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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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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死不救

晏南天大步走下神殿前高聳的石階時, 雲昭總擔心他被長袍絆倒——他雙手抱著她,沒辦法撩開袍擺。

直到走完全部臺階,她才暗暗松了口氣。

可以開始找茬了。

她冷冰冰道:“晏南天, 你放我下來。”

他留神著四周動靜,垂眸看她時,笑容溫存但有些許心不在焉:“不是崴了腳, 一步也走不了?”

她幽幽看著他:“我讓你放開我。”

“先不鬧。”他偏側了臉, 低聲對她說,“它想阻止我們找人。路上必定動t手。”

雲昭:嘖。

晏南天的判斷完全正確。

這條龍擊沈大船、偷襲斥候、殺掉侍衛以致人心惶惶,都是為了阻撓眾人前進的腳步。

眼看著就要找到溫母了, 它哪裏按捺得住。

而晏南天早有預料,只要它敢現身, 必定自投羅網。

只可惜……雲昭已經把晏南天賣了個底朝天, 龍都知道了。

她心中暗笑,臉上卻更是冷得掉冰渣。

“晏哥哥。”她一字一頓,“你第一次這樣抱我。”

晏南天即便需要分神警惕著四周, 聽聞這話,卻也不能無動於衷。

他垂眸看她, 唇角下意識浮起笑容:“是啊……”

觸到她冷若冰霜的眼神, 心下不禁一個咯噔。

果然,雲昭皮笑肉不笑地開口了:“動作真熟練,在誰身上練的?練幾回了?”

晏南天喉結滾動, 再如何能言善辯也一時失語, 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解釋。

雲昭寒聲:“惡心死了!放我下去!”

雖然她的本意的確是借題發揮故意拖著他, 但話都說到了, 難免舊恨又生。

在她最信任他的時候,他抱了個女人回來, 從此處處是“誤會”。

她用力從他懷裏掙落。

四目相對。

他試著伸手拉她胳膊:“阿昭……”

雲昭甩手躲開:“滾!別碰我!我恨死你了!你滾!”

一陣冷風從二人之間刮過。

漆黑的神殿廣場,晃動的火把光芒,不知藏在哪裏的敵人,遠處飄來的嗚咽求救。

此情此景,實在不適合任性胡鬧。

但鬧的人是雲昭,那就一絲一毫也不奇怪。

她冷笑著與晏南天對峙,毫不退讓。

有本事他再把她扔下!

晏南天一點撤都沒有,只能將身段放到最低,俯下頭來,溫聲軟語向她道歉。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以後再不會了,好不好?”

“呵。”

“要打要罵我都受著,要實在氣不過,回去拿劍捅我,我保證不躲。”

“呵呵。”

“我知道阿昭心裏不舒服,要不然,回頭我找十個美男子,讓他們挨個抱你,我就在邊上看,氣到我吐血為止,好不好?”

雲昭:“……”

這狗男人是真的沒臉沒皮,什麽話都敢講。

見她臉色略微松動,晏南天便笑著伸手來拉她。

只差一點便要觸到她衣袖。

偏在這時,忍無可忍的溫暖暖捂著耳朵大叫了起來:“夠了!夠了!知不知道人命關天啊!雲昭你好狠毒的心腸!你怎麽能這樣!做人可不可以善良一點!可不可以!”

“哎喲。”雲昭瞬間變臉,笑出聲,“不裝啦?”

她活生生像個話本子裏面走出來的惡毒女配角,挑著眉,微微向前傾身,一字一句,冷刀子般往外紮:“原來你說話可以不結巴呀?原來你開口之前不是非得扯晏南天的袖子呀?原來畏我如虎都是裝的,你其實一點兒也不怕我呀?”

溫暖暖目光劇烈閃動。

她盯著雲昭,清純秀美的面孔隱隱有些扭曲,瞳仁深處彌漫著恨意。

雲昭自然知道對方此刻又氣又急,恨死了自己。

她微微勾起唇角。

沒關系,以後只會更恨。誰在乎?

只聽撲通一聲,溫暖暖驟然轉身,撲跪在地上,沖著晏南天梆梆磕頭。

她淒聲喊道:“求殿下救我阿娘!求殿下救我阿娘!求殿下救我阿娘!”

旁人並不知曉其中內情,見此情狀,只會覺得雲昭實在是跋扈任性了些,溫暖暖也委實可憐。

畢竟都是娘生娘養。

順德公公微嘆著氣,上前拱手勸諫:“殿下,救人要緊。”

禦衣衛首領也站了出來,垂頭:“殿下!”

“殿下!”

“殿下!”

眾人紛紛拱手相勸。

晏南天望向雲昭,眸光滿是無奈。

上位者不是不可以獨斷專行,但看眼下這形勢……倘若再不點頭的話,簡直就是要直奔幽、紂之流而去。

雲昭冷眼看著,心知只能拖延到這份上了。

她見好就收,拍開晏南天的手:“你別碰我,我自己走。你要是嫌慢,就再把我一個人扔下好了!”

晏南天哪還敢有什麽意見,他溫聲笑語:“不著急,本就該謹慎慢行。”

*

這一路比草木皆兵還要更草木皆兵。

畢竟路旁的雕像是真會殺人。

走著走著,那兩位缺腦袋少喉嚨的兄弟變成了探路先鋒——最不怕死的就是他倆。

眾人也樂得龜縮在後。

遇風雲沈默地走在啞叔身旁,眉頭皺很緊。

錯落的腳步聲在空曠夜霧中回蕩,火把呼嗡作響。本該危機四伏的險地,一路卻平平順順,安全得出人意料。

就好像在一個極不真實的夢境裏行走一樣。

白凈小太監漸漸便膽大起來,他時不時指揮身旁人高馬大的侍衛用火把照一照周圍,口中嘖嘖有聲:“這祭壇的排布趨勢……不簡單不簡單!前面得有大家夥。”

旁人問:“什麽大家夥?”

小太監也說不清,只指著周圍那些小祭壇道:“你們看,陰陽節氣,羅宿星盤,萬流歸一,又是聚又是鎮的,有貓膩啊!你們別聽著聲音傳來,就以為人在東北方向呼救——不是的,這建築排布有講究風水聚氣,其實是在正北方!”

雲昭心道:‘就你懂得多!我要是龍我第一個就殺你!’

晏南天不知什麽時候走在了她身邊,他偏身湊向她,漫不經心與她耳語:“想什麽這麽入神?是在想遇風雲嗎?”

他聲線極輕,嗓音極為溫和,娓娓地,像是日常坐在窗榻下與她敘話。

雲昭一時不察,隨口道:“你怎麽知道?”

晏南天呼吸停滯。

垂在廣袖下的手指驟然掐進掌心。

片刻,他笑笑地開口:“不瞞你了。是我讓人把他扔進海裏。”

雲昭回過神,偏頭望向他,一時不知道該擺個什麽表情出來:“……怎麽又承認了?”

他盯著她的眼睛。

他感受到了她的游離,感受到了她的冷漠和厭惡,他敏銳地意識到她似乎誤會了什麽。

他決定冒個小險,將這個秘密拋出。

畢竟他了解她。

對於她這個沒心沒肺的小壞蛋來說,負心一定比殺人更加罪孽深重。

他將目光投向夜幕深處,語氣輕而幽森:“我妒火攻心,我氣急敗壞,我一想到他在水下可能抱過你……我恨,不殺,不足以平我心頭之恨。”

雲昭緩緩眨了下眼:“……”

他觀她表情,知道自己猜對了。

“不是吧傻昭,”他瞇眼湊近,“你不會以為我殺他是因為別人?姑娘,你是在夢游嗎?除了你,我會在乎任何人?”

雲昭冷冷道:“你以為這樣我就不氣了?”

“不。”他道,“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完全清楚你的感受。”

他探出一只手,借著廣袖遮掩,他輕輕握住她的手,讓她感受他輕微而興奮的顫抖。

“你看,你看。”他聲線溫柔而冷酷,“我的怒火已然平息,此刻愉悅而歡喜。”

雲昭定定看著他。

他的眼睛裏跳躍著瘋狂的火焰,隱藏在溫潤寧和的外表之下。

“我知道該如何平息阿昭的怒意,我都知道。”他捏著她的手指,低低耳語,“很簡單的……會有很好的時機……放心下手殺了她,我會看著你,我將興奮到不行。”

“我沒有工具。”雲昭冷冰冰道。

他垂頭,深深沖她笑:“等我給你找。”捏了捏她的手指,“想要什麽?”

雲昭故意為難他:“弓,或者弩。我不要被血濺到。”

“好。”

他退開幾步,示意幾個侍衛護好她,然後稍微落到後面,當真給她準備兵器去了。

*

眾人一路往前。

越往前走,祭壇所指的方向便越發清晰。

很快,連瀕死的喘聲都能聽得見了。

眾人嚴加戒備,迅速靠近。

前方神殿背後,透過來若隱若現的光芒。

晏南天擡手示意慢行,往前面派去斥候。他疾步回到雲昭身邊,交給她一把臨時制成的簡易小弩。

他握住她的手指,向著地面一扣。

“篤。”

小弩箭嵌進石縫。

雲昭總算沖他露出了笑容。

“報!”

前方探路的斥候匆匆趕回,“找到人了!”

晏南天目光一定,帶隊越過最後一條甬道。

眼前陡然開闊明亮!

只見一根神柱矗立在灰白石臺上。柱體材質不明,被微光照亮處,能看到紋理古樸森嚴。

神柱底端束縛著一個女子。

光芒便是源自她的身上。

她的胸口在發光,金紅色的t光暈,拳頭大小。

雲昭雙眼一亮,心道:‘龍丹!’

她在龍鯨幻象中曾經遠遠見到過的。

老龍吐出來給溫母看的龍丹差不多正是這樣的色澤和形狀。

她悄然瞥向遇風雲。

只見他不自覺地咬緊了牙關,眸底隱有焦灼之色。

見多識廣的小太監驚呼出聲:“屠龍神柱日月煎!我就說嘛,這裏肯定是有個大家夥!”

“阿娘!是阿娘!”溫暖暖激動得跳了起來,雙手抓住順德公公的衣袖,“快快!快救阿娘!”

雲昭瞇眼望向臺上溫母。

她的容貌看上去完全是個二八少女,甚至比溫暖暖還要嬌嫩些。

此刻她虛弱憔悴到近乎透明,已是奄奄一息,但顏色不減。

她微張著嘴巴,呻-吟求救:“救……救我……”

眾人望向晏南天。

晏南天望向小太監。

小太監急忙擺手:“等,等一下!”

他語速飛快地解釋,“這是屠龍用的刑柱啊!看到她胸口的龍丹沒有?她是個龍!不能放!”

一邊說,一邊著急地比比劃劃,“要取龍丹只有兩個辦法,一是龍自己願意把它吐出來,二是等龍壽終正寢——直接殺了龍的話,龍丹也沒啦!”

“龍類壽命太長,上古眾神便打造出屠龍神柱日月煎——聚日月之力,以千百倍日升月落來煎龍壽!原來傳說記載都是真的!不虛此行!不虛此行!”

雲昭挑眉:“只要把她熬死,就能得到龍丹?”

小太監激動點頭:“對!”

雲昭恍然:“哦……”

難怪小龍鯨不直接殺了她,原來是想要取回鯨爺爺的丹。

在鯨爺爺的祭日,虐殺溫長空,把溫母綁上屠龍柱——還挺有儀式感。

只可惜終究沒能阻止這一行人走到這裏。

溫暖暖急得淚湧如珠:“不是,不是的,她是我阿娘!她是我阿娘!你們不能見死不救啊!”

雲昭笑出聲:“啊,都聽到了,這兒有個同夥!”

她揚起手中的弩,笑得極盡張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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