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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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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秦千凝眉心的三清蘭圖案時隱時現, 看上去堅持得十分困難。

她凝神動念,托住鬼主的花瓣漸漸舒展擴大,跟隨她生魂的浮動,不斷往忘川河外移動。

眾人大氣都不敢喘, 緊張地註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直到花瓣探到他們身邊, 鬼主被輕輕放在地上, 他們才重重舒了口氣。

眾人一團亂地沖上去圍住鬼主, 鬧鬧哄哄問他現在如何。

鬼主從被救的心神動蕩中一緩過來, 就見這群修士們圍過來,連忙低頭將臉藏住。

他現在鬼力枯竭, 鬼氣消散,只能露出猙獰難看的本相。

可是好幾個沒距離感的傻蛋還把腦袋往他跟前杵,試圖從他鐵青的臉色判斷他現在的狀況如何。

鬼主都快要把臉埋地上了,這群人還不懂他的意思。

辛焱甚至還伸手去擡他身上的鎖魂鏈,一碰,嘩啦啦, 直響。

所有魂魄齊刷刷轉頭看向辛焱。

辛焱尷尬地解釋道:“這鏈子墜著,看著疼。”

鬼主的姿勢僵住了,他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沖塌堤防, 奔流千裏。

他緩緩擡頭,終是將青面獠牙的真容展示給辛焱,輕聲道:“……不疼的。”

辛焱連忙放下鎖鏈,不好意思地撓頭, 笑得一臉傻氣。

鬼主看看他, 又看看這群面對他真容時神情只有擔憂的修士們,忽地一下, 也跟著笑了。

此時秦千凝額間的三清蘭光印淡去,她確認鬼主無恙後,眼一閉,直直地從高空墜下來。

大家又飛速沖過去,手忙腳亂地把她接住。

秦千凝緩了一會兒生魂才重新凝實,她睜眼看向大家,開口就直入主題:“我知道怎麽開啟裂縫了。”

大家雖然很激動,但更多的是擔憂:“你想用神識?”

秦千凝點頭。

鬼主也靠了過來,虛弱地道:“你剛通曉如何使用神識,尚不熟練,而且自身修為有限制,這樣是否太過於冒險?”

明明只是魂魄,但秦千凝卻感覺頭疼欲裂,不過為了不讓大家擔憂,她並未表現出來。

她不會說什麽為了大局著想,什麽為了大義我理應堅持,亦或是什麽我信我能力的強者發言,而是: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沒了手感又得生了。”她實誠人,“我得趁感覺還在抓緊試一試。”

眾人一時沈默不語,只覺得她說得好有道理。

她一咕嚕爬起來,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放松升空,用神識凝聚力量包裹住魂體,朝裂縫靠去。

意隨心動,她看著能量波動時隱時現的裂縫,努力地想我要撕開它。

她似乎真的領略到了神識的真諦,身後再度出現元神聚現。

只是這一次一閃一閃的,仿佛接觸不良的燈泡,一會兒一片花瓣,一會兒一根觸角,幾度變化。

此時她已經感覺到了神魂的無力,但她明白絕不能在此刻放棄。

秦千凝別的不說,抗壓能力很強t。她將情緒裏的焦灼剝掉,全世界裏只剩下她與自我對話。

我可以的,我很厲害。

秦千凝閉上眼睛,不再追尋撕開裂縫的果,而是細數這個行為的因。

鬼主魂體虛弱,若再逗留於此,怕是終會消散,與此同時,那些受他庇護的亡魂也會變得殘缺。

那群楞頭青朋友為了救自己跳下裂縫,她不能讓他們在這裏斷送未來。

外面的人一定很焦心,滄塵長老,掌門,師兄師父……

隨著一條一條理由的加深,她身後的元神聚現凝實成型,金光大盛,三清蘭綻放。

忽然,花蕊間鉆出一條呆楞的章魚,被花瓣遞到裂縫間,慢吞吞地伸出八條觸角開始手撕裂縫。

撕了幾下沒撕下,八條觸角間忽然幻化出八把電鋸,對著裂縫開始粗暴施工。

機械工業與克蘇魯的結合,帶給人的沖擊極強。

元神本無相,意念合一,但……這麽絲滑的組合還真沒聽過沒見過。

或許是跟秦千凝混久了,也或許是在這裏經歷了太多,大家再也不像以前那樣註意姿態,雜亂地往地上一坐,全神貫註地欣賞秦千凝開大。

鬼主摸了摸自己的獠牙,給出了非常高的評價:“她真的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大夥兒立刻自豪地道:“那是。”

“我一直都很看好她。”

“練氣只是表象,說不定隔些時日直接跨級化神。”

吹牛也不是這麽吹的,不過鬼主沒有反駁他們,只是翹著嘴角笑個不停。

暴力輸出下,裂縫終於堅持不住了,露出一個小口。

下一刻,如冰面龜裂,無數的細縫從中心炸開。

章魚一楞,電鋸一收,一只觸角卷三清蘭,一只觸角卷秦千凝,連滾帶飛地朝這邊射過來。

它嘴裏烏拉烏拉叫著:“快跑!”

大家楞住,還沒反應過來,章魚已經射到了面前,被這陣仗嚇到,大夥兒下意識跟著她一起狂奔。

奔著奔著才發現不對,本體錯啦!

章魚一邊跑一邊卷起三清蘭,松開手,咻地消失在秦千凝的腦袋頂。

秦千凝生魂睜眼,沒有一絲緩沖,無縫銜接章魚的逃跑節奏往前沖。

在眾人沖入底下那一排整齊去世的“屍體”裏時,身後傳來巨大的轟響。

生魂入體,合二為一,大家立刻撐起靈氣罩抵抗。

下一刻,一股強烈的能量波動從遠方炸開,眾人合力支起的靈氣罩差點沒撐住。

不過即使撐住了,也被穿過靈氣罩的風吹得睜不開眼。

有什麽風能吹過靈氣罩?

待風停後,大家納悶地睜眼,就看到了此生難忘的一幕。

裂縫大開,忘川河倒灌,奔流洩入其間,如天降千尺巨幕,黑雲洶湧,天地變色。

凝滯千年的能量終於重新開始流轉。

大家擡手感受穿過指尖的冥界能量,原來不是風啊。

忽然,濃黑陰森的忘川水幕兩側熒光閃閃,一朵接一朵的彼岸花冒了出來,萬花齊放,如一場荒原的野火,燃盡了漩渦中的腐朽死氣。

裂縫中陡然降下一束光,似白日逝去時的那抹霞光,將三途河與彼岸花映出希望之感,光怪陸離又艷麗奪目。

鬼主忽然站起來,楞楞地看著遠方,有些害怕,又有不敢相信的驚喜:“我感覺到了……指引。”

大家不解,將目光移向鬼主,忽而註意到視野背景中,慢慢靠過來的亡魂們。

他們同樣受到了感召,隨著那股無法抗拒的力來到了這裏。

他們同鬼主不一樣,是普普通通的亡魂,麻木痛苦地漂浮了一千年,終於盼到了這一天。

他們只是輕輕擡起頭,便借著一股承托的力浮起,順著河流的方向遠去,最後進入裂縫的霞光裏。

秦千凝的頭很痛,鼻尖又感受到了熱流,她匆匆擦去,臉上卻並無痛楚,只有笑意。

“他們是不是投胎去了?”她問。

“嗯。”鬼主笑著點頭,“前塵往事,一筆勾銷,等待他們的是嶄新的一生。”

秦千凝擡眸看他,明白他在向自己告別。

她還沒來得及想回應,忽然一拍腦袋:“哎喲,把這個給忘了。”

她一邊說一邊從儲物囊裏掏出吸塵器。

大家楞了楞,看著吸塵器集塵箱裏的點點星光,那是被噬魂獸吞噬的神魂碎片……

看著總沒個正形兒的秦千凝,大家心忽然軟得不像話。

她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個舉動有多細心溫柔,把吸塵器往肩上一扛:“我得過去,離太遠了,噴不到通道上。”

“可……”顯德走過來,遞過來一方幹凈的手帕,“你的身體承受不住了。”

秦千凝這才發現自己的七竅又在出血了。

就算她想強行使用神識,大家也會阻止她的。

越來越多的亡魂浮了過來,黑壓壓一片,分分重新找到了歸途。

秦千凝看著集塵箱裏的光點,十分發愁。

遠方忘川河旁,太多的亡魂擠在一起,仿佛春運大軍,讓裂縫完全不夠用。

就在眾人犯難時,裂縫忽然再次龜裂。

這聲響並未嚇到等待指引歸途的亡魂們,但驚到了遠方的修士們。

他們看著裂縫越擴越大,光越來越強,在那片刺眼的光暈中,忽然鉆出一條又一條光華奪目的魚影。

身形巨大,半透明,卻毫不詭異,反而有種皎如日星的美感。

魚群在天空自由游動,點亮了灰沈的天穹,將裂縫擠得寬闊,給沈靜的界域帶來格格不入的生機活力。

魚群在忘川河附近旋轉游蕩,並不傷害亡魂們,只是躍動於其間,活潑至極,忽而有幾只調皮的魚影一個滑動,朝更大的空間游去,於是其他魚影便跟著散開。

大家被這景象震撼,一動不動,呆呆地看著魚影旋轉滑動而來。

顯德喃喃道:“地獄有河,河極深,波濤湧迅,甚可怖畏,心彌泥魚能行此河。”

他看著東游西蕩,歡欣活潑的巨型魚影,心中震撼不已:“心彌泥魚在愛河中如是出入。”

魚影越來越近,大家忘記了躲避,忘記了判斷是否危險,只是仰起頭看向魚影。

在魚影從頭頂滑過之時,他們甚至還能看清魚身上的閃耀光紋。

……也看到了猛地伸手抱住魚的兩只爪子。

大家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秦千凝被魚影帶著飛起來,手腳靈活地躥到了它背上。

不是,這是在幹什麽?

剛才被景象震撼到流淚的修士們都忘了擦淚,看著秦千凝在魚背上跟父老鄉們揮手,心情不能再覆雜了。

上一刻還是我們家小秦真棒真好,下一刻就是這熊孩子怎麽膽兒這麽肥,什麽也敢莽了再說。

魚影游動地極快,她眨眼間就消失不在了,但很快,活潑的魚影又游了回來。

秦千凝跟著魚影三百六十度旋轉,大喊著:“在它身上沒有阻力!”話語裏充滿了掩蓋不住的興奮。

話音沒能落下,被帶著躥出去了老遠。

大家:“……”

你看我我看你,能怎麽辦,跟著一起莽!

鬼主還沒來得及跟上他們的節奏,就見地上的修士們齊齊伸出手,躍向低空游來的魚影。

雖然知道應該譴責秦千凝的莽撞行為,但……真的好有趣好快樂!

大家扒得牢牢的,也不管這事兒損不損陰德,影不影響神魂,頂著風游動翺翔於天空中,忍不住放聲大笑。

在地面的鬼主聽著爽朗的笑聲,終於忍不住了,伸出了手。

等坐上魚影後,身邊是各種各樣的笑聲、喊聲,還有差點被摔下去的啊啊大叫聲。

鬼主身下的魚影沒那麽活潑,他被這氛圍感染,漸漸松開了扒牢魚影的雙手,張臂,感受迎面而來的風。

忽然,身下的魚影似察覺到了身上惡鬼的大膽,一個翻滾,鬼主正閉目享受自由的風,差點沒栽下去,連忙抱緊魚影。

身邊傳來肆無忌憚的嘲笑聲。

“鬼主你太傻了!”

“你也太狂了吧,看吧,差點栽下去了。”

大家哄笑著,鬼主返回正位時,臉上也帶上了少年人特有的爽朗笑意。

他也覺得自己好傻,傻到他忍不住一直大笑,笑聲穿破雲霄。

千年後,鬼主終於迎來了他應有的十五歲,屬於少年人特有的燦爛歲月。

前方,秦千凝身下的魚影又躥了回來,太過頑皮,不願回到裂縫旁。

秦千凝急咧咧地道:“快!誰搭我一把!”

有人立刻在擦身而過時拽住她伸出來的手臂,兩人共乘巨魚,再次向忘川方向靠近。

可惜這頭魚也沒擔起大任,一個翻滾,又折返了回來。

秦千凝發出遺憾的怪叫,在鬼主騎魚而過時,毫不客氣地拽住他的手挪到了他身後。

或許鬼主身上帶著的死氣很重,身下的魚自覺身上人屬於裂縫,沒有折返,而是一直朝那邊游去。

秦千凝t終於看到了希望,把鬼主肩膀拍得直響:“我真是天才!”

鬼主又開始大笑起來。

秦千凝立刻敏感反問:“笑什麽,什麽意思?”

鬼主:“沒什麽,只是覺得很開心,很想大笑。”

秦千凝嫌棄地囁喏一句:“傻子。”

鬼主便又開始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可惜魚影也只是在忘川上方盤旋,並未進一步靠近,秦千凝的吸塵器噴力夠不著那麽遠的距離,不能把這些光點懟進通道裏。

又盤旋了幾個回合,秦千凝煩躁地抓頭:“這怎麽辦?”

鬼主低頭看向踏上光影通道的亡魂大隊,忽然福至心靈:“就在這兒就行。”

秦千凝不懂:“可是夠不著他們那邊啊。”

鬼主轉頭看向他,哪怕青面獠牙,他的雙目卻燦如星辰,澄澈清湛。

他眼眸彎彎,輕聲道:“生命總會找到其出路。”

秦千凝一楞,看著他的雙眼,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拿出吸塵器,一咬牙,打開了開關。

點點光華從噴口灑出,慢悠悠墜落浮動,就在秦千凝擔憂後悔時,這些光點忽然慢慢聚攏,形成一道刺眼炫目的光橋,細細長長,連向通道。

光點互為牽引,哪怕是碎裂的神魂,也尋到了屬於他們的歸途。

秦千凝看著集塵箱裏的光點全部出來後,才收起吸塵器。

魚影徘徊不去,她就坐在魚上不動彈,直到確認所有光點都進入裂縫後,才終於松了一口氣,重新綻放笑容。

“可以走咯。”他拍拍鬼主的肩。

可是魚影不聽他們的指揮,依舊盤旋不走。

在魚影再一次游至外圈時,側方猛地傳來顯德的喊聲:“抓住我的法杖!”

秦千凝轉頭,顯德那條魚正朝這邊沖過來,看著是要轉彎返途的樣子。

秦千凝想也不想,立刻伸手探向前方,默契地握住顯德伸過的權杖。

她一只手握住權杖,一只手拽住鬼主,顯德費勁兒地把他們拖上來,幸虧魚影巨大,要不是哪容他們發揮。

但這魚游了一段路,又想掉頭去裂縫的方向。

一回生二回熟,他們看著乘魚而來的赤風,雙方同時大喊:“抓住我的手。”

就這麽一個接力一群,一群修士分為三個小隊,終於返回了安全區域。

魚影太快,在離忘川足夠遠的時候,大家默契地往下跳。

當然,不默契也沒關系,因為他們亂七八糟地揪住了前面後面人的衣裳,管他三七二十一,一起栽下去就完事兒。

這樣的後果就是砸住一團,疊疊樂,一個二個痛得齜牙咧嘴。

秦千凝被夾在中間,大罵:“辛焱你死沈死沈的。”

辛焱立刻辯駁:“我這是健壯!”

罵罵咧咧,鬧鬧哄哄,疊起來的人肉小山堆終於散開。

大家四仰八叉地癱在地上,呈“大”字形,臉上帶著刺激瘋玩後的笑意,一個個累得直喘氣。

鬼主橫躺著,和秦千凝頭挨著頭,喘了一會兒氣,又開始傻樂。

秦千凝也不說話,就用頭砸他的頭。

鬼主笑得更開心了,過會兒,看著天空忽然道:“謝謝。”

秦千凝同樣看著天空:“謝什麽?”

謝什麽呢?有太多可謝的了,謝謝她帶他經歷這種從生到死都未體驗過的少年瘋狂,謝謝她闖入鬼城打破自己死寂的等候,謝謝她帶給他真正的度化……

他最終總結道:“謝謝你成為我的朋友。”

說完這句話,秦千凝遲遲沒有回應。

正當鬼主忐忑自己是不是會錯意時,她突然用前所未有的鄭重語氣道:“如果我們早認識一千多年就好了,我一定不會讓他們欺負我的朋友。”

什麽傻話,哪有這種如果。

鬼主眨眨眼,熱淚滑進鬢發:“我信你。”即使你只是個煉氣期,我也相信我的朋友有巨大的力量,無所不懼,無所不能。

“真不能留下嗎?”她驀地問。

“六界法則不可違,我歸屬於冥界,無法逆轉回修真界,總歸是要投胎轉世的。”鬼主道,“再說了,我一直盼著結束這一世呢。”

秦千凝知道他這一生有多痛苦,明白他是真心想要尋找新生。

“嗯。”

她只是這麽應了一聲,鬼主卻明白她都懂。

他起身:“那我就走了。”

秦千凝也跟著爬起來,抱住了他:“再見。”不是告別,是真的希望再見。

她真情流露,鬼主楞在原地,這一楞,大家都圍了上來,合抱成一個大團。

不知道是誰哭鼻子,窸窸窣窣的。

直到情緒收斂好,大家才松手,目送鬼主加入浮往忘川的大部隊。

計綏正在偷偷抹淚,忽然眼角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下意識追了過去。

他自然是被阻力彈開了,狼狽地摔倒在地,大家紛紛七手八腳地去扶他。

這聲響引得前面的鬼魂停步,轉頭看向這邊。

秦千凝猛地瞪大了眼。

這是……

“娘。”計綏不敢相信地喊道。

計母和那些麻木的亡魂不一樣,她聽懂了計綏的喊聲,竟然緩緩走了過來。

眾人聽到計綏喊話時就呆住了,此時更是手足無措,傻傻地看著計母靠近。

她和計綏回憶裏的一模一樣,身上充滿了溫柔的氣息,輕輕擡手撫上計綏的臉:“你長大了,成長得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

計綏說不出話來,一眨眼,淚水直流。

計母替他擦去淚水:“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了我的孩子被仇恨折磨,最終墮入魔道。”

她微笑著轉頭看向旁邊一群僵硬的呆頭鵝們,鵝們領頭鵝秦千凝立刻道:“伯母好。”

身旁身後的修士們才反應過來,連忙打招呼。

計母被他們可愛到了,笑得眉眼彎彎。她轉頭看向計綏:“但你有這麽多朋友陪伴,我就不擔心了。有他們在,你便不會像夢中那樣孤獨無助,走上絕路。”

計綏哭得不能自已:“娘,我向你保證,我絕不會走上歪路。”

計母卻搖了搖頭:“不,是娘錯了。我以前希望你少些仇恨,多些力量,於是才告訴你走上高處,卻讓你壓抑了一腔苦恨。”她的雙眸隱有淚花,“蒼生垂憐,我們母子倆還能相見。我只願你追隨本心,自由愛恨,其他的都不重要。”

計綏心靈震顫,虔誠地點頭,明明滿面是淚,內心卻前所未有的安定:“娘,我一定會做到的。”

計母點頭,又轉頭看向了呆頭鵝們。

秦千凝立刻道:“伯母放心,我會監督他的!”

計母搖頭輕笑:“那我就無憾了。”

普通亡魂呆得越久越危險,計綏縱使千般留戀,也沒有挽留,而是一直目送看著她的身影遁入光影中。

眾人有啜泣的,有呆楞思索的。

秦千凝是後者,她掏出三清蘭,大約是爆發時吸取了它的力量,此刻三清蘭已枯萎雕謝。

“那我們也走吧。”赤風打斷了她的走神。

她指著他們身後出現的裂縫,那裏面是十足的靈氣氣息。

能量一流通,秩序便會重新恢覆,不屬於這的修士們也會被引導離開。

大家點頭,朝裂縫走去。

忽然,身後傳來鬼主的喊聲:“等等!秦千凝,等等——”

大家驚詫回頭,見到鬼主正上氣不接下去地朝這邊奔來。

“他這是不想投胎了?”

“或者……舍不得小秦。”

眾人小聲窸窸窣窣討論:“不會是傳說中的動心了吧?”

鬼主不知道他們在這麽議論,跑到面前來,焦急地擡起手腕的紅繩道:“我們的親事——”

大家倒抽一口涼氣,以為猜中少年心事了,卻聽他接著道:“還沒解決呢,我們得和離。”

大家:……

秦千凝:“……你鬼影都跑淡了回來就為了說這個?”

鬼主點頭:“系了紅繩的陰親牽扯後世,我怕到時候有什麽姻緣糾葛,我又沒有記憶,萬一生出愛慕之心怎麽辦!”小妾們的鏈接弱很多,轉世就能擺脫,她可是正妻,馬虎不得。

他絮絮叨叨一大堆,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秦千凝微笑掏出電鋸:“我不介意親自送前夫一程。”

鬼主:“……哈哈,你還是那麽愛說玩笑話。”

兩人迅速和離,紅線斷,鬼主才大松一口氣,重新往忘川去了。

大家偷瞄秦千凝,生怕她生氣。

不過她表情平平淡淡,沒什麽反應,大家也就算了。抹淚的繼續抹淚,感嘆的繼續感嘆,悟道的繼續悟道。

他們歸去的裂縫很小,只容得下一人通過,於是大家排起了長隊。

顯德湊到秦千凝旁邊,見她看t著紅線低頭不語,小心翼翼地道:“其實他不是嫌棄你,只是你們是純粹友誼,而陰親會毀了你的正緣,他不想耽擱你。”

秦千凝擡眸看他,顯德一臉嚴肅擔憂。

她便笑了:“想哪兒去了,我只是在思考些事情。”

原來不是生悶氣啊,顯德有點懵:“什麽事?”

秦千凝答:“我在重新看待生死。”

顯德“嗯?”了一聲,表示願聞其詳。

“這一路,我們見了很多生離死別,卻又見了很多重逢。”秦千凝認真道,“鬼主說,生命總會找到其出路。”

秦千凝將紅繩收入儲物囊:“我只是覺得,我們終會重逢,以更美好的方式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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