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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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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此時年節剛過不到一個月,積雪初融,這院外絕說不上暖和,但宜安還是想等著。就在這說不上暖和的院子裏,只要等到皇上心疼就好。

若是能因此病上一場就更好了。

她在這後宮中沒有根基,前朝也無人,能靠的也只有皇上的寵愛了。明明還沒失寵,可這眼下的情況卻不如一個本就無甚恩寵的宮妃。

起碼對那些無甚恩寵,但前朝有母家,在宮裏還算老實的人,楚恒會給她們相應的尊重。而不是看那人在這寒風裏凍上一個時辰,被整個乾清宮的宮人看笑話。

一個時辰了,周山也進去過不止一次。楚恒應該是已經知道她在院中了。

可沒有消息。

沒讓她進去,也沒讓她回去。

以及,賢妃沒有出來。

宜安知道賢妃不可能這麽快就出來,或者她本身來長信殿是湊巧,或許是被周山叫來固寵的。可既然知道她在院中,知道她只要離開殿內,自己必定會想辦法進來,那賢妃怎麽會這麽容易出來?

想到這她也笑了笑,這就是被禦前的人合夥鉗制住的感覺嗎?她倒是也嘗了嘗前些日子的慎嬪……梁禦女的心情了。

正如宜安所想,楚恒知道宜安就在院內,但不知該不該見她。

楚恒能猜出宜安是為什麽來的,但就是為此才不想見。

宮妃為了個太監來他這裏求情?他若是允了才是荒謬。也不知那平時算是聰明的女子為什麽這種時候腦子轉不過來。

他知道外面不暖和,周山每次掀開暖簾入內他都能感覺出一陣的寒風。而一個時辰她還沒走,楚恒也不知該說什麽了。

他不想見她,甚至有些感謝在他眼前的賢妃。明知賢妃不想走就是想多折騰宜安些,他都知道。

但他也是真的不想見宜安。

喻寧犯的不是什麽大事,但若是在那雲煙閣那位告訴他那些事情前的話,他也就象征性地罰罰奉罷了。

起碼在禦前,周山可不如喻寧幹活利落。罰了喻寧他自己也難免受影響,可事情不能這麽算。

喻寧身上搜出宮女的衣襟,這已經是證據確鑿的對食了。之前他不信雲煙閣的話是覺得無論是喻寧還是宜安都不敢做出這種事。

但喻寧這麽一出,在他意料之外,也算是把他的信任踩在腳下。

最要緊的是,他知道他是敢對宮女出手的,那對宮妃……

這人還和禦景軒那麽近。

楚恒是信任宜安的,宜安不敢,也不會和喻寧有什麽。可另一人他此時就不能保證了。

若能借此機會讓禦景軒和禦前分清關系也好。他是這麽想的,但也知道他選擇不見宜安,會給那些拜高踩低的後宮什麽信息。

他不想殺了喻寧。

這兩年這人也算是盡忠職守,而且太監宮女對食這種事不是大事,光他就知道不少。喻寧犯的錯說不上太大,起碼不致死。關上些日子派去別的地方幹活就是了。

可宜安此時這麽不知好歹……

“皇上,宜主子走了。”周山提著個食盒走了進來。

“宜妹妹還真是沒有長性啊,多等等又怎麽了?”

楚恒莫名對旁邊說風涼話的賢妃有幾分厭惡,但他不能表現出來。“這是禦景軒的湯?”他指著周山手裏端著的食盒。

“回皇上,正是。剛讓宮人驗了送來的。就是在外面呆得久了些,顏色不好了……”

楚恒對周山也有些厭惡。

這人總喜歡把自己做的什麽都告訴他,生怕他不知道他有做活一樣。

喻寧就不會如此,那人總是默默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沒事的時候楚恒想不起這人,但有事找他的時候總能看見那個半躬著的身影。

“先放那吧。”他指著遠處的書案。

這雞湯應該是宜安自己熬的,算算時辰應該在喻寧出事前就弄上了。

那就不是為了給喻寧求情才下的廚了?至於是巧合還是真的和喻寧沒關系,他不敢想。

“皇上不趁熱嘗嘗宜妹妹的心意?”賢妃又在說話。

那湯早就涼了,現在打開應也有一層油脂飄在上面,別說賣相,就連味道肯定也不如剛拿來的時候了。賢妃就是想從各種方面讓他討厭起宜安,楚恒都明白。

眼下還是要敷衍過去,“還不餓。你在長信殿也待了半天,不回去?朕晚上去你那用晚膳。”

賢妃懷有身子,用晚膳也沒有別的含義,但賢妃還是高興的。高興於皇上陪她,也高興於她熬走了宜安。

把人送走後,楚恒盯著那個暗棕色的食盒,還是沒有勇氣打開。

沒有勇氣面對那已經涼透的、不新鮮的、不應該出現在禦前的湯。

會不會再過幾年,等宜安的顏色稍退時,他也會這麽厭惡她呢?

楚恒不知道,但起碼這碗湯不行。

他想叫人收拾了,但又想到了喻寧和周山之間的關系。

“小元子!”他不能給周山太多好臉色,這小元子好歹是喻寧提拔起來的。也算是給宜安幾分面子。“把湯撤了吧。”

“是。”小元子不知何事,恭順拿著食盒退了出來,一直走到乾清宮外,沒忍住打開了那食盒。

撲鼻而來的是雞湯的鮮香,金黃色的湯底上翠綠的香蔥點綴其上。沒有熱氣了,但也沒有油脂,想來是被仔細撇過的。

倒了有些浪費。

小元子沒由來這麽想。

但聖旨不可違背。

另一邊的宜安不知楚恒的想法,她連這件事的起因結果都沒鬧明白就莽撞去了禦前。被冷風吹了一個時辰也想通了些。

皇上此時不可能見她。

聖上的令沒有朝令夕改的。再說她和喻寧之間本來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楚恒那時沒有和她計較,但越是如此,她越是為了喻寧做什麽,他們之間的關系就越難以解釋。

明白了這點後,她趕緊就從長信殿出來了。

喻寧這次辦事被罰,不僅是她,整個後宮應該都措手不及。

她在後宮唯一的人脈也就是喻寧,別的人接近她或者被她接近,都有各自的目的。只有喻寧和她之間沒有那種說不出口的利用。他們之間是大大方方的利用。

而在後宮中唯一想利用她的,宜安現在明確知道的就是一個皇後。可皇後眼下被關著,再說這種會惹聖上不開心的事,皇後未必願意幫。

她這兩個多月的觀察,皇後這人比她都能猜得出皇上在想什麽。那些皇上不喜之事,她從來不做。宜安猜測這也是皇後的寶座做得穩固的原因。

可眼下她的確沒了法子。禦前這一遭讓她明白聖上對她的恩寵也薄弱了些,眼下的當務之急除了查明皇上,究竟是為何把喻寧關進的慎行司之外,主要的還是要收回聖心。

想到了皇後,宜安不由得就想到了皇後允許她接近的原因……子嗣。

她笑了笑,如果此時她真的懷有身孕的話,皇上應該也不會把它晾在院中不管不顧了。看看賢妃就知道了。

此時宜安才明白,那喻寧說的子嗣的重要性。

被外面初春的寒風,刮了一個多時辰,她回去不免有些頭疼。

但也有了一出苦肉計的想法。

她讓整個宮的人都下了去,自己身著單衣站在院中。讓馨月自己看著時辰去請太醫。

又折騰了快一個時辰,午時剛過她終於發熱了。

皇上不會因她病了就饒過喻寧,但她要抓緊覆寵。

恩寵的重要性,不過是半天她就體會到了。

楚恒得知宜安病了的時候正在看折子,這事還是小元子頂著周山威脅的眼神告訴他的。

他離開長信殿前看了眼周山,這麽一對比又想到了喻寧。

那人之前在賢妃的入府之日時攔下了慎嬪的湯,和周山如今知道宜安病了但不說。這麽一對比喻寧不知敞亮到什麽程度了。

喻寧到底是他用熟的人。

輦轎沒用多久就到了禦景軒,沒等旁人拉開暖簾,楚恒自己就進了禦景軒。

楚恒如此關心宜安,他也有些不可思議。他給自己找的借口是只要表現得著急些,那麽這後宮的其他人也能對宜安稍稍好一些。

不知這後宮其他人怎麽想的,但他說服了自己。

走進禦景軒,被外面的寒風一吹,楚恒才發現有些過於慌張了。但來都來了,當然要看看。

宜安的小臉泛著紅,正縮在被子裏,仔細看還能看到那被子一顫一顫,果真是病了。

果真?

心中所想的這詞被楚恒覺察,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他心裏是懷疑這是苦肉計的,只不過看到那人真的生病,這份疑慮少了幾分。這不代表他信了這不是計了,但……起碼就算如此他也願意入套。

宜安該知道這小小苦肉計不會讓他放過喻寧,但把自己弄成這樣也要和他見一面的話…他當然也要見,這是給心狠之人的獎勵。

“宜美人的身體如何?”他問一旁的禦醫。

“回皇上的話,美人就是受了風,有些發熱,好好吃藥慢慢調養就好了,沒什麽大事。”

“去弄碗藥來。”

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著宜安,看著那張自己一開始就欣賞的臉,如今乖順地躺在這睡著,倒是有了平時沒有的依從。

如果真的是巧合就好了。

女子如小扇般的睫羽顫抖起來,該是要醒了。

剛看到楚恒的時候,宜安把那小嘴撅起好似說了什麽。他聽不清,還專門湊了過去。

玉?是禦?還是……喻?

楚恒把頭微轉,看著那剛轉醒的女子。

“禦駕怎麽來了?”看清來人是誰後,宜安冷汗盡出,趕緊換了個說辭。

她確實一開始把楚恒認成了喻寧。

“朕不能來?”楚恒松了口氣,一陣的慶幸,他都不知自己在慌什麽……

“妾身以為皇上不想見到臣妾呢。”女子剛醒,聲音還有些啞,但身體的熱度又在證明她神志沒有平時的清醒。

“瞎說!”

楚恒想到了那個他沒膽子打開的食盒,有些心虛。宜安為了給他送碗湯,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可那湯他一口沒喝。

“皇上在生妾身的氣嗎?”

宜安伸出手摟住了他坐在床沿的腰,女子的身子滾燙,還在病著,但卻在試著討他的歡心,比平時還要更加用力。

是短短半天就已經明白失寵的後果了嗎?

甚至,楚恒覺得這樣也挺好,讓這女子知道想在後宮活下去,只能依靠著他。

“朕沒有生氣。”

“那便是厭惡妾身了?”那經常水盈盈的眼又泛起了水汽。

“朕若是厭惡你怎麽會來看你!”

“可是皇上把臣妾晾在長信殿外,不管不顧的,許多人都看到了,他們該說妾身失寵了。”

“後宮沒人敢亂嚼舌頭。”

“皇上讓妾身候在院內,不讓妾身進去,也沒讓妾身回去。這不是厭惡了妾身是什麽?”

宜安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底有什麽光在閃著,刺痛著楚恒為數不多的良心。他說不出那些借口,什麽是因為賢妃,是因為周山。宜安在後宮本就艱難,沒必要給她樹敵。

“是朕不好。”

楚恒上一次承認自己錯了,還是在登基之前對著楚聞之。那次是為了社稷,而現在是為了什麽?為了一個女子能原諒他?

他竟覺出兩分荒謬。

“是妾身不好。”宜安摟緊了他的腰,“是妾身不該在賢妃娘娘在的時候還候在殿外,是妾身不知禮數。皇上不要怪妾身好不好?”

宜安在撒嬌,她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清楚的知道這是在為了喻寧,為了她自己。暫時的服軟也好,暫時的屈服於皇權屈服於後宮。惡心也要做。

“是朕不好。”楚恒這次說出這話反而比上一句更加篤定了。

他本來空著的心好似被這女子填滿了一般,本來想拿什麽東西要挾這女子,綁住她。此時明明找到了這東西他卻不開心。

宜安,雁。

她是不該被束縛住的,那是麻雀,不是大雁。

“你好好養身子,朕改日再來看你。”

楚恒不是沒見到宜安對他留戀的眼神,可他還是放了手。不願意承認但他在懼怕,被填滿的心底有些許的悔意。

亂糟糟的,一整天都亂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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