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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一夜春風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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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一夜春風來(三)

大雪皚皚, 風雪越發的大了。

相榆掩了掩衣服,大半張臉縮在兜帽裏,總算走到了半山腰。

“這裏有塊牌子!”知鈺走在前面, 朝相榆揮了揮手,高聲呼喊道, “太子殿下快來看!”

木牌上刻的字,由雪花填充。

“三界踏入這裏之人,需異界之人兩兩結隊方才可以踏過這裏。”相榆讀出木牌上面的字。

回頭望向商竹藥, 少年眼中並沒有見到幾分意外, 反倒很是淡定地站在原地。

好像是早就知道了一切。

“太子殿下?”知鈺是在詢問相榆的意見了,之前相榆還沒來的時候, 他就試過了,過不去, 有一層光罩像是把雪山內的一切都封鎖了起來。

打不穿, 走不過。

“兩兩結隊?如何才算兩兩結隊?”相榆看著木牌上的這一行字總覺得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麽簡單。

“呵呸, 我才不會與魔族之人為伍!”不知道是哪裏挑起的話語,聽此, 不少弟子都戒備地看向魔族眾人, 魔族眾人也從背後自覺抽出武器。

“切, 別搞得跟我想和你們一起上山一樣。”知鈺抱胸,氣笑了, 要不是他打不過這位,他才不屑於和他們為伍。

蒼明雪山兇險萬分, 帶著一群弟子無疑送死。商竹藥雖然答應了仙門, 但從未想過要帶著他們涉險。

“不願意的, 現在便回到山下就是了。”少年一句話下去,正巧落在所有人耳中, 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有異議的,也下山。”目光輕掃過眾人卻像是帶著千鈞之重。

本來一觸即發的戰局突然沈寂,知鈺嘀咕了一句,“早這樣不就好了,偏要給你們打個巴掌才學會清醒,這裏上去可不是玩笑,死在山上的屍骨不少,多你們不多,少你們不少。”

知鈺肯定是要陪著太子殿下上山的,攤平了手,“我可不怕死,你們害怕的還是知趣早些下去好了,別到時候死在山雪之中再後悔。”

不少弟子聽此確實有些望而退卻。

“我不怕死,我要上山。”說話的是苗渺,她扶著固執地一定要上雪山的宋溫走在了很後面,剛剛才跟上來。

人群往兩側給兩人讓出了一條道路。

相榆身子猛然一頓,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不知為何會有些恍若隔世,就好像過去了好久。

苗渺瞧見了一旁裹得像個球一樣的少女並沒有多放在心上,目光直直看向商竹藥,“小師叔,我和宋溫想要一同上雪山。”

相榆緩慢地回頭,這時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拉的是那樣的漫長,本來嬌艷明媚的少女此刻像是快要雕謝的花,憔悴得馬上就要雕零,苗渺這些日子看著過得並不好,這不由得讓相榆心頭一酸。

想起第一眼見面時,嬌艷如同枝頭玫瑰的苗渺,相榆莫名有些難受。

然而當目光接觸到宋溫消失的右臂之時,她目光停了很久,心頭翻湧起了巨浪,這目光或許過於灼熱讓病殃殃的少年擡起腦袋,那雙水藍色的眸慢慢地從疑惑轉為驚喜。

但是少年知趣地沒有出聲,他銀白的青絲落了雪,頸間紅瑪瑙石在雪色之中格外醒目,紅的瑪瑙,越發襯得宋溫唇色蒼白。可少年的眼是那般的明亮。

“你就是魔界的太子吧。”宋溫彎起唇角,心中也有了當時的問題的答案,“殿下,長得很像我的一個故人。”

知鈺不服氣道,“怎麽說話的,要說也該是說那女子長得像我們太子,我們太子一百八十多歲,你那位故人也是嗎?嗐,真是第一個有說爺爺像孫子的,還有,你那故人是誰,報上名來!”

苗渺聽到宋溫的話才徐徐扭頭,一時竟也是楞住了,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夢境還是現實,“阿榆……你是阿榆嗎?”

知鈺也楞了,撓了撓腦袋,這世界上名榆的人那麽多的嗎?

“我不是在做夢對不對!”苗渺一下就紅了眼眶。

宋溫從左手扯了扯苗渺的衣袖,苗渺知道如今的時機不對,憋回了眼淚,擦了擦臉,“你們長得太像了,不好意思啊。”

相榆沒有說話,腦海裏回想起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被沈玄扔在仙門各派見面會的她,在角落裏瞥見一個很認真記著藥方的少年,是當目光相觸之時輕聲問話的一句,“你也是來看病的?”

也是一身火紅衣衫的苗渺帶著傲氣和鋒芒地質問,“哪裏來的小丫頭竟敢懷疑溫溫?”

風和雪大了,模糊了相榆的視線,她搖搖頭,沒有說話,不是不想說,是她知道她說不出話,一旦開口,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奇怪,她以前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容易掉眼淚的人,可是最近像是控制不住的經常落淚。

宋溫的手怎麽會斷掉,明明有千言萬語想要問,可是眼下卻無法多問一句話。

“好了,你們快些決定,我們是與太子共存亡的,太子在哪兒我們在哪兒。”知鈺催促了一番。

商竹藥並不阻攔那些往雪山山腳走的弟子,人數瞬間少了一大半。

“何謂組隊?”面對相榆的問題,知鈺心不甘情願的走到宋溫旁邊

“右手。”知鈺伸手抓到的是空蕩蕩的袖口,他撇了撇嘴,有些掃興,“哦,是個斷袖啊。”

苗渺死死咬著唇才沒有開口。宋溫笑笑,“嗯,你抓我的左手吧。”

知鈺掏了掏耳朵,有些無奈,“行吧。”

神奇的是,兩個人牽手走過去那刻,本來堅不可摧的光罩像是被戳破的氣球,攔不住他們前進的半點步伐。

後面的人紛紛效仿,最後就剩下了商竹藥和相榆二人沒有過去了。

“走嗎?”

此刻問這句話雖然顯得多餘,但是,相榆擡起頭,看向巍峨雪山,握住了身旁人的手。

此後風霜,共白頭。

“走吧。”

兩個人相視一笑,在彼此眼中找到了答案。

此刻並肩片刻,像是經歷了許久後的重逢。

此刻瞬間讓相榆覺得有幾分熟悉,來不及細想,兩個人已經牽著手通過了光罩,而後松開了彼此的手。

這裏便是蒼明雪山往上的地方了。

“這裏又有一塊牌子!”

順著指向,確實立著一塊木牌。

木排上寫著:到達山頂需要不斷往下走。

“到達山頂怎麽會不斷往下走?”

苗渺的疑惑適時響起。

“說不定是誰的惡作劇呢?”知鈺不以為意,說著便想往上走,但是被相榆叫停了,“這些牌子寫的話或許在暗示著什麽。”

這塊木牌和之前那塊木牌用的是用一種字跡和木質。

相榆並不覺得是惡作劇,相反她覺得這或許就是上山的提示。

到達山頂,不斷往下走?

為何會是不斷往下走而非往上走?既然告訴我們通過光罩的途徑又為何讓所行人往下走?

這時候宋溫也像是想到了什麽,“難道意思是讓我們往回走嗎?”

苗渺蹙了蹙眉,“可是我們才費了老大勁兒才走到這裏。”下意識就看向相榆,想問上一句,阿榆你怎麽看。

可話語驟然停在嘴畔,終究還是沒有多言。

少女卻自然地扭過頭,看了眼苗渺,“我覺得,繼續往上走就是。”

商竹藥頷首,“那便繼續往上走好了。”

知鈺無所謂,太子殿下說什麽就是什麽。

一行人繼續往山上走,風雪更緊了,呼嘯的東風差點沒把相榆吹跑,她攏了攏衣領,手腳有些凍僵了。

“不對勁。”知鈺是一行人中魔力最強的,他低聲朝相榆道,“太子,我感覺身上的魔力在消失,有點涼了。”

相榆·什麽都沒有·冷得已經成為習慣:……

她悄悄走到商竹藥旁邊,“你有覺得什麽不對勁嗎?”

少年停下了腳步,蒼綠色的靈力在大雪之中像是蘊含了勃勃生機,然而,下一秒手心的靈力散去。

“再往裏面就使用不了靈力了。”

兩人的臉色瞬間凝重了下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裏的路我們走過,我們好像一直在繞圈子。”

周圍白茫茫的一片,倘若不是方才相榆摸了摸口袋發現掉了顆糖,繞了一圈,發現正好躺在不遠處。可是幾人已經走了將近一個時辰了。

東風還在吹,卷起風雪,吹得人臉發疼。

見兩人停下腳步,苗渺和宋溫走t了過來。

“怎麽了?”

“是出現什麽意外的狀況了嗎?”

面對突然沈默的氛圍,宋溫失笑道,“怎麽,有什麽事情是太子殿下也說不出口的情況嗎?”

商竹藥正在斟酌如何開口的時候,身旁的少女莞爾一笑,“沒事,我們可能不久後就可以找到個山洞過夜了。”

商竹藥側眸,沒有多說話,算是默認了。

這種情況下,相榆做出的決策確實是當下的最好的方法了。

“嗯,那接著走吧!”見苗渺迸發出的激情,相榆眼底悄悄劃過幾分失落。

宋溫和苗渺走遠了。

“走得出去的。”

這個承諾來自身邊之人。

那雙茶綠色的眸子定定看向相榆,重覆了一遍方才的話。

“走得出去,信不信?”

“我信你。”

這話是商竹藥說出的,相榆便放心了。

“誒,那邊好像真得有個山洞啊!”走了許久大家都有些精疲力盡,就算是精力充沛的知鈺此刻面容上也有些倦色。

這個驟然出現在面前的山洞就像是沙漠裏的綠洲,給眾人帶來了希望。

還沒等商竹藥開口,有幾個弟子就迫不及待地跑了進去,在暴雪之中,這個山洞看似安詳平靜,但不知為何給了商竹藥一種危險來臨前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他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別……”

然而那些個弟子在門口揮手,“掌門安全的!快進來休息吧!”

商竹藥微微皺了皺眉,沒多說話,只當是自己的錯覺。

而一旁的相榆: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天知道,如果再找不到山洞她真得要凍死在蒼明雪山上了。她顫顫巍巍地走近了山洞,然而,不知道是哪個人在山洞門口挖了個坑啊!

於是,相榆就那麽不偏不倚地掉了下去。

相榆:相是我的姓,衰是我的名。

人間不值得。

坐在坑底,相榆只能看到天際,知鈺趴在最上面,探了個頭,心驚膽戰地問,“太子殿下你有沒有事啊!”

“有事,快死了。”

知鈺:!!!

太子殿下別急,我來救駕了!

“我馬上下來。”

相榆眼皮一跳,立馬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果然下一秒相榆就被跳下來的知鈺給砸暈了。

長此以往,她遲早會有一天死在知鈺手上。

可偏生知鈺沒意識到是自己的問題,抓著相榆的雙臂瘋狂地搖晃著少女,一副相榆快要死了的悲愴模樣,“太子殿下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怎麽辦啊!”

相榆硬生生被知鈺給搖醒了。

“別,別……”

知鈺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語重心長道,“太子殿下你有什麽遺願就說吧,我一定會幫你努力實現的。”

“……”相榆的手就那麽停下了,算了,自己還是暈過去好了。

知鈺嗓子裏發出嗚嗚的聲音,“太子——”

坑邊探出了少年的腦袋,“就個兩米的坑,你哭什麽?”

那顆朱砂襯得眉眼如勾了色的玉,他眉眼微彎,“而且,你再搖下去,你家太子才是要死了。”

為了讓話語更有威懾力,添了句,“被你晃死的哦。”

不知道是不是知鈺的錯覺,他覺得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帶著些冷漠。

“她死了,你也活不了吧。”

紮心了。

小廣告是不能貼的,摘腦袋也是不可以摘的。

萬一裝回去裝歪了,他這副英俊瀟灑的模樣歪脖子斜眼的就不好看了。

“手。”

知鈺托起相榆,商竹藥一個用力便將相榆拉了上來,相榆軟踏踏地跌倒在少年懷中,竟然是連站都站不穩。

沒有多費力氣,知鈺一個飛踏就從坑內上來了。

上來後,發現少年毫不留情地往自家太子腦門上貼了張符紙,知鈺一把抓過商竹藥的手臂,嚷嚷道,“我家太子還沒死呢!你貼什麽鬼畫符招魂啊——”

鬼畫符。

商竹藥現在已經能平靜地對待這個詞了,“他摸了一下少女的手,用雙手將她的手包在中間,“她凍成這幅樣子,你一點兒都沒發覺嗎?”

她的手凍得紅裏透紫了。

“不好。”見少女臉上不知道何時染起的紅暈,商竹藥臉色兀然一變。

“她發熱病了。”

山洞外冰天雪地,白雪皚皚,此刻生病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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