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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長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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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上)

整個大秦王宮,嫮兒所居之處最為雅致,淡青色幔帳和馥郁蘭香都是按照楚人的習慣布置的。

嬴政抱她回來時人已蘇醒,可卻只是呆呆地淌著淚,好似還沒有回神。

“血的味道……”她突然開口說,離了嬴政懷裏。

嬴政低眉,見衣服上的確濺著血跡,握住她的手解釋道: “不是孤想殺她們,是她們先動的手!”

嫮兒皺眉不解,那群燕國舞姬不過和自己一樣,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麽可能先動手殺人

“今日孤在宮中宴請諸將,燕國的這群舞姬前來獻舞。因為你的緣故,她們平日不必參加這等宴會,不過或許是宮中舞姬不夠才暫時被安排上場,倒也算是尋常事。只不過酒宴開始不久,這些舞姬就有些不大對勁。”嬴政將緣由娓娓道來: “她們一個個像是喝醉了一樣,倒在那些將軍懷裏餵他們飲酒。”

舞姬伺候將軍本也尋常,起初嬴政也不加理會,只是隱隱察覺舞姬們的樣子瞧起來有些古怪。到後來,舞姬們頻頻和將軍接觸,竟有人把酒含在口裏來餵。

那一刻嬴政體內東君的神力突然覺醒向他發出警示,當下遂舉手掀翻了桌子,眾將幽幽轉醒,一一推開了身邊的舞姬。

“她們身上有毒!”嬴政冷冷道: “殺了她們,一個不留!”

因眾將見大王時都不能帶兵刃,故而紛紛扯下宮室裏掛著的幔帳,將舞姬們一個個勒死。

“她們吃是的青蚨蟲做的媚藥,口裏還含著蚺蛇毒液制成的藥丸,酒水把藥丸化開,再餵給孤的將軍們喝下去。不出半個時辰,孤手下的猛將就全死光了。孤身為秦王,這等事自然要阻止。”嬴政不知她是否能接受這番說辭,可他的決斷向來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更改,就算當時嫮兒及時到場求情,結果也不會有任何不一樣。

不過嫮兒顯然沒有想通他話裏的關鍵,頭暈腦脹,喃喃道: “我和她們是一起的,現在她們全都死了,早晚你也會殺我的!”

嬴政皺眉,摸著她的臉頰柔聲問: “你也服了蚺蛇毒麽”話音落毫無顧忌吻上她的唇。

為了安撫她的驚懼與不安,他吻的很用力,嫮兒睜著眼睛,淚珠簌簌落個不停。

她一點也看不懂這個一直寵溺她的夫君,閉上眼他是那個待她溫柔多情的郎君,可睜開眼卻又變成了一個以天地為熔爐荼毒蒼生的殘酷君王。

慢慢的她覺著有些疲倦,就閉上眼睡去了。嬴政將帶著血氣的衣裳脫下,抱她在懷中安睡。

不多時李信卻帶來了緊急戰報,秦楚邊境交戰,楚將項燕阻擊秦軍,戰況不利,嬴政立時起身前去處理軍務。

嫮兒也醒過來,一雙柔弱的眸子凝著他,雖有驚懼,卻暗含著一絲不舍。

嬴政思慮片刻柔聲道: “自孤出生起,這天下便刀兵不斷,世道並非是因為有了孤才如此,也不可能因為沒有孤就停止戰爭,區別在於長久以來孤都是勝利者。如果有一天孤成了失敗者,那鹹陽城也只會變成第二個大梁,躺在地上的浮屍會是孤的夫人和孩子。孤絕對不會讓這一切發生,故而不管世人如何嫉恨秦王,也擋不住華夏為一的王圖霸業,這不是屠殺,而是終結。終有一日這天下不會再有什麽秦人,趙人,楚人,齊人的區別,只有華夏人。”

嫮兒懵懂地聽著,幽幽道: “妾不明白……”

嬴政摸摸她的臉頰告別: “征戰沙場是男人的事,不明白不打緊,只需帶著扶蘇乖乖的等孤回來就好!”

因楚將項燕老謀深算,非尋常人可敵,嬴政遂親赴頻陽,請出老將王翦率領六十萬大軍前去伐楚,雙方激戰數次,勝負幾乎已成定局。

不知是否是受體內楚人之血的影響,嫮兒最近總是一個人跑到囚禁江離的地方去,與她並肩抱膝坐在臺階上,胸口悶到幾乎透不過氣。

江離倚著破爛的木門,冷笑道: “項燕死,楚將亡矣!日後你我可就都成了孤魂野鬼,天下之大無處可以容身了!”

嫮兒幽幽問道: “我在趙國給郭家做過孫女,又做過燕國的舞姬,而你又說我是楚國人,我究竟是誰”

“你是一個本該只存在於故事裏的人!”江離陳述著一個事實: “你為守護楚地而生,卻又甘心斬斷那裏的龍氣,灌註到秦王身上。”

嫮兒捂著頭痛苦地道: “想起來了,我是巫山神女!”

“這些年我一直很疑惑,你究竟是什麽時候愛上秦王的”江離神色迷惑之中充滿玩味,很期待能夠得到答案。

“我看見他的時候就愛他,就像活著需要呼吸一樣。”嫮兒慢慢回想起最初遇見嬴政時的事情: “那一年我跑去楚王的行宮裏,想要最後確認一下他能否承擔天賜的龍氣,碰巧大王竟也躲在那裏……”

十年前,雲夢楚王行宮。

楚王夜會巫山神女當晚,嫮兒從天而降,而後謹慎地躲入簾帳後面……

然則嬴政早先她一步躲在帳後,四目相對皆是一怔,瞬息間又同時伸出手捂對方的嘴。

躲在另一邊的李信見了這情形亦是訝然失色,不知道是否該前來馳援。

嫮兒本就帶著面紗,又被他的大手捂住半張臉,覺得有些呼吸困難,遂小聲道: “一起放開”

嬴政只覺女子的花唇在他掌中輕柔的顫動,便不敢再捂著,點頭答應。

只是甫一放開他便覺得有些頭暈,臉也開始發燙,嫮兒瞧著他“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傾”的模樣,語氣說不出的怪異: “你不會……喝了楚王的酒吧”

嬴政說不出話,整個人倒在她身上。

嫮兒扶著嬴政,醉醺醺的楚王正好回來了寢殿,想要上前來擾。

“起開——”嫮兒一鞭子將他抽倒在地,扶著嬴政翻窗遠逸而去。

一路來到巫山腳下,嬴政身上的酒氣益發重了。

嫮兒皺著眉放下他數落道: “那楚王的酒裏面加有瑤草的果實,乃是催情之物,什麽都喝,你怎麽不幹脆去洞房花燭”

“催情之物……催什麽情孤現在只想橫掃六合,並吞天下,使得諸侯盡西來朝我大秦!”嬴政醉醺醺地說著,竟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枝當劍,虎虎生威地揮舞起來。

嫮兒瞧著他的身影琢磨片刻喃喃道: “不會是對於秦王來說,最大的欲望乃是吞並天下,所以他被那些酒激出了王霸之氣,而並非色欲”

似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測,嬴政拉住她的手指點江山: “給你看看孤畫下的江山,六合之內,天下九州,西涉流沙,南盡北戶,東有大海,北過大夏,全都是孤的疆土!”

那疆域之遼闊亙古未有,嫮兒好笑地道: “瞧不出來你還是個愛吹牛的主!”

嬴政厲喝: “放肆,孤的話你也敢不信”

嫮兒“呵呵”兩聲: “你上下嘴唇一碰,就要我信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兒啊!”

“不信孤……那不如我們來賭一把!”酒氣漸漸上頭,嬴政豪邁地道: “若孤贏了,孤就要你這巫山上的神女給孤當夫人;若輸了,孤就留下來給你這位神女娘娘當夫君如何”

“呸,誰稀罕!”嫮兒紅著臉怒罵,只覺這秦王喝醉了竟也似尋常男子一般粗鄙不堪,在嘴上討人便宜,當真可惡,當下別過頭不去瞧他。

嬴政卻湊到她面前,低聲道: “不稀罕孤……孤就知道這天底下沒人稀罕孤……孤自出生起就爹不疼娘不愛,身邊沒有一個人真心對待孤,他們全都怕孤,厭惡孤,現在就連神仙也不例外……孤當真有這麽討人厭麽”

嫮兒哪裏想得到他竟會突然自傷自憐,神色瞧起來也頗為痛苦,忙哄道: “並沒有……我不討厭你……”

話音落已經被嬴政抱在了懷裏,得寸進尺理所當然地問道: “不討厭……那就是喜歡了,你喜歡孤”

嫮兒一時竟不想離開他的懷裏,猶豫片刻妥協道: “好吧,我喜歡你!”

可嬴政哪裏會是這麽一個好打發的主,又蠻橫地道: “孤不要你喜歡我,孤要你愛我!”

“……”嫮兒忍了又忍,咬牙切齒道: “我愛你!”

“孤不信,你證明給孤看!”嬴政將她抱的更緊,貼著耳朵輕聲道: “叫孤一聲‘夫君’就信你!”

嫮兒妥協的很徹底: “唔……夫君……”

……

聽完整段故事,江離用手把整張臉都遮住,搖頭嘆息不止: “我的天,這是個什麽男人撒嬌耍賴裝可憐,事後還忘的一幹二凈!還有你,到底為何要那般聽話”

“我……”嫮兒無語凝噎: “因為他長的好看,想著叫聲夫君也不吃虧,所以就叫了。”

江離黑臉: “你有沒有點自尊,居然還一副自己占了便宜的樣子……”

門外嬴政和李信已經站了許久,把這些話聽的一清二楚。二人原本是為了保護她而來,可見她與江離相談甚歡,大約是無甚危險,就轉身離開了。

一路上李信頻頻咬緊牙關,只聽嬴政道: “想笑就笑吧,別忍著了!”

“是,大王!”李信領命,開始笑出聲,而後哈哈大笑。

嬴政回頭瞥了他一眼,竟也笑起來。

素來對其心思十分解的李信直言道: “大王定是因為聽見夫人親口說出愛你的話,才這般開懷是不是”

“愛是一回事,懼又是另一回事!”嬴政皺眉,對著漫天暮色道: “這麽久了,嫮兒依舊不肯與孤親近,孤在她眼中,終究太過殘暴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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