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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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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四章

那些人裏, 有些是被利益驅動,有些則是被捏了把柄在手中, 還有些只是對陸月樓頗有好感,很樂意幫這位名聲很好的公子的忙。

相較而言,受到利益驅動還有被掌握了把柄的江湖勢力很容易被通判府接手,至於其它勢力則難免看韋念安有些礙眼,很想要為其添堵。

朝輕岫自己未曾出面,卻讓姜遙天諸自飛等人遞了幾次話出去,讓曾屬於陸月樓的江湖勢力稍安勿躁, 當然考慮到問悲門的立場,安撫時用的理由也並非保護韋念安的安全,而是說大家都是江湖豪傑, 莫要因為私人恩怨擅自爭鬥, 引得江南百姓恐慌。

姜遙天一面幫忙傳話給淳樸的武林同道們,一面在心中感慨朝輕岫真是個善於通過調整措辭來影響旁人感官的人, 同時覺得眼前的一幕有些眼熟, 好似自己也曾遭到過類似的忽悠……

問悲門畢竟是江南武林魁首, 哪怕去年剛剛經歷一場大變,勢力似乎不如以往, 許多人也樂意遵奉問悲門的號令,暫時不去找韋念安的麻煩。

矛盾還未激化就迅速平息, 通判府那邊也很快得知,經過問悲門的曉以大義後, 原本削尖腦袋想去通判府行刺的綠林豪強, 瞬間少了三分之二。

朝輕岫派人安撫陸月樓的舊部之餘, 自己也抽空去了趟通判府拜訪。

韋念安表現得比往日任何時候都更加熱情,一見朝輕岫過來, 便起身離座,攜著她的手往裏走,同時笑道:“這次的事,還得多謝朝門主!”

朝輕岫:“叫江南武林保持安定乃是朝某該做之事,通判為何如此見外?”

韋念安深深看了朝輕岫一眼,點頭:“是,今日我不與朝門主見外,日後朝門主若有所需,也千萬不要跟韋某見外。”

朝輕岫聞言,露出一點遲疑之色,然後道:“其實朝某此來,確實有些事情想與通判說。”

韋念安的神情微不可查地凝固了一下,旋即大笑起來:“朝門主才說韋某見外,你自己卻也見外了。”她面上露出鄭重之色,聲音聽起來更是誠懇無比,“無論朝門主有什麽話,都盡管直言。”

朝輕岫:“江南武林風聲鶴唳,難免給外人可乘之機,還是盡早穩定下來為好。此事我會盡力,通判整肅府邸時,對陸公子的舊部不妨寬和一些,免得有人心中生怨。”又道,“還有府中眾人也需安撫,比如益大人,他身份要緊,通判莫要讓益大人覺得你仍然在為當日之事懷恨。”

韋念安聽著朝輕岫的話,表情漸漸肅然,她沈默了一會,然後才笑道:“門主是個坦率人。”

考慮到雙方間的關系,韋念安確實沒想到朝輕岫會如此直接地給出意見。

然而她仔細想了想,竟覺得對方的意見非但沒有任何問題,而且很是為自己考慮,算得上貼心之至。

朝輕岫欠欠身:“若有冒犯之處,還望通判看在我年輕不懂事的份上,莫要與我計較。”

韋念安點頭嘆息:“門主肯與我說這些,可見其意真誠。”

朝輕岫笑:“我是知道通判不會怪我,所以才敢開口。”

韋念安又瞧朝輕岫一眼,忽然間異常清晰地意識到,這一任的問悲門主的確是個小女孩。

十六七歲的年紀,再怎樣穩重,都必然比中年人更熱血、沖動以及真誠。

她能被擁戴為自拙幫幫主,又成為問悲門主,多半跟顏開先、岑照闕乃是一路人,這種人的特點就是仁俠豪邁,很能與人傾心相交。

所以自己選擇與朝輕岫合作才是對的。

對方跟別的年輕人一樣真誠,卻不像別的年輕人一樣冒失,只要願意表現出對她的信任,就能得到充分的回饋。

韋念安:“我當然不會怪門主,門主若覺得韋某會怪你,可是看低了韋某。”

朝輕岫此刻神情與韋念安一樣真誠,她清清楚楚道:“我若不信通判,如今便不會坐在這裏了。”

韋念安:“這幾天沒見到門主,韋某一直很惦記你,想要上門,又怕門主不方便。”然後道,“說來今日下面的人又找到了幾本棋譜……”她看著朝輕岫的表情,補充,“準備送與門主,不必勞煩你總是過府來看。”

朝輕岫一瞬不瞬地看著韋念安:“通判事務繁忙,竟還能將在下這點癖好放在心上,在下……”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開口,“通判惦記我,那麽也讓朝某幫通判辦一件事罷。”

韋念安:“不知朝門主有何謀劃?”

朝輕岫抿唇一笑,神情中竟帶了點天真:“通判始終未曾與益兄將話說開,所以我想制造一個機會,讓通判可以安撫益兄。”

韋念安聽見朝輕岫的話,心中迅速轉過許多念頭,面上卻只是含笑點了點頭。

她當然會答應——無論是否信任朝輕岫,韋念安都想看看對方打算做些什麽。

如朝輕岫所言,韋念安確實很忙。沒了陸月樓,沒了定期給陸月樓上供的許鶴年,她已經連著幾天睡眠不足兩個時辰。在註意到通判大人的黑眼圈後,朝輕岫很知趣地告辭,拿了棋譜後就與韋念安道別,不過她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在通判府中轉悠了一會,然後去找了益天節說話。

許多積極投身於工作的通判都有一群更加積極投身於工作的屬吏,此刻益天節臉上的黑眼圈比韋念安更重——在上司連軸轉的情況下,能夠做到置身事外的下屬,大約許家那兩位少掌櫃。

他看著向自己走來的朝輕岫,下意識皺t緊眉毛,然後語帶警惕地詢問:“朝門主怎麽到了我這邊,莫非是迷路了麽?”

朝輕岫緩緩搖頭,神色坦然:“並非迷路,而是有些事情一定要提醒益兄。”

益天節眉頭已經松開,心情卻更加凝重。

不知為什麽,面對著態度和氣的朝輕岫時,他比面對以前的陸月樓還要緊張。

這位朝門主名聲固然極盛,許多人更是說她心狠手辣,可益天節看過卷宗,知道許多傳言跟朝輕岫有關的血案並非她所設計。

比如當年的黃為能之死,根本就不是朝輕岫下的手,只是傳到外面,人人都以為是朝輕岫的安排,不過從案卷的記錄看,益天節覺得朝輕岫的反應固然不慢,手段卻不夠老辣,而且跟燕雪客雲維舟等正道俠客一樣不習慣殺戮。

他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因為了解燕雪客等人的人品,覺得清正宮出身的花鳥使不至於為了朝輕岫隱瞞案件真相——益天節的想法固然沒錯,燕雪客的確不會為朝輕岫隱瞞案件真兇,卻也不會刻意在卷宗上記錄某些只有猜測卻缺乏證據的恐怖假設。

有鄭貴人的關照,益天節從不怕燕雪客,甚至不怕卓希聲,所以他就更加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麽會對朝輕岫存在一種直覺性的忌憚。

朝輕岫:“我來找益兄,是因為通判的事。”

益天節皮笑肉不笑道:“未曾想到朝門主竟這般惦記韋大人。”

朝輕岫翹起唇角,溫聲道:“通判姊姊一直待我很好,在下自然該投桃報李。”接著道,“近來江南武林中有不少人因陸公子之事對通判心懷敵意,雖然問悲門已經出手壓制過,但陸公子的舊部已經因此遷怒通判,想要消解恩怨,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

益天節僵硬一瞬,然後道:“會惹下這樣大的亂子,全都怪在下當日行事急躁……”

朝輕岫語氣懇切:“此事並不與益大人相幹。我明白,通判姊姊更明白,她性格寬和,又倚重益兄,絕不會因此事責備你。”不等益天節說話,就繼續道,“但益大人是通判姊姊的下屬,所以我希望你能擔下此事。”

益天節:“……什麽?”

朝輕岫目光一瞬不瞬地瞧著他:“若是益兄願意,我可以讓問悲門的人放出話去,說陸公子之所以會遭遇不幸,都是你與他起了沖突,之後益兄再請求通判當眾重重責罰你,也算是對陸公子的舊部有了交代,如此一來,或者能減輕旁人對通判姊姊的遷怒。”

益天節聽得面皮抽動,很想拍桌子表示豈有此理,只是考慮到朝輕岫身邊有簡雲明等武功高強之人隨行保護,不敢付諸實踐。

他理解朝輕岫的思路——陸月樓的舊部會懷恨韋念安,是因為那些人覺得擊殺陸月樓是韋念安的意思,若是益天節出面承擔了責任,事情就從通判府想要陸月樓的命,變成了同僚沖突時的不幸意外。韋念安責罰過益天節後,陸月樓的舊部就更可能放棄恩怨,繼續為通判府效力。

益天節想,朝輕岫的思路很周全,只是絲毫不曾顧及他的安危。

朝輕岫仿佛看穿了益天節的想法,搖頭:“我並非不顧及益兄的安危。”然後道,“你為主君擔當此事,主君也會為你擔當。如今益兄是通判身邊最得力的臂助,只要你肯為她承擔罵名,那麽她是不會拋棄益兄的。等陸公子的舊部消了氣,再慢慢告訴他們,那天的事,其實是陸公子誤會在先。”

益天節幾乎冷笑出聲:“為何不現在就告訴他們是陸月樓誤會在先?”

朝輕岫不緊不慢道:“現在說,陸公子的舊部如何肯信?多半還得以為是咱們往陸公子身上潑臟水,總得先等他們平靜一點,順著臺階走下來,才好慢慢勸解。”說完後,她站起身,向益天節拱手,“此皆肺腑之言,還請益兄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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