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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好一步“金蟬脫殼”(五千大章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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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好一步“金蟬脫殼”(五千大章求月票)

黑夜裏,心跳聲震耳。

許是突然想到了先前不曾想過的方向,林雲嫣一時間很難平靜下來。

混雜的思緒裏牽出一條線,梳理著慢慢完備起來。

“阿嫣。”

林雲嫣聽見徐簡喚她,便轉過頭去。

“魘著了?”徐簡問。

“不是,”林雲嫣的聲音悶悶的,“你怎麽也醒了?”

“睡夢裏想到一件事,覺得心慌就醒了。”徐簡沈聲道。

下意識地,林雲嫣覺得,他們放不下的應是同一件事。

想到那些飛閃而過的面容,林雲嫣幹脆翻了個身,問徐簡道:“蘇議偷偷離開古月而沒有被發現,會不會是他留下了一人?面容相像,稱病不朝,即便有人探望,因為病中萎靡少言便不會露餡。”

她一口氣說完,而後貼著徐簡的胳膊就被扣住了。

徐簡剛醒,聲音顯得喑啞:“或許我們該想的是,會不會還有一個李渡。”

林雲嫣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

“你是指,替身?”她道,“今日在晉王府與我們對峙的肯定是他本人,再是相像,那種狀況下也做不了假,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會露出破綻。”

“在牢裏的亦是本人,”徐簡回憶了下當時狀況,“容貌可以修飾,舉止可以模仿,那骨子皇家氣度沒有那麽好學。”

但凡有一絲一毫的不自然,就會被聖上、曹公公以及他看出來。

“如果,如果真的還有一個李渡,那確實可以解釋李渡那怡然自得的態度,”林雲嫣道,“他覺得自己不會死,而且有十分把握。”

李渡這樣的身份,養死士並不叫人意外。

而一心謀奪皇位,一次不成又潛伏著再來一次,如此處心積慮,養個替身亦在情理之中。

最難的不是“養”,而是“尋”。

找到一個能以假亂真的替身,才是最難的。

可若是李渡他找到了呢?

“死遁,”林雲嫣哼了聲,“他這一步的損失可真大。”

原本藏在陰影裏的惡事被曝光,死後留一堆罪名。

失去了李渡這個身份,他之後再想做什麽會比現在困難許多。

僅僅從這一份得失來看,李渡這一步絕不明智,但另換個角度,便清楚這是不得不走的一步了。

別處都不曉得,但林雲嫣清清楚楚。

這些時日,她和徐簡已經離幕後之人越來越近了。

李邵想起了定國寺的經過,“童公公”的身份也被抓住,那處宅子亦遭了眼。

不用多久,所有的點便能串成線,而線織成了網。

若是旁人旁事,他們想要聖上的支持還得費一番心血,不過事關定國寺,聖上才是最積極的那一位。

就算行事依舊沈穩規矩,但內心火燒火燎。

一旦被大網罩住,李渡就無法脫身了。

那些罪名遲早都會落實,而作為一個敗寇,王爺的身份還會有什麽用?

不如舍棄換命。

等他重新當上成王的那一天,誰能說他不是李渡,不是先帝爺的兒子?

思及此處,林雲嫣恍然大悟:“所以李渡選擇兵行險著、先下手為強——殺李浚。”

不用鋪墊,她說到哪兒,徐簡都能領會:“我們都覺得李浚之死怪異,現在就有了解釋的方向。被抓已經板上釘釘,與其把主動權交給聖上,不如他自己執棋。”

李渡是故意為之。

他把火藥桶一下子都點燃,沒有給聖上徐徐布局、步步緊逼的機會,殺李浚祭旗,迫使朝堂喧嘩,聖上不得不應對。

“殺李浚,把李嶸送走,讓身邊一眾內侍、死士都撤離,”林雲嫣道,“他等著禦林圍府。”

徐簡頷首:“他今日很好說話,我們問什麽罪,他認什麽罪。”

“他的主旨是潛逃,與此同時還能順手揭穿董妃,給章選侍一個公道,”林雲嫣哼笑了聲,“我該說他是賊不走空,還是游刃有餘?能到手的好處一概不落下。”

“如果一切如李渡所謀算的一般順利,”徐簡分析道,“那就是替身服罪,他逃離京城。蘇議應是他的退路,他想東山再起不是易事,但總歸留得青山在。”

說到這裏,徐簡頓了頓,總結道:“還是斷尾。”

不管他這番動靜有多麽大,姿態狼狽與否,說穿了就是“斷尾”。

與先前的區別是,這次尾巴斷得深,都快砍到腰了。

從來龍去脈上,他們的整理與思考算是通暢了。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替身要如何替。

“他畢竟是王爺,聖上要處死他也是鴆酒白綾,”林雲嫣問,“不說聖上是不是出面‘送行’,你和曹公公定然會親眼看著他咽氣,那他何時與假的交換?”

徐簡沈思,半晌,道:“鴆酒白綾歸鴆酒白綾,死在哪兒卻是他自己能定的。”

人要上路,追求一個體面。

李渡若提起來想體體面面地走,聖上不可能不答應。

“他若選在晉王府,侍衛護送他出宮回府,那就可以在路上劫囚,”徐簡道,“他要選了碧華宮,半道上興許也能找些事。

他還能劫牢,從宮裏大牢逃走不容易,但讓替身死在混亂之中、他自己全身而退,卻並非不可能。

再者,他身邊人善用奇奇怪怪的藥,倘若他還有假死藥,那他能搞的花樣就更多了。”

林雲嫣抿唇:“大難臨頭還有這麽多奇奇怪怪的辦法。”

若是真讓李渡金蟬脫殼,之後的麻煩事還真不少。

“我得提醒聖上。”徐簡道。

防李渡有奇藥,也防李渡有替身。

林雲嫣半坐起身子來,探向床沿掀開了幔帳。

內室無光,好在她此刻已經適應了黑暗,對室內陳設亦了然,影影綽綽能看清楚。

窗戶半啟著透風,外頭亦被黑暗攏著。

林雲嫣估摸了下時辰,道:“離天亮還早。”

此時宮門關閉,沒有緊急要務,他們不能貿然去敲開宮門,需得等到天亮後。

林雲嫣收回了手,幔帳重新落下來。

她正欲躺回去,卻被徐簡的手扣住了腰身。

林雲嫣垂眼看著徐簡。

雖看不清楚神色,但林雲嫣敏銳地察覺到,徐簡的情緒比上一刻嚴肅許多,亦迫切許多。

“不能等到天亮了,”徐簡把林雲嫣扶坐好,自己也起身,撩了幔帳下床,“現在就得進宮。”

林雲嫣聞言,亦跟著從床上下來,趿著鞋子往桌邊去點燈。

簾子外頭,傳來了挽月的聲音:“可要奴婢進來?”

挽月就宿在外間,起先裏頭悉悉索索的說話,她朦朦朧朧就醒了。

她自是聽不見內室裏兩位主子在說什麽,只當是小夫妻兩人半夜醒來、耳鬢廝磨,她便硬打起精神來不敢入睡,以免等下主子要水。

等到剛才,裏頭動靜大了,卻好像是起床聲。

挽月便也忙披衣裳,開口詢問。

林雲嫣應了聲,讓她進來把油燈點上。

很快,室內亮起來了。

林雲嫣下意識瞇了下眼。

徐簡武將出身,動作飛快,剛摸黑就收拾了七七八八。

見林雲嫣適應光亮後也著急更衣,徐簡知道勸不住她、幹脆也不勸,只吩咐挽月:“使人去前頭把參辰、玄肅叫起來,讓門房備好馬與馬車。”

林雲嫣看了他一眼,道:“你要騎馬趕去?”

按說坐馬車就行了,偏徐簡想要更快一步,竟是一刻都不敢耽誤。

“這麽點路,不會礙著腿,”徐簡知她關心,寬慰一句,想了想,又解釋道,“我若是李渡,一定速戰速決。”

林雲嫣睜大了眼睛。

也就是一瞬,她明白過來。

李渡此計要大獲成功,最關鍵的是“出其不意”。

也就是說,不能給聖上、給徐簡他們留下足夠多的思考、整理的時間。

一旦有人想到了“替身”這種脫身之法,那李渡的一切安排都恐會付之一炬。

斷尾都斷到腰了,李渡不會接受那樣的失敗。

畢竟,這一次真的關系到了他的性命。

被看穿了,李渡的命休矣!

唯有一個“快”字能占據上風。

徐簡動作迅速,臨出發前又叮囑了林雲嫣兩句:“我讓玄肅跟著你,你帶好袖箭,以防萬一。”

林雲嫣應下。

她知道自己此次幫不上什麽忙。

倘若李渡真的在今夜動手,她最好是躲到遠處,莫要被牽扯其中,免得給徐簡他們添麻煩。

可她又必須進宮一趟。

一來,萬一徐簡敲不開南宮門,他們轉頭去西宮門那兒,用慈寧宮當敲門磚。

再者,茲事體大,即便還是半夜,她也得盡快讓娘娘知道。

徐簡先行一步。

馬蹄聲劃破深夜寂靜,一路往皇城去。

林雲嫣走出屋子,看了眼無月無星的天,深深吸了一口氣。

府門大開,門欄亦移開,方便馬車進出。

林雲嫣踩著腳踏上車,與牛伯道:“盡快。”

馬車一路疾馳,抵達南宮門外。

林雲嫣從車上下來,挽月提著一燈籠,又把另一只交給她。

她舉著燈,稍走近些就看到了宮門前站著的頎長身影。

“怎麽樣?”林雲嫣問。

徐簡轉過身,一面替她系緊披風,一面道:“侍衛通稟去了。”

林雲嫣點了點頭:“那就好。”

就怕侍衛以“沒有要事”、“不合規矩”為由拒絕,既然已經去通稟了,以聖上的性子定然會召見徐簡。

兩人並肩站著。

徐簡輕輕挪了挪,自然地站到了上風向。

林雲嫣察覺,正要與他說幾句,就聽到宮門後頭傳來了動靜。

那是急切的腳步聲。

由遠及近,一邊跑、一邊還氣喘籲籲喊著“快開快開”。

聲音被宮門阻隔,又悶又沈,壓得林雲嫣心頭一緊,不由擡眸看向徐簡。

徐簡亦皺起了眉頭。

宮門打開,侍衛瞧見郡主也在,略顯疑惑,卻沒有多問。

而那個一路跑著來的,扶著膝蓋道:“聖、聖上讓您趕緊、趕緊去大牢那兒!”

大牢?!

徐簡和林雲嫣交換了一個眼神。

那不好的預感似乎就要成真了。

林雲嫣忙又問:“聖上還說了什麽?怎麽一個狀況?”

侍衛連連搖頭:“小的沒有見到聖上,跑到半道上就遇到了禦前的人,說是聖上急召國公爺,小的就說國公爺已經到宮門口了,那人就說讓趕緊往大牢去。”

——

小半個時辰前。

大牢裏,看管的侍衛打了個哈欠。

他往裏頭看了眼,就看到李渡靠墻壁坐著,歪著頭,應是睡著了。

“早上還是親王,夜裏是監下囚,變化真大。”

侍衛看了眼說話的同僚,壓著聲道:“輕點,別吵醒了人。”

同僚撇嘴笑了笑:“你別睡著才是。”

正說著,外頭又進來一人。

來的是他們的上峰。

兩人忙起身,問候道:“宋僉事,您怎麽來了?”

“平時我們這兒也不關人,我怕你們都不習慣值夜,回頭直接睡著了,”宋僉事笑了笑,“喏,我拿了些點心茶水來,提個神。”

兩人忙道謝。

宋僉事一道坐下。

很快,那兩侍衛迷迷糊糊起來,腦袋往桌子上一靠,昏睡過去。

宋僉事立刻往外走,很快,另有一人跟他進來。

兩人走到牢房邊,裏頭的李渡已經起身了。

沒有人說話。

李渡把身上的衣服都脫下來,交給跟進來的人,而那人脫下侍衛服,穿上李渡的衣裳。

兩人做好交換,那人留在牢房內,李渡跟著宋僉事離開。

宋僉事熟門熟路,繞開巡邏,送了他一段路,來接李渡的兩個內侍已經等在這裏了。

李渡這才低聲與宋僉事道:“辛苦,善後交給你了。”

宋僉事眼含熱淚:“屬下在皇城等您回來。”

目送李渡消失在夜色中,宋僉事回到牢房,與兩個手下趴在一塊。

半炷香的工夫後,他聽見有人悄聲進來。

宋僉事睜開眼,與那人四目相對。

那人微微一頷首,拿起一旁的鑰匙走向牢房,打開牢門後,與那假冒的李渡一塊往外走出了大牢。

宋僉事在心裏默默數著數。

數足了,他睜開起身,大叫著把兩個手下拍醒:“糟了糟了!”

那兩人混混沌沌的。

“怎麽了?”

“我怎麽睡著了?”

宋僉事大喊道:“壞了!晉王不見了!鑰匙呢?誰進來把人放走了?”

那兩侍衛徹底醒了。

宋僉事沒有顧他們,大步沖出去,扯著嗓門大喊:“晉王跑了!晉王跑了!”

頃刻間,所有侍衛都被吵起來了。

巡邏的最先反應過來,舉起燈籠火把四處找。

“那兒!”

“那裏有人!”

有人跑,有人追,有人救。

一時間亂作一團,黑夜之中,火光晃眼,刀劍很不長眼。

宋僉事趁亂拔劍砍過去,假李渡自是不躲,坦然赴死。

交戰持續了一會兒,等劫牢的人死傷的死傷,逃跑的逃跑,戰況才算穩下來。

“楞著做什麽?還不快去追?劫牢的一個不能放過去!”宋僉事佯裝跺腳,又從手下那兒奪過一火把往躺倒在地上的人臉上照,“晉王呢?晉王沒跑吧?”

晉王好認。

金貴的外袍在被關起來時就脫下了,只餘裏頭白凈的底衣。

關了快一天了,底衣臟了,灰一塊白一塊,還有紅了一整塊。

“這……”宋僉事張大著嘴,“晉王?晉王?”

“晉王”身上挨了一劍。

有侍衛忙去檢查,一摸脖頸,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沒、沒氣了!”

宋僉事嗷得叫了一聲,推開侍衛自己去摸:“真沒氣了……完了,這下完了!都別傻站著啊!對、對,趕緊報與聖上!快去啊!”

大牢這兒,血腥氣明顯。

徐簡急匆匆趕到時,就見那廂已經列了隊了。

活著的侍衛列了一隊,死了的人也擺了一排。

聖上站在兩隊人中間,火把光照在他臉上,眉心全是郁氣。

曹公公先看到了徐簡,沖他微微頷首。

徐簡上前行禮。

聖上問:“朕聽傳話的人說,你當時就已經在宮門外了?你是想到了什麽?”

“臣想先看看晉王。”徐簡道。

聖上應了。

徐簡走過去,蹲下身看向地上的人。

胸口中劍,當場斃命。

從體型上看,與李渡無二致。

從五官上看,沖突之中,這人臉上劃傷了,傷口有些深,血糊著,但以此刻呈現的模樣來看,亦是李渡。

可要說沒有這道傷……

徐簡定了定神,在腦海裏試著還原此人受傷前的模樣,心裏便知道答案了。

這一路過來,徐簡一直在想,李渡如果早就準備好了替身,為何還在要往大牢裏走一趟?

就算有內應,換人亦存在風險。

以李渡的性子,不如在“走投無路”下於府中自盡。

在看到假李渡後,徐簡明白了。

因為不夠像。

倘若這個假李渡面容完整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大部分的人都能看出不對勁來。

因此,才需要用一道傷口才弱化差異,把七分像升為九分、甚至十分。

不得不說,效果很不錯。

最起碼,聖上和曹公公都沒有看出來。

當然,也是因為燈下黑。

李渡面容受損地死在其他地方,他們下意識地就會去懷疑其中有詐。

但李渡逃獄失敗身死,聖上也好、徐簡也罷,白日親自與牢房裏的李渡說過話,大抵就忽略了真假。

好一步“金蟬脫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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