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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第277章她要懲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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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她要懲罰他

“李謹!”

“你出來啊!”

“我有要事找你!”

“不是你想的那樣!”

“李謹!”

穆沈熙從浴池裏冒出頭來,重重呼出一口濁氣。

回憶越來越清晰,尤其是在醉城時,謝蕪悠站在最高的樹上,拋卻所有臉面清譽,不顧一切地尋找他的樣子。

她那麽知禮的一個人,究竟是有多絕望,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作為李謹時,他太過於不安自己的身世,以致於忽略了,謝蕪悠對他有多麽深的情意。

他只是一味地推開她,還自欺欺人地說是為她好。

他太看輕謝蕪悠了!

那些屬於她的,祈求的卑微的聲音,在他耳畔不斷回響,惹得他留戀又心痛,愧疚又悲戚。

“你又要去哪?難不成想讓我再死一遍?”

“你……不能再推開我了,你……要一直在我………身邊保護我。”

“我以後不這樣了還不行,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無論發生什麽,請帶上我一同面對。

我依靠著你,來變得更加勇敢,你也可以依靠著我。

我們,相互依靠。

不離不棄,好嗎?”

“李謹,不查了,我們不查了好嗎?我信你是個好人,你現在不好好的嗎?我們就這樣,糊塗走一輩子,好嗎?”

“李謹,不要負我。”

她明明知道李謹要找謝蕪悠,卻從未提過自己的名字,甚至他在望月城生活了這麽久,也沒從旁人口中得知她叫謝蕪悠。

這絕不是什麽巧合,他能想象到,他的悠兒是帶著多麽大的不安,四處奔走,頂著非議告訴親朋,謝蕪悠這個名字以後不再屬於她。

她放棄了自己的名字,為了他!

可是他又做了什麽?他連個承諾都不敢給她!只是讓她一遍又一遍地失望,孤獨地生活在惶惶裏!

穆沈熙走出浴池,迷茫地站在巨大的銅鏡前,端詳著自己的身子。

曾經,他在李謹軀殼裏的時候,大多時候都覺得自己像個客人,連親近她都覺得異樣。

可是如今,他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卻再無親近她的資格。

其實,是李謹還是穆沈熙又有什麽區別?最重要的難道不是讓她幸福嗎?

可她的心被傷透了,是他親手刻上去的傷疤。

穆沈熙拂開銅鏡上遮蓋自己面容的霧氣,抿緊了唇線。

既然傷口已經結痂,就別再撕開。

他會好好待她,以全新的,穆沈熙的身份。

至於曾經傷害她,讓她失望的李謹,便永遠埋藏在回憶的灰燼裏,不要再翻出來了。

“王爺,謝娘子來了,說要為您療傷。”穆七站在門後,聲音裏帶著些激動。

“好,本王馬上出來。”穆沈熙的臉募地紅了,起身擦幹自己,穿上衣物。

經歷過顛沛流離,對於富貴生活他並不看重,從不讓人近身服侍,凡事親力親為,大概是世上最隨和的貴族。

跪坐在外間的蒲團上,他又理了一遍衣襟,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對穆七道:

“請謝娘子進來吧。”

“是!”穆七雀躍地打了一個呼哨,轉身去請謝蕪悠。

女子輕盈的腳步越來越近,穆沈熙感覺有些口幹舌燥,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

苦澀的味道在唇齒間暈開,是謝蕪悠帶回來的混合茶,他嘗來琢磨她的喜好。

穆沈熙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不愧是她,品味真好,這茶真乃極品。

咚咚,咚咚,謝蕪悠推開門走近,帶著些許香風,胸腔裏心跳漸次清晰,在他耳邊鼓噪。

“見過王爺。”謝蕪悠淡笑著,福身一禮。

“你我之間,不必多禮,是熙麻煩謝娘子了。”穆沈熙朝她行了個明國禮,端方周全,帶著十足的尊重。

“客氣了,王爺是在喝茶?”謝蕪悠挑了挑眉毛,自己提著茶壺續了一杯,就著穆沈熙喝過的杯子小嘬了一口。

“這是我昨天配的?王爺喜歡嗎?”她擡眼看著他羞紅的耳尖,眼含笑意。

穆沈熙險些醉在她明艷的笑意裏,手指在外袍上輕撚,輕輕額首:“十分甘甜,我甚是喜歡。”

謝蕪悠一拍手:“是嗎?我還說配錯浪費了好茶,既然王爺喜歡,便都拿給王爺喝吧,王爺會全部喝完的對嗎?”

穆沈熙溫柔地看著她:“娘子配的,熙定不會浪費。”

謝蕪悠臉上淺淺的笑意凝住了,這種無條件的縱容以及溫柔的愛意,根本就是與李謹一模一樣,她也有些出神地望著他,雙手不自覺地擡起,捧住他的臉頰。

她站起身,隔著桌子附身湊近他的臉,輕柔的吐息打在他的臉上,細細探尋著他眼裏的天地。

果然,那種克制和壓抑還在,與從前如出一輒。

“這茶穆郎喝來,真的覺得甘甜?”她朱唇輕啟,聲音裏帶著蠱惑。

穆沈熙腦中早就空了,脊背僵成了一塊,只定定地看著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我能嘗嘗嗎?”謝蕪悠湊近他,勾起了唇角。

穆沈熙繼續點頭,隨即又有些疑惑,她方才不是才嘗過了嗎?

謝蕪悠卻猛地低下頭,貼上了他的唇。

穆沈熙腦中似有煙花炸開,帶著胸腔發麻的震撼,和穿透黑夜的燦爛熱意,緊接著那股熱浪燒遍了他的四肢百骸,幾近粉碎他的理智。

他眸色漸深,正要回敬,謝蕪悠卻突然放開了他,舔去唇瓣上的水漬,表情似在回味:

“果真是甜的。”

穆沈熙覺得自己快瘋了,他用理智壓下心裏咆哮的躁動,雙手抓著衣擺微微顫抖,看著謝蕪悠的眼裏只有疑惑與不解。

謝蕪悠心裏冷笑,不愧是他,對自己夠狠,什麽都能忍住。

她狀若無事地坐回穆沈熙對面,勾著自己的一縷發絲,問他:

“穆郎可有什麽事要告訴我?”

她的心跳微微加快,若他說了,她便不再計較他的推拒與隱瞞,她們以後好好的,再也不分開。

這是她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

穆沈熙看著桌上的茶壺出神片刻,覆又專註地看向她,認真道:

“熙心悅娘子,願意娶娘子為妻,一生一世只愛娘子一人,這便是熙想要告訴娘子的事。”

謝蕪悠靠在椅背上,瞇著眼打量他,似乎想看穿他的靈魂:

“沒有了?”

穆沈熙移開了眼神:“字字從心,再無他言。”

謝蕪悠扯了扯嘴角,這場表明心跡顯然毫無準備,他這是考慮到她冒昧的親近,不想讓她難堪而已。

他一直都是這麽自以為是,用他認為最好的方式對待她,全然不顧她想要的是什麽。

她冷淡一笑,答得雲淡風輕:“好,很好,只不過心悅我的人很多,想娶我的人也不少,王爺可以試試。”

“但當一試。”這句穆沈熙倒是說得堅定。

謝蕪悠面沈似水,他也只敢試試了!

但她想不通,分明她們是成了婚的,他又為什麽不願意與她相認?

又是在顧忌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支著頭,打量著穆沈熙,勾起一抹輕佻的笑意:

“穆郎生得真好看,當真是,秀色可餐。”

穆沈熙呼出一口濁氣,推開礙事的桌子,將她扯進懷裏,聲音低啞:

“若娘子想,吃了便好。”

謝蕪悠在他懷裏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笑得媚眼如絲:

“王爺是在輕薄妾身嗎?不,應該算冒犯了。妾身一個剛喪夫的寡婦,王爺確定要這麽欺負妾身嗎?”

她可以強調了喪夫二字,觀他作何反應。

他手上的動作猛地停住了,狼狽地錯開眼神,悶悶道:

“我可以等,等到出孝也好,等到你忘了他也罷,我都願意。”

這下輪到謝蕪悠疑惑了,怎麽回事?為何他看起來並不記得他們的婚事。

莫非他是回魂後神魂不穩,魂識的記憶沒完全想起來?

她在他懷裏坐直身子,捧著他的臉貼上了他的額頭。

紅色的絲線從她的眉心沒入他的,探尋他的魂魄。

這是謝蕪悠成為巫女後才有的能力,探魂。

也是她對於穆沈熙身份最後的確認。

在她探入他魂魄的那一刻,曾經種下的羈絆嚴絲合縫地接上了,鋪天蓋地的,都是她熟悉又深愛的氣息。

緊接著,她輕而易舉地便找到了他作為李謹時與她回憶。

哈,真的是你。

淚水不自覺地從謝蕪悠臉上滑落,穆沈熙笨拙地吻去她臉上的鹹意,貪心地貼上她的唇。

謝蕪悠正在探魂,額頭動不得,只能任他生澀的親近。

他以為這是默許,便不由自主地奪走她的呼吸,汲取她的味道。

謝蕪悠在魂魄裏看到他對她一見鐘情的悸動,看到他偷偷從她身上拿走紫琉璃,感受到相處時他心裏偷偷瘋長的情絲,以及越來越壓抑的克制。

很早很早開始,他便會在夜裏摩挲著紫琉璃想她,把她的樣子描摹成畫。

他本可以離開狐妖幻境,卻為了她流連於虛幻的幸福,賭上他唯一脆弱的魂魄。

她從望月城消失時,他瘋了一般地找她,意外發現自己竟然能騰空飛行,心中恐懼更甚,更加不敢靠近她。

兩人在一處後,她心裏不安,他卻更加焦灼,擔心自己的貪歡,會讓她萬劫不覆。

清晰的記憶停在那個晚上,謝蕪悠確認了,他只記得這些。

這個傻子,大概以為她真的找了別人嫁了吧。

謝蕪悠繼續朝內裏的記憶看去。

原來那天他去尋碧水,從地裏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孟謙,他捉住兇手鳳安逼問,對方為了保命,用他身份的秘密交換。

他才知道,他是北哀帝,是曾經親手毀了一個王朝的罪人,還與旁人有過糾葛,活下來的機會更是對方用命換得。

這樣的他,配不上他的悠兒,今生都不可能了。

於是他給自己種了絕情蠱,焚毀了所有的畫,埋葬了紫琉璃。

他知道他該給謝蕪悠一個交代,可是不知為何,絕情蠱沒有效果,他依舊深愛她,他怕自己會貪心地留住她,只為了自私地平覆心裏的劇痛。

歐陽沐要求他撫琴配舞,他去了,也知道謝蕪悠會去找他。

於是他為她做好了早膳,小火溫著,怕她挨餓。

他轉身離開的時候,連告別都是如此溫柔。

謝蕪悠突然不想再恨他了,兩人兜了這麽大個圈子,能活著相逢已是不易,雖然她痛過,可他也未曾好受。

可是她後來又看到,從與她成婚起,他便存了死志。

送她來瀾國,也在他的計劃之中,可笑她還傻傻以為自己可以替他死。

他憑什麽將一切安排好,只留她一人在人世間可悲地活著?

他要死便死,但為何不與她商量,起碼讓她選擇能在最後與他相伴?

謝蕪悠的嘴唇有點發麻,心中郁氣更甚,直直咬下一口,直到血腥在味蕾綻放。

他只猶豫了一瞬,便更加瘋狂地糾纏,是帶著血色的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她寧願不死不休,也好過天人兩隔。

她要懲罰他,用自己的方式,讓他明白她的痛,教他知道自己有多麽自以為是。

她心念微動,在他明暗的記憶分界處建了一堵墻。

既然沒及時想起來,那便暫時不要記起了。

將神魂抽回,身體的感知瞬間清晰了數倍,她絕情地將他推開,紅著眼看他。

謝蕪悠用手抵住他的衣襟敞開的胸口,指尖從那個掌印上擦過,眼見著顏色淺了些。

她立馬開了鬼眼,緊接著發出一聲驚呼:

“穆沈熙,你身上有蟲子!”

穆沈熙回了神,手上松了些,答她道:

“我是蠱師,身上自然有幾只防身的蠱蟲。”

謝蕪悠拆穿了他的謊言:“你的武藝還需要蠱蟲防身?你胸前的掌印是蠱蟲咬的,你一口氣那麽長,哪裏像受了內傷的!”

穆沈熙笑了笑,胸口的掌印轉瞬消失不見,他將指尖在地上叩了叩,三只粉色的小蟲出現在地板上,蠕動著離開了。

他擡起謝蕪悠的下巴,聲音微軟:“好了,沒有蟲子了,不過你方才誇我一口氣很長,我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沒有意思,既然王爺沒有受傷,那妾身便先回去了。”謝蕪悠想起來,卻被他緊緊按在懷裏,溫聲道:

“好了,不惹你了,說正經的,我舅舅要見你。”

謝蕪悠心裏一驚:“我應承你什麽了?你也太著急了點!”

穆沈熙揉了揉她的臉頰,笑道:“你以為是什麽?我舅舅是瀾國之主,你忘記你是來做什麽的了?”

謝蕪悠拍開他的手:“原來是為了封爵,好說。”

她掙開穆沈熙,翩然掠到了門口:“穆王爺生得好看,今天是妾身冒昧了,但希望您明白體心有別,日後相見,註意分寸。”

“體心有別。”穆沈熙面上的笑意淡去了,嘗著這句話,嘴裏發苦。

謝蕪悠的身影消失地極快,他面上紅潮未褪,卻覺得春寒料峭,緊了緊皺巴巴的外袍,在桌上看見了一錠銀子。

好像是……五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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