，你前夫一家人就拿穩了五千塊錢，這是犧牲你的女兒換來的錢，除此之外，傷害你女兒的人渣可以免於刑罰。你確實離了婚，也得到了孩子的撫養權，但是你終身都會活在愧疚之中，你的女兒，以後也未必會因此感謝你今天的懦弱。”
錢薇看著她，大概是陳美婷這些直白的話將她的自欺欺人毫不留情的扯下，她直直地面對著自己的恐懼。
“但是如果你不這麽懦弱，你勇敢一點，你把壞人懲罰了，起訴你前夫故意傷害罪，如果罪名成立，加上家暴的出警記錄，你離婚沒有問題，你大概率也能爭取到孩子的撫養權，看你怎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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