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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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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聽著像是楚恒和這襄王在陰陽怪氣,但別的人都沒有覺出危機,似是知道這二人只是在揶揄。

宜安紅唇輕咬,捏緊了手裏的手帕,她不再看向喻寧了,就垂著頭,不敢洩露出一點的恐懼。

她這位置不顯眼,但怎麽說也是和那人正對著的。

這有些失態的樣子瞞得住旁人,卻被旁邊的何貴嬪察覺到了。“怎麽了?”

宜安身子又是一陣的戰栗。這何儷會不會因為她的失態而查這件事?會不會整個後宮都知道這件事?會不會還沒到半年,她就被打入了冷宮?還是直接被殺?若是那樣的話,喻寧會不會也被她牽扯?

宜安強忍著心中那種想要嘔吐的恐懼,笑了笑,但身子還在輕顫,“無事,剛才那酒喝得有些沖了,這殿內又悶得慌。”

她手中差點被撕碎的帕子被她舉起掩了下嘴。

何貴嬪也看出了身旁之人的輕顫,“不若妹妹請示一下皇上,先回去歇歇?”

宜安強行笑了笑,看了眼正和那襄王說笑的男人,“皇上此刻那興致正好,我說了豈不是打擾了,我先出去透透氣吧。”

聽這意思何貴嬪也沒攔著,“去吧,皇上問起我幫你說。”

宜安也笑笑,“那就多謝姐姐了。”

說完又沖何貴嬪點了點頭,悄步退了出去。

何貴嬪挑眉笑了笑。

今日是賢妃大喜的日子,這宜才人的提前離場是有些不給面子了。

但……這與她又有何幹呢?

宜安和何貴嬪的言談,被喻寧看了個清楚,他知道這女子如此退下一定是遇到了什麽大事,但眼下他也不能跟出去。

楚恒幾乎是第一時間見到了那個他心心念念的位置空了出來,眉頭微皺。

這動作不小,本和楚恒相談甚歡的楚聞之也把視線望了過去,“不知是皇侄的哪位美人,值得這麽看啊?”

楚恒笑笑,語氣有些不在意,是在告訴他也是在告訴自己,“一個小東西罷了。”

楚聞之歪頭想了想,“那該恭賀皇上再得佳人了!”

楚恒也笑了笑,沒看到那臉色有些發白的賢妃。給旁邊的喻寧一個眼神,喻寧趕緊順勢退下。

太和殿外下起了雪,北方的冬日比南方的風要凜冽些,寒意也更加刺骨。南方的冬天就要更柔和些了,在四年前那天也是這麽一個冬日……

喻寧追出來沒多會就找到了人,那女子就站在後殿花園前。

花園沒什麽好看的,如今已是寒冬,早不是金桂盛開的季節了。

宜安縮在自己的氅衣裏,更襯得身量纖纖,他看得到的側臉被凍得有些紅。喻寧不知發生了何事,可就是覺得宜安此時需要一個擁抱。

“宜安。”

她早就聽到了腳步聲,但她不敢回頭,怕是別的不能知道她身份的人追了出來。聽到是那有些平順的音色才轉過頭。

風因這動作從氅衣的縫隙處鉆了進來,一陣鉆進骨縫裏的寒意。

這才有些像是南方的冬天。

“喻寧。”

兩人的稱呼都不符合宮規。但這才像是尋常人家的男女。

這聲也把喻寧的夢打散,他臉上再次浮現平時對著主子的笑,挪了過去,“宜主子,皇上擔心您。托奴才來看看。”

但宜安並沒從那種情緒中出來,聲音是少見的冷,竟與平時傲氣非常的賢妃有些像,“你告訴皇上,是我不勝酒力。”

喻寧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麽,但他不能問。“奴才這就回稟皇上。”

“喻寧!”聲音急切了些。

他轉過身,女子的眼角有一抹紅意,似是不經意間染上去的,也像肌膚裏往外浮現的紅梅。

“喻寧,”那女子走近,用只有他們二人聽得到的聲音,“你趁著我這段時間還受寵,盡可能登上首領太監之位,之後和禦景軒劃清界限,那時不要管我死活。明白嗎!”

語氣除了悲慟外還有些灑脫,像是丟掉了什麽重擔一般。

喻寧沒接這話,皺眉往後退了退。“奴才什麽都沒聽見。”

“喻寧!”宜安也不管什麽冷不冷的了,小跑繞到喻寧身前,“我最多只能撐半年,半年後就有新人入宮了,你去教那些新人!去找你新的登雲梯!然後離我遠遠的,不要被我牽扯!”

“牽扯?”喻寧語氣也嚴肅了幾分,“在皇上面前我與禦景軒早就分不開了。”

“我去辦,你不要給我求情就好。”

“在你慌張安排了我的命運前,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吧?”喻寧也站直了。

兩人又變成了不符合宮規的樣子,遠處看去,是宮妃在請求一個奴才。

宜安那眼旁的紅梅又艷了兩分,“四年前被抄家的江南餘黨,有我家,我姓時。”

喻寧眼睛霎時瞪大。

那江南淮州的太守也姓時,狄部在四五年前聯絡的朝臣,正是時太守和那江南一帶的刺史。那時候楚恒還未登基,先帝也才四十歲剛出頭,是正值壯年的年紀,但不知身染了什麽重病。狄部借此聯絡了時太守,想借此發動叛亂。

楚恒那時連發了幾道諭令,直接讓襄王率兵清剿餘黨。最終當然是襄王大捷,楚恒為了殺雞儆猴,所有餘黨遇到就就地處死。

那些被判定為餘黨的兵將為了多活兩天,也只能落草為寇。

這就是這件事的大概。

喻寧瞪著眼睛想了想,又笑了出來,“時宜安。平生尚恬曠,老大宜安適。”

見他還有空調侃她的名字,宜安蹙眉又勸了一遍,“喻寧!你該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

“所以,你和襄王有什麽關系?”他問。

“我被我娘想法子從府裏救了出去,遇到了襄王,他以為我是下人的孩子,但也可能是知道了我的身份,總之還是放了我。”

“然後你就入了宮?”

“那年應該是想避著這事,宮裏沒來淮州找人,是襄王在回京的路上把我稍了過來。”

“你都遇到了這種事,為什麽還想入宮!瘋了!”

喻寧也不知道現在說這種事情有什麽意義,他本該好好想想這事該怎麽辦的。

他該趕緊想一想,這件事情會對他有什麽影響?如果這事一旦東窗事發,他該怎麽做才能全身而退做?這才應該是他所擔心的,可他卻沒有在想這些。

他不想承認,可是此時他竟然只是好奇當年的她受了多少苦。

“我想見到楚恒。不是為父報仇之類的,我就是想見見他,非要說的話,是對殺父仇人和那個當年恒太子的好奇。”

“也就是說,時太守的謀逆是真實發生的了?”

“是真的,我那時候還小,但應該是真的。”宜安垂頭道,她甚至還在家裏見過胡人。

喻寧此時才有心情想那些,“所以你今天如此緊張,是因為見到了襄王?”

宜安點點頭。“我們相處過將近十天的時間,他不太可能認不出我。我那時也不知他就是襄王,本以為就是一個什麽將軍之類的。”

喻寧想到了他第一次讓宜安拿著吃食來長信殿爭寵的時候,她見到那姜大人的模樣。“那姜大人就是……”

“就是當年抄了我家的人。”宜安苦笑道:“所以,你快些去找別的登雲梯,然後和禦景軒拉開距離!還有機會的!”

“已經沒有了。”喻寧此時反而是冷靜了下來。“我比你了解聖上,沒有的,除非……你願不願意和我賭一把?”

“賭什麽?”

“賭我們的榮華富貴。”

這句話不長,聲音也不大,可卻深深砸進了宜安的心底。直到她貴為太後,身旁毫無所依時,都能想起喻寧此時說這話的語氣。

喻寧看著宜安往宮街走著的背影,在心底裏有了決定。

宮街那頭,墻的正紅、瓦的澄黃、腳下宮街磚的灰黑、還有落在淺藍色氅衣上的點點白雪,詫寂得很。

很難形容喻寧的心情,煩悶、糾結、擔心、焦躁,但又有兩分慶幸。

這兩分慶幸才是最深層的他,平時被這深藍色宮服包裹著,被向往榮華權勢的那個喻寧包裹著的喻寧。

這是最真實的喻寧從心底發出的慶幸,是對外界的求救。

在他配得上宜安的時候,他利用她的好感,讓她成為他的登雲梯,而在配不上她之後才對她有了欲望。

他對身份的自卑,與利用了一個女子真心的卑劣都讓他看不起自己。命運的陰差陽錯和本身的自卑與偏執,也都在告訴他,宜安是他不配肖想的。

而這件事……

讓那個他高不可攀的人對他有了愧疚心,也把兩方的差距稍稍拉近。

他們兩個是不同階級的人,只能因為某一方的虧欠而獲得身份上的暫時對等與相互關系中的微妙平衡。

這讓喻寧那種自卑稍稍平覆。

她不再是他高不可攀的了。

他也可以想法子試著去摘月亮了。

回到太和殿,喻寧又披上了那慕權的外殼,躬身回到寶座旁,“回稟皇上,宜才人不勝酒力先回了禦景軒。”

聲音不大,但這附近的人卻也都聽得到。

楚恒窺了眼一旁的賢妃,還是忍了下來,“讓禦膳房送碗解酒湯過去。”看似做得滴水不漏。

只有下方那楚聞之別了下頭。

宜、才人嗎?時宜安?挺有能耐的啊……

楚聞之又喝了口酒,自始至終沒看一旁的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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