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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默(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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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默(7)

“……”

實話說,艾斯伯格都沒用望遠鏡,因為他一眼就認出了這艘幾乎刻在靈魂裏的海盜船——哪怕卡普特和戴普將船的外表改裝的幾乎與這次商隊的商船毫無差別。

顯而易見,那些艾斯伯格的老朋友必然搶劫了沿海的商船,畢竟以他們的財力根本不足以支撐他們完美覆刻商隊的“奢華”配置,唯有這點他無比確信。

艾斯伯格想起很久以前,在卡普特還能與政府拽上兩句話的時候,那位自己並不熟悉的政府負責人——他還不知道現在那個人已經成為了最高執政官——曾經對他們這些海盜講過“忒修斯之船”的哲學故事。

蒼天可鑒,當時除了她自己,沒有一個海盜能聽懂她想表達什麽。

那女人當時怎麽說的來著?對,她問他們——

你們認為,忒修斯之船,它還是原先那條船嗎?

而很久以後,艾斯伯格才發現自己與卡普特那些亂用典故的文盲實際上是人以群分的。

因為一直到現在,他仍然不明白為什麽那位政府官員為何非要糾結於一艘不停替換木板的船,還要因此質疑那一整艘船的身份定義。

所以他把這個問題拋給了那群研究員,希望這些搞定義研究的家夥能給出點不一樣的解釋——

事實上艾斯伯格是這艘船上第一個看出這群研究員的實際領導者是那位時常來到甲板、盯著海面發呆的助手小姐的人,瑪特至今仍然認為研究院領導人是實驗室卷王繆論。

這是一種亡命之徒所特有的、野獸般的直覺,換言之這位曾經當過副手的家夥對如何辨認船長其實頗有自己的一套心得。

往寬了說,那就是這些掌舵的家夥整體氣質總是有著相同的霸道,而落實到個人……看眼神。看眼神就夠了。

這位“助手”小姐,她有一雙漂亮的、很有迷惑性的黑眼睛,但她的眼神卻是悠長的,就像透過這片令人厭倦的海洋看到了誰留下的迷宮線團一樣,帶著令人費解的篤定。

“我嗎?”林宴有些驚訝於對方向自己提問,“我的答案大概和大多數人不太一樣。”

實際上,在發現艾斯伯格才是自己最後觸發主線拍攝的關鍵節點後,林宴對這位沈默寡言的獵人態度相當良好,尤其她深知自己才是這艘船上真正的半瓶水哐當響。

於是在聽到艾斯伯格難得開口向別人詢問的哲學問題時,林宴完全不想管對方身上不同於大多數海盜的違和,反倒先入為主地判斷對方一定有著自己的標準答案,十分輕松地回答道:

“因為你知道,對於船本身來說,它已經完全不同於最初的樣子了。”

“但對我來說,我覺得是,那它就是。”

“只要它願意以嶄新的或是破舊的姿態歸來見我,那麽它就依然是我的老朋友。”

伊娃海的海面開始起風,黑發少女將手搭在郵輪欄桿上,臉上又露出了那種船長特有的神情,幾乎讓他幻視另一個人。

艾斯伯格從那艘熟悉又陌生的海盜船上收回視線,轉頭撇了眼實時更新的商船路線圖,路線圖上有這次所有伴隨郵輪前行的“護衛”商船的編號。

最後,這個如冰山般孤僻的男人站起身,朝她冷淡地點了點頭,接著轉身朝船艙走去。

“換船,我們開始狩獵。”

……我們?

黑發少女挑了挑眉。

……

肉眼可見的危險是冰山裂開後的洶湧海浪,而難以預見的危險則是隨時可能擊中頭頂的碎裂幹冰——這就是林宴最初沒有選擇大型冰山的原因,為此瑪特還承受了艾斯伯格無聲勝有聲的嘲諷眼神。

不過,對於能力者來說,預估風險是一件最基礎的事情。

把這條理論放在現下,只需要認識到“任何冰山都是危險的”這個關鍵點,就行了。

冰山本身代表著不穩定性,它隨時可能因為風浪霧海的變化進行各個方向的傾軋,而越大的船體就意味著越大的移動靶子。

無論是瑪特還是繆論都沒有質疑艾斯伯格的判斷,前者因為商隊的補給還在郵輪本體上,後者則是考慮到伴行商船有更適合狩獵冰山的專業構造。

平底船才能迅速打撈海面上的碎冰,這是常識。

只是在具體登船人選上,他們出現了一些微妙的僵持。

艾斯伯格堅持要帶上林宴一起行動,而黑發少女本人更是對此毫無異議,簡直讓繆論懷疑對方是不是在計劃設定之初就預料到了現在的場景。

但在瑪特若有所思的眼神下,繆論不得不按下自己強烈反對的心情,冷臉同意了這荒謬的安排。

因此,半小時後,卡普特船長的小電視終於前後腳收到了徐雀傳來的消息和郵輪本體的集結令:

“五分鐘後,艾斯伯格和研究院的人會用你們的船狩獵冰山,註意隱蔽。”

“請9號護衛船采用88號方案移動坐標,接應船員。”

祝逍在旁邊看著這位船長焦灼地在船員間走來走去,健壯的體型使他看起來簡直像一個四處亂撞的保齡球:

“哦,天哪,是他,是他要來了。”

“我和你們講過他的吧,該死,這家夥已經認出我們了。”

很難說這語氣中是不是帶了點不可置信的喜悅,甚至有些近鄉情怯的自卑。

而被騷擾的主要對象戴普終於忍無可忍,他語氣極其惡劣,大概因為隱姓埋名“投奔”計劃的泡湯而順理成章遷怒於卡普特——

“那怎麽辦呢?要不等他上船後我們劫人就跑,讓他回憶起我們偉大船長的慣常作風?”

話音剛落,戴普就察覺船行的方向一變,而他一擡頭,發現船長已經離開了甲板,大概剛剛那一手神乎其神的變舵就來自於他的手筆。

實話說,上一次見到如此如臨大敵的卡普特,還是哈哈海,畢竟政府的水軍是真的菜。

輪到這位副手啞口無言了。

卡普特。

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

接應船員的過程很順利,無論是艾斯伯格還是卡普特都心照不宣地跳過了寒暄的過程,直到他們從郵輪上研究院和商隊的人視線中離開,才正式開始“久別重逢”的既定環節。

“哈哈——”

祝逍很早就發現了,卡普特船長在心虛的時候“哈哈”聲會非常響亮,可能這是他專屬的氣勢加成buff,但他現在無暇顧及這點。

不遠處,頭發束成馬尾的林宴則在想,難怪有五個演員,原來是徐雀不認識祝逍。

“我是船長,兩位怎麽稱呼?”卡普特憋了半天,楞是連個假名都沒編出來,戴普在旁邊都看笑了。

艾斯伯格懶得理他,轉頭就朝船長室走去,熟門熟路到像只是去陸地上小酒館喝了一宿後歸來的水手,平靜之中帶著熟悉的怨懟。

……沒錯,就是這個味兒。

卡普特頓時熱淚盈眶,但他還尚存一絲理智,意識到這裏還有不相幹的閑雜人等。

林·閑雜人等·宴:“……”

黑發少女意外地讀懂了艾斯伯格方才的眼神,盡管她完全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時候發現她“立場暧昧”這條隱藏設定的,大概他們這類時刻想跳槽的流動員工總是互相存在一些奇妙雷達感應。

於是林宴伸手,語氣溫和——

“卡普特船長,久仰。”

“我是林宴。”

兩聲清脆的裝彈聲驟然響起,一聲來自戴普,一聲來自祝逍。

戴普舔了舔嘴唇,神情開始變得陰郁。

祝逍沒有絲毫解釋的欲望,手也穩到不可思議。

三秒後,四面八方的槍口都朝這邊舉起,大部分指向祝逍,小部分指向林宴。

被直接叫破身份的卡普特,用審慎的眼神看向這位被艾斯伯格帶來的研究員。

他沒有在意指著自己的槍口,而是舉手示意自己的船員冷靜,而放手時又按下了戴普的槍口。

所有的槍口漸漸下垂,除了祝逍。

“歡迎你,林。”

卡普特語氣如常,沒有多此一舉地問林宴到底是哪邊的人,實際上對方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卻還是主動登上船“自投羅網”順帶開局自爆,就已經是對方的誠意了。

嘿,看看那邊舉槍對著自己的小子吧,他可是主隊層層選拔上來的,如果研究院已經滲透到這個地步,他們的院長恐怕早就和冰山海盜開展著內部合作。

緊接著,卡普特話鋒一轉,問道:“你的目標是?”

林宴給了祝逍一個眼神,於是唯一舉起的槍口就這樣幹脆利落地垂下。

戴普不禁多看了這位最近展現出頗多亮點的天賦小子一眼,後者的忠誠度和他的應變能力幾乎五五開,是他最喜歡的船員類型。

而黑發少女輕輕笑了笑,回答這位傳奇的海盜船長:

“狩獵冰山。”

“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卡普特盯著對方的纖細手腕,心想自己一手能折斷三回。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用前所未有的小心態度,像和玻璃娃娃會面,輕輕握住少女的手。

打碎玻璃,也是會割傷人的。

“那麽,合作愉快。”

他道。

……

風平浪靜的海面上,最右翼的那只商船淩空一轉,巨大的回旋浪花甩了出去,下一秒,它快速下潛,率先脫離了隊伍,全力朝冰山聚集的目標海域沖去。

這不是預定的計劃。

實驗室內,繆論皺了皺眉。

但這麽做總該有個理由。

繆論放大了光點分布圖,查看目標冰山的歷史記錄。

果不其然,肉眼可見的,光點冰山的邊沿往內縮短了一圈,速度相當快。

而下一秒,這個光點竟然在大圖上熄滅了。

繆論指尖頓了頓。

消息提示音響起,是瑪特發來的,言簡意賅:

“計劃有變,我們的冰山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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