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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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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表兄

◎修長手指輕輕撚在唇珠之上。◎

平亂過後, 朝政漸漸步入正軌,登基時鬧得滿城風雨的公主參政之事,隨著天氣的逐漸熾熱, 消融在炎炙的艷陽裏。

政事漸漸平定, 卻另有一樁事漸漸在坊間流傳開——不知是謠言還是其他, 傳聞季秋時, 朝廷將會格外恩賜一次科考機會,學堂中的女學子,亦可參試。

此時逐漸發酵,沒過多久,朝廷頒出一道聖旨,錘定往先流傳開的謠言。

旨意一出,霎時舉國嘩然。

聯想到此前公主涉政之事, 不少人猜想是公主授意,姚蓁再次陷入輿論中心。

皇城外甚囂塵上, 深處深宮的姚蓁,對此尚且一無所知,忙於政事。

今日朝會格外冗長, 幾大世家聒噪不休地爭論,話裏話外盡是大赦天下之事, 金鑾殿中的橫梁都被吵得嗡嗡作響。

姚蓁谷欠出言制止,然有心無力, 群臣之首並無那道她熟悉的渥丹色身影, 她同姚蔑只言片語便引來更大的爭議。

爭論聲一直到巳時才停歇, 朝臣次第退去, 姚蓁這才發現, 自己身上的褙子已被薄汗浸染濕。

回嫏嬛宮的路上, 姚蓁滿腹疑雲,思忖一陣,終是忍不住,低聲問侍奉在身側的小黃門:“今日朝會,首輔為何未曾到?”

天氣炎熱,她身上沁出薄汗,肌膚緋麗如粉桃,眉眼清麗。

小黃門不敢直視她,垂首恭聽,亦是不知宋濯為何不曾到場,搖搖頭。

姚蓁目光錯向一旁青磚上華蓋落下的陰影之上,睫羽翩躚著顫抖兩下,不再追問。

-

和帝在世時,姚蓁是最受寵的公主,坐擁宮城中最為雅致秀麗的一處宮苑,假山流水皆齊整。

如今宮中皇嗣稀少,她又為執政的公主,雖經歷戰亂,前朝累積的充盈國庫,亦足以將嫏嬛宮布置的十分周到妥帖,絲毫不減往先。

宮內的玉液池中,菡萏盛開,蓮葉接天而碧,寬大的葉片上滾著圓潤水珠,荷花瓣上亦灑滿粼粼的水霧。

池邊環繞著廊廡與長廊,兩側皆掛上細篾竹簾,將熾熱的日光隔絕在外。

姚蓁天縹色的身影,穿梭在竹簾的縫隙指之間,緩步走向池中央的小亭。

小亭四圍亦垂著竹簾,宮婢將一角背陰的一角竹簾卷起一些,姚蓁跪坐在枕席上,將手中的策論在面前的平頭案上攤平,逐字閱讀。

宮殿中十分悶熱,金猊獸中四溢的縹緲香氣,愈發顯得溽暑炎炎,令人難以靜下心來。

池上惠風和暢,比之沈悶殿中不知舒適多少,她喜愛這樣的環境,更願待在這裏,聽風荷鳥鳴,鯉魚戲水。

她讀書時,不喜人近身,便將宮人屏退,專心致志。

她太專註,沒註意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待鼻尖嗅到一陣熟悉的冷冽香氣,才發現桌案上覆上一道淺淺的陰影。

冷香氣蔓延纏繞,她正要翻頁的手指一頓,擡眼緩緩看向來人。

淡青色衣擺上隱約繡有竹紋路,再往上,是如翠濤衣領。

宋濯著一身常服,玉立在她身前,面色一如既往的淡然,薄唇微啟:“為何在這?”

姚蓁收回視線:“殿中太熱。”

宋濯從喉間輕輕溢出一聲“嗯”,俯身看向她面前的策論,一縷長發滑落,搖漾在姚蓁眼前。

——這篇策論,是旁人臨摹宋濯的。

他目光清沈,姚蓁手指不禁微微蜷縮,以為他看出來些什麽,有些緊張。

須臾,宋濯低聲道:“手還疼麽?”

姚蓁僵了一瞬,擡眼看他。他發色如鴉羽,極其的濃黑,面容卻是玉質的白皙,兩相對比,落入人眼中掀起的漣漪愈發劇烈。

宋濯的視線,正落在她的手上。

她氣短一陣,耳後有些熱,將手蜷縮著擱在膝蓋上,用衣袖遮蓋住,語氣不怎麽好:“不疼了。勞煩你記掛。”

宋濯長眉微挑,看她別過去的臉,有緋色悄悄在肌膚上蔓延。

亭中氣氛,一時微凝。

頓了頓,宋濯擡步繞過平頭案,邁至她身側,垂眸看著她,低低地道:“宮人說,你尋我?”

“……嗯。”

宋濯睫羽一眨,猜想到她尋他的緣由,緩聲道:“刑部有些要務,走不開身。”

他緩聲解釋,問她,今日朝會的情形。

姚蓁聽著,沒由來的有些委屈。官員中應有許多他的黨羽,他不去尋他們問情形,來尋她做什麽,平白惹人心煩。

她不說話,宋濯站立一陣,屈膝蹲在她面前,翠濤色的衣擺搭在她的天縹色衣裙之上。

她偏頭不看他,眼眶漸漸紅了。她想,總歸驪家人不日便可到達望京,她也算有了幾分底氣,日後不必再同他虛與委蛇。

頭還沒完全轉過去,又被宋濯捏著下頜轉過頭,纖柔身形被他圈在他和橫欄之間。

宋濯與她水淋淋的目光對視一陣,眸光漸漸冷沈:“誰欺負你了?”

他不說還好,這般一問,姚蓁沒由來的愈發委屈,眸中水意更甚。

宋濯身上的冷冽氣息不住挑撥著她腦中的一根弦,她被他捏著下頜,又難以如同孩童那般作出一些學舌告狀之事,氣息漸漸不穩。

又想到宋濯近日對她的逼迫,手掌心偶爾仍會火辣辣的疼痛,她抿唇氣悶一陣,眼睫顫巍巍的沾濕,底氣十分不足的控訴道:“你——宋濯,你欺負我!”

宋濯眼底閃過一絲愕然,旋即那絲愕然便如小石塊一般,沈寂在深邃如海的眼眸中。

他眉宇間漸漸攢出些冷意,打量姚蓁一陣,忽然傾身向前,將姚蓁壓在橫欄上,不顧她氣憤的掙紮,將她雙腕攥在手心,舉高過頭頂,重重親吻她。

冰涼的發絲糾纏在一處,衣袂混亂攪動,玉鈴泠泠作響。

姚蓁愈發氣悶,但逐漸難以招架他,喉中隱約溢出幾聲哭腔的抗議。

一吻畢。

宋濯仍攥著她的手腕,高挺鼻尖抵在她耳畔,氣息溫熱,眼底黑沈,認下欺負她的這個罪名:“……嗯。”

姚蓁小口喘|息著,褙子散亂地掛在臂彎上,半晌,宋濯沈沈盯她一陣,終於松手,她揉了揉手腕上的紅痕,擡手將褙子拉上肩頭。

她從小便被教導地溫婉知禮,即使被人欺負地狠了,亦只是獨自紅著眼,尋不出半句罵他的話。

宋濯目光滑過她沾濕的睫羽,緋紅的鼻尖,落在她紅潤的唇珠上。

睫羽緩緩眨動,他修長手指輕輕撚在唇珠之上,感覺到她身軀在微微戰栗,手指蜷縮的愈發緊。

他低聲道:“你既不願用手……那便用這處?”

姚蓁猛然睜大眼看他,目光中滿是驚惶的水色,身軀戰栗不已,猶如受驚的貓兒。

宋濯觀她神色,垂斂眉眼,指尖滑過唇瓣,強勢的鉗著她,摩挲她玲瓏小巧的下頜。

姚蓁偏頭躲開,動作有些大,將桌案上的策論掃在地上,“啪”地一聲響。

亭中氣氛,為之一凝。

宋濯目光探究地掃視她。

然而他沒有繼續為難她,他今日似乎格外繁忙,沒待多久,便起身離開了。

他走後,姚蓁倚著橫欄,獨自緩了一陣,緩過神來後,脊背一陣發麻,薄汗沁滿全身,猶如從水中撈出。

她亦不願再在亭中多待,撿起策論,抿唇往宮殿處走。

她步履微快,耳邊耳珰搖晃甩動,將小亭甩在身後,仿佛要甩掉什麽東西似的,青色身影穿過繁覆縱橫的回廊,眼前豁然開朗。

殿門前,立著幾個宮婢。浣竹神色略帶焦急,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瞧見是她,面色一喜。

她迎上前來:“殿下,您總算回來了。”

姚蓁將策論遞給她,邊提著裙擺往殿內走,邊柔聲問她:“怎麽了?”

“蜀中來人了。”浣竹道,“此時人正在正殿等您呢!”

姚蓁腳步一頓,旋即眼底翻湧出喜色。

-

直到同母族親人會面,激動之餘,姚蓁仍舊是有些恍惚的。

來人是她的舅母,一個婉約美麗的婦人,旁人提點後,姚蓁的記憶中隱約有一些印象。一見到她,先是笑盈盈地起身,拉著她的手說了好一陣體己話,漸漸的,眉宇間堆積上愁緒,話語也漸漸哀痛起來,眼下垂下幾滴淚來。

長輩如此,姚蓁亦是無可避免的傷感起來,亦是目中含淚。

驪氏並非僅來了舅母一人,其餘一行人,先行去面見陛下,舅母為女眷,先行來後宮見她。

同她交談,使得姚蓁感到十分親切,但同樣的,她既為女流,亦是說不清現今蜀中狀況,姚蓁問了幾句,沒問出所以然來,便也不再多問。

沒過多久,驪將軍面見過姚蔑,亦來到嫏嬛殿。

這次毋庸他人指點,姚蓁一擡眼,便從肖似母後的昳麗眉眼間,辨認出這位不惑之年的男人,是她的舅父。

看見那肖似母後的眉眼,姚蓁心中愈發哀涼,強忍著淚意同他搭話。

驪將軍沈默寡言,同她交談不多,卻在驪夫人提及妹妹時,高大的男人別過臉,紅了眼眶。

又交談一陣,宮婢低聲提醒,已是用膳時間。

既是遠客遠道而來,又是親眷,便且先已休頓為主,不宜大張旗鼓地舉辦宴會,

姚蓁便命人來,在她宮中步下宴席,且先應付一晚,改日再舉辦一場大型的迎客宴。

她詢問其他人的意見,驪將軍輕一頷首,表示隨她意見,正在同她交談的驪夫人,卻停頓一陣,忽然道:“不急,還有一人尚未來到。”

她擡眼看向殿外,眼中一亮,聲音中染上幾分欣喜:“來了!——殿下,你可還記得他?”

姚蓁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殿門外,璀璨的殘陽光暈,勾勒出一道頎長的男子身影。

腳步聲緩緩踏入殿中,來人優雅地拱手行禮,月白錦緞的長袍,抖落一圈金色日暉。

那人面容若玉,頭戴玉冠,星眸瓊鼻,端的是一幅極好的相貌,又有出塵貴氣傍身。

他聲線溫潤,徐徐道:“公主表妹。”

姚蓁微微一頓:“表兄?”

作者有話說:

耶!修羅場!

宋濯再不努力,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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