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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歡,幹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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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歡,幹得漂亮

屏風後, 白清歡正經歷五百年間最大的劫難,體驗□□活著但是靈魂已經泯滅的痛苦。

屏風前,許久沒和老朋友白仙子一敘的萬本利已經不見外地坐了下來, 端起段驚塵方才推開未飲的靈茶喝著,滔滔不絕誇獎起了老友的獨到目光。

“我知道你們合歡宗除了自己修煉,對雙修對象也是很講究的,越是強大的修士對你們的裨益越大。就說這段仙君, 他可是天生仙體啊!采補一次頂尋常修士十次了吧?”

段驚塵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縮了一下。

此刻他的後背繃得很緊, 整個人如一張拉滿的弓, 若非知道後面還有一群人在躲著,他該直接躥到百裏開外……不, 是千裏開外的寒淵之中冷靜了。

“雖說段仙君愛吃軟飯,但是他連吃軟飯都是為了討好你, 你且看看這洞府, 全都是比照著白仙子的愛好布置的,極有吃軟飯的自覺。比起那些吃了你的軟飯還沒有采補,且還敢反過來惹你生氣的人比起來, 這個缺點簡直不值一提。”

屏風後, 眾人聽到這裏, 忽然默契將視線往最左邊瞟向某人。

被眾人齊齊註視的宋蘭臺神情一滯,卻沒有任何反駁的意思, 只是緊攥著空曇的手顫巍一下, 松開了。

空曇雖說不知內幕, 但從眾人反應中也讀懂那句話似乎意指誰。他很是憐憫看向宋蘭臺,正要準備寬慰後者幾句, 萬本利的聲音再次從屏風那端傳來了——

“還有,青霄劍宗雖然和合歡宗不對付, 不過段仙君身份特殊,只要他發話了,劍宗那些老古板們想來不會再百般為難你,更不可能像佛修那樣不分青紅皂白抹黑你。”

萬本利笑呵呵的將茶水一口飲盡,“那些年輕弟子,就很懂事很敬重你啊!”

很懂事的小周和李長朝傲然環抱雙手挺胸,被直言不分青紅皂白的佛修空曇張了張嘴,很是愧疚低頭。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白仙子天賦驚人,遲早要飛升去往上界的。那些天資差修為低的跟不上你的進度,修為高的又年近千歲。你圖他們什麽,圖他們年歲大壽元將盡可以繼承遺產?”

屏風後。

年近千歲的太老,那三千歲高齡的應臨崖呢?方才齊落在宋蘭臺身上的目光如今集結在他臉上了。

可惜應臨崖整個身體都隱沒在了光線最黯淡的角落,半張臉都掩在了大氅的雪白毛領間,只露出小半張側臉,無人知曉他現在是何表情。

於是眾人只好將目光投向假仙君身上,後者仿佛聽萬本利的分析聽得很認真,一臉木然而後緩緩點著頭。

似乎很是認可,實則神游天外了。

小周一臉興奮和與有榮焉,靠近白清歡,悄聲道:“段師祖,你看,白長老的好友已經認可你了,白長老也一句沒有反駁!其他人都被淘汰,唯你一人勝出,你不說兩句獲選感言嗎?”

我說你個邪魔說!

半副靈魂都已經飄離身體了白清歡緩緩回魂。

此刻萬本利已經分析到了劍修雙修時的體力問題,這位是她的真摯友,私下說起話來尺度可怕,更是處處為“白仙子”考慮周全,那內容根本不可為外人道也!

“你且細看段仙君腰……”

她徹底站不住了。

不行!沒法裝死了,必須馬上出去請最後這位客人離開!

白清歡握緊了拳頭就要往屏風外走,然而小周和李長朝卻拉住了她。

李長朝一臉不讚同,“段師祖,你現在出去做什麽?白長老正和密友懇談,你出去只會讓她尷尬羞憤欲死的,你真是不懂女修心思啊。”

白清歡:“!!!”

她就是已經尷尬羞憤欲死了才想出去啊!

小周誠摯勸說:“而且你應該也發現了,萬少主和咱們是一邊的,他這會兒正在幫你說話呢,你且坐享其成,等著白長老日後過來采補你就是了。”

白清歡:“……”

這破爛修真界一定已經被邪魔入侵了。

她倒是還能保持鎮靜,但是這兩句話對宋蘭臺的傷害明顯很大。

後者忽然語氣莫名地開口:“想被阿姊采補,那段仙君估計還得多等個萬把年了。”

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宋蘭臺好整以暇理了理情緒,面上不再是先前的失魂落魄,不知發現什麽鐵證似的忽然露出了成竹在胸的笑容。

“方才萬少主說這洞府是段仙君按照我阿姊的愛好和習慣布置的是吧?難怪這裏有這麽多的舊物,又如此眼熟。”宋蘭臺不再貼著屏風偷聽外面的動作,轉過身,卻是看向了更後方的寢居內室,一雙琉璃眼和眉心紅痣在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他指向了那張軟榻——

邊上的小床。

“那可真是多謝段小仙君的體貼了,想來仙君不知,當年阿姊憐我,所以榻邊一直另擺著屬於我獨有的小床,方便夜裏哄我入睡。”說起往事,宋蘭臺語氣都似小狗尾巴,拼命往上揚,“沒想到阿姊至今還保留著這樣的習慣,也還留著我的那張小床。”

這會兒“白清歡”不在跟前,他根本不知道什麽叫收斂,眼神語氣全是囂張和對其他男修的挑釁。

“原來阿姊一直念著我,還一直保留著我的舊物呢。”

白清歡扭頭看了看那張小床,艱難開口:“原來……這小床是你的嗎?”

眼見“段驚塵”吃癟,將情敵狠狠擊垮的宋蘭臺眉梢眼角都是笑:“那是自然,那是阿姊專程為我尋來的,據說用的材料都是出自羽山上界的仙木,鑲嵌在上面點綴的也非尋常寶石,而是龍鱗……”

“龍鱗”二字一出口,宋蘭臺猛地想起了什麽,話音戛然而止。

他倏然轉身看向應臨崖。

白清歡那摻雜了五百年精彩曲折經歷,漫長到堪比一個凡人朝代的記憶,也終於艱難從中扒拉出有關這張小床的印象。

這張精巧的小床好像是和應臨崖結契的時候,混在無數件法寶中送到她洞府之中的。

和其他或是能幫助修行或是能打鬥防禦的法寶不同,這張小床太小,白清歡躺不進去,坐著又要被邊上的圍欄給卡住,好像沒有任何用處。所以白清歡將它好好收了起來,想著日後若是養了貓狗或是靈獸,給它們睡大小正合適。

後來羽山應家的人登門要求解契,姿態決絕而冷酷。

彼時應臨崖一聲不吭回了羽山上界,白清歡無法橫渡寒淵去羽山找他,只能給他傳了近百條訊,後者卻沒有任何回應。他仿佛已經默認也默許了兩人最後的解契結局,沒有一句解釋。

就像是修士去凡間歷劫,偶爾認識了一個凡人,再分出自己那漫長年歲中的一小截體驗凡人的生活,和那凡人玩一場打發無趣日子的情緣游戲似的——羽山上界的龍族少主來了修真界體驗生活,想來也是拿她打發了數十年的無趣歲月。

應家的人強勢且強大,那位為首的龍侍不緊不慢說著結契的事情時,其他百餘龍侍就持著強大的法寶站在她的師姐師侄們的身後。

那是白清歡這輩子第一次知道“窩囊”二字的真正滋味,所以……

她沒像話本裏的女主做的那樣,在同意解契還把所有法寶退回,以彰顯自己的骨氣和尊嚴。

白清歡不僅收了那五百萬靈石,當初搬進她洞府裏的法寶也一件沒退。

道侶一聲不吭跑了,自尊也被狠狠打壓了,如果法寶和靈石也沒有了,那才是真正的廢物!

這是她應得的窩囊費!

此時此刻,白清歡摸了摸鼻子看著自己的窩囊費,又瞥了一眼應臨崖。

後者自然也聽到了宋蘭臺的話,他正擡著頭註視著那張用途不明的小床,淡到和膚色幾若相同的唇死死抿著。若說先前白清歡還能感覺到他心情糟糕,那如今便感覺此人身上的龍族威壓快要化作實質傳出來了。

小周和李長朝倒是沒有察覺到什麽,兩人正在懵然:“啊?這是專程為宋長老制的小床嗎?這不是給刀疤準備的小床嗎?”

“是啊,我記得前幾天來的時候,刀疤都睡在裏面,大小正好。”

“刀疤?”宋蘭臺錯愕反問一句,旋即想起刀疤是誰的名字,臉色大變。

“段驚塵,你拿阿姊給我做的小床當狗窩?!”他死死盯住白清歡,咬牙切齒壓抑罵出聲:“你竟如此辱我!”

白清歡:“……”

真的冤枉,她平日要記得各種藥譜藥方,陣法陣圖外加各種修行之道已經很費心神了,對外物素來不上心。

而且誰家正常人能清晰記起幾百年前的每件東西的來歷還有用途啊?那肯定是撈到什麽合適當狗窩就用什麽啊!

更要命的是,應臨崖那邊的氣壓在聽到這件事之後,越發低沈了。

龍族的威壓強得可怕,終於,在萬本利清了清嗓子,準備切入正題主動攬過二者大婚慶典的承辦權時,一聲巨響忽然從段驚塵身後傳來——

“轟!”

破碎的屏風成為某人憤怒的宣洩物,在轉瞬間化作塵霽紛紛揚揚,同時也將萬本利的話炸回了嗓子眼。

心思各異的眾人就這樣沈默而僵硬地站在廢墟之中,仿佛飛雪之中的數樽雕像。

段驚塵悄無聲息扶額,白清歡沈默握拳抵唇,兩人快速對視了一眼,這一次,他和她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想死”兩個大字。

萬本利嚇得往後一滾,爬起來後更是目瞪口呆,呆滯看著那飛塵之中站立著的數道身影。

“段仙君,宋長老,應家主,空曇佛子……還有你倆?你們……你們這是在做什麽?!”萬本利吃驚看向段驚塵,顫顫巍巍:“白仙子,你玩這麽大?!”

所有人齊齊張口,然而沒一個人知道該如何解釋眼下的離譜狀況。

難不成要說,今天我們之所以歡聚在一起,是為了給我們的白仙子慶祝她的飛升失敗?

萬本利看看這個,再看看,在意識到這群人大概在屏風後聽了個完完全全後,他回想著自己方才的自由發言,表情也有點失控。

“啊哈……今夜難眠,尋白長老敘舊閑話二三,不承想叨擾諸位聚會……哎呀!”萬本利掏出傳訊玉簡,眉毛一挑一挑:“大刀門的宿泠風道友亦未寢!我去尋他夜游,諸位再會!”

萬本利逃得比四條腿的刀疤還快。

李長朝和小周面面相覷,感受著室內越來越冷凝的氣氛和那讓人喘不過氣的威壓,慢慢朝外移。

“段師祖,白長老,還有諸位前輩……修界大會尚未結束,我們還得去一旁待命哈哈哈哈……有緣再見!”

庚金峰的兩個好徒孫也跑了。

此刻場中只剩下了白清歡和她的摯友們,人少了,她卻覺得心情更加沈重了。

她對段驚塵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可以把這些人也找個由頭送走了。

說自己突然頓悟要閉關也好,說飛升失敗身體不適也好,說該給刀疤準備狗飯了也行,什麽理由都可以,讓他們走!

人太多不便摸出傳訊玉簡說悄悄話,她只能比口型:“讓他們走。”

然而段驚塵此刻不知為何一直盯著應臨崖,竟然沒有接收到白清歡的緊急訊號。

反倒是一直虎視眈眈盯著“段驚塵”的宋蘭臺看到了這口型,甚至讀懂了這句話。

“休想!”宋蘭臺將假仙君往邊上重重一推,毫不猶豫站在了真仙君身邊。

此刻段驚塵已經起身,原本被外衫遮蔽的破爛寢衣也掉了半截下來。

看到這一幕,宋蘭臺更是目眥欲裂,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阿姊,你看他!”他的語氣近乎祈求:“他果真粗暴無禮,不是當道侶的好人選。你去我院裏住,我這次一定不會再冒犯你。”

段驚塵往後退一步冷漠避開宋蘭臺,他沒理這個擁有兩幅嘴臉的宋長老,而是定定看向應臨崖,忽然問:“屏風是你弄碎的?”

應臨崖眉眼間縈繞著淡淡的戾氣,不過在“白清歡”開口後,他幽藍的眼睛微微一斂,周身散發的龍族威壓也煙消雲散。

他頷首,不冷不熱應下來:“是。”

頓了頓,又補上一句:“我會讓龍侍送一面新的來。”

段驚塵的眉卻依舊不曾舒展,他似乎並不在意那個屏風,而是在思忖著其他的事。

不過,卻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了。

事情鬧成如今這幅光景,應臨崖果然也沒了要再坐下來談的意思了,他覆又把手攏在袖子裏,變成了那個冷傲難接近的龍族家主,仿佛初進門時的溫和只是白清歡的錯覺。

他邁步朝的門外走去,在路過白清歡之時,熟悉的冷冽白梅香氣浮動。

忽然間,他止步,不曾止步,只背對著眾人。

“先前我說的那件事,依然作數。”

說完這句話之後,應臨崖便再也沒有回頭,徹底融入那一片黑暗之中了。

“總算走了。”宋蘭臺送走一人,心情轉好,又帶上小心翼翼的祈求看向段驚塵:“阿姊……”

“你走。”段驚塵不等他開口,就果斷截斷了他的話。

白清歡不敢再留這位隨時投縮陽藥的家夥在自己洞府,客客氣氣送人:“宋長老走好。”

宋蘭臺失魂落魄被送走了。

眼下只剩了空曇佛子一人在原地。

空曇回頭看看破碎的屏風,再看看那兩個並肩站在一起的修士,一時間也不知曉該如何開口,只能眼神清澈卻又懵懂地看著二人。

白清歡對空曇的態度冷冷淡淡,像是對陌生人。

她沖著後者示意一下,踢出刀疤先前當床的蒲團,“你不是想聽當年的往事嗎?我和白長老是摯友,知道得一清二楚,讓我來告訴你。”

而後自己散漫坐到了方才段驚塵坐的軟墊上。

空曇雙手合十拜下,“多謝段仙君。”

段驚塵往這邊投來視線,在片刻的遲疑之後,他很是自覺的準備退出去。

然而白清歡卻叫住了他:“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你白清歡在那段往事中什麽都沒做錯,從頭至尾都是坦坦蕩蕩問心無愧,坐下一起聽。”

她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另一個軟墊,示意段驚塵坐下。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而後很輕微地點了一下頭,沒說話,安安靜靜與她並肩而坐。

身旁,他聽著她不緊不慢說著話,調子一如既往的平和,難堪的舊事如今重新提起,對她而言似乎並不是什麽艱難的事。

“空曇佛子前世名叫江思量,是個倒了大黴的凡人書生……”

聲音不疾不徐,不帶任何偏激的情緒,不似茶樓酒肆中那些說書人那樣的鏗鏘起伏和兜賣關子,不過是平白直敘罷了。

段驚塵卻聽得入了神。

伴隨著白清歡的講述,他仿佛跟在她身後也游歷到了那個小鎮。

他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她坐在春夜細雨中,探手去摘垂絲海棠的模樣;看到她將書院的門踹開,救下險些被熬成湯的人;看到她殺了那些吃人的強盜,又蹲在快涼了的那鍋熱水前細細凈手的倦憊神態。

“……游歷到第十年時,江思量離奇失蹤。白清歡對蔔算之道也算得上略知一二,然而任憑她如何蔔算,也算不出他身在何處。”

“她又去請了星算門的長老出手幫忙,然而那些老神棍出手居然也算不到結果。他們告訴她,凡人不似修士那樣有各種隱匿蹤跡的手段,連星算門都找不到的凡人,九成九是已經死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白清歡很輕很輕嘆了一口氣。門外夜風在呼嘯,她沒有看空曇,而是看了看自己的手。

“然後,她買了一百面聚魂幡,沿著那個小鎮出發,重新走遍了她和江思量在過去十年走過的路,想要把他的神魂聚集在一起,免得他落到魂飛魄散的下場。”

白清歡慢慢搓了搓手,似乎是覺得冷了,碰了碰杯子,在察覺到這已經變成冷茶後,慢吞吞將手縮回到了袖子裏。

“後來承光寺找上門,她才知道江思量在一夜之間頓悟,約莫是想起自己的佛子身份,連夜跟著承光寺的和尚們回去剃度了。”

白清歡唇角翹了一下,竟然有種自己也是看客般的輕松和自然。

“然後剩下的,修真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白清歡怒砸承光寺,沒找到人,自己險些被承光寺給鎮壓在寺底苦獄之中。所幸承光寺的各位大師心懷慈悲,不知為何還是放了她走,只是她罪大惡極窮兇極惡,所以妖女這名頭自然該坐實了。”

她竟然還有心情調侃,分明是冷嘲熱諷,但是經由她語調說出來,卻很難讓人生出半分厭煩。

段驚塵的視線悄無聲息,默然落在對方的眼眸上——

很奇怪,明明是自己的眼睛,可是身體裏面的靈魂變成了她之後,眉眼間的氣質和形狀似乎都變了一個樣。

那是一雙非常平靜的眼睛,沒有任何留念不舍,也沒有任何憎恨厭惡,清淩淩一望見底。

她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註視,微微偏頭回看過來,眼神一下子變得神采奕奕。

“差點忘了。”白清歡轉過頭去看空曇,忽然語鋒一轉道:“既然承光寺都說了江思量是承光寺的佛子轉世,他乃是承光寺的人,那想來用在江思量身上的東西,也該由承光寺負擔才對。”

她拿手漫不經心扣了扣桌案,毫不客氣道:“所以,白清歡給江思量買聚魂幡花去的一千萬靈石,佛子什麽時候報銷?”

神情一直有些怔楞的空曇緩緩擡起頭,睫毛顫抖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眨動兩下,半晌沒說話。

過了好久,他起身朝著白清歡一拜。

“小僧必將竭力歸還。”

在告別之後,空曇安靜而又得體地離去了。

屋內只剩下了白清歡和段驚塵兩人。

她還保持著方才的坐姿,只是手卻懶散頹倦地托住了下巴,整個人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風掀得白清歡的頭發輕輕飛舞,她也懶得理,修長細瘦的手指漫不經心點著瓷質的杯盞,清泠泠的觸碰聲間錯而起。

她忽然挑眉,對著段驚塵問:“這種時候居然不是質問對方為何忘了前塵往事,為何背叛自己,而是忙著索要賠償的靈石,你是不是覺得我錙銖必較,很是無賴?”

沒有等他回答,她便瞇著眼很愉悅地笑了,伸手握住冰冷的空杯子,語氣輕快道:“身邊的人可以失去可以換,情與愛也可以失去可以換,但是靈石失去就難掙了,我失去了好多,才不要什麽都得不到。”

段驚塵沒有回答。

就在她以為這位仙君又要無視自己的時候,但是下一刻,一杯不知何時泡好的熱茶遞到了白清歡的手中。

杯壁溫熱,有一些燙手,但是她冰冷的手指碰到的時候,卻舒服得微微蜷縮了一下。

段驚塵起身背對著白清歡,和刀疤一起收拾著被那群不速之客弄得亂糟糟的屋子。

他的聲音清晰透徹,語氣也是尋常。

“別忘了,我是一個很貧窮很缺錢的劍修,所以對於你最後的舉動,我只想說一句——”他頓了頓,抱著一堆雜物轉過身來面對著她。

“白清歡,幹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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