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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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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秋風漸起,宮中落葉頗多,不少秋日的花競相綻放。

禦景軒被封禁,每日除了禦膳房的人送來吃食外,無人前來。

宮裏那些宮人就連路過都要加快腳步。

好在禦景軒內的宮人都是當初喻寧千挑萬選給宜安擇的,雖然如今這樣,還尚不至於有什麽二心。

宜安也明白喻寧肯定專門打過招呼的,她心中感激,但也僅限於此。

除了這些外,能每日前來禦景軒的只有焦太醫了,依舊是定時定點地來請平安脈,若不是有這麽一個人,宜安可能早就不知有什麽時辰了。

宜安能從這太醫的眼神中看出些什麽,就好似…他在憐憫她。

她下意識覺得這焦太醫應該知道什麽她不清楚的東西。

可她不知那是什麽,也不知是否和她這次被圈禁有何關系,也沒本事從他口中問出實話。

可眼下她這情景,被憐憫也是應該的。

除了這些糟心事外,宜安獲得了少有的清凈,或者說,她不想要的清凈。

不用去裝模作樣愛楚恒,不用去和後宮嬪妃勾心鬥角,甚至不用去愛喻寧。

這就像在冷宮裏一般。

之前還是宮女時,宜安曾十分羨慕那些被關在冷宮裏的嬪妃。

她們遠離了後宮的糾紛,獨自居於一隅,每天清靜得很,吃喝也由內廷司負責。除了要遭受這後宮的嘀咕和揣度外,可以說十分令人羨慕。

可真過上這種日子,宜安才明白爭鬥中對於後宮的女人而言究竟有多麽重要,不需要抗爭確實很清閑,沒有了嬪妃的身份與責任也確實卸下枷鎖。

可這日子著實是無聊了些。無聊到若不是這腹中的孩子,不如真的讓她一死了之的好。

也是如今,她才明白這後宮的吃人究竟是何意。

這宮中是一只有神識的靈獸變出的,這靈獸會讓每一個進入這宮中的人為了欲望向上拼搏。為了權力和別人爭鬥,也會讓那些失敗者,那些沒有爭過他人的人,自己了結自己的性命。

宜安如今倒是十分感謝腹中的孩子了。

起碼她還算有盼頭。

就算在這孩子出世後宜安就被賜死,也算是有了個能期盼的東西——見她這孩子一面。別的都無所謂了。

喻寧前段日子給她傳了消息進來。坤寧宮在她被圈禁後派人給襄王府送了信。

大概是她被圈禁一事同樣也在這兩位的意料之外,起碼是在皇後的意料之外。

若不是出了大事,皇後怎會如此顯眼直接讓人聯系襄王府?若是襄王告訴了楚恒她的身份。那如今她被圈禁屬於他們的意料之中,那他們的動作該不會如此顯眼。

可還是不知那二人是如何想的,楚恒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那襄王和皇後會選擇救她?還是順水推舟殺母留子?她不知道也推測不出,只能等待皇上的諭令,等楚恒的裁決。但在這之前,宜安就因為禦景軒的清凈要撐不住了。

而外面,自打宜安被關進去後,喻寧唯一想做的就是查明究竟是為何。

他能在聖上登基後這麽兩年時間來到禦前,有了如今的地位,他還是了解皇上的。

聖上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會給出自己的根據,就算是當初削弱前朝太後母家時,都會讓下面的人‘做出’一些江家貪汙受賄的證據。

可如今不分青紅皂白封禁了禦景軒,那麽多天過去了,沒有對外說什麽,給什麽理由。事到如今沒有一個人知道是為什麽。就算是宜安的身份被發現,皇上不想把這事弄得人盡皆知,也必會找一個其他的理由。

若是真的那件事東窗事發,皇上應該也明白,無論找什麽罪名宜安都不會反抗。可就是怪就怪在沒有。

沒有由頭,也沒有罪名。正是這點才讓喻寧覺得奇怪。

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可以肯定後宮其他人也不清楚,但坤寧宮除外。

他又沒辦法直接去問皇後。

之前讓宜安去親近皇後,他也沒想到會變成這副樣子。

喻寧也在自責,會不會那時他沒有出主意讓宜安去親近皇後,抱皇後的大腿,那這一切都會不一樣?雖知道不知者無罪,他之前確實不知皇後和襄王有那種關系。但這說服不了他自己。

他好像總是能把所有的災厄帶給宜安,拖她入了宮,把她拉到皇後的陷阱中,害她有孕、害她被圈禁。

心裏無比覆雜,可這沒用,甚至不能讓宜安少受些苦。

要說起來除了在圈禁禦景軒之前,姜大人和襄王共同來了禦前外,之後這倆人都沒有出現。但前朝好像有了些不同。具體的喻寧也不清楚。

他前朝沒什麽人脈,這也是當初為了在禦前站穩腳跟,不想讓皇上多疑而做出的抉擇,可如今卻也因此套不出這暗中的消息。

就只知道似乎那姜大人出現了些事情,這還是他跟著上朝的時候,聽到有不少人在彈劾那姜大人才知的。

後宮和前朝一樣,人人都是見風使舵落井下石的好手。對那姜大人的彈劾從一開始的一兩件事,變成了這幾日只要上朝基本都是圍繞著姜大人展開的。

就算有時休沐不朝,皇上的那些奏折裏也都是關於那姜大人的。

姜燮是兩朝元老,又是幫皇上處理江南亂黨的功臣,在平時自然有其地位,也不是一般的朝臣能夠比的,不過看如今這做派那已經是過去的風光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若不是皇上有意如此,若不是皇上想對那權傾朝野的姜燮大人出手,怎會有如此多的朝臣彈劾寵臣?

喻寧也就只能猜到這個地步了。

而轉眼間又過去了大半個月,到了八月底,天氣漸涼。太後一行人早就從行宮回了來,喻寧看了眼時辰也沒忍住進了長信殿給添了壺茶。

皇上還在看折子,喻寧添茶後就候在一旁。

片刻後一抹花香流出,楚恒請嗅了嗅,放下朱筆支起了身子,“什麽味道?”語氣不太好。

“回皇上,焦太醫說您這段日子有些上火,讓奴才在茶裏加些桂花,說是止咳降火的。”喻寧自然不敢欺君,不過就是這桂花加的有些多罷了。

提到焦傑,楚恒不免想到宜安的胎兒,而說起桂花,他又不免憶起那女子常散下的三千青絲。不免想到去年大概這個時間…和喻寧在禦花園中說的話。

一年過去,又到了桂花的花期。

他知道喻寧是什麽意思,但也心甘情願入了套,“這桂花,已經開了?”

“回皇上,八月底了,外頭開得好著呢。想必再過些日子都該謝了,皇上不若去瞧瞧?”喻寧有些諂媚,但楚恒看不到的地方,神色卻有些猶豫。

“禦花園的桂花嗎?沒什麽意思。”

“奴才記得,皇上在開春前讓花匠在雅嵐殿後面那片小花園那改種了桂花樹?如今怕是開得正好。”

喻寧這描述並不準確,說是什麽雅嵐殿後面的小花園,實則就是禦景軒外的桂花園。可如今禦景軒這副樣子,喻寧也不知能不能提,索性繞了個彎子。

楚恒自是知道,但也確實是有些想那女子了。

若不是他的朝事,若不是他想讓其松下心神,也是不讓人起疑,他又怎舍得把人放在禦景軒不聞不問,還是在孕期。不過這女子未曾哭鬧,未曾吵著要見他,可能也是覺得他已經不寵愛她了吧?

這可能就是曾經的她最害怕,但也知道早晚要來的結局。

曾經的宜安一直讓楚恒覺得,好似那空中飄著的人早晚都要離開一般,是他沒給夠她安全。而如今這事,想必又讓那女子對他心寒了些。

楚恒嘆了口氣下令道:“去看看。別……驚擾了人。”

禦景軒說是圈禁,也就是其宮內的人不得出罷了。楚恒到了那桂花林外就下了輦,步行前去…賞花。

平時常來的禦景軒宮門半掩,這宮殿並不大,應也是周圍一圈外林的緣故,這院內的小院更是不大。之前為著宜安有孕,他還專門讓人給在禦景軒開了小廚房。

這小廚房又占了不少這禦景軒的位置,說起小廚房,楚恒又想到當初賢妃都是在三品的時候才建的小廚房……

緩步走近,走到那半掩的宮門外,楚恒找了個角度就看到那個穿得頗多,在院中曬著太陽的女子。那女子的腹部出奇的大,畢竟其中是雙生子。看上去也是普通胎兒足月的大小了。但對那瘦弱的身子而言,卻絕不是好受的樣子。

女子正躺在椅上,發上未著半點裝飾,闔眼一臉舒適,整個人都被陽光覆蓋。周圍桂花林裏的桂花被風一吹落下不少花葉。黃色的花葉落在宜安的發間。這不加雕琢的反駁歸真,更給這謫仙的人帶去一股神意。

好像在罵楚恒一般,那些小廚房也好、位份也好、都是這人的身外之物。可那鼓起來的腹部,又讓楚恒有一種瀆神之感。

眼前這個沒有了平時在他面前的嬌氣與嫵意,此時的宜安才是她自己。

一旁的喻寧也在看著宜安,看著皇上看宜安,在猶豫要不要說那件事。那件他在長信殿時就猶豫之事。

他當然不會隨便挑一天去壯著膽子觸皇上的黴頭,今日是宜安的生辰。

最近朝堂上的事情太多,想來皇上都忘了這事。但皇上能忘,他卻不能。

可,他能不能提醒?

正在猶豫間,前方的男人回了頭,“桂花也賞了,回吧。”

喻寧也跟著躬身離去,沒問那桂花是不是宜安頭上的花葉。

罷了,說了也無用。皇上也不可能推門進去……

而剛回到長信殿沒多久,江才人就來了。

喻寧看著那和宜安有五分相似的臉也晃了恍神。不過心中的警惕不減半分,不知為何這位來到了禦前。

前陣子從行宮回到了宮中後,皇上依舊沒有翻華才人的牌子,更不要提這位才回宮沒多久的江才人了。

可不知為何,今日這位深居簡出的主子竟然主動來了禦前。這還是頭一回,喻寧知道皇上不喜歡這位,但也不清楚皇上如今是個什麽態度,直接撩開簾子就去稟告了。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皇上讓江才人進去了。

喻寧不知是因為什麽,可能是前朝的江家做了什麽好事,需要皇上的獎賞。也可能是前朝的某位大臣需要讓江家制衡,喻寧一概不知。他只知道的是今日是宜安的生辰。

突然他覺得挺好笑的,好笑中又帶著一股獨在後宮才能感受到的惡心。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皇上去了六宮之一的啟祥宮,翻了江才人的牌子。

而喻寧則是從啟祥宮抽身,孤身一人去了禦景軒。

“你怎麽又來了?”

今日在禦景軒見到喻寧,宜安反而沒有上一次見到這人那樣驚異了,今日是她的生辰,想來喻寧也是會來的。

雖然她不想,但知道他會來的。

“想來看看你。”喻寧說完這話後,視線就不免落到宜安的腹部,不如說面前人如今這副樣子,只要和她交談過的人,視線都難免不聚焦在這好似臨盆一般的腹部。

而他想得更多,他想到了在行宮的時候,皇上和那焦太醫的對話。

雙生子。

還有皇上的話……

那句‘可若真是所擔憂的情況,那她腹中懷的就是朕唯一的皇子。’

唯一的皇子。

“皇上今日翻了去了啟祥宮。翻了江才人的牌子。”喻寧沒有一點掩飾,這種直來直去沒有一絲平時的樣子。

“是嗎?”宜安神色挺平靜的,下意識護住了自己的腹部,輕撫了下。

那人如何她早就不在意了。這段時間她連喻寧都快不在乎了,更何況楚恒這個她從未喜歡過的男人了。

“秋天了,禦花園中開得不能只有金桂。而等這孩子出生時,早就不是桂花盛開的季節了,菊花、木槿、月季、百合,早晚都是要出現的。”

宜安想得很通,反而轉身對著一臉悲痛的喻寧道:“要摸摸嗎?”

她雙手撫上腹部,對喻寧輕笑,身後是開著的殿門外一陣風吹著落下的金桂飄過。

喻寧好似又看到了朝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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