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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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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紀雲蘅倒不是自己去赴約, 她還帶上了六菊。

而杜巖那邊也領著兩個庶妹,一個名喚杜瑤,一個名喚杜顰, 相差不到兩歲。

兩個姑娘模樣並不算出眾, 但衣著打扮極為華麗,頗為引人註目,紀雲蘅剛下馬車就瞧見了。

她步伐不徐不疾,穿越人群走到杜巖的面前。

紀雲蘅面上不動聲色, 實則悄悄打量他一眼, 在心中道,他看起來又瘦了不少。

只是這次她沒提著香蕉來。

杜家兩姐妹看見了她,倒是熱情得很, 一左一右上前去牽住了紀雲蘅的手,笑著輪番與她說話。

杜巖也上前一步, 揖了一禮, “紀姑娘, 這大冷天裏邀你出來看戲確有幾分冒昧,還望紀姑娘不要嫌棄。”

紀雲蘅回道:“沒關系。”

杜瑤提議, “現在離開場還要些時候呢,不如我們在街上逛逛, 買些小零食吃?”

杜巖就道:“紀姑娘意下如何?”

杜瑤姐妹倆一看就知道紀雲蘅是個脾氣好的人,便搖著她的手撒嬌, 喚道:“紀姐姐,我們倆好不容易才能跟著哥哥出來一趟, 你就帶著我們去逛一逛吧。”

紀雲蘅對這種熱情很難招架, 她向來也不太習慣與陌生人靠那麽近,有那麽多肢體接觸, 哪怕是姑娘家也不行。

她下意識想要掙脫,但又有些顧及兩個姑娘的顏面,一時間有些僵硬。

時刻觀察的六菊瞧出了她的為難,便上前一步,先是不動聲色地將左手邊的杜瑤給輕輕拂開,隨後又道:“兩位姑娘還是莫要靠我家大姑娘太近為好,昨日大姑娘吃了風不小心患了風寒,身子才好轉一點,當心將病氣過給二位姑娘。”

她不過是想讓兩個姑娘別黏著紀雲蘅才隨口編的謊,沒承想還真誤打誤撞給說中了。

好在紀雲蘅還沒笨到當眾問六菊是怎麽知道自己生病的。

而杜家兩姐妹一聽她先前昨日染了風寒,也都怕被傳染,自然而然地放開了紀雲蘅的手。

杜巖很是貼心道:“既然是這樣,那咱們快些進樓中吧,別讓紀姑娘再吹寒風。”

紀雲蘅對此也點頭答應。

一行幾個人進了戲樓裏,就見大堂的座位幾乎坐滿,人聲鼎沸。

上一場戲還沒結束,臺上敲鑼打鼓,花旦老生咿咿呀呀地唱著,整個樓中喧鬧無比。

杜巖應當是提前就打點好了座位,詢問紀雲蘅是想上二樓的雅間,還是想坐在大堂裏。

紀雲蘅幾乎都沒怎麽思考就選擇了一樓大堂。她覺得這裏人多,在沒那麽想跟杜巖說話的時候,可以假裝這裏很吵,聽不見。

杜巖召來了下人,讓人領著他們去位置,在最前排的正中央,是極佳的觀賞位。

下人恭敬地上了茶點,哈著腰對杜巖說了句有事盡管吩咐,然後悄然退到一旁去。

紀雲蘅從前沒看過戲,一來是沒時間跑到南城區,二來是這些東西她聽不懂,也看不懂,遠不如茶樓裏那些說書的有意思。

臺上的戲子裝扮得相當華麗,身著鮮艷的衣袍,一擡手一轉身盡顯柔韌身段,臺下眾人看得津津有味,而紀雲蘅卻只覺得吵鬧。

那些敲鑼打鼓伴著嗩吶聲,如尖銳的東西往她耳朵裏鉆,由於離戲臺子近,就聽得尤其清楚,震得她耳朵嗡鳴。

她想把耳朵捂起來,但又覺得在戲臺下做這樣的動作是失禮的,於是忍耐著。

杜巖與她說話,詢問她喜歡看什麽戲,說只要花錢就能點。

在吵鬧的聲音裏,這話她只聽了一半,幹脆假裝沒聽見,眼睛盯著戲臺沒有轉動。

杜巖並不死心,往紀雲蘅湊近了些許,甚至擡手碰了碰她的胳膊肘,“紀姑娘……”

紀雲蘅迷茫地轉頭,用詢問的聲音望向他。

兩人在這樣嘈雜的環境裏,要想說話就只能相互靠近,看起來像說什麽悄悄話一樣。

許君赫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現紀雲蘅的。

他到得早,徑直帶著施英上了二樓的雅間。

雅間清靜,且視野相當開闊,能將戲臺上的景象盡收眼底,甚至能看清楚下面坐著的人。

許君赫本來對看戲沒什麽興趣,只是眼睛往下隨意一掃,一下就停在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上。

紀雲蘅今日穿著寶藍色的衣裳,顏色亮得純粹,相當晃眼。

她梳著俏皮的發髻,兩條細長的辮子垂下來,穿著幾根彩繩,兩邊的發髻都戴著雕花金釵,隨著她t轉頭輕晃。

光是從後面瞧,都能看見她身上那股蓬勃的生命力。

而她身邊卻坐著杜巖。

許君赫仔細看了好幾眼,確認自己的眼睛沒出問題,瞬間像是被人往心口上捶了一記悶拳一樣。

施英也看見了,故意道:“喲,那底下瞧著像是紀姑娘呢,可真巧啊。”

許君赫眉眼沈沈的,極快地籠罩上一層陰郁,“真巧還是假巧,公公心裏知道。”

先前他還疑惑施英怎麽要趕在要走的時候突然提出要下山來看戲,在這裏能遇上紀雲蘅又怎麽可能是巧合。

分明就是他從紀雲蘅那裏得知了此事,這才故意說要來此處。

施英摸了摸鼻子,對這句帶著刺的問話無視,又道:“紀姑娘身邊的人是誰?小殿下可認識?”

許君赫在這一瞬間覺得不爽極了,原本平靜的情緒迅速下墜,不知名的煩躁將他層層包裹。

他冷笑一聲,“這路邊的野狗那麽多,我每只要認識?”

施英道:“小殿下不下去看看嗎?倘若紀姑娘與那男子……”

話說了一半便停下,施英的意思已經能傳達給他,不必說完。

許君赫不耐煩道:“她跟誰看戲,與我何幹。”

施英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但許君赫卻冷聲道:“公公若是不想看了,咱們就回去。”

施英只好閉上了嘴,輕輕地嘆息一聲。

其後雅間裏便不再有人說話,只有臺上那些柔美鏗鏘的唱腔不斷傳來,喧鬧似乎能遮掩雅間裏低沈陰郁的氛圍。

那之後,許君赫的眉眼就沒再放晴過。

雖然他嘴上說著與他無關,但眼睛卻還是不受控制地,總是往紀雲蘅所在的位置飄去。

他心裏像燒著一股火,寒風無休無止地吹進來也沒能將火給熄滅,反而越燒越旺,蠶食著他的理智。

紀雲蘅與杜巖說話的時候,總是會身體傾斜,朝他靠近。

雖然只是一個微小的動作,兩個人總體看上去並沒有那麽近,但許君赫還是覺得那距離刺眼,仿佛從一片吵鬧的環境裏說著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話,就顯得格外親密。

他看不見紀雲蘅的正面,自然就無法猜測紀雲蘅與他說話時候的神情。

是帶著笑的,還是露出羞赧的神色。

許君赫想著想著,只聽“砰”的一聲悶響,緊接著就是施英的低呼。

他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生生捏碎了喝茶的瓷杯。

“快讓奴才看看傷著沒有!”施英趕忙撲上前,想要捧起他的手查看。

許君赫擺了擺手,淡淡道:“無妨。”

他將手裏的碎片放下,掌心並沒有劃傷,只落了一手的滾燙茶水,燙得他手心迅速染上紅色。

施英拿出錦帕想給他擦手,說喊人送點涼水進來,免得將手心燙壞了。

許君赫卻不甚在意,推拒了施英的錦帕,低頭看著被燙得通紅的手掌,灼熱茶水留下的刺痛傳來,讓他心中的煩躁更甚。

越是煩,他面上的表情卻越是冷靜,眉眼像結了寒霜,半點沒有了溫度。

“小殿下,處理傷口要緊,若是燙起了水泡可就麻煩了。”施英低聲勸道。

許君赫仍是搖頭,一動不動地盯著手掌。

少頃,樓下掌聲轟動,喝彩聲不斷,原來是一出戲已經唱完。

許君赫下意識轉眸往下看,就見紀雲蘅已經站起身,像是打算離去,而杜巖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紀姑娘,咱們要看的龍戲還未開場呢?這就要走了嗎?”杜巖詢問。

紀雲蘅本能地想要掙脫手腕上的力道,於是轉了轉手腕,說道:“這裏太吵了,我耳朵難受。”

杜巖趕忙松了手,露出歉然的表情道:“對不住,是我沒有考慮周到,咱們先出去。”

紀雲蘅點頭,將袖子拉下來蓋住了手腕,隨後轉身順著人群離開。

六菊兩三步追上她,湊在她耳邊低聲道:“大姑娘想回去了嗎?”

紀雲蘅是有點這樣的想法。

因為杜巖總是問一些奇怪的問題,類如為何從前在紀家沒怎麽聽過她的名字,還有家中有幾個弟弟妹妹,平日裏相處得如何。

這些問題紀雲蘅根本不想回答。

走到戲樓的門外,正遇上街邊有人叫賣冰糖葫蘆。

冬日裏的冰糖葫蘆最好吃,要是賣家手藝好,外面蘸的糖汁只有薄薄一層,咬下去又脆又甜,還帶著冬日裏的寒氣兒。

只是紀雲蘅在冬天鮮少吃這東西,因為太涼了。

杜巖出來的時候,正看見紀雲蘅盯著街邊的糖葫蘆出神,思及方才紀雲蘅聽戲聽得耳朵難受,便主動上前去買了三串糖葫蘆來賠罪。

一根給了紀雲蘅,其他兩根分給兩個妹妹。

紀雲蘅本不想吃,但杜巖很是堅持,推拒了兩次仍讓她收下,她只好拿在手中。

“是在下一時心急,聽旁人說這戲樓上了出有意思的新戲,便想著帶紀姑娘來看看,沒想到紀姑娘會聽得耳朵難受。”杜巖真誠地道歉,“若是紀姑娘賞臉,在下再領你去別的地方逛逛,算作賠罪。”

“不必。”紀雲蘅努力想著拒絕的話,“我……”

“紀姑娘別著急拒絕在下。”杜巖道:“或許這樣說有些冒昧,上次一別這麽多日沒見,在下心裏是很掛念紀姑娘的,今日好不容易能等到紀姑娘應邀,我——”

話還沒說完,就聽身後傳來冷然的聲音。

“那杜公子也許久沒見我,不知想不想我呢?”

紀雲蘅和杜巖同時給嚇了一跳,在頃刻間就聽出了這聲音的主人,同時看去。

就見許君赫不知何時走到杜巖的身後,雙手抱臂,俊美的面上覆了一層霜雪般,眸中的冷色令人看後忍不住心中發怵。

杜巖上回被他踹了個大跟頭,早就踹老實了,這會兒撞上他更是嚇得不行,藏在袍子下的雙腿都輕微抖了起來,聲音變調,“太、太孫殿下!”

許君赫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眼神跟看死人無異,問出的話倒是繾綣,“想我嗎?”

杜巖哪敢回答,他心裏清楚得很,但凡他有一個字的發音讓皇太孫不滿意了,指定是要被踹得當街翻跟頭。

他飛快地行了個禮,找了個借口說家中有事,便急急告辭,連跟紀雲蘅打一聲招呼都不敢,拽著還盯著許君赫發楞的兩個妹妹疾速離去。

許君赫倒沒有再對他發難,見他離開之後,目光就落在紀雲蘅的身上。

面對突然的相遇,紀雲蘅原本是有些高興的,只是她發現許君赫的表情算不上好,甚至隱隱帶著郁氣,那是發怒的前兆。

她攥著糖葫蘆站著,也不敢主動說話。

許君赫的眼眸在那串赤紅的糖葫蘆上掃了一圈,什麽話都沒說,一下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徑直將她往樓中拉去。

他步子邁得大,盡管走得不急,紀雲蘅還是跟得吃力,踉蹌著小跑兩步才跟上。

許君赫周身充斥著冰冷的氣息,紀雲蘅幾次張口,都沒敢喊他。

他無視一路的目光,將紀雲蘅拽著來到戲樓的後院處,施英就站在那裏,手裏還端著不知從哪裏借來的盆,盆中盛著清澈的水。

許君赫帶著人過去,將她左手的袖子往上一捋,抓著潔白的皓腕按進了盆中,竟然開始搓洗她的手腕。

水是溫的,並不寒冷,許君赫兩只手都湧上,沿著她手腕的地方搓著,力氣稍稍有些大了,輕易就在她的白皮膚上留下紅痕。

他沒控制好力道,忽略了紀雲蘅的皮膚其實很柔嫩,很快那些搓出來的紅痕就連成一片。

紀雲蘅被嚇到了,也覺得有點痛,怯怯地看了一眼他面無表情的臉,低聲道:“良學,你幹什麽?”

“這裏臟了。”許君赫淡聲說:“給你洗幹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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