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被安慰到的齊小七看著鋼鐵直男齊哥哥一副幸好幸好的樣子,悲憤了。

然而不管多麽悲憤，齊小七還是不得不慶幸，因為自己營養不良發育晚,現在穿上齊哥哥的舊衣服就像是一個十來歲的假小子,只要不碰到要命的事情,簡直不能更安全。

就連別人和齊哥哥說話,也是說你帶著兩個弟弟逃難,從沒想過瘦瘦小小的齊小七是個女孩子。

一方面為了安全，一方面也是為了節省休息的時間,齊小七也不講究什麽洗臉洗頭了,頭發亂糟糟的,臉龐臟兮兮的,只要不脫了衣服，沒人能發現齊小七是個女孩。

雖然被親哥哥捅刀莫名悲憤,但是齊小七也慶幸因為發育晚,這個身體一點發育的跡象都沒有，不然要是這一家人逃難途中來個大姨媽什麽的,在這個沒有小翅膀護墊的年代，齊小七估計要瘋。

這種情況下，不管多麽悲憤,齊小七都乖乖的按下了自己調`教哥哥成為大宋暖男的欲望。

逃難的生活既一成不變又驚險刺激。

一成不變在於，每天就是走走走、跑跑跑、逃逃逃，跟著人流順著太陽指引的方向往南方走。

驚險則在於，大家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刻會遇見什麽。

比如說土匪。

齊小七算是佩服這一群劫道為生的土匪們了,金兵們的鐵騎都快要過來了，不趕緊逃命，還有心思打劫一群一看就知道沒有多少油水的難民？

合著真的覺得自家的小山坡是個天險躲好了就能保命了？還是以為這一次金兵會和之前一樣燒殺擄掠一番就走人，不會占據這塊土地，躲過去了就算完了？

土匪們想要作死，齊小七不打算攔著，問題是你作死為啥要拉逃難的人們給你墊背啊？

相比於淡定的還能在內心吐槽的齊小七，齊哥哥要緊張很多。

相比於絕大多數都是一窮二白搶無可搶的難民們，自家身上又有銀子又有糧食，萬一都被搜身搶走了，多虧啊？！

這麽想著，齊哥哥又稍微慶幸了一點，還好驢子已經賣出去了，不然那麽顯眼肯定藏不住，反而是銀子，一般人也想不到自家幾個小孩子還有不少銀子，說不定還能藏好了不被搶！

這麽一想，齊哥哥又頓時覺得，早知道還是把糧食賣出去好了。

齊小七不知道身邊齊哥哥腦海裏面九轉十八彎的想法，此時正興致勃勃地圍觀古代打劫。

在電視劇裏面，古代打劫的人一般都是兇神惡煞地跳出來說：“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又或者在另一些號稱比較考據的電視劇裏，大家的山匪都是隱蔽藏著挖陷阱放冷箭，等過路人傷了一波之後再沖殺一通，最後達成全滅成就。

但齊小七碰到的打劫卻顯然不是這樣，幾十個壯壯的土匪在路中一欄，領頭人確實一副生意人和氣生財的模樣，笑瞇瞇地找難民中能夠領頭的人說話。

和難民說話的時候，也是一副商量的語氣說：“兄弟們為了維護這條路暢通花了不少功夫，大家看看是不是都舍一點東西，讓我們兄弟也墊墊肚子？”

齊小七看到這個領頭人的做派，頓時想到了一個成語——先禮後兵。

雖然領頭人看著很和善的樣子，但是齊小七不會誤會為難民這一方真的可以不給，齊小七相信，只要難民不願意給，後面的壯漢絕對會拿起武器讓大家見識下什麽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

顯然，難民們有著和齊小七差不多的認知。

“你們想要什麽？”被推舉出來的領頭人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童生，或許是因為有學問年紀又合適，就作為代表對外發言了。

“兄弟們就是想要一些糧食，不多，一個大人兩斤，一個小孩一斤就行！”領頭的土匪說著。

周圍的難民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不由都倒吸一口冷氣。

聽著周圍人的吸氣聲，齊小七不用問齊哥哥，也知道這是一個獅子大開口的要求了。

沒有齊小七的金手指之前，齊家只有七八斤糧食，如果真的全部按照土匪的要求做，這一次家裏要交出四斤乃至五斤的糧食，剩下的最多吃幾天！

其他人家裏，也比原本的齊家好不到那裏去，即使家裏有成年人有結餘，帶出來的糧食也有限的厲害，如果家裏孩子多的，那可能自己就不夠吃。

所以土匪這條件一出，大家也管不上什麽了，有些城府低的人家當即就鬧了出來：“你們這是要我們的命啊！”

“就是啊！我家裏的口糧都不夠付的！”

“別說我們這些不夠付口糧的人家了，就是那些夠付的，給完糧食之後自己還能剩多少？後面的路怎麽走？”

“這些喪了天良的土匪是打算逼死我們啊！”

“要我說，我們一百多人，土匪就二三十人，我們三五個人對付一個，未必沒有勝算，反正打死也是死，餓死也是死，還不如拼一把呢！”有一個聲音喊道。

眾人嚇了一跳，連忙四處觀看周圍的人，就想要知道是誰說出來的。

土匪頭子瞇了瞇眼睛，顯然是沒想到還沒等自己提出次一等的方案，就有人這麽有反骨地要幹了。

雖然這麽想著，但是在周圍的兄弟們拿著刀斧鋤頭往前走了一步的時候，土匪頭子還是制止了他們繼續的動作，反而說道：“如果拿不出糧食，也行。”

原本因為一聲吼有點躁動的人群安靜了下來，聽著土匪頭子的話。

“一個女人抵五斤糧食，而且這個女人也不用出糧食了。當然，我們只要年輕的女人，二十五歲以上不能生的一概不要，你們自己看著辦？”土匪頭子說道。

“那要是我們只有兩個人，一個女人抵的五斤，剩下的一斤糧食怎麽辦？”有人立馬問道。

“那當然沒得退了！”土匪頭子說：“但是你要是找到人和你合夥，他給你一點糧食再給我們一斤，我們也能接受。”

土匪這話一說，人群就直接被分為了幾類。

家裏沒有適齡女性的為一類，不想要將家中的姐妹妻子給土匪的為一類，家裏有隨時可以犧牲的適齡女性的為一類，而第一類細分的話，還可以分為想給沒得給和即使有也不願意犧牲女人的。

但是不管怎麽分，這麽一來，想讓眾人齊心協力對抗土匪那是不可能的了。

不說別的，就說那些可以犧牲家裏女人的家庭，都這麽不看重女人了，自然是看重家裏的男勞力的，而和土匪拼殺的主力就是這群男人，這種人家怎麽可能會為了一份女人讓家裏的男人處於有危險的境地？

齊小七聽到土匪的話之後，立馬反應過來這才是土匪本身真正的目的，又要糧食又要女人。

如果是擱在富足的人家，那肯定是寧願舍棄了一點錢財也不願意家人被送給土匪，但是齊小七一家人所在的難民隊伍連逼著妻子女兒姐妹賣身的都有，平時就算沒有戰亂，將女孩子們賣作丫鬟或者賣錢拿彩禮的也不少，怎麽會顧惜自家的女孩子？

“誰有多出的糧食，帶我一個，一斤的缺口我可以給七兩！”

“我給八兩！”立馬有人競價。

但是八兩或許是極限，再沒有人把價格往上提了。

齊哥哥也放下了齊弟弟，三個人聚成一個小圓圈開始討論。

“我們要不要找一個人家？”齊弟弟眨巴著眼睛問：“三個人可以省八兩甚至一斤的糧食哎！”

“就是不知道土匪給小七究竟算是孩子還是算是成人。”齊哥哥看了小七一眼：“我們找人家的話是要四斤的份額還是五斤？”

“當然是要四斤！”小七說道：“如果實在是要算作五斤的話，實在不行多補二兩。”

這麽說著，小七又開始猶豫：“但是會不會因為我們給糧食，導致多一個女孩子被賣啊。”說完這句話，小七就覺得內心有點不安。

邊上正好有人大聲吼道：“我家有三個女孩子！要省糧食的快來！”

“我家有兩個女孩子！快來兩個人！可以省糧食了！”

儼然一副買賣市場的樣子，齊小七完全不忍心看那些女孩子們的表情。

齊哥哥真實經歷過父母過世之後的生活，沒有一直生活在和平時代的齊小七那麽軟的心腸，聞言看了看周圍的情況，肯定地對齊小七說：“看這個男女比例，需要付糧食的男人孩子老人都是女人的三倍以上，你不找，那些家裏人黑了心腸的女人不可能有留下來的。”

齊哥哥話音剛落，齊小七一家人就聽到了邊上男聲懇求的聲音：“娘！大寶還這麽小，你把孩子娘送出去換糧食了，大寶要怎麽活啊？”

順著聲音轉過頭去一看，就是一對小夫妻抱著一個不滿周歲的嬰兒，跪著懇求一個老婦人。

“你媳婦一點奶都沒有，要她有什麽用？還不如換糧食給大寶煮糊糊吃呢！”老婦人不為所動。

“娘！大寶這麽小，不能沒了娘啊！”婦人磕頭。

邊上的男人看了，也一臉請求地看著自己的親娘。

“活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還護著你媳婦？”老婦人殘忍笑道：“過了這一關，等我們到了南方，到時候再給你娶個黃花閨女就是了！”

齊弟弟一聽就在齊小七和齊哥哥身邊小聲吐槽道：“連幾斤糧食都舍不得，到時候還想娶媳婦？拿得出聘禮的錢嗎？”

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有著這麽犀利的見識，齊小七算是驚訝到了。

有這個想法的不只齊弟弟一個人，邊上就有嘴賤的人笑：“你們知道在南方娶一個黃花閨女做後娘是個什麽價格嗎？別說五斤糧食，就是五十斤，也不一定拿的下來。”

老婦人聽了，頓時怒懟：“有你什麽事啊？滿嘴潑糞的貨！”

兩人頓時吵吵成一團。

另一頭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場景。

“爹，娘，你們幹啥想不開要把我媳婦送出去？”有人拉著爹娘，湊到了齊小七一家人的身邊低聲說著，一邊說還一邊看著不遠處自己的媳婦。

“你媳婦就是個破鞋，路上為了換糧食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睡了，趁早送出去了，咱們能省五斤糧食！”男人的娘說道。

“哎呀！娘你怎麽不明白呢？”男人頓時急了，但也不敢提高聲音：“我媳婦白天能挖野菜煮飯，還能搭把手背著你逃命！晚上陪人睡覺，一個月就賺回來五斤糧食了！等到了安穩的地方我們轉手往樓子裏一賣，到時候的收入可不必現在給土匪多多了！”

齊小七聽到了這話，不由心裏發寒，忍不住和齊哥哥對視了一眼。

眾生百態，有醜惡自然有溫情。

“娘！哥！你們聽我的！家裏糧食都沒有多少了，弟弟妹妹都還小，你把我換出去，家裏人還能活著！”

“不行！娘就是餓死也不能讓大妮你去土匪那裏！你知道他們是換媳婦還是換女人做什麽？不行！”中年女人一口回絕。

這一家人除了一個中年女人之外，就是一串四個孩子，從十幾歲到十歲出頭的樣子，說話的女孩正是十四五歲剛發育的體型，齊小七覺得，如果根據這時代普遍營養不良長得小來算的話，女孩可能已經有十五六歲了。

“不行！”女孩的娘堅決反對：“沒了糧食我們挖野菜啃樹皮，路上碰到大戶人家自賣為奴都行，就是不能讓你去了土匪窩！你忘了家附近那個土匪窩每年糟蹋多少女孩子？聽說被搶進去的沒有活過一個月的！”

“就是！”女孩哥哥也附和：“我們一家人就算死在一起，有不能看著你被土匪帶走！”

哥哥說完之後，十歲出頭的弟弟和妹妹也一人抱住姐姐一邊，嘴裏說著：“二姐不要走！不許走！”

土匪們看著眾人已經沒有和自己拼命的氣勢，老神在在地等著眾人出結果，自己反正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在鬧哄哄的人群之中，齊小七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有點心慌。

“哥！”齊小七連忙拉住齊哥哥：“我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什麽不好的事情？”齊哥哥奇怪的問。

“我突然心特別慌！”齊小七說。

齊哥哥本來以為自己妹妹只是看了這個場面不舒服，但是看到齊小七臉色已經有點發白的樣子，頓了頓，立馬聯想到了什麽：“不會是金兵要來了吧？”

邊上聽到這話的人立馬反駁：“得了吧！小孩子不舒服就是金兵來了？金兵離我們不知道多遠呢！”

這人聲音洪亮，傳到了某個以前當過兵的老人耳朵中。

老人卻沒把這件事情不當回事，要知道金兵都是騎著馬匹的，就算一開始離得遠，馬匹趕路的速度不是自己這群拖家帶口的人的速度能比的，聞言老人立馬趴在地上聽了起來。

聽了一小會兒，地面傳來的馬蹄聲不是錯覺，老人立馬爬起來吼道：“金兵來了！我聽到馬蹄聲了！大家快跑啊！”說著就往前面跑去。

土匪占據了一塊兩峰之間的要道，也有懂行的人，一聽喧鬧的“金兵來了”的聲音，立馬有人開始挺馬蹄聲，確定了是真的之後也不再攔著要道，幾十人跑的比誰都快。

人們看土匪都跑了，也不管金兵來了是真的還是假的，一群人一哄而散往前跑去，就算是家的，自己家也節省了糧食不是？

齊小七提早就拉著齊哥哥和齊弟弟到了隊伍的最邊上，就怕發生踩踏事件，眼看著齊哥哥要跟著大家往前沖，但是有幾個小隊的人卻往回走，齊小七立馬留了一個心眼，腦子裏轉了轉好像明白了什麽，拉住自己哥哥就說：“哥！我們別往前跑，盯著那幾家人走！”

齊小七一示意，齊哥哥立馬發現了行走方向不同的那群人：“他們幹什麽？”

“金兵的馬蹄聲都聽的到了，騎馬過來也是不久之後的事情，我們往前跑能跑多遠？當然是藏起來更安全！你看那三四戶家裏的老人和中年男人，一看就是當過兵的樣子，跟著他們跑準沒錯！”齊小七連忙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齊哥哥一開始沒有想到，但是妹妹一提醒，也馬上明白了過來，知道往前跑一定會被發現，能逃脫的可能性小，又看了看那幾戶人家跑遠的背影，背著齊弟弟一咬牙：“我們跟著他們走！”

一邊看著那幾家人，齊哥哥一邊心裏在打鼓：也不知道能不能躲過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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