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半夜做了噩夢的緣故，第二日清晨安歌起來得要比平時早一些。

按照往常的安排蹲了會馬步，結束之後安歌便覺後背上已冒出一層薄汗，尋思著要不要再練習了一下鳳墨離教她的輕功。

一旁看了半天的沈香轉身回屋，見茯苓正在整理藥盒，湊上前去戳了戳她的胳膊輕聲問道，“茯苓姐姐，小姐是不是心情不好？”

“怎麽這麽問？”茯苓頭也不擡的問道，

“唔，蹲馬步的時間好像有點長，”沈香思索了片刻，眉頭緊鎖，“應該快有兩柱香……”

“兩柱香？”這下引起了茯苓的註意，手上動作一頓，平日安歌只會練一柱香，今天竟然練了這麽久？

“是啊！”沈香點了點頭，方才她掰著手指頭算著的，不會出錯的！

“可能是又做噩夢了。”茯苓喃喃自語道，隨即放下手頭的事情，拉著沈香囑咐道，“沈香，這兩日小姐失眠多夢，你去藥店抓些兩副養精氣的補藥回來，回頭熬了給小姐喝。對了，這些日子飲食上你也多費些心思！”

“嗯嗯。”沈香應道，想起前兩日聽到的消息，小心的提議道，“茯苓姐姐，不如讓小姐出去逛逛散散心？”

聞言茯苓笑了笑，“正有此意！”

……

此時已是十一月初，空氣中帶著凜冽的寒意與蕭瑟，溫暖的陽光灑在紅磚瓦綠的樓閣上，為京都增添了幾分生機。

街道兩邊店肆林立，茶樓酒館、當鋪作坊均人滿為患，路邊的商販熱情不減，大聲吆喝吸引著過往路人。中間的官道上車馬如龍，有挑擔趕路的走販，有駕車送貨的商旅，其中還有不少奇裝異服樣貌獨特的外鄉人。

攢動的人流中，茯苓緊緊跟在安歌身側，見她信步隨意的四處轉悠，絲毫沒有進哪家店的意思，不由有些疑惑。

安歌仍舊作男裝打扮，俊美出塵的不似凡人，加之唇邊噙著一抹醉人的笑意，惹得路過的小姑娘紛紛眼露紅心，羞澀地沖著她拋媚眼。

“公子，我們不去天涯海閣麽？”說話間茯苓小心的為安歌擋開一些行色匆匆的路人。

安歌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漫不經心道，“先不去了。”

她帶著茯苓轉轉悠悠進了一家酒樓，點了一壺茶、一碟瓜子果脯，在大廳隨意挑了一個角落的位置，背對著門口坐下。

大廳裏魚龍混雜，形形色色的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小聲的議論著什麽。

安歌剛端起茶杯，便聽見身後一桌中有一壯漢壓低聲音道，“依我看哪，這江城局勢只怕也不妙！”

“哎，你別在這危言聳聽！嚇唬誰呢？上面不是派了謝將軍去支援了嗎？”有一人嗤道。

“謝維楨是個人物，可能比得上鎮遠將軍？”那壯漢不服氣的叫嚷，“若是派鎮遠將軍出征，別說洛城，便是西涼國度都是能攻下來的，這世間就沒有鎮遠將軍打不贏的仗！”

壯漢的語氣裏充滿著崇拜之情，似乎極為敬仰雲靖遠。

聽他這麽說，安歌端著茶杯的手一頓，眉頭微微蹙起，這種話若是傳到司馬昭業耳朵裏，只怕會對雲靖遠更加不利啊！

好在這酒樓嘈雜喧鬧，倒沒有人註意到這裏。

“唉，誰說不是！不知道陛下到底怎麽想的，為何不派雲將軍出征呢？”另一人讚同的感慨道。

那壯漢語氣不滿的抱怨，“陛下莫不是老眼昏——嗚嗚！”

“餵，你不要命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都敢說！”

壯漢的話還沒說完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嗚嗚咽咽的不知道在叫喚什麽。

許是這個話題過於沈重，不一會他們便已將註意力轉移到了各種八卦傳聞上。

“再過兩日這天涯海閣就要重新開業了吧？”

“天涯海閣？”

“你還不知道呢？天涯海閣就是以前那個玉石齋！聽說之前金玉良緣閣的人想吞了玉石齋，那玉石齋掌櫃的楞是沒同意，聽說還將人給轟出來了！可瞧瞧，轉眼就將玉石齋給賣給別人了！可把那金玉良緣閣的給氣死了！”

“也不知道這天涯海閣背後是什麽人，竟搞那麽大陣勢！可真夠氣派的！”

“呵，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誒，別提那什麽玉石齋的！你們聽說了嗎？今晚夜染衣要出來表演！”

“夜染衣……長樂坊花魁？這消息可靠嗎？她不是一年多都沒有露面了？”

“就是她！嘖嘖，夜染衣可是人間尤物啊！兩年前我曾在長樂坊見過她，姿色不俗，那身段更是讓人銷魂！若是被她看上，有幸成為她的入幕之賓，哪豈非一樁人間美事？”

“要是今晚我也能進長樂坊一睹夜染衣的芳容，真是死而無憾了！”

“去去去，你可知道今晚長樂坊進出一下得去多少銀兩？”

“多少？”

“至少一萬兩！”

“嘶——”問話之人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道，“這麽多？”

“你以為呢！這長樂坊都是那些達官顯貴消遣之地，哪是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去得起的？”

“嘁，再國色天香也不過是青樓女子，倚門賣笑的罷了！還真當自己是什麽名門閨秀！”

聽了一會，發現那幾人談話越來越混賬，安歌有些不耐煩的起身，朝著茯苓道，“走吧。”

出了酒樓，安歌擡腿便朝一個方向走去。

茯苓跟上安歌的步子，好奇的問道，“公子，咱們這是要去哪裏？”不是要回去麽？可將軍府是在反方向啊！

聞言安歌驀地停下腳步，看著茯苓一臉天真的模樣，她緩緩勾起唇角，饒有興致道，“茯苓，今日本公子便帶你去見識見識男人的銷金窟！”

“啊？”茯苓楞了楞，隨即反應過來，吃驚的瞪圓雙眼，“小……公子，您莫非是說？”不會真是她想的那樣吧？

安歌也不回答，徑直往前走去。

長樂坊乃京都最有名的風花雪月場所。

安歌擡眼打量著眼前長樂坊，那是一座奢華富麗的三層小樓，古色古香的裝飾充滿脂粉香氣，帶著一種紙醉金迷的繁華與喧囂，隱約能聽見從裏面傳來陣陣鶯聲燕語。

門口站著兩名柔情綽態的女子在笑迎客人，兩人均容貌不俗，美目流盼，桃腮帶笑，說不盡的溫柔可人，身上絲毫看不出煙塵氣息。

看著不斷進出長樂坊的男人，茯苓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苦著張臉道，“小姐，您千金之軀怎麽能進這種地方？”

安歌擺擺手，輕描淡寫道，“我現在可是公子。”

“小姐，您還是不要進去了吧？這要是被將軍知道……”茯苓扯著安歌的衣袖將她拉到一旁僻靜的一處，小心打量著人來人往的人，急急的勸說道。

“那就不要讓祖父知曉。”安歌眨了眨眼睛，絲毫沒有動搖要進去的決心。

“小姐，這地方不是姑娘家該去的！”

說著茯苓臉上浮現一絲羞澀，雖然她還未經人事，可也知道這長樂坊絕非什麽正經地方！

“好了好了，別擔心，我就進去見識一番，不會出什麽事的。”

安歌正要往前走，忽的只覺手腕一緊，身子已被人攬緊懷裏。

“你是什麽人？！”耳邊響起茯苓驚怒的質問聲。

行動受限的安歌眸中閃過一絲冷意，正要屈肘往後撞去，忽然有一絲熟悉的冷香飄進鼻尖，動作一滯。

在安歌發楞的空隙，那道身影已俯身貼近安歌的耳邊，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安歌的脖頸間，有些微癢。

安歌不由縮了縮肩膀。

正要推開身後的人，那人圈在她腰間的手臂卻緊了緊，輕啟薄唇。

“歌兒，可想我？”

尾音微微上揚，昭示著說話之人的好心情。

那張臉雖俊美卻很陌生，可嗓音卻是安歌無比熟悉的，如同冷玉撞進發出的溫潤純凈，透著蠱惑人心的慵懶。

“……松開！”安歌臉色一黑。

兩個男人當街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呵呵……”那人似乎才看清安歌裝扮，喉嚨間發出一陣低笑，卻還是聽話的松開了安歌。

安歌立刻跳開後退兩步，打量著面前這張異常俊美卻也異常陌生的臉，陰森森一笑。

“好巧，你也來逛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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