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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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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罷不能

雲昭雙眼不自覺睜大, 瞳仁像倒放的煙火,寸寸向內收縮。

東方斂的話音緩而重。

他說,是我。

落在這處密閉的空間裏, 卻無一點回聲,他仿佛與周遭深淵般的黑暗徹底融為一體。

冰冷危險的壓迫感無孔不入,令人骨縫生寒, 肌膚顫栗。

她的眼睛依舊無法適應這裏的光線, 連他的輪廓都看不見。

她只本能地感覺到,他似是無聲離她更近了些,拎起指骨……

肩膀上傳來熟悉的一痛。

陽光陡然刺眼。

烈日當空, 微風徐來。

廣闊的江面時不時拂起清波,大江兩岸密密擁擠著人潮。

乍看似是熱火朝天的景象, 入耳卻是震破鼓膜的、淒厲至極的哀嚎。

嘶啞、恐怖、痛苦、非人……

一個人發出這樣的聲音足以讓人心頭戚戚, 骨若爪撓。更遑論是十人、百人、千人、萬人……百萬人!

遍野哀聲沖破雲霄,驕陽之下,竟是一幕活生生的煉獄幽冥。

黃泉路上也絕不會有如此慘狀。

千裏江畔, 無論男女老幼,個個肌膚龜裂, 雙眼幹枯通紅。

人們伏在江邊大口飲水, 但卻越飲越渴。

“救命……救……救……”

“好痛苦……好難受……”

難以言喻的煎熬苦楚令人絕望至極,有人遍地翻滾、抽搐痙攣,有人神智不清, 硬生生用指甲撕開了自己的喉嚨。

如此慘烈的一幕竟也無人側目——所有人都在無邊的痛苦地獄中掙紮, 不得解脫。

江上時不時漂過幾具屍體。

幹渴與窒息的雙重痛楚清晰地殘留在屍身臉上, 扭曲的五官、睜裂的眼角、僵硬如死雞爪的斷指……

雲昭輕吸一口氣, 只覺空氣幹燥若火,掠過喉嚨與肺腑, 帶起一整道澀辣的痛。

千裏大疫,伏屍百萬——史書上只是冷冰冰一句話,不曾想親眼所見,竟是如此觸目驚心。

一張張痛苦鮮活的臉,都是一個個與她一樣有血有肉的人。

年輕的母親強忍著痛苦,把早已幹癟的乳,塞進嬰兒無力吮動的小嘴中。

懂事的孩子咧著全是幹裂血紋的唇,用力搖頭,安慰父母自己不難受。

“大慈大悲的神仙菩薩,天地人皇,求求了……”

“救命啊,救命啊!”

“求求神佛,渡我苦厄……”

來的卻是魔神。

他從南面行來,提著長劍,緩緩沿江踱步。

劍上有血。

在他身側,陽光也失去了溫度。

他像行走的深淵,所經之處,冰冷恐怖的氣息悄無聲息地蔓延。

人群仿佛被扼住脖頸,微微倒抽著涼氣,一時竟連哀嚎都不敢。

“魔……魔神……”

“難道他是來救……”

風過他身畔,同樣失去了溫度。

黑色鬥篷在身後輕輕飛揚,握劍的五指漸次松開,然後一根一根緩緩敲下,重新握緊。

就在那只顏色冷白、骨筋堅硬的右手徹底握緊黑色劍柄的那一霎——

恐怖強大的威壓轟然爆發。

他低低笑嘆:“我來殺人了。”

雲昭只覺周身陡然一凜,頭皮緊繃,危機感如山崩海嘯般襲來。

她看不見他動作。

每一個死去的人都看不見他動作。

仿佛幽冥降臨人間,森然的陰影瞬間籠罩千裏江畔。

死神過境,屍橫遍野,只餘一片寂靜死地。

百萬生靈在他面前竟如螻蟻。

雲昭瞳孔急遽收縮,有一瞬間,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也被殺機鎖定。

仿佛被深淵凝視。

刻骨寒意滲入魂魄,極致的恐懼滅頂而至。

她一時竟無法分清究竟是幻象中的無情殺神向她瞥來淡漠一眼,或是真實世界裏的非人陰神對她起了冰冷殺心。

原始本能在瘋狂叫囂提醒——會死!會死!!會死!!!

那一霎,雲昭呼吸急促,心口仿佛炸開了細密的閃電與火花。

無法抑制的戰栗感席卷周身,一浪又一浪,後腦生寒,脊骨發顫,指尖麻癢。

她不禁輕呼出聲:“啊!”

“……”

眼前驀然暗下。

心跳停滯,五感消失,她一時竟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耳尖忽有冰冷觸感。

清冷帶笑的嗓音落入耳廓:“怕我?”

雲昭周身不自覺劇烈一顫,旋即,心臟在胸腔中失控狂跳。

她幾乎快要喘不上氣,渾身酥麻得厲害,雙腿站立不穩。

她用力睜大雙眼,側眸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看清楚了?”他語聲帶笑,卻透著難言的淡漠,“不要心存僥幸,我不是你以為的樣子。人是我殺的,不周山是我推的,我被封印,總有原因。”

黑暗之中,她什麽也看不見。

他輕笑一聲。

“再與我同行,怕你鑄成大錯。”他說,“此刻收手,來得t及。”

她感覺到某種實質般的冰冷註視離開了她的身體。

他在她耳畔,漠然落下一個字:“走。”

他緩緩退開,給她機會,放她走。

他擁有非人的速度。

直覺告訴雲昭,只要他此刻抽身而去,她這輩子再也別想碰到他一片衣角。

她思緒混亂,心膽仍在發顫,這一瞬間卻反應奇快,陡然探出雙臂,擁向身前,“我不!”

她看不見他的輪廓,只知道指尖劃過了一件質感極其華貴的袍子。

她疾疾向前傾身,擁住他冰冷堅硬的身軀,雙手緊緊攥住他身後的衣料,怕他跑了。

她踮腳偏頭,急切想要對他說話。

她腦袋裏閃動著淩亂的思緒。

他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他那麽強,強到令人本能驚懼。他是太上,又是魔神,像個誘人的謎團。他那個……好厲害,叫人欲罷不能。她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她不要收手。他也不要走。

千言萬語湧到嘴邊,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

唇卻意外觸到了他的側臉。

堅硬冰涼的皮膚,好像質地上乘的冷玉。

剎那間,雲昭腦海裏諸般念頭不翼而飛,她怔怔地,鬼使神差地,啄了他一下。

“……”

*

釋放疫病害人的中年男子被原地擊殺。

醫館封禁,懸上禁幡。

眾人撤向宿北府衙。

晏南天看上去還挺正常,有模有樣地指揮全局,進入府衙之後,甚至還有閑心為各路人馬安排了一下食宿。

只是……

他靜淡地笑著說道:“你們宿北的炙肉,阿昭惦記許久了,備上兩爐,送我廂房來。肉要肥瘦相間,再備些老蜂蜜。”

眾人面面相覷。

溫暖暖怯生生拽他衣袖:“夫君……”

晏南天緩緩垂眸,視線晃了下,看清她的模樣,眸色頓時冰寒:“滾。”

老趙看出他是真動了殺心,趕緊上前帶走了溫暖暖:“側妃請隨我來,殿下已經為側妃安排了住處。”

溫暖暖一步三回頭,咬唇不甘:“我、我……”

他明明都舍棄雲昭選了她,怎麽就是不肯面對自己的心?

晏南天笑著望向身後:“阿昭呢?”

親衛頭疼不已,硬著頭皮上前稟道:“太上帶走了神妻,她定會安然無恙。”

晏南天很有風度地頷首:“好。”

他獨自走進廂房,雙手闔上木門,轉身走出兩步,胸口忽然悶悶一震,竟是噴了口淤血出來。

他嗆咳出聲,半跪在地,瞳仁激烈抖顫。

被刻意忽略多時的畫面一幕一幕撞進眼簾。

他單手掩住半邊臉,膝蓋磕跪在冰冷的地磚上,腦海中瘋狂覆盤。

為什麽下意識拉開了溫暖暖?

為什麽當時,竟忘掉了阿昭?

這兩個人在他心中根本沒有半點可比,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阿昭是心頭至寶,溫暖暖什麽也不是。

“不,不對。”晏南天隨手把掌心染到的血抹上眼皮,瞳仁劇烈震蕩,“我根本,沒有看見溫暖暖。我當時眼中,根本沒有看見溫暖暖。”

他當時根本就不是沖溫暖暖而去。

那他……為什麽?到底為什麽?

他本能地撲上前去,究竟為的是什麽?

欲往深想,心臟卻忽然一悸,腦海裏傳出尖銳刺痛。

雙耳仿佛被一根細線紮穿,這根細線狠狠刮過他的腦仁,撕裂般的嗡嗡銳鳴在左右耳之間回蕩。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阿昭,真的不是這樣。”

晏南天再度嗆咳,星星點點的血漬灑落地磚,“我怎麽可能為了那樣一個東西扔下你,我怎麽可能。錯了,哪裏錯了,一定有哪裏,大錯特錯了!”

他踉蹌著緩緩起身,走到案桌前,跌進藤木太師椅中。

“阿昭一定傷心了。”他喃喃自語,“我又讓阿昭傷心了。我怎麽,又讓阿昭傷心了。”

他用力閉上雙眼,用掌根重重壓著眼眶。

救溫母,娶溫女,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滅湘陽。

從一開始到現在,他心下目標都很清晰,也很堅定。

哪怕溫暖暖貌若母豬,他的計劃也不會改變。

他確定,自己對溫暖暖只有厭惡,絕無男女之情。

絕對沒有。

溫暖暖是不能死,但那根本不足以與阿昭的安危相提並論。

倘若阿昭死了,自己餘生也將毫無意義。

所以……自己究竟為什麽?

為什麽在那個瞬間,竟會本能去救溫暖暖?

到底為什麽啊!

腦海裏再一次傳出難耐的銳痛與蜂鳴,他痛苦地喘息著,嗆咳一聲,又噴出了星星點點的血。

*

雲昭回到府衙時,整個人仍有點恍惚。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稀裏糊塗就啄了他的臉。

有那麽一會兒,世界仿佛整個靜止了。

她訕訕收嘴,黑暗中,一臉尷尬也不知道該往哪裏藏。

他再沒說話,冷冰冰的手掌將她往懷裏一扣,帶著她瞬移般掠過幾條街道,把她放在府衙門前。

她還沒回過神,紅裳一晃,他跑了。

“沒說告別的話,應該不會不告而別……吧?”

眾人見到她,各自輕輕重重吐出一口氣,放下懸了半天的心。

有人偷偷溜去稟報晏南天,雲昭也沒管。

她徑直去找禦醫首座張蟲亮。

進入大堂,看見張蟲亮和陳楚兒圍坐在一張四方桌旁鼓搗藥材,一老一少眼睛都在放光,你一言我一語,投契得不得了。

他們正是在說那個藥膳。

雲昭側耳聽了片刻,便知道藥膳確實沒問題——至少已經得到了禦醫院首座的認可。

張蟲亮嘴裏嚼著一根細長的硬紅根莖,腦袋一點一點。

陳楚兒好奇地問:“張爺爺,您說為什麽非要摻上這神女樹根,藥膳才會出現明顯的效果呢?它分明只是個中性藥材,並無生津解渴之效。”

張蟲亮呵呵笑道:“有些方子,就是得有點玄乎的道理。喏,你面前那方子,你就說它為何非要加上一味空谷殼?這玩意兒能起什麽作用呢?嘿,可偏生就是那麽巧,拿掉空谷殼,這方子立刻就失效。”

陳楚兒道:“後輩實在不知。”

張蟲亮便告訴她:“氣嘛。盤古大神開天辟地,清氣上升,濁氣下降。咱們身處這天地之間,身上的病,總歸與這清濁之氣息息相關。空谷殼借的便是個‘升’氣,若換作鵝卵沈石煎煮的方子,借的便是個‘降’力。”

陳楚兒恍然:“多謝前輩!我悟了!”

雲昭:“……”

笑死,根本悟不了。

她望向那細紅的根莖,見上面還粘著泥土。

葫蘆老頭就那麽拎起來往嘴裏嚼。

“神女樹根?”雲昭問,“難道與仙宿神女有關系嗎?”

陳楚兒點頭:“宿北以東,生長著大片神女林,老人家說那是當年的仙宿神女埋骨處。神女樹其實就是榕樹,只不知為什麽,那一帶的榕樹根莖都是紅色。宿北百姓平日有個頭痛腦熱,都會掐一段神女樹根煮水喝——我覺著是沒什麽藥效,就是自己給自己個安慰。”

雲昭問:“我聽你方才的意思,藥膳非要加入神女樹根才起效?”

“對。”陳楚兒道,“我都納悶好些天了,幸得張爺爺為我解惑。”

雲昭若有所思:“我倒覺得,可以去那個神女林裏挖挖看?”

陳楚兒眼角直抽:“不、不太好吧?老人們都說,那是神女埋骨地……怕是不大吉利?”

“沒事。”雲昭大大咧咧擺手,“大不了向太上問個卦,我讓他給大吉。”

陳楚兒:“……”

張蟲亮:“……”

問卦神明是能這麽用的嗎?啊?!

*

雲昭辦事總是雷厲風行。

她當即召集了人手,扛起鐵鍬撬棍大鏟子,準備出發前往神女林——要不是怕動靜太大被人發現,她便讓鉆地龍出動了。

當然,人身的遇風雲力氣也比尋常人大得多,雲昭拎過一把最大最重的鏟子,扔給遇風雲:“給我用力刨!”

遇風雲默默接過:“……哦。”

晏南天聽聞雲昭回來的消息,踟躕半晌,終於懸著心臟趕到前庭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不見淒風苦雨,沒有黯然傷神。

她比平日還要更加風風火火。

恍惚間,竟以為醫館那幕只是自己假寐時做了一場噩夢。

“阿昭?”他走上前,小心喚她,生怕驚破什麽。

雲昭偏頭看見他,二話不說遞過一支鐵鍬,“喏!”

晏南天:“……”

他怔怔接過,心下一時五味雜陳,難以言說。

雲昭分發完工具,雙手一拍:“出發!”

她是真把晏南天丟下她的那件事兒拋到了腦後。

不怪她善忘,只是剛剛親眼見證了那場三千年t前百萬伏屍的滔天慘禍,又直面了魔神屠戮眾生的恐怖殺機,刺激這麽大,心裏哪還擱得下那點毛毛雨?

此刻她心中所想,便是竭盡所能解決大疫,不叫千年前的悲劇再度重演。

晏南天錯愕地看著雲昭。

“阿昭……?”

難不成真是做夢了?心頭一時狂喜,一時難以置信。

當真是萬劫不覆的一場噩夢,夢醒,便如劫後餘生,萬幸不已。

晏南天手握鐵鍬,唇角怎麽壓也壓不平。

眼見她帶著隊伍一陣風似的往外走,他下意識追出一步。

“鐺。”鐵鍬撞在臺階上。

侍衛長老趙眼皮猛跳,急忙上前接過殿下手中的工具,幫助殿下恢覆了溫潤風儀的姿態。

晏南天含笑望向侍衛長:“多謝。”

老趙:“……”

老趙心很累,老趙也不知道怎麽才能幫到大錯已鑄的殿下。

大概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求求太上保佑?

*

神女林生長著茂盛的紅榕。

生機勃勃的樣子。

雲昭發現晏南天居然還有點用——他很利落地分配了人手,分別從八個方位斜著挖入神女林地底。

他很懂人事安排,每一支挖掘隊伍都能很快找到默契。

行動利落,進度喜人。

雲昭一時無事,便找了處舒服的樹杈,斜斜倚上去,懶洋洋垂下一條腿,有一搭沒一搭地晃。

她依舊滴水未沾。

一日過去,嘴唇變得很幹燥,咽喉有些火辣,胸腔也有不適。

心下時不時便無端焦灼。

腦袋也有昏沈感,眼幹,太陽穴偶爾刺痛。

‘還好。’她悠悠想道,‘尚能忍受。’

阿娘一定不像她這麽動來動去,還大聲罵人,身體狀況大約能比她更好一點點。

雲昭越琢磨越欣慰。

視線投向神女林,她默默計劃下一步:倘若這裏沒有發現,那便只能冒險去炸平南太上廟。

這麽直通通一炸,晏南天恐怕心裏就會有數了。

但也沒辦法,人生在世,總得取舍。

她正暗自籌謀盤算,卻見眼前衣擺一晃,換上玄黑袍子的晏南天也掠上樹枝,坐到了她的斜上方。

“阿昭。”他沖著她笑。

雲昭懶得跟他說話。

他定睛觀察片刻,見她果然沒有半點怨恨怪罪之意,心緒不禁輕飄飄往上浮——哪怕他心底其實明白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卻還是願意放任自己在虛幻中多沈浸片刻。

他微微沖她笑:“無論如何,往後……”

“夫君!”

熟悉的討厭聲音適時出現,再一次打破了難得的片刻寧靜。

雲昭:“嘖。”

晏南天臉都青了。

“夫君!”溫暖暖踉蹌奔到樹下,“你究竟何時才肯面對自己的心!”

晏南天兩眼發黑,閉了閉目,身軀微微前後搖晃。

“你分明、分明心中有我!”溫暖暖悲聲道,“為何就是不願意承認!你、你若當真喜歡她,方才又怎會舍她而選我!”

雲昭:“嘖。”

晏南天驀地吞下一口血。

他深深吸氣:“趙一林。”

剛送完鐵鍬的侍衛長老趙一臉牙疼地掠過來,一掌拍暈了溫暖暖,像拎小雞崽一樣拎走。

晏南天第一次不敢看雲昭的眼睛。

緩了半晌,他強作鎮定,擡眸瞥向她。

卻見她依舊是那副萬事不放在心上的樣子,眸光懶懶的,唇色微白,仿佛只是有些困倦。

晏南天嘶啞開口:“阿昭……”

她淡淡瞥向他,左邊眉毛微微一挑,示意他有屁就放。

他扯了下唇,唇畔浮起一抹慘笑:“方才我一直在自欺欺人,騙自己說,醫館那幕,只是一場噩夢。此刻夢醒,竟不知該如何向你解釋。”

雲昭道:“你不需要向我解釋。”

晏南天搖頭:“我很確定,那非我本意。”

雲昭嘆了口氣。

“你救溫暖暖是對的。”她一本正經地告訴他,“因為我家太上絕對不可能救她,你不救她,她就死啦。”

她想了想,認真地告訴他另一個事實,“就算你當時想來救我,你也搶不過他,你速度可比他差遠了。”

晏南天:“……”

他瞳仁微震,心口濁血翻湧。

她那麽輕描淡寫。

說的卻句句都是事實。

在這麽平平淡淡的事實面前,他的掙紮、他的痛苦、他的糾結,一切一切,都顯得那麽可笑。

他強行咽下一口血,嘶啞開口:“我對溫暖暖,真的沒有半點男女之情。我對你許下的承諾,絕無半句虛假。”

雲昭將視線撇走。

“是是是。”她望著神女林旁漸漸堆高的土,隨口道,“你許下的承諾,當真是加倍完成的。”

晏南天微怔:“什麽?”

雲昭偏頭笑了笑:“你說給我寫末流話本,這不,都親身演上了。你這叫什麽,在話本裏,就叫愛而不自知的虐戀情深。”

晏南天斷然道:“我絕沒有。”

“嘴巴很嫌棄,身體很誠實。好狗血好老套的路數。”雲昭嘆氣,“晏南天,你是真的都不看話本啊!”

他眉心緊蹙,輕輕搖頭慘笑:“阿昭,你又冤我了。”

“為什麽我冤你一次又一次,該你自己反省。”雲昭笑開,“我與太上之間,就絕沒有任何誤會。”

天大的事親一下就能哄好,這麽好騙,哦不,這麽好相與的夫君上哪裏去找?

他定定看著她。

她的黑眸雖然慵懶,但提到那個陰神時,眼底泛起的笑意卻璀璨到令他摧心剖肝。

他嗆咳出聲,正欲出聲辯解,忽聞有人遙遙來報。

“報——底下,有東西!很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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