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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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散盡
第六十五章
這麽多年過去, 本就屬於老式小區的單元樓更顯歲月的痕跡，樓道一邊是銹跡斑斑的扶手，另一邊或漆或貼, 布滿各式廣告，間或有墻皮剝落，露出灰色的水泥墻面。
而祝驚初家那扇大門依舊，就連門把手也還是從前那個，只有門邊張貼著的嶄新春聯, 昭告著屋主人歸家的訊息。
江渙屈指叩門，一聲，兩聲……耐心而有規律可循。
因為在來的路上, 他回想起小孩的身量, 看著大約六七歲的模樣, 以他對陸蔓的了解, 不可能會放任祝驚初在那個年紀生出這麽個孩子。
思及此，他平靜了不少，卻還是吩咐了特助去調查她的個人資料。
他想看看, 在他們分開的這幾年裏，她的生活軌跡是什麽樣的。
在等待應門的時間裏，大衣口袋裏的手機“嗡”地震了震。
江渙拿起手機看了眼，是林特助回過來的微信消息。
【林特助】：江總，新年快樂！這事是我之前考慮不周, 祝小姐之前的資料我會盡快找出來給您
手機這頭。
林特助看著聊天界面的轉賬框，數字後面跟著四個零，下方還備註著“加班費”三個字, 不由搖頭嘆了口氣。
江渙這人公私分明，如果不是突發情況, 很少讓他們在節假日加班，更別說是春節這樣重要的日子了。
但如果和“祝驚初”三個字扯上關系，林特助倒也像是習慣了，不算是太意外。
他不由記起和江渙共事以來的種種。
坦白說，江渙對能力出眾的人從不吝嗇，開的薪資放眼業內都算頂高的了，但他是鐘儒平——也就是江渙的外公一手培養起來的人，起初得知要從總部董事辦調到江渙身邊時，他並不服氣。
因為調職的第一天，江渙交代給他的差事，就無關工作——江渙讓他幫忙找一個人，那個人就是祝驚初。
林特助表面從善如流，內心卻對此嗤之以鼻：年紀輕輕不拼事業，心裏只裝著女人的大少爺，能幹成什麽事業。
這麽一想，讓他覺得跟在江渙身邊的自己都前途灰暗，不僅找人只出七分力，就連工作，也明顯不如在總部時上心。
他甚至暗中期待這位少爺跟老董事長參自己一本，好把他調走。
林特助原以為自己會擺爛到底，直到後來，他親眼見證江渙是如何從一家家分公司歷練出來的——
不僅雷厲風行，砍掉冗雜部門時毫不手軟，眼光也很毒辣，投資新興業務從不畏手畏腳，這時她才知道，江渙是那種寧可接受失敗，也從不放過機會的人。
這當然也招致了董事會那幫老東西的不滿，他們中的絕大多數身居高位，屍位素餐慣了，都覺得江渙這個半道接回去的繼承人掀不起什麽浪，卻沒想到他竟有那樣的雷霆手段，調整業務線的同時也開始著手整頓風紀，惹得他們開始擔心他撼動自己的既得利益。
因此，集團上下表面對他恭恭敬敬，暗裏卻不乏有人等著看他登高跌重，摔得頭破血流。
沒成想江渙一路摸爬滾打，受過挫，也有過失誤，最終卻都能力挽狂瀾，且從沒有認輸投降的時刻。
直至這時，林特助才對這位年輕的掌權人徹底改觀，端正工作態度的同時，盡心盡力找起了他要找的那個人。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個工作日的上午，林特助終於查到了祝驚初的現居地。
令他意外的是，得知消息時，向來沈斂持重的江渙竟頭一次有些失態，簽字的筆無意識在審批書上劃下了長長的一道痕。
他沈吟片刻，問起了集團在江城剛落地的一個新項目。
那一瞬，林特助便明白了那位祝小姐在江總心裏的份量。
也隱約有種，江總摸爬滾打這麽多年，或許為的就是這一天——擁有說調到哪兒，就去哪兒的絕對話語權。
思忖間，一條新的微信消息從通知欄彈出來。
林特助低頭看了眼，是江渙發的，言簡意賅，讓他把“加班費”收了。
雖說覺得這是給自己沒辦好的事擦屁股，加上這筆不菲“加班費”都夠請個私家偵探了，林特助自覺受之有愧。
但他也清楚江渙的賞罰分明的處事風格，猶豫兩秒，還是收下轉賬，誠心誠意地發了個“謝謝老板”的表情包。
“婚姻狀況……”林特助撓了撓頭發，自言自語道：“我記得是未婚啊，讓我重點查哪門子孩子啊？”
而另一端，江渙幾乎可以確定，祝驚初家裏這會兒沒人。
老房子的門板隔音效果很差，半天過去，除了他的敲門聲，門內沒有半點兒別的動靜。
想來，他們一家好不容易回來，應當是一大早就走親訪友去了。
江渙在手機屏上劃拉幾下，長指劃到了通訊錄最下方。
他垂眼，看著備註上孤零零的一個“祝”字，猶豫了會兒，到底耐著性子沒有撥出去。
他摁熄屏，剛要收起手機，一通越洋電話卻打了進來。
//
電話甫一接通，沒等他說話，鐘意如便搶先開了口：“阿渙，你在哪兒，是不是回寧市了？”
“呵，”江渙冷笑著扯了扯嘴角，“你不是很清楚嗎，何必明知故問。”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身邊有鐘家人安排的眼線，密切註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所以他這次突然空降江城的度假項目，又榕城寧市來回折騰的事，定然早就引起了他們的註意。
就好比在找祝驚初這件事上，他們屢次三番在暗中施加的阻力也不少。
“別這麽說，媽媽也是關心你。”那邊響起高跟鞋“噔噔”踩在地板上的清脆聲響，隱約還有回音，看來她那邊場地相當空曠和安靜。
“你外公的手術非常成功，在這邊靜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回國了，人年紀一大，就想著落葉歸根，”鐘意如嘆了口氣，終於說到重點：“外公給你挑的那位楊家大小姐，你見過了嗎？”
江渙和一個上樓的人錯開身，皺了皺眉：“不見。”
“阿渙，”因著對江渙童年時期的虧欠，鐘意如拿這個兒子向來沒什麽辦法，只得苦口婆心地勸說：“你和那個姓祝的小女孩從前沒可能，現如今就更不可能了，你們身份地位早已不匹配——”
“配不配，我說了算。”江渙的語氣聽起來不容置喙，宣告著他的耐心即將告罄：“還有別的事嗎？”
鐘意如仍不死心：“阿渙，你別忘了她當年為什麽離開你，不就是因為你留了案底，她母親又嫌棄你，怕你遺傳了我的精神問題嗎？現在你這麽優秀，為什麽還要執著於她？”
江渙沈默兩秒，平靜而認真地回答道：“因為她是在我變得優秀前，就主動走向我的人。”
也是唯一一個。
“看來你沒什麽事了——”他這是掛電話的前兆。
“阿渙！”鐘意如急忙叫住他，最終卻只是說了句：“新年快樂。”
江渙低嗯一聲，回了句“新年快樂”，便利落地掛了電話。
心頭莫名湧起一股躁意。
他從不相信祝驚初是因為他的案底才和他分手這種鬼話。
那天分開之後，他回到家，反覆回想著祝驚初說的那番話。
再加上後來鐘意如曾無意中說漏嘴，在他的逼問下，她坦白了祝驚初主動約她出去那次，兩人的談話。
“小丫頭其實挺拎得清的，”鐘意如打量著他的反應，進一步道：“阿渙，也許你自己都沒意識到，你太重感情了，好比那次，你為了她險些搭上前程，你這樣和當年的我又有什麽區別？”
“她才十幾歲，那樣不計代價的愛意，她承受不來，也要不起，所以她和你分開，是很明智的選擇。”
這話江渙並不全信，但他很清楚地記得祝驚初那句“我們不是只有彼此”，以及，“我們不該只圍著對方轉”。
所以她也覺得，他愛得太過偏激，因此嚇到她了是嗎？
這個問題在分開後的很多年裏，一直反覆折磨著他，他至今想不明白，愛得太滿，難道也是錯嗎。
也正因如此，哪怕他費盡心力找到她，又處心積慮在她公司辦年會那天“恰好”出現在柏悅，一手設計了和她的重逢，卻始終不敢袒露絲毫真實的自我。
這一次，他不會嚇著她，更不會放開她。
//
大年初一，正是鬧騰的時候，街坊鄰裏都忙著接待親友，熱鬧得不可開交，相較而言，江渙這邊就顯得冷清了許多。
他搬出了江老爺子從前乘涼的躺椅，鋪了層軟和的墊子在上頭，人坐在上面，膝蓋上放著臺正在運作的筆記本電腦。
大門半敞著，辦公的間隙，門外只要閃過疑似祝驚初的身影，他便會擡頭看兩眼。
但直到天黑，別說祝驚初，就連陸蔓的影子他都沒見著。
按理說，這是他們回家的必經之路，而江渙又無比確定，除了剛才電腦電量耗盡被他拿回房間充電，順道抽了本書出來看之外，他的目光幾乎寸步不離大門口。
可如果，她偏偏就是在這段時間裏，路過了他家院子呢？
江渙皺了皺眉，心想，倘若真是這樣，看見他家房門大敞，院子裏也沒個人，她竟絲毫都不知道擔心嗎？
還是根本不在意。
越想越不悅，他心煩意亂地合上書，仿佛已經耗盡了這輩子的耐心，壓根兒沒意識到自己這樣的想法，有多無理取鬧。
片刻，江渙擡手看了眼時間，起身往門外走去，決定直接到祝家樓下守株待兔。
來到單元樓下，如同學生時代那樣，他習慣性地仰起頭，數到她所在樓層的窗戶。
他一頓，明明只三層樓，卻又從下往上重新數了一遍——祝驚初家，確確實實亮著燈。
江渙險些氣笑了。
她倒是會挑時間，他等了一天，她還偏就在他回房的那麽一小會兒時間裏從他家路過。
早上明明還氣沖沖想要聽她親口說點兒什麽，這會兒反倒像是洩了氣。
算了，就讓她好好過個年吧，反正他們，來日方長。
這麽想著，江渙正準備收回視線，卻見原本屬於她的那扇窗子裏，探出了一顆相當礙眼的腦袋，然後四下看看，關上了原本開著通風的窗。
隔著三層樓的距離，雖說不能完全看清五官，但江渙很確定，這就是一天前，在路口送祝驚初回來那個男人。
他唇線瞬間抿得平直，心頭竄起一股無名火。
她和那人才認識多久，就這麽明目張膽地把人帶回家？
數秒後。
江渙摸出手機，翻出了那串從經理那裏要來，卻從未撥出去過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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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來的路上, 他回想起小孩的身量, 看著大約六七歲的模樣, 以他對陸蔓的了解, 不可能會放任祝驚初在那個年紀生出這麽個孩子。
思及此，他平靜了不少，卻還是吩咐了特助去調查她的個人資料。
他想看看, 在他們分開的這幾年裏，她的生活軌跡是什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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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渙這人公私分明，如果不是突發情況, 很少讓他們在節假日加班，更別說是春節這樣重要的日子了。
但如果和“祝驚初”三個字扯上關系，林特助倒也像是習慣了，不算是太意外。
他不由記起和江渙共事以來的種種。
坦白說，江渙對能力出眾的人從不吝嗇，開的薪資放眼業內都算頂高的了，但他是鐘儒平——也就是江渙的外公一手培養起來的人，起初得知要從總部董事辦調到江渙身邊時，他並不服氣。
因為調職的第一天，江渙交代給他的差事，就無關工作——江渙讓他幫忙找一個人，那個人就是祝驚初。
林特助表面從善如流，內心卻對此嗤之以鼻：年紀輕輕不拼事業，心裏只裝著女人的大少爺，能幹成什麽事業。
這麽一想，讓他覺得跟在江渙身邊的自己都前途灰暗，不僅找人只出七分力，就連工作，也明顯不如在總部時上心。
他甚至暗中期待這位少爺跟老董事長參自己一本，好把他調走。
林特助原以為自己會擺爛到底，直到後來，他親眼見證江渙是如何從一家家分公司歷練出來的——
不僅雷厲風行，砍掉冗雜部門時毫不手軟，眼光也很毒辣，投資新興業務從不畏手畏腳，這時她才知道，江渙是那種寧可接受失敗，也從不放過機會的人。
這當然也招致了董事會那幫老東西的不滿，他們中的絕大多數身居高位，屍位素餐慣了，都覺得江渙這個半道接回去的繼承人掀不起什麽浪，卻沒想到他竟有那樣的雷霆手段，調整業務線的同時也開始著手整頓風紀，惹得他們開始擔心他撼動自己的既得利益。
因此，集團上下表面對他恭恭敬敬，暗裏卻不乏有人等著看他登高跌重，摔得頭破血流。
沒成想江渙一路摸爬滾打，受過挫，也有過失誤，最終卻都能力挽狂瀾，且從沒有認輸投降的時刻。
直至這時，林特助才對這位年輕的掌權人徹底改觀，端正工作態度的同時，盡心盡力找起了他要找的那個人。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個工作日的上午，林特助終於查到了祝驚初的現居地。
令他意外的是，得知消息時，向來沈斂持重的江渙竟頭一次有些失態，簽字的筆無意識在審批書上劃下了長長的一道痕。
他沈吟片刻，問起了集團在江城剛落地的一個新項目。
那一瞬，林特助便明白了那位祝小姐在江總心裏的份量。
也隱約有種，江總摸爬滾打這麽多年，或許為的就是這一天——擁有說調到哪兒，就去哪兒的絕對話語權。
思忖間，一條新的微信消息從通知欄彈出來。
林特助低頭看了眼，是江渙發的，言簡意賅，讓他把“加班費”收了。
雖說覺得這是給自己沒辦好的事擦屁股，加上這筆不菲“加班費”都夠請個私家偵探了，林特助自覺受之有愧。
但他也清楚江渙的賞罰分明的處事風格，猶豫兩秒，還是收下轉賬，誠心誠意地發了個“謝謝老板”的表情包。
“婚姻狀況……”林特助撓了撓頭發，自言自語道：“我記得是未婚啊，讓我重點查哪門子孩子啊？”
而另一端，江渙幾乎可以確定，祝驚初家裏這會兒沒人。
老房子的門板隔音效果很差，半天過去，除了他的敲門聲，門內沒有半點兒別的動靜。
想來，他們一家好不容易回來，應當是一大早就走親訪友去了。
江渙在手機屏上劃拉幾下，長指劃到了通訊錄最下方。
他垂眼，看著備註上孤零零的一個“祝”字，猶豫了會兒，到底耐著性子沒有撥出去。
他摁熄屏，剛要收起手機，一通越洋電話卻打了進來。
//
電話甫一接通，沒等他說話，鐘意如便搶先開了口：“阿渙，你在哪兒，是不是回寧市了？”
“呵，”江渙冷笑著扯了扯嘴角，“你不是很清楚嗎，何必明知故問。”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身邊有鐘家人安排的眼線，密切註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所以他這次突然空降江城的度假項目，又榕城寧市來回折騰的事，定然早就引起了他們的註意。
就好比在找祝驚初這件事上，他們屢次三番在暗中施加的阻力也不少。
“別這麽說，媽媽也是關心你。”那邊響起高跟鞋“噔噔”踩在地板上的清脆聲響，隱約還有回音，看來她那邊場地相當空曠和安靜。
“你外公的手術非常成功，在這邊靜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回國了，人年紀一大，就想著落葉歸根，”鐘意如嘆了口氣，終於說到重點：“外公給你挑的那位楊家大小姐，你見過了嗎？”
江渙和一個上樓的人錯開身，皺了皺眉：“不見。”
“阿渙，”因著對江渙童年時期的虧欠，鐘意如拿這個兒子向來沒什麽辦法，只得苦口婆心地勸說：“你和那個姓祝的小女孩從前沒可能，現如今就更不可能了，你們身份地位早已不匹配——”
“配不配，我說了算。”江渙的語氣聽起來不容置喙，宣告著他的耐心即將告罄：“還有別的事嗎？”
鐘意如仍不死心：“阿渙，你別忘了她當年為什麽離開你，不就是因為你留了案底，她母親又嫌棄你，怕你遺傳了我的精神問題嗎？現在你這麽優秀，為什麽還要執著於她？”
江渙沈默兩秒，平靜而認真地回答道：“因為她是在我變得優秀前，就主動走向我的人。”
也是唯一一個。
“看來你沒什麽事了——”他這是掛電話的前兆。
“阿渙！”鐘意如急忙叫住他，最終卻只是說了句：“新年快樂。”
江渙低嗯一聲，回了句“新年快樂”，便利落地掛了電話。
心頭莫名湧起一股躁意。
他從不相信祝驚初是因為他的案底才和他分手這種鬼話。
那天分開之後，他回到家，反覆回想著祝驚初說的那番話。
再加上後來鐘意如曾無意中說漏嘴，在他的逼問下，她坦白了祝驚初主動約她出去那次，兩人的談話。
“小丫頭其實挺拎得清的，”鐘意如打量著他的反應，進一步道：“阿渙，也許你自己都沒意識到，你太重感情了，好比那次，你為了她險些搭上前程，你這樣和當年的我又有什麽區別？”
“她才十幾歲，那樣不計代價的愛意，她承受不來，也要不起，所以她和你分開，是很明智的選擇。”
這話江渙並不全信，但他很清楚地記得祝驚初那句“我們不是只有彼此”，以及，“我們不該只圍著對方轉”。
所以她也覺得，他愛得太過偏激，因此嚇到她了是嗎？
這個問題在分開後的很多年裏，一直反覆折磨著他，他至今想不明白，愛得太滿，難道也是錯嗎。
也正因如此，哪怕他費盡心力找到她，又處心積慮在她公司辦年會那天“恰好”出現在柏悅，一手設計了和她的重逢，卻始終不敢袒露絲毫真實的自我。
這一次，他不會嚇著她，更不會放開她。
//
大年初一，正是鬧騰的時候，街坊鄰裏都忙著接待親友，熱鬧得不可開交，相較而言，江渙這邊就顯得冷清了許多。
他搬出了江老爺子從前乘涼的躺椅，鋪了層軟和的墊子在上頭，人坐在上面，膝蓋上放著臺正在運作的筆記本電腦。
大門半敞著，辦公的間隙，門外只要閃過疑似祝驚初的身影，他便會擡頭看兩眼。
但直到天黑，別說祝驚初，就連陸蔓的影子他都沒見著。
按理說，這是他們回家的必經之路，而江渙又無比確定，除了剛才電腦電量耗盡被他拿回房間充電，順道抽了本書出來看之外，他的目光幾乎寸步不離大門口。
可如果，她偏偏就是在這段時間裏，路過了他家院子呢？
江渙皺了皺眉，心想，倘若真是這樣，看見他家房門大敞，院子裏也沒個人，她竟絲毫都不知道擔心嗎？
還是根本不在意。
越想越不悅，他心煩意亂地合上書，仿佛已經耗盡了這輩子的耐心，壓根兒沒意識到自己這樣的想法，有多無理取鬧。
片刻，江渙擡手看了眼時間，起身往門外走去，決定直接到祝家樓下守株待兔。
來到單元樓下，如同學生時代那樣，他習慣性地仰起頭，數到她所在樓層的窗戶。
他一頓，明明只三層樓，卻又從下往上重新數了一遍——祝驚初家，確確實實亮著燈。
江渙險些氣笑了。
她倒是會挑時間，他等了一天，她還偏就在他回房的那麽一小會兒時間裏從他家路過。
早上明明還氣沖沖想要聽她親口說點兒什麽，這會兒反倒像是洩了氣。
算了，就讓她好好過個年吧，反正他們，來日方長。
這麽想著，江渙正準備收回視線，卻見原本屬於她的那扇窗子裏，探出了一顆相當礙眼的腦袋，然後四下看看，關上了原本開著通風的窗。
隔著三層樓的距離，雖說不能完全看清五官，但江渙很確定，這就是一天前，在路口送祝驚初回來那個男人。
他唇線瞬間抿得平直，心頭竄起一股無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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