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刻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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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刻鐘
後勁兒挺大的。
許衍半靠在床頭，面色慘白，額角滲出一絲冷汗。竭力抑制著胃中的翻江倒海。
在場景裏的感官都會被削弱大半，照理說許衍應當是聞不到什麽味道的。
可那血腥濕黏滑膩的桶壁，以及其上漂浮著的人體組織碎塊，太過逼真，饒是見識過不少限制級場面的許衍一時間也難以接受。
大腦不受控地直接幻想出那灘東西的味道，雖然沒有嗅覺，濃重血腥味也好像徑直沖入鼻腔滲進肌膚。
惡心，反胃。
身處場景中沒脫身的時候就控制不住地劇烈幹嘔起來。
即便在那之後許衍很快掙紮著醒過來，血腥味和受到的沖擊都像是沒反應過來，被他帶回了現實。
舌根發酸，想吐的欲望達到了頂峰。
忍住，都是假的。
冰淇淋蛋糕、草莓、炒飯……
不斷在腦海中回憶美食，想著想著，猩紅的記憶片段逐漸被驅逐在外，取而代之的是對食物的喜愛與渴望。
咕——
跟著緩過勁兒來的胃也開始不滿地抗議。
許衍有些失神地想，在那些人所謂的測試中，如果他又遇到了像今天這樣難以控制的生理反應的時候，算不算工傷，能不能向上級申請休假？
他就是一個普通人，頂多長得還算得上好看，也沒跟其他人有什麽不同啊，怎麽就把這苦差事落他頭上了。
朝八晚八的生活是枯燥了些沒錯，但起碼活一天是一天，不用產生多餘的心理負擔。
遙想當時年少，他還是一個熱愛探索世界，滿腦袋奇思妙想的有志青年，哪怕現實中什麽都還沒探索出來，偶爾也能在夢中體驗自由飛翔的感覺，方向高度任由大腦控制。
幾乎每隔幾個月，就會夢到一次在老家的屋頂上起飛，起飛時的架勢很足，起步也很穩，等到飛起來後便四處亂竄了，完全隨心所欲。
不敢多想，現在連做個夢都得惦記著會不會因為太放飛自我而被懲罰的日子，太憋屈了。
*
“都快進屋！快！”
“發這麽大的水，我們可怎麽辦啊……”
“上房頂也行！別特麽傻站著了，操了。”
“嗚啊——媽媽——”
……
耳邊周圍一片忽遠忽近的聒噪，許衍對外界的感知力降得近乎為無，眉頭皺成一團，緊閉雙眼，猶未清醒。
恍惚中，有什麽東西系在了自己手腕上，系的力道很緊，皮革質感的細條狀物品貼合著腕部皮膚，不留空隙。
“……等我。”呢喃聲散在呼嘯的狂風中，跟說話的主人一起轉瞬消失，天地間再尋不到蹤影。
滴答、滴答……
不知道從哪兒傳來的水滴聲接連不斷，斜靠在石壁上的人不堪其擾，蹙著眉睜開了眼。
自昏睡中醒來的許衍腦袋尚且混沌，暫時還沒恢覆思考的能力。
頭頂怎麽這麽重……渾身酸痛……
“唔，什麽鬼地方。”
許衍扶著石壁站直了身子，霎時間，自腳底竄起一陣電流直擊雙腿。
這種不痛不癢的感受倒是清晰，許衍雙腳交替著小幅度跺地，不知道在這坎坷的地面上坐了多久，都坐麻了。
周遭除去經久不息的水滴聲外，沒有其他聲音。
大約十平方米的洞窟，恰好夠成年人站直身子的高度，石壁不平整，時不時還得躲著胡亂生長戳出來的鐘乳石。
許衍又側頭避開一塊鐘乳石尖，來到洞窟唯一的疑似出口的長廊入口處。
進還是不進，貌似不需要過多猶豫。
但是吧……
許衍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石窟，什麽都沒有，頂上也沒縫啊？怎麽瞧著就比眼前的長廊亮堂呢。
背著手在入口處左右徘徊，許衍默默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腦海中天人交戰。
激進派揮舞著雙手使勁蹦跶：進吧，我們來都來了，不多探索一下地圖多虧啊。
保守派抱緊手臂瑟瑟發抖：原地待命吧，那麽黑的地方指不定有什麽東西呢，黑暗的環境最危險了。
激進派：慫什麽慫，最差也不過就是被嚇得眼淚鼻涕一塊兒流，在臉上糊成一團罷了。
保守派：冒險，太冒險了，而且那醜陋場面不符合我的英雄氣概。
激進派：我不管，反正在這兒待著什麽都不會有，難不成我們要自造囚籠嗎。
保守派：……嗚嗚嗚。
理智壓過感性，走還是要走的，不管前面是什麽龍潭虎穴，都得去闖一闖。
退一萬步來講，那些人還監視著呢，被他的擺爛做派逼急了直接替他行動也不是不可能。
雖然他經歷過靈魂離體，但是那勉強算是自主行為，他的本體還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靈魂不歸位就跟隱身了差不多。
可要是被強制執行了……他就不是他了。
苦心經營多年，現在還容忍著憋屈著做測試，卻因為一時的膽怯而將所有一切付之一炬，太虧了，不值得。
眼一閉心一橫，許衍一個大邁步，踏入了黑暗。
邁入長廊中的一瞬間，許衍有一瞬懷疑他踏入的不是什麽暗黑領域，而是虛無。
一直當作背景音的水滴聲也沒有了，只有輕淺的、許衍的呼吸聲，在一片虛無的暗中尤為明顯突出。
許衍眼睫抖了抖，目不視物，瞪大了眼也不起作用；索性閉上眼，雙手探出，邊左右輕掃邊朝前走。
不知道摸索著走了多久，有那麽一瞬間，許衍甚至希望能觸碰到隨便什麽東西，鬼怪也好，磚瓦也罷，只要有觸力點，起碼能讓他粗略猜測所處環境。
而不是像當前一樣，只有腳踏在地上的觸感是實在的，其他，什麽都沒有。
許衍半蹲下身，手慢慢往“地上”摸——
什麽都沒有，不知道腳下踩到的是什麽東西，許衍的手越過腳底往下伸了好幾寸，還是什麽都摸不到。
……
在黑暗中走那麽久，許衍早已無法辨別方向，東南西北是什麽？根本分不清。莫大的恐慌漸漸籠罩在許衍身上。
究竟是什麽鬼地方……
能自戕嗎……
走也走不出，看也看不見，摸也摸不著。
許衍慌到極致反而冷靜下來了。
呵，想困住他？以為是那麽輕松的事嗎？
還真是。
原地躺下的許衍平靜開口：“不如睡覺，一直走可把我累夠嗆。”
躺下的許衍果真如睡著了般，雙手置於腹部交疊，面容安詳。
愛罰就罰吧，肉|體的疼痛再怎麽說也比身處虛無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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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血腥濕黏滑膩的桶壁，以及其上漂浮著的人體組織碎塊，太過逼真，饒是見識過不少限制級場面的許衍一時間也難以接受。
大腦不受控地直接幻想出那灘東西的味道，雖然沒有嗅覺，濃重血腥味也好像徑直沖入鼻腔滲進肌膚。
惡心，反胃。
身處場景中沒脫身的時候就控制不住地劇烈幹嘔起來。
即便在那之後許衍很快掙紮著醒過來，血腥味和受到的沖擊都像是沒反應過來，被他帶回了現實。
舌根發酸，想吐的欲望達到了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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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淇淋蛋糕、草莓、炒飯……
不斷在腦海中回憶美食，想著想著，猩紅的記憶片段逐漸被驅逐在外，取而代之的是對食物的喜愛與渴望。
咕——
跟著緩過勁兒來的胃也開始不滿地抗議。
許衍有些失神地想，在那些人所謂的測試中，如果他又遇到了像今天這樣難以控制的生理反應的時候，算不算工傷，能不能向上級申請休假？
他就是一個普通人，頂多長得還算得上好看，也沒跟其他人有什麽不同啊，怎麽就把這苦差事落他頭上了。
朝八晚八的生活是枯燥了些沒錯，但起碼活一天是一天，不用產生多餘的心理負擔。
遙想當時年少，他還是一個熱愛探索世界，滿腦袋奇思妙想的有志青年，哪怕現實中什麽都還沒探索出來，偶爾也能在夢中體驗自由飛翔的感覺，方向高度任由大腦控制。
幾乎每隔幾個月，就會夢到一次在老家的屋頂上起飛，起飛時的架勢很足，起步也很穩，等到飛起來後便四處亂竄了，完全隨心所欲。
不敢多想，現在連做個夢都得惦記著會不會因為太放飛自我而被懲罰的日子，太憋屈了。
*
“都快進屋！快！”
“發這麽大的水，我們可怎麽辦啊……”
“上房頂也行！別特麽傻站著了，操了。”
“嗚啊——媽媽——”
……
耳邊周圍一片忽遠忽近的聒噪，許衍對外界的感知力降得近乎為無，眉頭皺成一團，緊閉雙眼，猶未清醒。
恍惚中，有什麽東西系在了自己手腕上，系的力道很緊，皮革質感的細條狀物品貼合著腕部皮膚，不留空隙。
“……等我。”呢喃聲散在呼嘯的狂風中，跟說話的主人一起轉瞬消失，天地間再尋不到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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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從哪兒傳來的水滴聲接連不斷，斜靠在石壁上的人不堪其擾，蹙著眉睜開了眼。
自昏睡中醒來的許衍腦袋尚且混沌，暫時還沒恢覆思考的能力。
頭頂怎麽這麽重……渾身酸痛……
“唔，什麽鬼地方。”
許衍扶著石壁站直了身子，霎時間，自腳底竄起一陣電流直擊雙腿。
這種不痛不癢的感受倒是清晰，許衍雙腳交替著小幅度跺地，不知道在這坎坷的地面上坐了多久，都坐麻了。
周遭除去經久不息的水滴聲外，沒有其他聲音。
大約十平方米的洞窟，恰好夠成年人站直身子的高度，石壁不平整，時不時還得躲著胡亂生長戳出來的鐘乳石。
許衍又側頭避開一塊鐘乳石尖，來到洞窟唯一的疑似出口的長廊入口處。
進還是不進，貌似不需要過多猶豫。
但是吧……
許衍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石窟，什麽都沒有，頂上也沒縫啊？怎麽瞧著就比眼前的長廊亮堂呢。
背著手在入口處左右徘徊，許衍默默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腦海中天人交戰。
激進派揮舞著雙手使勁蹦跶：進吧，我們來都來了，不多探索一下地圖多虧啊。
保守派抱緊手臂瑟瑟發抖：原地待命吧，那麽黑的地方指不定有什麽東西呢，黑暗的環境最危險了。
激進派：慫什麽慫，最差也不過就是被嚇得眼淚鼻涕一塊兒流，在臉上糊成一團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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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經歷過靈魂離體，但是那勉強算是自主行為，他的本體還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靈魂不歸位就跟隱身了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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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心經營多年，現在還容忍著憋屈著做測試，卻因為一時的膽怯而將所有一切付之一炬，太虧了，不值得。
眼一閉心一橫，許衍一個大邁步，踏入了黑暗。
邁入長廊中的一瞬間，許衍有一瞬懷疑他踏入的不是什麽暗黑領域，而是虛無。
一直當作背景音的水滴聲也沒有了，只有輕淺的、許衍的呼吸聲，在一片虛無的暗中尤為明顯突出。
許衍眼睫抖了抖，目不視物，瞪大了眼也不起作用；索性閉上眼，雙手探出，邊左右輕掃邊朝前走。
不知道摸索著走了多久，有那麽一瞬間，許衍甚至希望能觸碰到隨便什麽東西，鬼怪也好，磚瓦也罷，只要有觸力點，起碼能讓他粗略猜測所處環境。
而不是像當前一樣，只有腳踏在地上的觸感是實在的，其他，什麽都沒有。
許衍半蹲下身，手慢慢往“地上”摸——
什麽都沒有，不知道腳下踩到的是什麽東西，許衍的手越過腳底往下伸了好幾寸，還是什麽都摸不到。
……
在黑暗中走那麽久，許衍早已無法辨別方向，東南西北是什麽？根本分不清。莫大的恐慌漸漸籠罩在許衍身上。
究竟是什麽鬼地方……
能自戕嗎……
走也走不出，看也看不見，摸也摸不著。
許衍慌到極致反而冷靜下來了。
呵，想困住他？以為是那麽輕松的事嗎？
還真是。
原地躺下的許衍平靜開口：“不如睡覺，一直走可把我累夠嗆。”
躺下的許衍果真如睡著了般，雙手置於腹部交疊，面容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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