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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溪流澄澈，岸邊的水草周圍偶爾冒出幾個氣泡。

幾條顏色鮮亮的小魚被氣泡吸引而來，正欲覓食，卻像突然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掉頭就跑。

“噗嚕嚕嚕嚕嚕。”不一會，一只土撥鼠的腦袋慢慢從水裏浮了出來。

身上的泥巴已被沖洗幹凈，衛言就這樣皺著眉頭，泡在泉眼處發呆。

人在休閑的時候往往會胡思亂想，妖也不例外，一陣冷風吹過，他打了個激靈，竟沒來由回憶起方才那個溫暖的擁抱。

宋嘉嘉身上的氣味酸甜好聞，想到這，他的心臟不禁又歡快地蹦噠了兩下。

！！！

回過神來，衛言猛地甩頭，企圖讓自己冷靜一點。

呼出一口氣，他擡頭遠眺。

月光打在水面上，照出溪邊落葉樹的倒影，秋天的林間風景絕美，怎麽也看不膩。

遠處傳來清脆的鳥叫聲。

“你就趴在這別動。”

“我反倒覺得，土撥鼠很可愛呀。”

“話費很貴，記得快死了的時候再打給我。”

“……”他懷疑自己最近妖力失衡了。

正想潛入溪水中，獲取片刻的安寧，卻在用力下沈之前，又聽見從岸邊傳來的一聲淒慘的嚎叫。

“救命嗷——”

這聲音尖銳又刺耳，晃得衛言一下子折起耳朵。

到岸上一看，樹邊躺了只受傷的小黃鼠狼。

黃鼠狼雙爪抱嘴，滿身汙泥，後腿處毛發翻飛，只沾了一點點血跡，總之——傷口的嚴重程度跟他的叫聲大小成反比。

更重要的是，在這幅狼狽的外表下，他仍能看出他原本油光鋥亮的毛發，平時吃得相當不錯的樣子。

這只黃鼠狼精不是妖村的居民。

端詳了一會，衛言的腦中不由得浮現出那個拿著捕捉網的中年男人的身影。

“最近山裏多出好些黃鼠狼，總是來我家偷吃東西，就上山清一清。”

“抓…。。住了嗎？”

“沒有，小東西勁大得很，撞破網兜跑掉了。”

……難不成這就是那只黃鼠狼？

落葉樹下，看見救兵的黃鼠狼眼睛閃閃發光。

他沖著衛言伸出前爪，哀切道：“救救我吧……好妖會有好報的。”

……

趴在樹幹邊，目睹這只黃鼠狼吃完自己的第五顆蘋果，衛言竭力抑制住想把它再丟回湖邊的沖動。

另一邊，自稱為黃明明的黃鼠狼精意猶未盡地啃完果核上的最後一點肉，轉頭星星眼道：“好哥哥，還有嗎？”

“……”衛言不想跟他扯上關系：“誰是你哥。”

黃明明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咦，好冷漠的回答！”

他一邊深情註視著衛言，一邊偷偷把手伸進裝蘋果的麻袋：“從你救下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親哥了！”

下一刻，衛言提起這小兔崽子的後脖頸。

見土撥鼠的眼中射出冰冷的光線，黃明明開始激烈掙紮：“嗚啊啊啊大妖殺小妖了啊！！！”

“……”衛言福至心靈地想到自己跟某人初遇的畫面。

質疑宋嘉嘉，理解宋嘉嘉，成為宋嘉嘉。

“吃飽喝足，傷口也幫你治好了，從哪兒來回哪去。”衛言毫不留情，把它丟了出去。

無邊的夜色籠罩住整片山林，昆蟲的叫聲襯得林間更為幽靜，偶爾還能聽到幾聲狼嚎。

“嚶。”被扔出去的黃明明趴在地上，可憐巴巴地看著衛言。

他的皮毛呈黃棕色，從肚子附近變成純白，腦袋很小，仿佛圓圓的三角形，臉上的絨毛則呈焦糖色，黑色的眼睛點綴在其間，濕漉漉的，十分惹人憐愛。

“……”衛言不為所動。

見裝可憐這招不管用，黃明明索性上前幾步，抱住衛言的小腿，開始賣慘：“嗚嗚嗚這山裏晚上又黑又冷，還有其他野獸出沒，好哥哥要是不肯收留我，我怕不是活不過今晚了嗷嗚嗚嗚。”

“！！！”衛言一把捂住他的嘴。

再讓這廝這麽嚎下去，說不定真能把狼招來。

算了，就當給自己攢個妖品。

放黃明明進來後，本就不大的小窩顯得更加擁擠。

關上門，寒風被隔絕在外。

周圍終於安靜下來，衛言趴在中間，抖了抖耳朵，思緒再次飄遠。

身下雖然鋪了層墊子，但……終歸還是不如小臥室的大床舒服。

最重要的是，醒來之後，還能見到某個人。

咳咳，別誤會，他主要是惦記某人做的飯。

小窩的角落，看著衛言出神的模樣，黃明明用毛茸茸的尾巴圈住自己，自來熟道：“哥你在想什麽？”

衛言被嚇了一跳：“…沒想什麽。”

“嘖嘖嘖……”黃明明往前蹭了幾步，眼睛滴溜溜一轉，擺出副賤兮兮的表情：“不會是在想哪家的兔子精或者狐貍精吧？”

“！！！絕對沒有！”

看對方這反應，八成是被自己說中了。

黃明明八卦之魂大作，緊緊貼了上來。

“哥，不瞞你說，我以前也算是情史豐富。看在你今天救了我一命的份上，你就說吧！不論是兔子精狐貍精還是土撥鼠精，我幫你通通搞定！”

“……”衛言表情覆雜地看了他一眼。

雖然這小兔崽子怎麽看怎麽不靠譜，但是……

低頭想想，自己最近經常莫名其妙的走神，還總是想些奇怪的東西。

不想在這種糾結的心緒中內耗，衛言抿了抿嘴，終於問出了那個困擾自己已久的問題。

“我問你，經常想到一個人，就是……喜歡她嗎？”

最後幾個字，衛言說得很輕，畢竟，這種感情對他來說，還是太過陌生。

在說完這句話的瞬間，他便立刻反悔了。

“咳咳咳，你別誤會，我就是，隨便問問。”他的臉色一下爆紅。

“……”這兩句話反倒把黃明明搞懵了——萬萬沒想到，二人的交流居然以這麽純情的探討作為開端。

“應該是吧……”他心想，追姑娘不就是看上了就撩，撩完就跑嗎？？？

衛言的眼睛一下睜大，半響憋出個“哦”字，又喃喃自語地自我洗腦道。

“可她第一次見面就把我抓住了，生氣的時候還會吼人，特別喜歡威脅我……”他陷入沈思，自己怎麽會……她呢。

不對，肯定有哪裏出了問題。

這邊，黃明明越聽越不對勁，苦著一張臉開口：“哥，你……不會喜歡上一只……老虎精吧。”

那他可就幫不上忙了！這土撥鼠腦子怕不是瓦特了，自己明天就要跑路！！！

“……我沒有。”

“那就好那就好……”黃明明松下一口氣，接著，攥緊小爪子：“現在不是糾結這些問題的時候！喜歡就要上啊，不然被別的妖搶走了，後悔都來不及！”

話趕話到這，衛言終於露出馬腳：“可我沒追過人，而且她甚至……”

她甚至都不是妖。

“哎呀，追姑娘的技巧都是通用的，管她是兔子狐貍還是老虎精呢！”黃明明陰笑兩聲，開始傳授自己的秘訣。

“首先，打扮成她喜歡的樣子，這個簡單，用化形術好了。”

“其次，多多制造跟她的相處機會，經常在她面前出現，隔三差五給她送禮物……”

“最後，觀察她對你的態度，待時機成熟之後，一舉跑……不是，一舉告白！”

“告白？？？不不不……”恢覆理智後，衛言連連搖頭，自己才不是那個意思！

斟酌半響後，他咳嗽了幾聲：“我就是想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黃明明拍了拍保溫板：“這樣吧哥，你明天就去找她一趟，按我說的做……”

“等你回來，咱們再制定下一步的計劃。”說罷，黃明明的臉上劃過一個詭異的微笑。

衛言沒能捕捉到這點異常，想了想，“嗯”了一聲。

“一路順風啊哥——”

第二天一早，伴隨著黃明明的送別聲，衛言往山下走去。

幸好，在離開之前，他把宋嘉嘉送的那身灰色衛衣帶了出來。

找到藏衛衣的樹洞，閉上眼睛，衛言感受著體內蓄滿的妖力，距離變成原形已經有段時日，他恢覆得很快。

雖然並沒有在追誰，但是為了試探出對方的反應，衛言勉為其難地記下了黃明明口中的追人三部曲。

首先，打扮成她喜歡的樣子。

“變形。”睜眼，伸手，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的化形十分順利。

換上衣服，他拿出手機。

被黃明明慫恿的熱血退去，冷靜下來後，衛言心想，就這麽直接找上門，會不會有點突兀…。。

不然先打個電話？

可惜——“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

……還是直接過去吧。

長吸一口氣，他戴上灰色的衛衣帽子，邁開長腿，往山下那個熟悉的地方走去。

……

枯樹幹上，看見衛言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外，黃明明嘿嘿一笑。

賊頭賊腦地看向四周，確認四下無人後，他飛竄到裝有蘋果的麻袋旁邊，叼起袋子口，奮力往山上拖去。

哈哈！愚蠢的土撥鼠，懂不懂什麽叫調虎離山之計啊！

他一邊感嘆著自己的智慧，一邊盤算著怎麽繞過山頂，從另一條路下山。

就在黃明明呲著牙準備尋找下一個落腳點繼續自己的坑蒙拐騙大業之時，腳下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好熟悉的聲音啊。

他表情麻木地擡起陷在草叢裏的左腳。

低頭一看，上面掛了兩個亮閃閃的捕獸夾。

“我艹嗷————”

半小時後，衛言來到宋嘉嘉家的前院門口。

蹲在路邊，他用右手下意識薅著自己棕色的頭發，左手則攥著隨手采的小花。

雖然已經想好了要用吃播的理由上門，但是真到了門口，他反而有點慫。

自己到底是來幹嘛的啊！

前院門沒鎖，為了給這一切畫上個句號，他終於鼓起勇氣，走到門口。

“砰砰砰。”

“沒事。我來開吧。”

……門內隱約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

幾秒鐘後，見房門被緩緩打開，衛言手捧鮮花，假裝不在意地遞了過去。

可惜下一刻，他的表情便僵在臉上。

——見到他，對方似乎也很驚訝。

低頭瞥見衛言手中的鮮花，沈家川挑了挑眉。

而後，他自然地回身，親昵地向身後問到。

——“嘉嘉，你定了鮮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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