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4章 彌留之際

據說人完成自己最終的心願之後，就會很快就離世。陸傾城聽到顧非遠說是那種解脫的話，心一下就揪了起來，那顆心尖血凝成的珠子馬上就順著喉嚨滑落下去。

“咳咳……”觸不及防的異物感，讓陸傾城被嗆了一下，那顆珠子也就直接墜入了腸道中，想吐出來都沒有機會。

顧非遠睜開眼睛，滿意的看著這一切，這心尖血果然不是凡物，一進入陸傾城的體內，就一下子融化，在陸傾城的體內產生作用。

感受到一股熱流從腹部中間開始升騰起來，全身的痛苦都在一點點被排解開來。肉眼可見的陸傾城周身都泛起一陣淡淡的金色光芒，這光芒不似剛剛那樣轉瞬即逝，而是由強一點點變得弱起來。

和這光芒正好產生對比的是顧非遠，他眼神中的光芒開始消失，整個人都變得晦暗無比。

“時候到了……”顧非遠輕輕吐出這幾個字，就連出氣都變得微弱起來。顧不得體會自己的變化，陸傾城趕緊靠到顧非遠的嘴邊，因為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好像有什麽事情要說。

看著陸傾城靠近的樣子，顧非遠露出了一點笑容，和陸傾城的距離是前所未有的近，讓人都有些不自然，呼吸都不敢用力。

“傾城，我已經足夠了，這話我今天都說了無數遍。我相信你可以看得到的誠心，一生只愛一個女人，是我們顧家所有男人的命運。我此生愛的就只有你，這對於我來說，真的是足夠了。我在九泉之下沒有任何未了的心願了。傾城，謝謝你，今天是我人生中最開心的一天……”

說這些話的時候，顧非遠一字一句都說的非常清晰，可是接下來的聲音，已經細不可聞。

陸傾城趴在顧非遠的身上，大聲的痛哭著：“非遠，不夠不夠這怎麽能夠，你要我怎麽向你家裏人交代，你要我怎麽面對我自己？。”

顧非遠費了全身的力氣，才挪動了手臂，輕輕的在陸傾城的後背上拍著，讓陸傾城冷靜一點，繼續聽自己說。

“傾城，我家裏人不用你擔心，你找紙筆來，就在那邊的角落……”顧非遠在這彌留之際，唯一還沒交代好的，就是自己的身後事，他要紙筆，就是為了要給家人留下書信。

分得清楚事情輕重的陸傾城，急忙去拿來紙筆。

縱使手臂已經沒有力氣，顧非遠還是歪歪扭扭的寫著給家人的遺書。話不多，但是每一句都在讓家人安心，只要是顧家人看到，定能明白這一切。

最後一個字還沒有寫完，他的手已經不聽使喚，咚的一下垂到了桌沿上，人也瞬時間倒了下去。

“非遠，非遠。。……”陸傾城眼疾手快去扶住顧非遠的時候，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呼吸，嘴裏不斷地湧出鮮血。

陸傾城抱著顧非遠的已經慢慢變涼的身體，痛苦的無以覆加，嚎啕大哭到完全失去意識，顧非遠的心尖血在此時正在陸傾城的身體裏發揮作用。

等到終於哭幹了淚水，再看著顧非遠的時候，反倒是沒有那麽難受了。畢竟這人世間的事情多有不如意，早早的解脫，或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更何況，這是顧非遠自己的選擇，陸傾城就算再去自責也無濟於事，還不如讓顧非遠安安心心的去，不為了身後事煩惱。

陸傾城還不知道，自己周身遍布著金光，到現在還在閃著光芒。她拼盡了全力，把顧非遠一點點挪到了那個床上，用幹凈的濕布把顧非遠的臉和手好好清理了一番。

正是因為是最親最近的人，陸傾城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有什麽害怕，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看著顧非遠，想要把他的臉和樣子深深的烙印在心裏。

做完了這一切，顧非遠現在躺在床上，從臉上看，一點都不像是死了，像是安靜的睡著了。

只有胸口的傷痕和血跡，看起來是慘不忍睹，陸傾城想要找到一身幹凈的衣服，給他換上。可是在這山洞之中，根本找不到那些東西，陸傾城只好作罷。

她一邊撫摸著顧非遠已經變得冰涼僵硬的臉龐，一邊輕輕的對著顧非遠說著話。

“非遠，我會如你所說的那樣，好好地活下去。只要一想到我體內流淌著你的血液，我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我就知道，往後無論遇到什麽樣的事情，我都不會再輕言放棄……”

以為早就哭幹了淚水，說著說著話，又不由自主的掉下眼淚來。

她一動不動的坐在床邊，除了流眼淚以外，再也沒有動作。

眼下僅憑一己之力，定是不能好好安葬顧非遠，更何況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荒涼的山中，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還有就是，要怎麽樣面對顧家的老人們。陸傾城一想到就覺得難受不已，看到別人悲傷的眼光，就能讓人也是悲從中來。

而在主城中的容聲，再也不能忍受這一切，本來敬重顧老爺是跟著自己遷移過來的長者，可是再這麽找不到陸傾城，容聲就要瘋了。

早早去詢問過一次，顧老爺一看就是有什麽在瞞著，容聲不好戳破，只得想著自己去找到。顧家也是剛剛到容國沒有多久，想必是也沒有什麽好的去處，只要軍隊好好搜尋，定能找到。

可是現在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還是沒有兩人的蹤影。

眼看著天色已經變得這麽晚，擔心陸傾城身子不好，又跟著顧非遠去不了好地方，容聲根本無法冷靜。

獨自一人就策馬跑到了顧家門口，因為不能對顧大人有什麽威脅性的舉動。就算是作為一國之君，也要對長輩，有足夠的尊重才行。

他讓人進去通報以後，就一直跪在顧家的門口不起身。

而顧老爺子呢，一聽見是容聲來了，就知道是要發生什麽事了，一直不願意出去。可是這麽耗著根本不是辦法，貴為一國之君在自己家門口一直跪著，被人看見了不知道還要怎麽說。

顧非遠和容聲，還有那陸家大小姐之間的事情，就算是想不知道也很難。為了自己的兒子，顧老爺子是萬萬不會出去的，但是容聲和陸傾城之間的情意，也讓人不能不理會。

老爺子在房間裏坐立不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要是讓容聲把那兩人找到了，顧非遠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也不知道。

兩邊都是難熬的時光，陸傾城把顧非遠最後所寫的給家裏人的書信，整整齊齊的疊起來，裝進了信封裏。

再想把其他的地方都打掃的幹凈一點，陸傾城彎下身子準備擦地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的周身還被一圈金光所包圍著，雖然已經很微弱，但是還是襯的全身肌膚都很通透。

感受一下身體內淤積著的毒血，也全部都暢通了，陸傾城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子來打量了一下自己周身。

這一看，就讓一切都又有了變化。陸傾城底下身子，看到小腹部位微微凸起，和纖瘦的身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借著這股子微弱的金光所造成的通透感，陸傾城看到肚子裏有一個小小的蜷縮在一起的身形，雖然還看不清四肢，但是也能分辨出來那是一個嬰兒。

自己的身子裏竟然早就有了一個小小的生命，陸傾城還沒有從悲痛中解脫出來，又承受了初為人母的喜悅。

不知道該不該喜悅，陸傾城沒有察覺過，之前去給自己診斷的太醫，也全部都沒有查出來。想必是因為身體內的毒素在作祟，現在毒素治好了，也就完全現形了。

這是容聲的孩子！開始只想到自己有了身孕，再反過來一想，這是容聲的孩子，容聲卻不知道。

陸傾城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再次走向了顧非遠的床邊，第一時間想要給他分享這個消息。

“非遠，你看我竟然已經有了一個新生命，這是多麽神奇，在你離開我以後，又有了一個新的生命陪著我。這是你在冥冥之中保佑著我嗎？。”

說到這裏，陸傾城忍不住又開始哭泣，顧非遠的心尖血讓她的身體不僅恢覆到了從前的樣子，還變得更加健康了一些。

她不住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像是對著顧非遠在說，又像是對著自己在說，聲音溫柔無比。

“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感覺，我的生命不再可以被隨意處置，我有了責任，不只是對自己，我有了另一個需要負責的人……”陸傾城一邊說著，一邊想著妹妹初為人母的心情，瞬時間又是百感交集，如果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失去了這個小生命，那痛苦可能連自己都要承受不住。

“非遠，可是你再也見不到了，我多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看著這個小生命一天天成長起來……”陸傾城想要拿起顧非遠的手摸摸自己肚子裏的這個小生命，可是顧非遠的身子已經變得僵硬了，根本沒有辦法去挪動。

嘗試了幾次只好作罷，迫切想要分享這個的心情，還有對於顧非遠所剩下的難過遺憾之情統統交織在一起，讓陸傾城備受折磨。

非遠為了自己已經失去了生命，就是為了成全自己的幸福。陸傾城一想到，容聲得知這個消息時候的幸福模樣，就感到對不起顧非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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