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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緣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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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緣起

在床上糾纏夠了,鄭偉琛才帶著她出去轉轉。

雖然僅有不到一天的時間,這一天是簡葇最滿足的一天。因為算起來他們已經交往了四個多月,今天是唯一一天可以好好享受人世繁華的機會。

他們毫無顧忌地走在馬路上,穿梭在人群裏,不必擔心被偷拍,也不必害怕被威爺和經紀公司發現,她幾乎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偶爾還趁他不註意偷偷親他的臉。

他故意擺出酷得看不出反應的表情,眼睛卻是閃閃發光。

他們邊走邊聊,總有聊不完的話。

“對了,我的事情是你哪個朋友幫忙解決的?回頭我要好好謝謝他才行!”她問。

“是葉正宸,你見過的,就是給你送錢的那個。”

“噢!他怎麼會認識日本黑道?”

“那要從兩年前說起了,那時候,那個黑幫老大還在國內,是個小混混,動不動就跟人火拚。有一次,他跟人火拚受了重傷,差點死了,幸虧葉子路過,救了他一命。哦,我忘了告訴你,他學醫的。”

“他是醫生啊?”難怪他身上有種與眾不同的氣質,“你和葉正宸關系很好嗎?你們怎麼認識的?”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兒!”頓了頓,他問:“你怎麼問這麼多?你對他很感興趣嗎?”

“他這樣的極品帥哥,有女人對他不感興趣嗎?”

某人頓時醋意大發,陰沈沈瞪著她,“你再說一遍!”

“呃……我們去前面的商場逛一逛吧。”說完,她快步跑進高檔的商場。

面對琳瑯滿目的衣服,簡葇又有點經不住誘惑,看見哪件都想試一試。誰知只要她試過的衣服,鄭偉琛都會馬上刷卡給她買下來,幾萬日元一件的衣服,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想到他每個月少得可憐的補助金,簡葇忍不住心疼加肉疼,所以一路逛下來,即使看見特別喜歡的裙子也只是看看,不再試了。

在商場裏閑逛了大半圈,看出她沒有再買東西的打算。鄭偉琛看似隨意地問她:“女明星都想嫁入豪門,你想嗎?”

“想啊!有哪個女人不想嫁個有錢人,有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刷不爆的信用卡,穿不完的香奈兒……可是真能嫁進豪門的能有幾個?別說我了,就連林希兒那樣的一線女明星,在富豪眼裏,也不過就是一件華麗的外衣,再喜歡都是一時的,穿夠了就要再換一件……有誰會一生只穿一件衣服?所以呀,漂亮女人被豪門包養的多,真嫁進去的沒幾個,嫁了又不被拋棄的,就更少了。”

“如果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嫁呢?你會嫁嗎?”

她搖頭,抱緊他的手臂,仰頭望著他,“不嫁!我就要嫁給你,做你媳婦兒,跟你安安穩穩踏踏實實過下半輩子。”

“你就這麼愛我?!”

“是啊!雖然你沒有人身自由,一周才能和我見一次面,忙的時候兩周也見不上一面,手機十次有九次不接,短信要等八百年才回覆,還不能出國,而且,還特別難伺候……”

鄭偉琛終於聽不下去了,據理力爭,“我難伺候嗎?我什麼時候難伺候了?”

“在床上的時候。”

鄭偉琛無語了,如果這也算缺點,他承諾:“我盡量改正。”

“不用改了。我能將就!”

“將就?既然我這麼多缺點,那你喜歡我什麼啊?”

她笑著摸摸他的臉,“你長得帥啊!噢,我最喜歡——你對我好。”

“你的要求還真低!”

“沒辦法,我自己的條件也好不到哪裏去。我一個三線都夠不上的小演員,除了會在鏡頭前面裝模作樣,什麼都不會。我又簽了賣身契,五年之內不能公開承認自己有男朋友,更不能結婚,像我這樣的女人,有個男人願意娶我,一輩子對我負責就夠了,我不要求別的了……”說著說著,她發現鄭偉琛正在目不轉睛盯著她看,她不解地摸摸自己的臉,沒發現什麼異樣,“你幹嗎這麼看著我?”

“我以前沒發現你有這麼多缺點,我現在很想再慎重考慮一下……”

她趕緊說:“不要考慮了!誰沒點缺點呢,你現在都是我的人了,就將就將就吧。”

“一輩子的事,怎麼能將就?!”

她踮起腳,附在他耳邊,唇有意無意觸碰著他的耳廓,對他說:“我陪你去泡溫泉好不好?”

“哦,好吧,那我將就將就。”

鄭偉琛笑著把她摟在懷裏,這一刻,他才明白什麼才是真正愛一個人。

原來愛一個人,不是愛你的美貌,愛你的富有,愛你的智慧,或是愛你的個性,而是——

縱然你有數不盡的缺點,我也願意將就!

鄭偉琛回國兩天了,簡葇被勾走的魂魄還是沒有完全覆位,有事沒事偷著樂。吃飯時,她拿筷子戳著飯菜,一個勁兒傻笑。睡覺時,她抱著枕頭,還是傻笑。

有時拿著劇本背對白,分明是悲情的對白,她也會抱著劇本笑出聲來。

消失了兩天的岳啟飛過來探班,見她抱著劇本呆笑了十分鍾,就連他走近她身側也沒有察覺,說不出的百味雜陳。

他傾身靠近她,“劇本很搞笑嗎?”

“還行!”

他悠悠然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平時真看不出來,你在床上還挺熱情的。”

“……”她的笑容立馬凍僵了。一張臉由白轉紅,由紅轉紫。

“什麼時候,也讓我試試……”

“我去下洗手間。”

她扭頭跑掉,丟了的魂魄被他一嚇,全都歸位了。

盼星星盼月亮,簡葇終於盼到了在日本的最後一場戲殺青了,她一刻都不願意多待,收拾了行李直奔機場。這個地方,她再不想來了。

飛機降落在熟悉的城市,呼吸著熟悉的空氣,她頓時覺得像又活了一次。事實上,她真的覆活了,威爺來機場接她,回程的路上跟她說了三個通告,還有兩部談妥的戲,以及一個廣告代言。

車窗外掠過茫茫灰白的景物,她還記得離開時,正值夏末,現在回來,已是滿目蕭索的初冬。

世界變化得真快。

威爺又拿出張請柬交給她,“明晚有個救助白血病兒童的慈善晚會,主辦方邀請你參加。”

她仔細看看上面的名字,還真是邀請她。她有些不敢相信,“這不是有錢人才去的場合,他們為什麼邀請我?”

“當然是去陪有錢人……你知道嗎?你刺野村那一下,轟動了娛樂圈,你算是出了名了。”

原來出名的好處就是可以陪更多的有錢人!

……

酒會的確是個見多識廣的好地方,各種閃得人頭暈的珠寶,各種揮金如土的土豪,各種美女竭盡所能爭寵。

簡葇卻跟沒事兒人一樣,躲在無人留意的一角,低頭發短信,“明天是周末了,你申請到假了嗎?”

“申請到了,明天下午四點到B市。不過葉正宸約我晚上吃飯,我不去的話他又會罵我重色輕友了,我盡量早點結束,去你家陪你看後半段的《泰坦尼克號》。”

“噢!那我等你!”

她滿眼幸福地收起手機,擡眸時突然瞥見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她匆匆追隨他的腳步穿越人群,直到看清了他的臉,她終於確認,他就是她在照片上和G大門外見過的男人。

她急忙拉過陪她一道來的威爺,指著對面一身深灰色西裝,偉岸又有氣度的男人問:“威爺,這個男人是誰?”

“林近,你連他都不認識?!”

“我應該認識嗎?他很有名?”

富豪百事通的威爺馬上給她惡補功課,“他是SE投資公司在中國區域的總裁。十年前離異,沒孩子,現在四十八歲,迄今為止還沒有女人得手。你要是有想法,我幫你聯系聯系。”

哦!果然是塊鮮美的奶油蛋糕,難怪有那麼多的美女蜂擁而上。她忽然想起照片上的女人,又問威爺:“沒有女人得手,是什麼意思?他沒有女朋友,還是沒有固定的女朋友?”

“沒有女人。”威爺以為她有想法,如數家珍給她介紹林近的生平經歷。

原來,林近二十七歲認識了個華裔富商的女兒,兩人情投意合,一起去了德國,並且閃電結婚。婚後他進了岳父的公司,一路平步青雲,擁有了無數男人羨慕的權勢和地位,然而,他最大的遺憾,就是妻子身體有問題,無法生育。

後來,因為夫妻感情破裂,他離了婚,也離開了岳父的公司,進了SE。似乎這場婚姻對他的傷害極大,他離婚後和所有女人都保持著安全距離,也沒再和女人交往過。

聽著威爺的陳述,簡葇忽然覺得這個人的經歷特別熟悉,分明在很早以前聽到過。猛然間,她想起了爸爸去世前的那段時間,寫過一篇獨家專訪,專訪的對象好像正是這樣的人生經歷。

回到家,她第一件事就是把小時候的簡報本拿出來。

十四歲以前,她最自豪的就是在報紙上看見爸爸的名字。所以,她喜歡把爸爸寫的所有新聞稿都剪下來,貼在最喜歡的筆記本上,自從爸爸去世,她很少再讀報紙,每次想念爸爸的時候,都會翻開剪報本,用手指輕輕觸摸著他的名字……

翻到剪報的最後一頁,上面果然有一則關於林近的一次專訪,上面還有林近一張側身照,穿的正是和那些照片上一模一樣的衣服。

想不出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關聯,也不管加拿大什麼時間,她撥通媽媽的電話。

“葇葇……”

在電話裏聽見媽媽的輕喚聲,她便迫不及待問:“媽,你聽說過林近這個人嗎?”

媽媽的聲音變得有些緊繃,“你為什麼要問他?”

“我在爸爸的遺物裏找到一些照片,是他和一個女人的。我聽說他已經離異十年了,照片上的女人是誰?”

“照片?!”媽媽驚呼了一聲,然後,似乎意識到什麼,馬上轉換成平靜的語氣,“可能是你爸爸采訪的時候拍的吧。”

“可是從照片拍攝的角度看,好像是偷拍的。”

“葇葇,你爸爸都去世這麼久了,你就別問那麼多了。都過去了!”

“怎麼會過去?!”簡葇有些急了,“爸爸死得不明不白,你和簡婕又被人撞傷,你不是也說過,這不是意外!媽,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是不是和林近與那個女人有關?你告訴我!”

電話裏寂靜了許久,媽媽有些顫抖的聲音傳來,“葇葇,聽媽媽的話,別再問了。我們惹不起他們!你爸爸已經沒了,害你爸爸摔下樓的兩個人也被抓了,就算知道是誰幕後指使又怎麼樣?就算把他送進監獄又怎麼樣?你爸爸也活不過來了。”

“難道,你就不恨嗎?”

“怎麼可能不恨?!我恨不得他們被天打雷劈,可是媽媽現在什麼都不敢奢求了,就要你和簡婕好好的,別再有什麼意外,你明白嗎?”

她明白了!媽媽不是不知道是誰害死了爸爸,也不是不想替他討回公道,而是她害怕,簡婕已經為此失去了一條腿,媽媽不想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可她不甘心,不甘心爸爸死得不明不白,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人卻可以逍遙法外。

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她也要揭開這個秘密。就算她無力掌控無情的律法,她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報仇。

聽不到她的回答,媽媽更加焦慮和驚慌,“葇葇,什麼都別再追究了,也千萬別去找林近,知不知道!”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簡葇了解媽媽的性格,知道她無論怎麼問,也問不出什麼結果,反倒讓媽媽擔心。為了不讓媽媽擔驚受怕,她沒再追問。

掛斷電話後,她在網絡上搜索了所有與林近相關的信息,除了找到些他的生平經歷和堪稱經典的投資案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內容。她也翻遍了百度圖片裏所有林近的照片,他的身邊果然沒有女人的影子。而唯一與他相關的女人,他所謂的前妻,也不是那個女人。

找不出答案,簡葇又拿出爸爸留下的照片,一張一張仔細看,每一個細節都沒放過。一個意外的發現讓她驚訝萬分:女人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價值不菲的鉆戒。

也就是說——這個女人,已婚。

難道爸爸當年看到不近女色的林近和已婚的女人約會,覺得很有爆點,所以拍了照?

可是這些照片,真的會和他的意外身亡有關嗎?

應該不會吧!

就算林近真的和已婚女人有感情糾葛,那也不過是無關痛癢的風花雪月,這種事,在富豪圈裏屢見不鮮。就算被曝光了,最多是一段別人茶餘飯後的風流韻事,對他沒有多大的影響。林近應該不至於為了這幾張照片殺人滅口。

但媽媽提到“林近”兩個字的時候,分明很緊張,好像極力隱藏著極大的秘密。

一直想到半夜,簡葇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她決定把那個女人的照片單獨撕了下來,找到一家名氣很大的私人偵探社幫她查。

因為除了不太清晰的照片,沒有任何有用信息,偵探社只能通過女人身上的限量版的珠寶和服飾打聽,無異於大海撈針。所以他們收了她的預付金後,只說盡量幫她查,沒給她什麼明確的承諾。

從偵探社回來,簡葇又在仔細看照片時,威爺突然登門造訪,他的表情看上去特別的沈重。

簡葇沏了杯紅茶,端給威爺時,特意觀察一下他的神情,他好像有話想說,又不好說出口。

“威爺,你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她主動問。

威爺點點頭,“是有點事……”

“是不是需要我幫忙?”

“嗯,就當我需要你幫忙吧。”威爺放下茶杯,直言問:“你聽說過伍建帆嗎?”

簡葇忙點頭,這一次她終於不用被威爺鄙視了。縱然她孤陋寡聞,伍建帆這個名字她還是被知識普及過的。他是IT界的神話人物,大一憑借他設計的風靡一時的網絡游戲淘了第一桶金,大二棄學從商,憑借他天才的頭腦,僅僅用了幾百萬的投資和三年的時間,他的公司已經成為互動娛樂媒體的老大。

堪稱傳奇!

威爺說:“他想請你吃飯。”

簡葇嚇得下巴差點掉了下來,“啊!”

“是這樣的,他今天約了幾個朋友吃飯,想邀請你去陪一陪,調節一下氣氛。至於價錢,他說按照一線女星的價碼給。”

這是讓她……陪客?!

入行這麼久,她當然聽說過娛樂圈的“酒局”,據說不少女星都是從酒局開始墮入紅塵萬丈的深淵。

威爺看出她的驚懼,趕緊解釋說:“你放心,絕對不是你以為那種‘酒局’。只是個飯局而已,陪的也都是一些有身份的公子哥。”

“威爺,這種場合恐怕不太適合我,你能不能讓別人去?”

“別人不行,伍建帆指名邀請你。要不是他指定了你,這麼好的機會,你就是搶破頭都搶不到的。”

“為什麼指定要我去?”

“可能因為野村導演的事你最近名氣飆升吧。小葇,我帶你時間也不短了,你的性子我大概了解。你和其他的女藝人不一樣,你連岳大少都不放在眼裏,日本導演你都敢刺……所以,有不少人約你‘見面’,我都幫你推掉了……可是伍建帆真不是一般人,天世傳媒現在想跟他合作搞網絡傳媒,萬一因為你耽誤了公司這個大計劃,後果你自己想吧。”

這麼大的責任壓了下來,簡葇頓時覺得自己肩上擔負了千斤重擔,“這麼說,我是非去不可了?!”

“除非你不想在娛樂圈混下去。”

既然在這個圈子裏,她還是要混下去的。被岳啟飛雪藏了一次,她已深刻體會到“雪”的冰冷,現在好不容易翻身了,她可不想再試第二次。

“真的就是吃飯?沒有其他?”她又確認了一遍。

“絕對就是吃吃飯,喝點酒,不會有其他。”看簡葇還在猶豫,威爺說,“要不這樣,你先去應付一下,我看著時間差不多,找個借口幫你脫身。”

“好吧……我真的就只陪吃飯。”

威爺聞言,拉著她直接往門外走,“那走吧?”

“去哪?不是現在就去吧?”

“我給你安排了個很有名的化妝師,我先帶你去化個妝。”

化妝師基本上按照走紅毯的標準拚盡全力給她往搶鏡裏打扮。恰到好處的濃妝淡抹,波浪的卷發及腰,再配上韓國某名牌最新款的無袖鏤空連衣裙,性感的裸色,鏤空處若隱若現的曲線將欲語還休的媚惑演繹到極致。

果真不愧是知名化妝師的傑作,她所有潛藏的魅力都被一次性地挖掘出來,連威爺都嘖嘖讚嘆。

下午五點,一輛賓利接了她,將她送到西單附近的一間高端私人會所。

看一場飯局是不是高端大氣上檔次,單看選的地點就能略知一二,而伍建帆選的地方是接待過無數外國元首和各界名流的地方,足見檔次有多高。

第一次走進這間B市赫赫有名的會所,簡葇還以為穿越了時空,這似乎是清朝親王的宅第,青磚灰瓦、宮燈古槐,老式的四合院和舊時的院落風景,充滿了歷史的厚重感和靜默沈迷的尊貴之感,讓人恍如走入了帝王之家。

難怪這間會所的入會費高得驚人,果然物有所值。

轉過荷塘,朗眉星目的年輕男人迎了過來,彬彬有禮地俯身,伸手,“簡小姐,您好,我是伍建帆,很高興見到你本人。”

簡葇輕輕將手遞上去,“伍總,久仰久仰。”

他輕輕一握便收回手,禮數周全又不溫不火。

簡葇曾以為高富帥都是岳啟飛那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繼葉正宸之後,她今日見到年紀輕輕、器宇軒昂、又謙恭有禮的伍建帆,她才知道,她真不是一般的孤陋寡聞。

伍建帆親自為她帶路,進了包房。

包房裏已經坐了男男女女四五個人,雖然不認識,簡葇也看得出包房內的男女非同一般。

伍建帆簡單為她介紹了一圈,便讓她坐在空著的主位旁邊。

隔著兩個空著的位置,坐著一個高貴如名貴蘭花的女孩兒,如果簡葇沒記錯,她叫喻茵。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太喜歡喻茵,不僅僅是因為剛才介紹時喻茵對她的態度冷淡,還因為她的身上有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更因為,幾分鍾內,喻茵看了幾次表,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著急了?”伍建帆別有深意地笑著,笑得喻茵無法再維系她的驕矜,他才說:“葉少剛打過電話,飛機晚點了,他剛接到人,現在還在機場高速上。”

“葉少親自去接機?”伍建帆旁邊的李公子問,“誰這麼大的面子。”

立刻有人答:“廢話,還能有誰,琛哥唄。”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簡葇猛然覺得心跳漏了兩拍,思緒不受控制地想念起鄭偉琛。這個時間他已經與她同在一個城市了,可能還相距不遠。不知道他晚上要應酬到幾點,萬一他早早結束卻找不到她,一定會問她去了哪裏。

她要怎麼回答?

陪男人吃飯喝酒?他會作何感想?

騙他說有通告?他那麼相信她……

胡思亂想中,她零零散散聽見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

“琛哥也來嗎?我有半年沒見過他了,每次假期約他出來玩,他都說沒空,今天有空了?”李公子問。

他對面的人暧昧地一笑,“你也不看看伍總今天請了誰?他能沒空嗎?”

伍建帆插話說:“別說得人家跟重色輕友似的,我只告訴他今天有神秘禮物送,沒說送什麼。”

“神秘禮物?哦……”

眾人皆笑,簡葇忽然感到強烈的不安,如果他們所謂的神秘禮物指的是她,那麼這是否意味著,她今晚可能會有麻煩了。

她低頭喝茶,一言不發地聽他們閑聊。

李公子又說:“好久沒組局了,我手癢得不行,咱們今晚還去琛哥別墅再戰一個通宵吧,我不贏他一次,我睡不好覺!”

“通宵?你覺得他今晚有空嗎?”

“嗬……”

簡葇雖然聽不太懂他們在聊什麼,但也從他們的言談中感覺得出,那個即將出場的是個重要人物,否則伍建帆不會如此刻意地安排,如此刻意地討好他。

她不禁有些好奇了。

滿桌人在耐心等待了半小時後,門外終於有了動靜。

敲門聲謹慎地響了幾下之後,紅木浮雕門被輕輕推開,身姿窈窕的迎賓引領著客人進門,伍建帆立刻起身相迎。

簡葇順著眾人的眼光看去,一眼便認出來的人是鄭偉琛那個極品發小,葉正宸。

她正納悶,鄭偉琛不是說晚上要和葉正宸吃飯嗎?怎麼會……

隨後,那個熟悉得化成灰她都能認得的男人走了進來。

腦中一陣轟鳴,鄭偉琛清爽的笑聲分明在耳邊,簡葇卻有些聽不清了,“你不是說來了就有神秘禮物送嗎,禮物在……”

他後面的話在看見簡葇的一瞬間,消失無蹤了……

短暫的冷場中,簡葇看見鄭偉琛的臉色由驚訝到驚喜,再變成驚艷。之後,他又似乎想到什麼,表情凍結成讓人驚心動魄的深沈,一如外面陰雲密布的夜空。

她看不見自己的臉色,猜測著也是千變萬化的過程,因為她在見到他鄭偉琛的第一眼,也是驚喜的,就像在孤單無助之時,偶遇自己最信賴的人,欣喜若狂得恨不能馬上撲進他的懷抱。

而隨後,她想起了伍建帆他們剛才的對話,她忽然感覺眼前的鄭偉琛變得陌生,他不再是那個騎著破舊得除了車鈴哪裏都響的自行車,接她放學的鄭偉琛,也不是耐心陪她逛街,把她試過的所有衣服都毫不猶豫買下來的鄭偉琛,更不是帶著她去最普通的時鍾酒店看《泰坦尼克號》的鄭偉琛……

眼前的他,璀璨如星辰,高高掛在她遙不可及的世界。

再隨後,她想起了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經紀公司幫她收了伍建帆六位數的“飯局費”,把她當作“商品”送來當神秘禮物。這樣的她,仿佛與他的世界更加遙遠……

瞬間凝結的氣氛和鄭偉琛臉上千變萬化的神情自然也逃不過伍建帆敏銳的洞察力。他大惑不解地看向同樣茫然的眾人,最後,以詢問的視線看向葉正宸。

作為唯一的知情者,葉正宸靠近伍建帆的身邊,低聲對他說:“你這個神秘禮物送得太有創意了,琛哥肯定會記你一輩子的。”

“什麼意思?!”

“我忘了告訴你……”他瞟了一眼簡葇的方向,“琛哥已經搞定了。”

原本想牽線搭橋的伍建帆立刻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還是個不小的錯誤,“不是吧!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也是上個月才知道,本來想今天給你們隆重爆料的……”葉正宸又靠近他一點,一臉看好戲的笑意,“噢,還有個事兒我也忘了告訴你。琛哥沒告訴過簡葇他的家世,他說,她一向對我們這種人有偏見,會以為他是一時興起,隨便玩玩而已。”

“難道……不是嗎?!”

葉正宸想了想,“可能,不是吧?”

“……”

簡葇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只從他們看好戲的笑容中明白,今晚這場好戲,她終於可以演一回女主角了,至於情節發展該是瓊瑤劇?青春偶像劇?還是現下流行的無厘頭喜劇?她不得而知,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們這個圈子裏,高富帥們和女星的風流情史,從來都是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說到底,不過是一幕愛情娛樂秀,拿自己痛徹心扉的愛情娛樂大眾,拿身體換身價,拿眼淚換眼球。

莫名地,她有些恨鄭偉琛,恨他不是那個一無所有,但可以在黑夜裏緊緊抱著她,給她全部的男人。

鄭偉琛帶著一身寒意坐在了簡葇身邊的位置,葉正宸則別無選擇地坐到僅剩的空位上,表情似乎也不太滿意這樣的蓄意安排。

東道主伍建帆趕緊調節氣氛,“你們兩個讓我們等了半小時,讓我們苦等也就算了,還讓美女苦等,老規矩先罰一瓶。”

“是我有事耽誤了,我認罰。”鄭偉琛二話不說,拿起桌上的一瓶啤酒,一口氣喝得見了底,接著他又把葉正宸的那瓶拿過來,替他喝了。

看著眼前空空蕩蕩的啤酒瓶,葉正宸似笑非笑著說:“你就不能給我留點,我也渴著呢!”

話音剛落,馬上有人倒酒,舉杯換盞的談笑聲中,飯局的氣氛成功解凍。然而,鄭偉琛和簡葇之間還是隱隱飄散著冰凍三尺的寒氣。

極少喝酒的簡葇陪著喝了幾杯啤酒,臉上便有點熱,眼前的光鮮人影也有些虛無。她半轉過臉,帶著些許醉意的目光看向鄭偉琛凜然的側臉。以前她只覺得他很帥,帥得很有味道,很有內涵。此刻細細品味,她才明白,他那種的味道叫作氣勢,那是習慣了居高臨下的男人才會擁有的東西,她早該發現的。

自嘲地苦笑,她端起酒杯,昂貴的啤酒流過味蕾,她嚐到的只有苦澀和冰冷。

又有人敬酒,鄭偉琛奪過她正準備端起的酒杯,放回桌上,終於對她說了今晚的第一句對白:“別喝了,你醉了。”

“我沒醉!”

“你答應過我,會在家等我。”

“這是公司安排的,由不得我。”如果可以,她也不想來,不想以這樣的身份面對這樣的他。

他垂眸,有色的眼光掠過她事業線隱約可見的胸口,轉向她精雕細琢的臉,“你經常打扮成這樣,參加這樣的酒局嗎?”

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屑,她心中一寒,冷然回答:“一定沒有你這種公子哥參加得多。”

“……”

氣氛驟然降到了冰點,還隱隱彌漫著火藥的味道。

鄭偉琛想要緩和一下氣氛,伸手握住她纖細而冰涼的手指,她卻倔強地抽回手,“對不起,我只陪酒,不提供其他服務。”

“既然來了,有些事,便由不得你!”他狠狠抓緊她的手,在她沒來得及抽回時,強硬地摟著她的後頸,強硬地吻上她的唇。

古典的宮燈籠罩中,在眾人驚詫的註視下,他帶著酒氣的呼吸將她吞噬,她用盡全力推他、打他,甚至把他的嘴唇咬出鹹澀的味道,他都沒有放開。

當然,也沒有人阻止他的放肆。

她知道,鄭偉琛在用這個強勢的吻和任意的肆虐告訴她,何謂弱肉強食,何謂身不由己!

如果今晚的男人不是他,結果又會如何?她不敢再想下去……

結束了糾結著疼痛的吻,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對著震驚的觀眾無所謂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情不自禁了!”

“噢……”還沒太搞清楚狀況的李公子,很善解人意問:“要清場不?”

鄭偉琛微笑著回他兩個字,“不急!”

雖然嘴上說不急,簡葇明顯發覺他們之間的氣氛從寒氣逼人突然變成如火如荼。一杯接著一杯的酒喝進去,他的一雙手也越來越不安分,一會兒撩撩她的頭發,一會兒摸摸她的手,時而,滾燙的掌心還會落在她的腿上,輕輕磨蹭……

看來他是打定了主意讓她記住——這年頭既然出來賣,就沒有只賣藝不賣身的規矩。

於是,她牢牢地銘記於心。

酒局快要結束,威爺才打電話來,問她能不能應付,需不需要他幫忙脫身。彼時,鄭偉琛正牢牢摟著她的肩膀和人聊天,威爺的話自然一字不漏聽在他耳中。

剛好李公子問他:“琛哥,酒喝得也差不多了,不如去你別墅組個局吧。”

伍建帆補充說:“好久沒給你送錢,他手癢癢了。”

“好啊!”說完,鄭偉琛低頭看向她,“一起去玩吧。”

“我……”

“別跟我說你經紀人找你有事,他不會連伍總的面子都不給吧?”

簡葇看一眼寂靜無聲的手機,默默掛斷,回了條信息,“沒關系,我能應付。”

威爺回,“我已經把錢存到你卡上了。”

簡葇自嘲地笑笑,轉眼也發現鄭偉琛正看著她的手機屏幕,嘴角抿出冷硬的弧線,“錢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

心裏堵著氣,她想起岳啟飛的對白,想對他說:女人更想要的是安全感,而錢就是維系安全感最好的東西。傻女人才會在男人身上尋找安全感,男人的承諾是最不安全的東西。

最終,她還是用沒有出息的語氣答:“沒有你重要!”

他嘴角冷硬的弧度瞬間柔和了。

鄭偉琛的別墅距離會館並不算遠,賓利車在黑夜裏疾馳了沒多久,便停在了一棟豪華的別墅外。

他們進門,傭人已經把別墅的燈都打開,那輝煌的光芒晃得她幾乎睜不開眼。麻將機搬到了客廳,水果點心還有香煙茶水也都準備好了,可見傭人對他們的習慣早已了如指掌。

幾個男人迅速開戰,麻將機轟隆,煙霧繚繞。簡葇最受不了嗆人的煙味,一個人走出通風的陽臺,看著窗外的風景。

在這個城市住了十幾年,她從不知道還有如此人煙稀少的地方。

就像她認識鄭偉琛這麼久,從不知道他有這麼一個家。

陽臺的門推開,鄭偉琛端著一杯紅茶走到她身邊,茶香透著高深的幽韻。她低頭嚐了一口,茶水入口甘醇,味道清淡醇厚,與她平常喝的簡便紅茶不可同日而語。

真難為他,跟著她荼毒自己的品位。

“我不是有意騙你,是你從來沒有問過我的家庭……”他對她說。

她笑笑,“是啊,看見你騎著破自行車在學校門口等我的時候,我應該問問:你爸爸是誰?你的名下有多少資產?你住的房子有幾千平米?”

“……”

“你這麼有錢,跟我談什麼感情,不累嗎?直接拿錢包我多省事?”

“要是能省事兒,誰願意找麻煩?”他從背後摟住她的腰,將她擁入溫熱的懷抱,“我知道,你是錢買不下來的。”

她欲掙脫的手臂驟然失去了力氣,再也無力掙脫他的懷抱。明明知道以他的身份,他的承諾很難再兌現,她還是沒法說服自己現在放棄。

帶著些許的幻想,她轉身靠在他的肩膀上,她是真的舍不得這個懷抱,“鄭偉琛,我這樣的女人,你真的可以將就嗎?就算你能將就,你父母能將就嗎?如果不能,你現在就別給我承諾……我沒你想的那麼堅強,我承受不了。”

他抱緊她,指尖滑過她的長發,“我答應過會對你負責一輩子,就一定是一輩子。”

她靜靜點頭,不管將來要面對什麼,她依然不後悔選擇了這個男人。

陽臺的門被輕輕敲響,她在他懷中看去,只見門外的五十幾歲慈眉善目的女管家端著碗熱氣騰騰的湯面站在外面,對著他們笑。

鄭偉琛打開門,接過湯面端到她面前,“你剛才只喝酒,什麼都沒吃,吃點面吧,不然晚上又要胃疼了。”

素白的面條,淡綠色的菠菜絲和黃瓜絲點綴著乳白色的濃湯,她從來沒聞到過這麼香的面。伸手接過溫熱的面,一滴眼淚悄然落入,蕩起一圈漣漪。

就算這段愛情最後變成一場娛樂秀,她也會笑著告訴觀眾,愛過他,她不後悔!

……

有人說,酒足飯飽,就該是思起某些事情的時候了。

吃完了飯,他帶她回主臥休息。

一片迷離的夜色裏,他幫她褪去她的衣服,她沒有反抗也沒有迎合,安靜地看著周圍極盡奢華的色彩。

比她的房子還大的臥室裏,設計獨特的歐式壁燈蕩漾的虛幻的光,映著虛幻般的奢華,虛幻般的男人。這一切仿佛都不是真實的,如同愛麗絲的夢境,華麗而美好,但終究會醒來。

她被推倒在床上。柔軟如雲霧一樣的床,躺在上面像是無所依托,她死死抓著他的手臂,怕一不小心就會從空中墜落,跌得體無完膚。感受到她的僵硬和極力忍住的顫抖,鄭偉琛停下手上的動作,“是不是不習慣這裏?”

她是真的不習慣這樣的奢華,這樣的陌生。

“沒關系,總會習慣的。”

“其實我也不習慣,我還是更喜歡你的家,尤其是你的床單,我第一次看見就想睡在上面,可惜等到現在還沒機會。”

她被他的坦白氣得笑了出來,眼前的他也變得真實,他仍舊是那個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強吻她的鄭偉琛。

看出她不願意,鄭偉琛沒有再勉強她,拉過被子,將她半裸的身體裹得嚴嚴實實,又調暗了燈光。

他吻了吻她的額頭,“很晚了,你一定累了,早點睡吧。”

見他要走,簡葇慌忙拉住他,“鄭偉琛……”

“嗯?怎麼了?”

她抱住坐在床邊的他,臉深深埋在他的頸窩,清淺的呼吸繚繞在他脖頸間,“我想你了!”

“你別誘惑我,我禁不住誘惑的。”

“我沒誘惑你!誘惑,應該是這樣的……”她解開他的衣扣,淺吻著他的面頰,衣襟敞開後的肩,舌尖輕舐著他壁壘分明的胸膛。直到他耐不住她緩慢的節奏,將她壓倒在床上,以他習慣的節奏帶給她天翻地覆的眩暈。

她笑著閉上眼睛,不管將來如何,他們現在是真心相愛,真心相待,如果她連現在都抓不住,又何談以後!

宣洩完小別勝新婚的思念,他擁著她,薄汗掛在古銅色的肌膚上,暈著淡薄的光。她倚在他懷裏,呼吸著熟悉的男性味道,精疲力盡也是一種幸福。昨晚一夜沒睡,今天喝了不少的酒,又加上一番劇烈的運動,簡葇趴在他懷裏,很快睡著了。

等到她睡熟了,鄭偉琛才小心地抽回被她摟緊的手臂,穿好衣服下樓。

樓下的麻將局正戰得激烈,見鄭偉琛下樓,頂替他的付公子立刻把位置讓了給他,坐在一邊看熱鬧。

葉正宸將視線移到他神采飛揚的臉上,“擺平了?”

“這還用問!”

“怎麼這麼久?我們都打完四圈了。我還跟他們打賭,你不超過十分鍾肯定能搞定。”

鄭偉琛拿起茶壺,一口氣連喝了三杯茶,“久嗎?我已經速戰速決了。”

“戰了?”葉正宸敏銳地把握住了關鍵字,“哦,難怪這麼久!”

李公子聞言,一臉艷羨的神往,“爽不?以前在電視上只覺得她長得不錯,身材一流,原來本人更漂亮,皮膚嫩得好像能掐出水一樣,摸起來一定很爽……”

他的話還沒說完,偌大的客廳響徹一聲慘叫,“哎呀!你幹嗎踹我?!”

李公子抱著劇痛的小腿,只聽鄭偉琛陰寒的聲音從齒縫間逼出,“我媳婦兒你也敢意淫,還敢當著我的面!”

“你媳婦兒?你丫來真的?”

“你看不出來嗎?”

聽見他更加陰寒的詢問,李公子果斷點頭,“現在看出來了!”

二樓的臥室裏,簡葇輕輕合上房門,重新躺回床上。擁著浸著他味道的被子,睡夢中,她還能聽見他那句,“我媳婦你也敢意淫……你看不出來嗎?”

……

麻將局戰到了天亮才結束,一向逢賭必贏的鄭偉琛第一次輸了,大獲全勝的李公子心情極好地離開。葉正宸懶得走了,說了句:“我上樓睡會兒。”就直接往樓上走。

“去睡客房。”鄭偉琛不忘提醒他。

“你讓我睡主臥,我還不樂意呢。”

目送著葉正宸進了客房,鄭偉琛才放下心,回頭看見伍建帆遞給他一份文件,“這是公司在納斯達克上市的評估報告,你看下吧。”

他隨意掃了一眼,又把文件還給伍建帆,“你知道我看不懂這些的,你能不能給我一個簡單點的,最好只寫我占多少股份,值多少人民幣。”

“作為投資人,你能不能專業一點?”

“哦,對了,我聽說你和天世傳媒有合作?”

“是啊!”伍建帆深表欣慰,作為投資人,他總算關心公司的項目了。

“這麼說你應該跟天世傳媒的高層很熟。”

“還行!”他頓悟,“你該不是,想讓我幫你照顧一下你媳婦吧?”

鄭偉琛想了想,“也不用太照顧,只要別讓她再參與這種飯局就行了。”

“你不想把她捧紅嗎?”

“她一旦紅了,就會更沈迷名利!娛樂圈這種是非之地,我還是希望她能早點看透,早點遠離。”

“看來你的確來真的了,都開始籌劃她的未來了。”

鄭偉琛沒有否認。他既然承諾了要給她未來,要對她負責一輩子,那麼他總要為了他們的未來好好打算。

其實,他以前並不在意她做什麼職業,走什麼路,畢竟每個人都有他喜歡做的事。可是他們家那個被封建思想禁錮大半輩子的老爺子聽說他和女演員在交往,拍桌子大吼著讓他們斷絕來往,還說娛樂圈烏七八糟,女孩子沒有幹幹凈凈的。

雖然上次的日本事件讓老爺子對簡葇的看法有所改觀,可是老爺子還是不同意讓一個不入流的“戲子”辱沒了鄭家的門風。

而這些,他並不打算告訴簡葇,她已經對他的身份心存不安,讓她知道他的家人極力反對他們交往,她會更加沒有安全感。

這些艱難險阻,應該交給男人來承擔。

自從那晚在別墅過了一夜之後,鄭偉琛沒再帶簡葇去過別墅。

每周有假期,他就會來她的家,陪著她吃清淡的減肥餐,陪著她看偶像劇,也陪著她喝著劣質紅茶。

有一天,他問她想不想見見他的父母,她縮在他懷裏思考了很久,小聲說:“我還沒準備好,以後再說吧。”

從那之後,他再沒提過他的家人,而她,也從來不問。她總以為她愛的人是鄭偉琛,與他的家人無關,後來有一天,她發現她錯了,大錯特錯。

三個月後,《黑色人生》在東京電影節上被提名多個獎項,而簡葇,也不知是演技被評委廣泛認可,還是那次暴力的事件讓評委印象深刻,總之,她竟然意外地被提名最佳新人獎,盡管她最後沒有拿到這份大獎,可是她的名字又一次上了娛樂新聞。

隨著關註度與日俱增,她參與的戲和通告也越來越多,經常要跟著劇組各地走,自然她和鄭偉琛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為了遷就她的時間,鄭偉琛一有假期就會去她拍戲的地方,遠遠看著她拍戲,而她也只能在沒人留意的時候,偷偷溜過去,匆匆跟他說上幾句話。

她總是滿心愧疚地跟他道歉,他每次都是微笑著對她說:“沒關系,我們有得是以後。”

她去S市拍宣傳片,鄭偉琛特意申請了事假去看她,偏偏那天她的通告排得滿滿的。

等她好容易抽出時間趕去酒店見他,他已經離開,回了學校。空曠的房間只留下一本娛樂雜志。

不用翻開看,她也知道,這本雜志裏面登了她和新戲男主角的緋聞,還有配圖。雜志封面上的“娛樂”兩個字像是針一樣,狠狠刺在她的心上。她把雜志撕得粉碎,卻撕碎不了娛樂圈的各種虛情假意。她撥通他的手機,想跟他解釋,電話通了,仍是無人應答。

聽著電話裏一聲聲被拉長的等待音,她控制不住哭了出來,因為委屈,因為疲憊,但更多的是心疼,心疼那個愛她的男人為她承擔的一切。她正哭著,電話響了,她急忙擦幹眼淚拿起手機,原來電話是媽媽打來的,向她求證她和男星交往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她極力忍著抽泣,媽媽還是聽出她的聲音不對,一個勁兒追問:“葇葇?你沒事吧?發生了什麼事?”

她抹著眼淚說:“媽,我不想做演員了,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失去他的。”

“你真的在和那個男演員交往?”

簡葇拚命搖頭,“不是,不是,那是為了新戲宣傳的炒作,我跟那個人根本沒說過幾句話。媽,我愛上一個男人,我想好好和他在一起,我不想失去他……”

“好,好!”媽媽勸她說,“你喜歡就好好和人家在一起,別為了炒緋聞傷了人家的心。媽媽以前就不喜歡你進娛樂圈,那個圈子太覆雜,女孩子太容易吃虧,就像上次在日本……你寄的錢已經夠小婕的學費了,她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你再給我們寄錢了。你還年輕,也該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了。”

媽媽的安慰讓她心緒平靜了很多,退出娛樂圈的決心也更加堅定。

聽到電話打進來占線的提示音,她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面顯示著偵探社的電話。

這幾個月,她起初經常會打電話問偵探社的進展,他們每次都說有點眉目了,讓她再等等,後來她就不再打了。沒想到,他們會主動打給她。

匆匆和媽媽聊了幾句,她便掛了電話,打給偵探社,助理小姐告訴她:他們查到了她想找的女人,但是電話裏不方便詳說,請她有時間過去一趟。

回到B市,她第一時間趕去了偵探社,當她看到那份簡略的資料,她幾乎不敢相信,又仔細看了看資料上附帶的照片才相信:這個女人叫呂雅非,而她的丈夫竟然是鼎鼎大名的鄭耀康,身家之大沒幾個人敢輕易打探,卻又鮮有人知。

看到這個女人驚人的身份,她背上不禁滲出冷汗,如果林近交往的有夫之婦是這樣的身份背景,那麼他該有多害怕他們的關系被曝光?!

可是,到底有多深的愛,讓他不要命地去招惹鄭耀康的老婆?!

簡葇怎麼想都認為不可能,又看向對面的偵探,他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黑色的框架眼鏡背後,有一雙謹慎又通透的眼睛。

“你確定是她嗎?不會搞錯了吧?”她又確認一遍。

“你沒給我們其他的資料,我們只能按照片的相貌和服飾確認,不排除出錯的可能。但是可能性很小,你可以仔細對比一下這兩張照片。”他指了指兩張照片上呂雅非手上的戒指,“你看,這個戒指和Tiffany限量款的鉆戒完全一樣。還有……”他又認真指著兩張照片,“她的耳廓邊有個黃豆大小的痣,這個也完全吻合。所以,百分之九十九不會錯。”

簡葇也仔細對比了兩張照片,四年的時間並沒有在呂雅非臉上留下太多痕跡,相貌和神韻幾乎沒有區別,而且,她的手指骨骼也是一模一樣,據說人的相貌相似度可能很大,手卻是千差萬別,不可能相同。

如果說,跟林近有染的的確是呂雅非,是鄭耀康的太太,那麼林近一定會極力隱藏這個秘密,不惜任何代價!而她的爸爸無意中拍下了這些照片,林近又怎麼可能放過他?

此刻簡葇再想起媽媽提起林近的聲音,想起她說的,“別再問了,你惹不起他們……媽媽現在什麼都不求了,就要你和簡婕好好的,不要再有什麼意外……別再追究了,千萬別去找林近,知道嗎?”

她身上的血液凝固了一般,手指因為驚懼而冰冷麻痹。

一定是他們,一定是他們為了掩飾自己的奸情而殺人滅口,甚至不惜對她的媽媽和妹妹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下毒手……

忍住手指的顫抖,簡葇又將手中寥寥的幾行簡略資料細看了三遍,裏面只有呂雅非基本的個人信息,沒有重要的內容。

“只有這些信息嗎?”她問。

“在合法範圍內,我們只能查到這些。”

是啊!這不是電影,私家偵探的職業範疇只包括尋人,合法的調查取證等項目,涉及個人隱私的調查,那就算是違法了。

她試探著問:“如果我多付點錢,你們能不能幫我查一下,她經常和什麼人來往,經常去什麼地方,還有她的經歷……”

“這個我們真的幫不了你。”對方想都沒想,一口回絕,“要是別人還行,她這樣有地位的顯赫夫人,我們可不敢亂調查。萬一被發現,追究下來,那可是有生命危險的。說句實話,要是一開始我們知道她是誰,你這個案子我們都不會接的。”

看到他唯恐惹禍上身的表情,簡葇終於明白媽媽為什麼不讓她知道真相,在強權和財勢面前,真相是那麼微不足道。

“哦,那好吧。”簡葇交了尾款離開了這家偵探社以後,又去了兩家小一點的偵探社,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沒有人敢接她的生意。

即便在重賞之下,也沒有勇夫。

離開偵探社後,簡葇去了她爸爸的墓地。

午後的斜陽照射在冰冷的墓碑上,爸爸永遠年輕的臉和永遠不褪色的笑容依舊在眼前。她坐在枯萎的白菊花邊,聽著淒冷又寂寞的風聲,想起爸爸牽著她的手哼過的童謠,鼻根酸楚地刺痛著……

“爸爸,為什麼犯錯的是他們,躺在冰冷的墳墓裏的是你?失去一條腿的是簡婕,為什麼家破人亡的,是我?”

回答她的,只有樹葉在風中發出的淒涼的沙沙聲。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一定不會讓他們逍遙法外,就算沒有辦法讓他們替你償命,我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拿出偵探社給她的資料,她在墳前燒成了灰燼,風將灰燼吹散,不留痕跡。

她下定了決心,既然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報仇,不能用法律懲治他們的罪行,她要把這些照片公諸於眾,讓他們身敗名裂,讓他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而在這之前,她要去一趟加拿大,她要向媽媽問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然後,她再找國外的新聞媒體或者利用國外的網站把這件事報道出來。她就不相信,這個世界沒有公道,沒有是非對錯,沒有因果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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