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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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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散盡

第九十五章

敲門聲忽然響起時, 祝驚初下意識擡手,胡亂抹了把臉。

淚珠被抹去,卻仍留了一臉濕潤。

“給你熱了杯——”

房門本就大開著, 江渙只是象征性地敲了敲,便收回了手,可“牛奶”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見祝驚初慌忙別過臉揩淚的動作。

他一頓,快步走過去, 隨手擱下牛奶杯,在她面前半蹲下身:“怎麽了?”

以為她出了什麽事,他喉嚨都有些發緊, 旋即視線落在她腿上被淚水泅濕的文件上, 擰了擰眉:“就因為這個?”

“什麽叫‘就因為這個’?”祝驚初嗓音裏帶了濃重的哭腔, 說話時止不住哽咽。

不知是不是嗅到眼淚的味道, 不苦也聞聲而來,著急地繞著她轉了幾個圈,毛茸茸的腦袋一個勁兒地蹭她的膝蓋。

確定了原因, 江渙無聲松了口氣。

他稍稍用力從她手裏抽走文件,將文件夾合上隨意放到一邊,然後起身抽了紙巾,坐到她身邊。

他習慣性想替她擦淚,祝驚初卻不太領情, 接過紙巾自己胡亂擦一通,而後吸了吸鼻子,仍有些抽噎。

不苦見她好些了, 乖乖趴到她腳邊,清澈的眼裏滿是懵懂與無措, 像是以為自己做錯了事才惹得她哭,眼神在兩人之間打轉。

江渙伸手摸了摸它腦袋:“和你沒關系,爸爸媽媽有事要聊,出去。”

無痛當媽的祝驚初倏地轉過頭,一臉震驚地看著江渙,更震驚的是,不苦當真聽懂了似的,戀戀不舍地站起身,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

祝驚初眼睛一眨不眨地目送不苦消失在門口。

見她一副大為震撼並被不苦黏住了視線的模樣,江渙好笑地問:“我就這麽沒有存在感?”

他不出聲還好,一開口,祝驚初便想起了方才看到的幾份文件和協議。

她一本正經地看著他:“江先生,請問您今年貴庚?”

江渙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仍是配合道:“虛歲二十六。”

祝驚初點點頭,再度拿起被他合上的那份文件夾,翻到其中某一頁,赫然是一份已經蓋章公正過的遺囑,表明他身故後自願將所擁有的全部財產交由她繼承。

她點了點“遺囑”兩個字,語氣裏難掩責備:“沒病沒災,年紀輕輕就立遺囑,你這算自我詛咒還是盼我守寡?”

“都不是。”江渙語氣平靜而認真:“我只是希望,即使哪天我不在了,你依然可以過得很好。”

衣食無虞,一生順遂,錢就是她最大的底氣。

祝驚初扯了扯嘴角,翻到又一頁:“那這個呢?”不待他完全看清,她繼續往後翻:“還有這個,這個……”

說著說著,眼眶又有些泛酸。

後面的是各種各樣的商業保險,包括人身險、重疾險、商業險等等,祝驚初能想到,那疊文件裏幾乎都囊括了。

而無一例外,受益人只有一個:祝驚初。

江渙按住她的手,阻止她繼續翻下去,嗓音有些許幹澀:“我做這些純粹出於本能,不是想造成你的心理負擔。”

他本能地將她放在第一位,本能地希望為她構築一個無堅不摧的堡壘。

就像對待喜愛的寵物,總想在能力範圍內給它最好的一切,看它活蹦亂跳健健康康就足以讓人心滿意足,無需任何額外的回報。

尾音剛落,祝驚初忽然抓起他的手,同時低頭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她這一口用足了力道,說不通是假的,但江渙只是皺了皺眉,生生克制住了把手抽走的沖動,好讓她咬個盡興。

直到有股淡淡的血腥氣在唇舌間彌漫開來,祝驚初才松開了嘴。

江渙皮膚冷白,因此襯得那個滲血的牙印更加現眼,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青紫色。

祝驚初直起身,斂去眼底的心疼:“疼嗎?”

江渙點了點頭。

“疼就對了,”她嘴硬,擡手點了點他頸側的動脈:“以後再做這種事,我就往你這兒咬。”

江渙捉住她作亂的手,嘴角揚起一抹清淺笑意:“那你記得輕一點,最好不要留下痕跡。”

祝驚初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就聽他慢條斯理道:“省得讓人誤會,我女朋友有什麽特殊癖好。”

最後四個字,他一字一頓咬得格外清晰,祝驚初想不明白都難。

她臉一熱,條件反射地從他手裏掙脫,又覺得自己未免太不禁逗,像是要找回面子般與他作對,偏頭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但這次,她沒敢像剛才那樣用力——忘記在哪裏看過,說脖子上血管太多,連種草莓不當都會致人死亡,更何況是下死口。

這一口下去,她自覺面子裏子都找回來了便松了口。

可她不知道的是,脖子是男人既脆弱又敏感的死穴,這樣不痛不癢的一下,反倒比世上任何撩撥人的手段都更為致命。

剛洗過澡的緣故,江渙皮膚上還殘留著沐浴露的清香,她舔了舔唇,忽然有些口渴,正想起身,卻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祝驚初毫無防備,江渙微微使力往後一拽,整個人便不受控制地跌在了身後的大床上。

“再咬一口試試?”江渙眸光幽深,眼底像是跳動著不易察覺的暗火。

祝驚初咽了咽口水,莫名就慫了:“要、要不你咬回來?”

江渙喉間溢出一聲似是而非的輕笑,修長的手指撥開她頸側的頭發,像是在考慮這個建議的可行性。

“行啊。”終於,他考慮完畢,高大的身軀向她壓下來,同時俯低了頭。

這人來真的?

隨著男人鼻息的逼近,祝驚初閉了閉眼,生怕他將手背上那口連同脖子上的一塊兒算在她身上。

出乎意料的是,溫熱的唇瓣只克制地停在她頰邊,留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這就完了?

說不上是失望還是什麽,祝驚初睫毛一顫,剛想說點兒什麽,耳垂卻被人輕咬一口,說是咬,卻更像是舔舐,但他舌尖輕掃過的不是耳垂,而是她心尖。

祝驚初倏地睜開眼,就聽江渙含混不清地在耳邊說了句:“這是手背上那口。”

他雙臂撐在她兩側,支起上半身,稍微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下一秒,他目光從她秋水盈盈的剪水眸移向她小巧挺翹的鼻子,而後是嫣紅微啟的櫻桃唇。

他喉結滾了滾,吻住她的唇,聲音從兩人交纏的唇瓣間漏出:“脖子那口。”

好歹也接過幾次吻了,祝驚初在最初的怔楞後,很快反客為主,在他舌頭探進來的瞬間,貝齒輕咬住他舌尖。

舌尖有些發麻,江渙怔了怔,卻並沒有半點兒生氣的意思,相反,他很喜歡她此刻難得一見的主動。

兩人你進我退,攻城略地,都能感受到彼此越發不均勻的鼻息。

火勢綿延,眼看就要擦槍走火,江渙卻猛地抽離,低喘著抵著她的額頭:“不行……”他閉了眼,極力壓抑著難耐的情.欲:“我克制不住。”

他的自制力在她這兒,總是輕易便潰不成軍。

他說完,作勢就要起身,不料剛有所動作,祝驚初忽然毫無征兆地開了口:“不許走。”

她聲線喑啞,聽起來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

江渙當真沒再動彈,他垂眼看著她,四目相對間,祝驚初又一次想到了“順從本心”四個字。

這種時刻,她語氣帶著渾然天成的嬌,又有些對未知的好奇與害怕:“過來一點。”

此時此刻,江渙自覺成了她的仆人,除了她,沒有人能支配他的行動。

於是他聽令行事,從善如流地低下身,頃刻間,兩人之間相距不過十公分。

祝驚初眨了眨眼,然後伸出手,拽著他浴袍的領口,將他拉得更近了些。

她身上那件男士襯衣本就十分寬大,這一番動作下來,身前的紐扣已經散到了胸口的位置,衣襟從她漂亮的鎖骨往下延伸,經過起伏的山巒,而後是平坦的小腹。

嚴絲合縫地貼著每一寸肌膚,勾勒出女孩纖秾合度的曼妙曲線。

仿佛覺得冷一般,她揪著他衣襟的手臨時改道,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壓了壓,同時略微向上挺起脊背,天鵝頸瞬間拉出一道優美的弧度。

祝驚初無意識地舔了舔唇,然後主動吻住江渙濕潤溫熱的唇。

江渙一只手仍撐在她身側,另一只手下意識墊在她後腦勺下,任由兩個人完全放倒在床上。

混亂中,江渙抽空探過身,關掉了亮得晃眼的水晶燈,只留床頭一盞柔和的小夜燈。

再看祝驚初,海藻般的長發鋪散在床上,唇上泛著一抹水色,襯衫半褪到腰間,露出光潔圓潤的肩膀,以及……

江渙埋頭,咬住其中一邊雪峰,同時憑著記憶拽過一旁的枕頭,墊在她腰下。

“準備好了?”他從那片皎白雪膚中擡起頭,看向她的眼裏,欲念濃重得嚇人。

祝驚初被他壓著的雙腿無意識擡起,勾在他腰側,什麽都沒說,邀請的意味卻不言而喻。

兩秒後。

“痛!”

祝驚初不自覺低呼出聲,手指無意識抓緊床單,上等的料子瞬間起了褶痕。

江渙驀地停住所有動作,宛如被人點了穴,身形僵硬。

他啞聲道歉:“對不起。”

這種時候,誰稀罕這句道歉。

祝驚初眼角溢出一點淚花,不知是疼的還是笑的:“哥哥,你這樣,我更難受。”

這一瞬,他幾乎可以確定,她故意的。

江渙原本還忍著,她一句“哥哥”,忍無可忍的同時,毫不留情地逼近最深處。

似是不想再聽她喊痛,他低頭吻住她,聲音不真實得恍如夢境:“痛就忍著。”

//

翌日,祝驚初睜開眼,屋內仍是一片昏暗。

鬧鐘也沒響,看來離上班時間還有一陣。

她放心地閉上眼,迷迷糊糊喊了聲“渴”,然後就聽到耳邊窸窣起身的響動,沒多久,男人有力的臂膀扶起她肩膀:“張嘴。”

這一動,祝驚初只覺渾身上下都快散架似的痛,尤其大腿,酸得不像話。

她眼睛都懶得睜開,杯口抵到嘴邊,她本能地張嘴,半杯溫水下肚,口渴得以緩解,她推了推面前那只手:“不喝了。”

“嗯,”江渙遷就著她,看她縮回被窩,體貼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你多睡會兒。”

“鬧鐘響了叫我。”迷迷糊糊中,祝驚初記得自己說了這句話。

再度醒來時,她心中隱約有點兒不安,伸手胡亂摸索到手機,迷迷瞪瞪地摁亮屏幕看了眼時間。

嗯,11:36。

她剛想放下手機,腦子裏像是劃過一道閃電,驚得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再次看了眼時間。

沒錯,的確是十一點半出頭。

她還上屁個班啊!!

不是說好了叫她的嗎!!!

再一看,身旁的位置已經空了,她急匆匆掀開被子,腳尖剛觸到地板,就痛得“嘶”地抽了口涼氣。

江渙做好飯進來叫人,恰好看見這一幕,抿了抿唇,快步走過去:“怎麽了,是不是很痛?”

“對,很痛,”祝驚初順著他的話往下接,戲精上身地錘了錘胸口,“被欺騙的心痛,你為什麽不叫我?”

她今天上午原本是要跟外景拍攝的,現在這個點,直接在夢裏跟了。

“我幫你請假了。”江渙瞥見她身上遍布的痕跡,臉上破天荒地閃過一絲心虛的神色。

他轉身從衣櫃裏拿出一套嶄新的女士服裝,貼心得連內衣都準備好了:“穿這個,是你的尺碼。”

因為涉及內衣這種私密的貼身衣物,他醒來後,親自到商場裏買的。

還算他想得周到。

祝驚初撇了撇嘴,試了幾次,終於能正常地起身行走,“好香啊,你做飯了?”

江渙輕嗯一聲:“去洗漱換衣服,我去端菜拿餐具。”

祝驚初“哦”了聲,乖乖去洗漱完,換上了江渙新買的衣服。

別說,他一個大男人,審美倒是挺不錯。

但要是她早知道,這套衣服只是在身上停留一頓午飯的時間的話,索性連換都懶得換了。

//

祝驚初一連請了三天的假。

渾身上下像是散了架,完全不亞於爬了一千多米的山再踩倆小時的動感單車,稍不註意,膝窩一軟就容易站不住。

反觀吃飽饜足的某人,精神狀態卻一如既往的好,甚至可以說是更好。

祝驚初咬著個三明治,抵在流理臺上,哀怨地看了眼正在收拾廚具的江渙:“今天不許碰我,一根手指頭也不行。”

江渙聲音裏隱含著笑意,輕嗯一聲,擰開水龍頭洗幹凈手,順道把熱好的牛奶給她遞過去:“這個也喝了。”

現在是淩晨一點多,祝驚初翻來覆去睡不好,然後忽地爬起來喊肚子餓。

於是他便任勞任怨地起來給她做了個夜宵。

三明治吃到一半就飽了,祝驚初伸手接過杯子,喝了口奶,嘴上不肯讓步半點兒,含糊地哼哼:“別以為這樣就可以討好我。”

江渙輕笑一聲,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掌著腰肢,略一用力,將她整個人都抱坐到了流理臺上。

祝驚初瞪大眼,以為他又要禽獸不如了。

可江渙只兀自低下頭,手探進她身上那件寬大的襯衫衣擺,耐心而細致地揉著她酸脹的大腿根。

“我的錯,”他擡起另一只手的指腹,一點點擦去她唇邊沾染的奶漬,然後親了親她嘴角,聲音一絲喑啞,撓得人心癢:“下次輕點兒。”

“寶貝。”

最後兩個字放得很輕,像是綿密的氣泡,眨眼就消融在空氣裏。

祝驚初心軟得一塌糊塗,腦袋靠在他肩上,像只慵懶的小貓,撒嬌道:“再叫一遍。”

“嗯?”江渙裝不明所以。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撇了撇嘴,帶著點兒任性地命令:“最後兩個字。”

再裝傻,小貓大概要撓人了。

江渙眼角染上散漫的笑意,重覆一遍過後,薄唇忽然毫無征兆地落下一個吻。

祝驚初舔了舔唇,眉眼彎彎:“這是獎勵。”

江渙喉結微滾,看了眼各剩一半的三明治和牛奶:“還餓嗎?”

祝驚初搖了搖頭:“有點兒撐。”

他俯下身,一手環住她纖腰,一手繞過她膝窩,輕而易舉便將人打橫抱起:“那我幫你消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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