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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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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周辭不是個清心寡欲的聖人。

相反, 他深知自己那潮水般洶湧的欲念有多強。

之所以能素這麽多年,不過是因為這些年絕大部分時間精力註意力都用在了學習和工作上。

精神層面的愛情,他沒興趣;

生理層面的情愛, 他很克制。

此刻他靠著客廳沙發, 仰頭望向樓上方簡緊閉的房門,腦海裏閃過一幕幕有關她的畫面。

從相識到現在, 時間實在是短,然而周辭發現,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最初那份因誤會而引發的心動也好,再到真相大白後引出的針鋒相對也罷,總能讓他深潭般平靜多年的內心激起波瀾。

有時這女人的確讓他很生氣, 可他從沒對她產生過厭惡情緒。

他只是氣她不夠愛自己。

表面上嘻嘻哈哈樂樂呵呵,沒心沒肺沒臉沒皮, 其實在乎很多事,也很重感情。

否則怎麽會在那顆歪脖樹上, 掛了那麽多年?

她和沈嘉銘的事兒, 他早已從她父母那裏了解清楚。

冰箱裏還有些食材,但不多,周辭隨便炒了倆家常菜。

做好晚飯後,他想叫方簡下來吃, 看了看時間,笑著想:這個點她該餓了, 自己聞著味兒會下來。

果不其然, 不出兩分鐘, 樓上客房房門開了,輕快的腳步聲傳來。

“哇, 今天是簡單家常菜誒,賣相很不錯嘛!”方簡沖他豎起大拇指。

她已經換下職業裝,身上是柔軟寬松的睡裙。

與其說是裙子,其實更像一件肥大的黑色T恤。

裙擺蓋住大腿,卻又蓋得不算多,她給自己盛了飯,捧著碗扭起腰晃來晃去,又蹦蹦跶跶,周辭的目光不自覺跟隨著裙擺起起落落。

心跳逐漸加快。

他有些熱。

“坐下吃飯。”他說這話時帶著命令的語氣,眼睛盯著桌上的飯菜,不敢再看她。

方簡覺得自己被兇了,有些委屈,撇著嘴坐下。

“吃飯是件開心的事,樂一樂怎麽了嘛!”她小聲嘟囔,拿起筷子臉上又樂開了花,嘗一口青椒肉絲,忍不住點著頭向周辭投來讚許的目光。

“天吶,你去新東方進修過嗎周總?這廚藝也太讚了吧,家常菜也做得這麽可口!”方簡放下碗筷,雙手豎起拇指給他點讚。

周辭:“好吃麽?我覺得就還行吧。”

方簡:“過度謙虛就是驕傲了啊,超好吃!”

周辭:“以前在國外讀書,吃不慣西餐,嫌中餐廳做的也一般,就自己動手了。”

方簡點頭咽下嘴裏飯菜,拿著筷子的手又豎起大拇指:“可以可以,很有天分,哪天公司破產倒閉了,你開飯館也能東山再起。”

周辭:“……”

這姑娘腦回路總是這麽清奇。

“在國外讀書那幾年,你快樂嗎?”方簡有些好奇。

周辭想了想,反問:“你覺得做什麽事會快樂?”

方簡:“讓我快樂的事兒可多了,我這人沒什麽追求,很容易滿足,給點陽光就燦爛,吃到好吃的,玩到好玩的,看到好看的,就會很快樂。”

她看著周辭,眨了眨眼:“你呢?總感覺你是個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是不是很難感覺到快樂?”

周辭點點頭,又搖頭。

“準確地說,快樂與否對我而言不重要,我很少關註自己是不是快樂。”

方簡打量起他,像在看一個奇葩:“你還真是……理智得令人發指。”

周辭:“我做任何事都會以結果為導向,只向結果看齊,完成目標的過程中,產生的任何情緒,都會被自動屏蔽。”

方簡楞了楞,聳肩笑起來:“其實你這樣也挺好,不會感情用事,很多成功人士都有這種特質。不像我,我這人就特容易感情用事,有時候腦子一熱,說話做事總趕在思考之前。但我有個優點,很少內耗。”

周辭點頭附和:“這倒是。”

沈默一會兒,方簡擡眸認真看向他。

“周辭,能真誠回答我一個問題麽?”

他也擡眸望過來,歪著頭,眨了眨眼:“嗯?”

方簡:“你為什麽不肯跟我離婚?”

周辭挑起眉,目光在她臉上定住,看得她不好意思。

“咳——咳!你該不會……該不會是覬覦我的美貌,舍不得放走我這麽漂亮又可愛的小嬌妻吧?”

周辭噗嗤笑出聲,點點頭:“你說是就是吧。”

方簡眉心一擰:“嚴肅點!認真回答!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周辭臉上笑意不減,沈默思索片刻,坦誠開口:“第一,結婚是你提出來的,你一時沖動犯了錯,又很快後悔,這是你的問題,我沒理由因為你的過錯讓自己不明不白多了一段婚史,變成離異老登。”

前面的話方簡聽得不是滋味兒,最後那句“離異老登”逗得她哈哈大笑。

周辭清清嗓子:“嚴肅點。”

方簡立馬端正坐好,強忍著笑沖他點頭:“遵命。第二呢?請講。”

周辭:“第二,我周辭要麽不結婚,一旦結了,絕不輕易離婚。我們周家有句家訓。”

方簡好奇:“什麽家訓?”

周辭:“這句家訓出自咱東北形象大使,黑土大爺的一句名言——‘湊合過唄,還能離咋地?’”

方簡:“……”

好一條奇特又接地氣的家訓啊。

見她不作聲,周辭以為這是生氣了。

“我這麽說,你不開心?”

方簡搖搖頭:“沒呀,就是覺得有點新奇,又好點好笑。你和你的家庭,在上流社會像一股清流。”

周辭樂了:“你覺著上流社會應該什麽樣兒?”

方簡:“具體什麽樣兒我也不清楚,畢竟我的圈子離你的圈子還差十萬八千裏,但我從小看到聽到的相關傳言吧,都說你們這種圈子,什麽都圖個利,結婚也是。

“聯姻是為了家族能發展得更好,不結婚是因為利益捆綁得太深。由於身邊誘惑太多,男人不出軌的簡直鳳毛麟角。更別提你二十八都還是童子了,我都懷疑——”

方簡驀地頓住,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被咽了回去。

“懷疑什麽?”周辭好奇。

“咳,說了你可不許生氣啊,”方簡小心翼翼,“尤其是不許公報私仇扣我工資!”

周辭:“你先說。”

方簡:“你先答應!”

周辭:“好,不扣工資。”

思考一小會兒,方簡組織了下措辭,委婉開口。

“你這麽聰明的人,應該明白一個道理——人無完人。有時候我們要看見,承認,並且接納自己的不完美,才能更快更好地解決問題。

“其實我懂你那不足為外人道的尷尬與難堪,可你越是逃避,事情就越難解決,倒不如一鼓作氣,上醫院查查,該吃藥吃藥,該調理調理——”

周辭聽得雲裏霧裏,沒明白她繞來繞去到底想表達什麽:“說重點。”

方簡咬咬牙,心一橫,長話短說:“咳,不行就盡早治,據說這事兒越耽誤越完蛋,錯過最佳治療時機再想解決可就難了。”

“……”周辭眼皮子抽了抽,嘴角也抽了抽。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這姑娘每晚寧願熬夜看片兒,也不來找他這個合法丈夫履行夫妻義務。

見他臉色沈下來,方簡心想壞了,還是惹他生氣了,生怕這人反悔,找茬扣她工資,慌慌張張給自己找補。

“我、我也就隨口那麽一說,嗐,都是我自個兒瞎猜的!您平時日理萬機,哪有功夫幹那事兒?再說了,您看著就是個幹凈人,各方各面都要求很高,不會隨隨便便跟人那個啥。”

周辭不作聲,淡淡看著她。

看得她心裏發毛。

方簡恨自己嘴上沒把,撇著嘴輕輕扇了自己一下。

“雖然說上了年紀的男人很容易不行,可周總您不一樣,您是一股清流,誰不行都行,就您不可能不行!”

她停下來,又往自己嘴上輕輕拍一下,苦著臉罵道:“哎呀我這張破嘴!說的什麽玩意兒!”

周辭仍是默不作聲。

方簡硬著頭皮沖他笑了笑:“您、您不會扣我工資吧?”

這人終於開口,聳一下肩:“不會。”

方簡小聲問:“真生氣啦?”

周辭:“沒有。”

方簡不信:“那你幹嘛這副表情?剛才還不說話呢!”

周辭:“我在思考,哪家醫院比較好。”

一口飯剛進嘴裏,方簡差點噴出去,嚼吧嚼吧飛快咽下,瞪眼看著他。

“你那兒真有問題啊?!”居然被她猜中了。

周辭面無表情:“我只是想帶你去看看腦子。”

方簡:“……”

哦,原來是覺得她有問題。

沒關系,男人都這樣,啥事兒都要賴別人,方簡心想,大女人能屈能伸,為了錢,說她是白癡她也忍了。

“嘿嘿我腦子確實不太好使,”方簡大大方方承認,“以後無論在生活上還是工作上,都勞煩您多擔待。”

她起身又添一碗飯。這是第三碗。

周辭微微挑眉,淡著臉瞧她:“少吃點兒。”

“啊?為什麽?”幹嘛忽然要她控制食量?以前都沒管這事兒,方簡面露不解。

周辭不作聲,慢條斯理擦幹凈嘴,起身雙手揣兜往樓上走:“怕你晚上被頂吐。”

“啊?”方簡沒聽明白,“你說什麽啊?”

男人一步步邁過臺階,背影很快消失。

今天真是有些奇怪,方簡心裏嘀咕,收回目光看著桌上剩下的菜,美滋滋繼續幹飯。

吃完第三碗,方簡感覺飽了,放下筷子準備洗碗。

之前每次都是周辭洗,雖然這人嘴欠,說是怕她洗不幹凈,可他既做飯又洗碗,自己什麽也不幹,還真怪不好意思的。

方簡從小被寵到大,沒洗過碗,頭一回幹這事確實不太順利。

她拿捏不好洗潔精用量,擠一丁點吧,怕太少洗不幹凈,重重擠了好幾下,手在水池裏攪和攪和,泡沫都快溢出來了。

貌似放得有點多……方簡看著池子裏一片白花花,心想管他的,先洗再說,到時候多沖會兒就行。

在泡沫堆裏飛快盲洗,然後放完臟水,擰開水龍頭開始沖,一頓忙活下來,全部搞定,美中不足的是水槽周圍濺了許多水,她睡裙也濕了大半。

“方簡啊方簡,還有什麽是你不會的呢?你就是個天才!洗碗都這麽膩害!”

方簡被自己的能幹與賢惠感動到,洗凈雙手,樂滋滋上樓。

睡裙濕了這麽多,她索性洗了個澡,換上另外一條。

這條是隨手從櫃子裏拿的,不是剛才那種寬松款,版型比較修身,淡粉底色上有許多小碎花,兩根肩帶不寬不細,邊上點綴著白色蕾絲。

方簡隨意盤起頭發,一個慵懶丸子頭迅速完成。

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很滿意,美美想著:就算穿出門也不丟人嘛,這樣打扮好顯嫩,裙子又有點修身,曲線被勾勒出來。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又純又欲,對付男人最大的武器!

可惜周辭是個不解風情又疑似不行的鋼鐵直男,要不然他倆指定得擦出點火花。

方簡舍不得挪眼,對鏡欣賞了許久,忽然想起周辭讓她九點找他,這會兒都八點五十了。

為了給老板留個好印象,也為了彌補自己在會上睡著的過錯,方簡提早敲響周辭臥室房門。

男人在裏面應了一聲。

推開門的瞬間,方簡臉上立刻掛滿笑容。

“周總您好!”她抱著硬殼筆記本往裏走,正巧看見周辭從浴室出來。

他剛洗完澡,頭發沒吹,半幹不濕的,睡衣也沒系幾顆扣,大半胸膛敞著。

擡手看看表,才八點五十一,周辭笑了:“還沒到點兒呢,這麽著急啊?”

方簡仍是那副職業假笑,聲音別提有多甜:“這方面我向來都很積極主動的!”

看在我這麽積極主動的份兒上,你要還有點良心,就給我漲工資!往死裏漲!方簡在心裏咆哮。

周辭目光往下移,落在她懷裏捧著的筆記本上。

“你捧個本子幹嘛?”

“做筆記呀!”

“……”周辭百思不得其解,“有這個必要?”

方簡瘋狂點頭:“當然有!必須好好做筆記,尤其是重點部分,得詳細記錄下來,以後還得覆盤呢,沒事兒也能回味回味。”

她嘴上說得好聽,心裏盤算著,他要是講得太無聊,自己就在本子上隨意塗鴉,既能顯得自己很認真,又能打發時間。

一箭雙雕啊簡直。

方簡,別懷疑,你就是天才。她默默為自己點了個讚。

周辭楞楞看著她,咳一聲:“其實這事兒吧,沒這麽覆雜,放輕松就行。”

方簡皺眉瞪眼:“周總,您說的這叫什麽話?一刻也不能放松!路還長,我沒什麽經驗,必須抓緊時間專心致志好好學習,理論與實踐並行,爭取在最短時間內取得巨大進步。”

周辭:“多、多練練就好了。”

見她一臉亢奮,他忽然有些害怕。

“那,咱們開始吧!”方簡沖他重重點了點頭。

周辭掌心朝下按了按:“你先別激動,坐,坐。”

方簡走向沙發。

周辭一楞:“玩兒這麽野啊……”

方簡回頭看他:“您說什麽?”

周辭跟過去,見她站在沙發邊不動彈,催道:“坐啊。”

方簡伸伸手:“您坐您坐。”

周辭:“……一起坐。”

方簡吸吸鼻子,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

“周總,您真的好體貼!”

“……”

兩人並肩而坐。

周辭轉臉沖著她,目光卻是游移的。

“那什麽,咳,要不你把眼睛閉上?”

“啊?”方簡楞了楞,沒明白他有何用意。

不管了,老板既然這麽要求,必定有他的道理,照做就行!

抱好這條大腿,漲薪指日可待!

老板這人縱使有千萬個缺點,但有一個優點是值得學習的,那就是——以結果為導向,在做事的過程中不受情緒掌控,一切向目標看齊。

她的目標是什麽?

漲!工!資!

方簡深吸一口氣,聽話地閉上眼睛。

一雙微涼的手捧住了她臉頰。

還沒來得及睜眼,她的唇便被另一雙溫熱的唇覆上。

方簡大腦宕機,卡住無法思考,空白幾秒後,猛然反應過來。

“唔——”

她推開忽然親吻自己的男人,噌地起身,擡手一巴掌狠狠扇去。

啪!

周辭半邊臉被扇紅,捂著臉楞楞看著她。

“你——”

“周辭!想不到你居然是這種人!我把你當老板,你把我當什麽?”

“當、當老婆啊……”周辭被她扇懵了,沒明白現在是怎麽個狀況。

方簡擡起手背使勁抹嘴皮,皺著眉又驚又恨地瞪過去。

周辭捂著半邊臉起身:“別擦了,快擦禿嚕皮了。”方簡:“你幹嘛呀你!又喝酒了吧?我發現你這人一喝酒就愛亂親!”

周辭:“……”

洗澡前他確實喝了一小杯。

主要是那檔子事兒沒經驗,怕實操時放不開,想借著酒勁讓自己更加放松。

“不是,你扇我幹嘛?”周辭腦子恢覆思考,納悶問道。

方簡抱著胳膊連退五步,與他隔出好一段距離。

“怎麽,不該扇嗎?你得問問自己,幹嘛一而再再而三非禮我!”

周辭又懵了:“咱們不是說好了麽?”

方簡瞪著眼跺腳:“說好什麽了?誰跟你說好了?”

周辭:“你不是說自己憋得慌,晚上又餓又饞?”

“廢話!要錢沒錢,要自由沒自由,還得給你打工,這日子誰過誰不憋屈?我本來飯量就大,嘴還饞,拜你所賜沒錢花,吃都不敢放開了吃!嗚嗚嗚嗚我都這麽慘了,還要被你揩油占便宜嗚嗚嗚嗚!萬惡的資本家!”

方簡越說心裏越難受,繃不住大哭起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委屈得要死要活。

她哭得這麽慘,周辭心裏也不舒坦,忙遞了張紙巾過去。

“別哭了,好好說。”

方簡一把拽走紙巾,狠狠擤了擤鼻涕,抽抽搭搭:“我跟你、跟你沒什麽好說的!”

周辭:“合著你不是那方面餓,那方面饞啊?”

方簡撇撇嘴,沖他嚷道:“什麽這方面那方面的,不懂你在說什麽!”

周辭起身走向書桌,拿來她的平板。

“那你每天晚上不睡覺,看這個幹嘛?”他打開平板,遞到方簡面前。

屏幕上,一對男女正熱火朝天這樣那樣……

“啊!!!”方簡飛快捂住耳朵閉上眼,腳底安了彈簧似的蹦出一米遠,“你個臭流氓!給我看這個幹嘛?!”

周辭:“……”

他頭好痛啊。

“你要不要看清楚,這是誰的平板?”周辭關掉平板。

再聽那對日本人這麽叫喚下去,他怕自己渾身亂竄的血從鼻孔裏流出來。

方簡耳朵捂住了,但沒捂嚴實,聽到這話,楞了楞,放下手睜開眼,看著他手裏的平板。

那熟悉的灰色外殼,以及屏幕上那對有點眼熟的男女主……

方簡吸了很長很長一口氣。

看片兒被老板發現就算了,還被老板誤以為饑渴難耐每晚熬夜看……

她是踩到什麽八二年的狗屎,才會經歷這種史詩級尷尬情節啊!!!

“或許,你可以,聽聽我的解釋。”方簡面無表情,心如死灰,氣若游絲。

周辭正襟危坐,不茍言笑,兩耳通紅:“請說。”

“這事兒得從前天晚上講起。前天晚上我實在是睡不著,找閨蜜組隊打游戲,閨蜜談了個男朋友,她說她男朋友特別強悍——就是那方面特別牛你懂嗎?然後我更睡不著了,滿腦子都是——”

方簡自動跳過“小周辭”這三個字:“為了以毒攻毒,我就點開了這個視頻,沒想到看一半就睡著了,之後也沒再碰過平板,忘記退出來。”

周辭看著她沈默片刻,揚了揚眉:“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

方簡知道這番話聽起來邏輯混亂,可又沒法細說,總不能直接告訴他,那晚自己滿腦子都是關於他的黃色廢料吧?

“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總之,我沒你以為的那麽饑渴,更沒有每天晚上熬夜看片兒的嗜好……”

周辭再次陷入沈默。

方簡垂頭喪氣往外走,半道上停下腳步,又回到他跟前。

“周辭,你要不要也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麽未經我允許就看我平板?這麽不尊重別人隱私嗎?”

方簡抱著胳膊質問。

周辭摸摸鼻子:“抱歉,不小心按開了,主要是你也沒設密碼。”

方簡指著自己冷笑:“你意思是,你偷看我隱私,還要怪我咯?”

周辭雙手插兜,轉臉看向別處。

“這事兒真是不好意思了,對不住啊。”

“光是口頭上道歉就行啦?”方簡掰著手指頭開始數,“一,偷看我隱私;二,不加求證把我想成大色狼;三,未經允許亂親我——第二次了啊!罪加三等,周辭,賠錢!!!”

“……”

周辭半邊臉伸過去:“要不,你再抽我一大耳刮子?”

方簡縮縮脖子,後退一步:“不賠錢,漲工資也行!”

周辭:“一個耳刮子不夠,那就倆?實在不行就……仨?”

方簡:“合著你是一個子兒也不想出是吧?!”

周辭:“我為什麽要出?於公,你這個職位,以你的資歷,稅後一萬塊工資已經是很好的待遇了;於私,我是你的合法丈夫,我們的婚姻受法律保護,親你一下怎麽了?”

方簡:“……”

好樣兒的周辭,幹得漂亮,在氣人這個領域,你可真有兩把刷子啊。

方簡咬著牙看他,點點頭:“既然你不仁,可就別怪我不義,周辭,從今天開始,我跟你——不!共!戴!天!”

周辭氣定神閑:“你想怎麽個不義法啊?”

方簡跺跺腳:“咱們走著瞧!”

她轉身沖出門外,很快又跑回來,抓起落在沙發上的筆記本離開。

要不是現在窮得連個本子都買不起,她才不會再踏進這個屋半步。

十分鐘後,方簡在外面砰砰砰捶門。

“周辭!我房裏那臺電腦呢?”

周辭靠在床頭看書,扭頭沖門口回應:“鎖起來了。”

方簡:“你有病啊,鎖我電腦幹嘛?!”

周辭:“省得你熬夜打游戲。”

門忽然被推開,方簡闖進來。

“我平板呢?”

周辭:“沒收了。”

“……”方簡強忍怒火,憤憤瞪著他,“電腦是你的,你鎖起來我也沒話說,可你不能私自沒收我平板吧?你是我爹還是我媽啊,我的平板我愛怎麽玩兒怎麽玩兒,愛什麽時候看什麽時候看!”

周辭情緒穩定得可怕,絲毫沒被這些話激怒,合上書,平和的目光落到她臉上。

“方簡,你就不怕猝死嗎?”

“……”

這話給方簡問得發怔。

“長期熬夜,猝死概率很大的。”周辭淡淡看著她,“OK,或許你不在乎自己這條命,可是我在乎。”

方簡楞住:“你、你這麽在乎幹嘛?”

周辭:“因為你是我媳婦兒。甭管咱倆有沒有夫妻之實,你都是我媳婦兒。我既然娶了你,就得對你負責,得給你父母一個好的交代。”

方簡低頭站在床前,絞著手沈默良久,蔫巴巴開口:“知道了,這就去睡覺……”

走到門口,又聽他說道:“睡前一個小時別看手機,浴缸裏泡半小時,實在睡不著,就來找我。”

方簡轉過頭,看著他發楞:“啊?找你幹嘛?”

周辭:“不是說我聲音很有磁性很好聽麽?我看你是想說很催眠吧。”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方簡想了想:“我先自己努力睡一下。”

她關上門,回到自己房裏,按照周辭說的,將手機關機,泡半小時熱水澡。

十點二十上床躺下,方簡閉上眼,靜靜等待瞌睡蟲降臨。

一個小時後,方簡坐起來,靠在床頭,沮喪地揉著腦袋,正要下床去找周辭,轉念又有了新主意。

她打開手機點進微信,向周辭發起語音通話。

那邊接得很快。

“你睡了麽?”方簡小聲問。

“還沒。”

“在幹嘛?”

“看書。”

方簡忽然發現,連語音時,周辭的嗓音從聽筒裏傳來,格外好聽。

低沈又性感,像羽毛拂過,撓得人心癢。

方簡被這聲音弄得臉紅,顫著聲問:“什麽書,可以念給我聽聽嗎?我睡不著……”

周辭:“《基因傳》,要聽麽?”

方簡:“行呀,你念吧。”

周辭目光回到剛才看過的那一段。

“‘鐮刀形紅細胞貧血癥是一種紅血蛋白分子結構異常的遺傳病,也許沒有哪種疾病比它更能反映’——”

第二句沒念完周辭便停了下來,不可思議地將聽筒湊到耳邊。

是呼嚕聲。很輕微,但他沒聽錯。

又靜靜聽了一會兒,那頭淺淺的呼聲就沒斷過。

周辭掛掉語音,打開錄音功能,對著手機又念了一段,然後躺下。

有這麽催眠嗎?他閉上眼睛,聽著自己的聲音,沒覺得有什麽特別之處,反倒吵得心煩。

周辭關掉手機,輾轉反側許久,怎麽也睡不著。

腦子裏一會兒充斥著那部島國片的畫面,一會兒浮現方簡穿職業裝拍的那幾張魅惑照片。

體內血脈僨張,像是有股火在竄來竄去,渾身燥熱難捱。

他猛地起身下床,沖了個涼水澡,也沒見舒服多少,坐在床邊沈著臉抽煙。

·

方簡睡了這些天以來最久最舒服的一覺。

醒時天已大亮,墻上的鐘已經指向九點,她定睛看去,一骨碌爬起來,飛快穿上套裝,開門時想起今天周六不用上班,又將門關上,靠著門板長舒一口氣。

慢悠悠洗漱完,方簡隨意紮了個低馬尾辮,下樓吃早餐。

周辭這人是工作狂,平時周末也經常加班,方簡以為他去公司了,沒成想竟然在家。

“昨晚謝謝你啊。”方簡一邊下樓一邊沖客廳沙發上坐著的周辭笑起來。

周辭擡頭望向她:“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聲音還有催眠功能。”

方簡摸摸肚子:“睡眠真的很消耗體力,周總,早上吃什麽呀?”

周辭挑眉:“昨晚不是還說跟我不共戴天麽?”

方簡:“……”

天蠍座都這麽記仇?還是只有周辭會這樣?

“床頭吵架床尾和,夫妻哪有隔夜仇嘛。”方簡脖子伸向餐桌看了看,又轉臉看著他,臉上堆滿諂媚笑容。

周辭面不改色:“問題是咱倆又沒睡一張床。”

方簡沒打算再搭理他,腦海裏忽然靈光閃現,停住邁向廚房的腳步,轉身走到他跟前,在他旁邊一屁股坐下,揪著他黑色居家服衣袖。

“也不是不可以~”她眨眨眼,笑得若有深意。

“……”周辭目光閃過驚訝,狐疑地看著她。

“漲工資。”方簡攤開手掌。

原來在這兒等著呢。周辭笑了:“行啊。”

方簡沒想對他答應得這麽幹脆:“真的?”

周辭點點頭。

方簡伸出兩根指頭:“漲到稅後兩萬!”

周辭:“好。”

方簡立馬後悔,早知道開更高些了。

“咳,那個啥,周總,能不能通融一下,漲到稅後五萬?”

“五萬的話,我覺著還是維持現狀分床睡比較合適。”

“三萬五?”

“一個人睡挺好的,舒適,自由。”

“兩萬八?”

“再討價還價就只能給你一萬七了。”

“……”

方簡氣得牙癢癢。

“周辭,我對你的好印象,每次連十二小時都維持不了。”

“是麽?謝謝誇獎。”

“誰誇你了?!”

“現在沒誇,等會兒也會的。”

“你少自戀!”

“那家包子店的外賣十五分鐘後送到,有你喜歡的灌湯包和燒麥。”

“……”

她也不想這麽快打臉,可是他居然點了灌湯包和燒麥誒!

“小哥哥,你好帥~”方簡臉色說變就變,看向周辭的眼睛,又開始冒桃心。

周辭忍著笑問道:“稅後兩萬,還要不要跟我一張床睡了?”

討價還價無果,方簡權衡一番,點了點頭。

“可以是可以,一起睡更方便你晚上給我催眠。不過先說好,你絕對不許再——”

“知道了。”想起昨晚的烏龍事件,周辭也很無語。

方簡:“你要是敢,我就往冰美式裏下毒!”

周辭:“……”

他抿抿薄唇,揚眉看著方簡。

“萬一忍不住的人是你呢?”

“不!可!能!”

方簡斬釘截鐵說道。

她才不會這麽饑渴!

吃完早餐,方簡把上班穿的白襯衫給洗了,在書房找到正伏案工作的周辭。

“敬愛的周總,我想申請預支一千塊工資。”

周辭頭也不擡:“幹嘛?”

方簡:“再買兩套職業裝換著穿。”

周辭:“我給你買吧。”

方簡:“不要!你一買就是幾大千,我肉疼!”

周辭:“沒事兒,算我送你的。”

方簡兩眼放光:“真的?!”

周辭點點頭:“一杯冰美式,謝謝。”

“好嘞,稍等片刻!”方簡屁顛屁顛跑去泡咖啡。

下午三點,同城跑腿送來了周辭在商場線上下單的七套職業裝。

顏色款式各異,但也大差不差,都是襯衫西裝包臀裙的搭配。

方簡挨個看了看吊牌,瞪大眼睛:“周總,這些都是原價買的?”

周辭坐在落地窗前品茗:“嗯。”

方簡:“這也太大手筆了吧,怎麽好意思呢哈哈哈哈哈!”

她嘴上害羞,臉已經快笑裂了。

晚上九點,方簡抱著枕頭被子來到周辭臥室。

“再重申一遍,不許對我有邪念,更不許付諸於行動!”上床前,她惡狠狠說道。

周辭靠在床頭,手裏捧著書,頭都沒擡:“今晚還聽《基因傳》?”

方簡將自己被子鋪好,上床就鉆進去,裹得嚴嚴實實。

“時間還早,要不你念個故事聽聽?”

周辭掃一眼床邊的簡易書架:“小說?”

方簡:“行啊,我還挺喜歡看小說的,其他類型的就不怎麽喜歡了。”

周辭:“喜歡什麽小說?”

方簡:“霸道總裁愛上我,最好有帶球跑和追妻火葬場情節!”

周辭:“……”

每個字他都聽得懂,組合起來卻不知道她在說什麽,這就是所謂的代溝?

他挑了一本書回到床上。

方簡:“這本叫什麽?”

周辭:“《拿什麽拯救你,我的愛人》。”

方簡:“……”

怎麽感覺他在陰陽怪氣?

周辭翻開第一頁,心裏想,聽故事總不能秒睡了吧?

“‘韓丁第一次見到羅晶晶是在平嶺世紀大飯店的發型表演晚會上,羅晶晶第一個出場——’”

周辭停下來,扭頭看著雙眼緊閉的方簡,俯身湊近她嘴邊。

沒打呼,但鼻息勻凈,眼皮也沒顫,不像是裝睡。

周辭試探一番:“餓不餓?要不我去煮點宵夜?”

這人沒動靜。

周辭盯著她的臉默默看了好一會兒,搖頭笑起來,挺直後背,目光落在剛才沒念出的第一段最後一句話上。

“‘她那天晚上艷驚四座讓韓丁一生難忘’。”

艷驚四座。

周辭反覆默念起這四個字,腦海中浮現跟方簡相親那天,看到她的第一眼。

那會兒沒什麽太強烈的感覺,此刻回想起來,那天倒像是刻意壓抑著某種情緒。

艷驚四座的方簡款款朝他走來,而他只是淡淡沖她點頭。

周辭合上書,關燈躺下,在黑暗中憑著記憶,勾勒起方簡這張艷驚四座的臉。

清早,陽光透過白色窗簾,灑滿一室。

方簡睡得飽足,被晃醒也沒生氣,只是跟同樣剛醒的周辭發了句牢騷:“這窗簾也太不遮光了,我怕曬黑,換個深色的行麽?”

周辭不想換,又覺得過日子不是一個人的事,點頭答應,當天下午便有人來換了套深灰色窗簾。

夜裏仍是周辭念書哄她入睡。

周一早上,起床時周辭提出載她去公司。

“行呀,在地鐵站放我下來,咱倆得避嫌。”方簡說著,從櫃子裏找出一套黑色職業裝拿去客房換。

在玄關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她出來,周辭有些不耐煩,沖樓上喊:“還沒好?”

幾分鐘後,客房門開了,方簡拎著包下樓。

周辭目光落到她腿上,不禁楞住。

方簡早已預料到這般,扭著腰往下走,笑容越發燦爛。

走到他跟前,方簡從鞋櫃裏拿出一雙之前很少穿的黑色高跟鞋換上。

周辭目光還在她腿上:“你怎麽——”

話未說完便被她打斷:“忽然想起自己還有黑絲,就找出來穿咯。”

周辭擡眸,看著這張化了妝的臉。

方簡本就長了張美艷面孔,今天妝化得偏濃,頗有九十年代港風味道。

周辭收回目光,低頭轉身要走,領帶被她一把攥住。

方簡握著領帶尾端,一圈一圈往手上纏,眉眼間盡是風情。

“周總,工資漲到三萬,方秘書每天穿黑絲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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