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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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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承恩公本就是個文人, 今天一大早發生的事情太多,這會兒他馬都上不去了,只能上了馬車。勇毅侯則只帶了隨身的幾名仆人騎著馬跟了上去。

勤政殿內, 皇帝面沈似水, 太子同樣面色沈沈,屋中朝臣們大氣兒也不敢出,唯獨督察院上下一個個面容嚴肅,渾身正氣。

隱隱的還有哭聲傳來,這是皇後得了消息,皇帝心疼她, 打開勤政殿與偏殿之間的門, 讓她在偏殿聽著。

皇帝翻著督察院送上來的奏折,腦瓜子嗡嗡的, 樁樁件件都是人證物證俱全,證據鏈十分完整,可見督察院上下確實都是人才,也是, 從左都禦史到右都禦史都是他提拔上來的,他這絕對是慧眼識人。皇帝苦中作樂的想著。

承恩公和勇毅侯很快到了。皇帝有點兒懵,勇毅侯怎麽也跟著來了?

“臣參見陛下。”

“平身。”

承恩公和勇毅侯雙雙起身, 勇毅侯退到右邊武將序列中。

皇帝:“高卿家, 左都禦史林卿參你霸占良田,強搶民女,縱奴行兇, 草菅人命, 你可認罪?”

“陛下。”承恩公再次跪倒在地:“臣雖然庸碌無能不能為陛下分憂,可臣也知是非好壞, 此等枉顧國法之事臣是斷斷不敢為之,臣冤枉!”

皇帝一閉眼,他不想當著群臣的面對老丈人咄咄相逼,將手中的奏折遞給林楚:“你自己看看吧。”

林楚將奏折交給了承恩公。承恩公展開奏折一看,眼前一陣陣冒金星。

整件事情很老套,並沒有什麽曲折離奇的經過,就是那三流話本子上經常寫的那種,只是當話本子上的一切成為真實,那種沖擊力不亞於火山噴發巨浪翻湧。

起因是柳玉璧,承恩公最愛小妾的娘家侄子,他出門采買的時候看到了一名賣花的女子張桂花。

張桂花長的有幾分姿色,他上前調戲。張桂花的兄長張貴剛也在,妹妹被調戲,張貴剛哪能幹?擡手就要揍柳玉璧。

柳玉璧直接命身旁跟著的小廝將張貴剛毒打了一頓,張桂花也被他搶回承恩公府。

張貴剛也是個有氣性的人,被毒打一頓也沒有服軟,家中人把他救回家他清醒之後就去衙門告狀,縣令派人到承恩公府問詢,柳玉璧的親爹大總管柳忠命人將衙差打了一頓。轉頭又坐上轎子前往縣衙。

縣令就這麽胡亂判了一個張桂花不守婦道的罪名,論律當侵豬籠,柳玉璧願意納她為妾故此免於刑罰。張貴剛則被判了個尋釁滋事的罪名,打了二十板子。

張家不是京城人,他家住在距離京城三天路程的臨縣,在那裏有二十畝良田,日子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兄妹倆遭此橫禍家中人人憤憤,族長同樣是有血性的,又去臨縣縣令那裏伸冤。

臨縣縣令倒是個好的,他很明確的告訴張家,這件事京城的縣令已經斷了案,他不可能也沒有權利翻案,京城縣令是正六品,他才是個正七品。最後他給張家指了一條路,讓他去找京城府尹告狀。

張家t又去找府尹,沒想到剛入京城就被承恩公府的人給抓了,原來柳忠早就防備他們進京告狀。

柳忠將人帶到賭場,逼著張家人簽了借據,張貴剛不從,被活活打死在賭坊,張家夫婦無奈簽下借據,柳忠順理成章將張家房舍田地霸占。

張家夫婦被柳忠仍在賭場打雜還他們的“欠債”。

整件事情沒有什麽陰謀詭計,柳忠就是仗著承恩公的勢力暴力碾壓,反而更讓人絕望。

事情會被捅出來,完全是因為張貴剛和張桂花還有兩個弟弟,兄弟倆是雙胞胎,從小聰明伶俐,在族學裏讀書讀的非常好,族中上下很是看重,等兄弟倆稍微大一點就想辦法給尋了名師,拜在其門下。

這位名師當然不是什麽大儒,只不過對於鄉下人來說是名師罷了,名師當然也不是水貨,人家是正經舉人,還有個同鄉是進士,進士有個同科好友,正是督察院左都禦史的侄子。

督察院,監察百官彈劾百官的,直接犯到他們手裏,這簡直就是給他們送業績一樣。

承恩公以頭搶地:“陛下,臣絕對沒有指使柳忠去賄賂震縣縣令,臣不知此事。”

皇帝:“那張桂花呢?現在可還在你的府中?”

承恩公:“這是內宅的事情,臣完全不知。”

太子頓時黑了臉,皇帝神色昧暗不明,偏殿中隱隱傳來一抹抽泣的聲音。

勇毅侯突然從武將序列邁步出列指著承恩公:“你不知?我看你比誰都知道。”

皇帝太子滿朝文武傻了眼,勇毅侯這是鬧的哪一出?這兩人不是兒女親家嗎?

勇毅侯躬身施禮:“陛下,臣有本奏,臣要參承恩公寵妾滅妻,縱子行兇。”

嘶——大殿中頓時響起道道抽氣聲。

“你胡說。”承恩公氣得跳了起來:“分明是你李家女不能生育偏又善妒不許妾室懷孕,我兒一把年紀好容易有了子嗣,她竟然想打掉孩子,心腸何其歹毒。”

勇毅侯正眼都沒看向承恩公,跪下道:“陛下容稟,臣與承恩公本是兒女親家,臣幼女嫁於承恩公幼子高嶺為妻。”

“昨晚半夜突然有人砸門,臣命人查看,原來竟是小女陪嫁的貼身丫鬟小翠和其丈夫,小翠渾身帶傷不停向臣哭訴,請臣去救救她的主人也就是臣的幼女,小翠說國舅高嶺暴虐打死了小女另一名陪嫁丫鬟春妮,又將小女打得昏迷不醒,還命承恩公府的下人看住小女陪嫁的所有人,不另其向臣報信,她與丈夫也是拼死才回到侯府報信。”

別說滿朝文武,皇帝太子也瞬間傻眼,這、這是真實發生的事兒?承恩公更是如遭雷擊:“你含血噴人。”

勇毅侯又道:“臣也是做爹的,乍一聽到此事臣好似五內俱焚,夫人勸我先不要著急,承恩公府豈能做下此等駭人聽聞之事?說不得是小兩口吵嘴,奴婢們爭鋒搬弄是非。臣覺有理,但父女天性終究占了上風,今日一大早顧不得禮儀,送了拜帖到承恩公府半個時辰後就登門拜訪。”

勇毅侯這番陳情得到了滿朝文武包括皇帝的讚同,此舉雖然無禮卻是發於真情,勇毅侯真乃性情中人。

勇毅侯:“臣到了承恩公府,高嶺立刻認錯,臣問具體如何他便說小女善妒對懷孕妾室動手,臣一聽就惱了,這等善妒的東西沒有一點兒女子之德簡直丟盡了我李家的臉,臣立刻就讓高嶺將那孽畜叫出來,臣準備教訓教訓她。”

“可誰知高嶺推三阻四,承恩公百般阻撓,臣心中察覺不對堅定了見女之心,高嶺這才到後面去叫人,誰成想他竟然找了個婢妾躺在榻上蒙騙於臣,說什麽小女連日頭疼無力行走不能見人。”

勇毅侯跪下:“請陛下為臣,為臣女做主。”

勤政殿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承恩公。那可是勇毅侯的閨女,不是什麽奴婢娼妓,這都敢?

道道目光恍如鋼針紮在身上,承恩公只覺得冷意從骨子裏冒出來,感情上他認為這是勇毅侯為他善妒的女兒狡辯,心底的聲音又告訴他,這就是實情,這一番話太合情合理了,挑不到一點兒破綻。

承恩公下意識推托:“這、這是內宅之事,我當時也是信了兒子的說辭,只以為小兩口吵架。”

“陛下。”已經在偏殿等候好一會兒的侯夫人適時出聲:“剛剛林大監派了兩名小太監隨臣婦到承恩公內宅尋到了小女,他們知道事情始末。”

皇帝:“林楚。”

“是。”林楚立刻讓人去喊兩名小太監。

這來都是林楚的得意徒弟,哪怕在勤政殿中也不發怵,依舊能口齒清晰的回話:“回稟陛下,奴才們跟隨侯夫人到了國舅爺和李家小姐居住的院子找到了李家小姐,李家小姐確實昏迷不醒,身上新傷疊著舊傷,骨瘦如柴,明顯是長期被虐打的跡象。”

“侯爺侯爺。”

皇帝急道:“來呀,快給勇毅侯看座,宣太醫。”

一頓手忙腳亂,勇毅侯坐在椅子上喘粗氣。

兩名小太監這才又繼續說:“李家小姐另一名貼身丫鬟小蘭被捆在廂房裏,侯夫人問她到底怎麽回事,小蘭說五個月前國舅爺所在的侍衛隊人員調動,長官是侯爺的三子李振,國舅爺原以為小隊長非他莫屬,李振卻說他喝酒誤事不能評優,故此升了另一人為小隊長。”

“國舅爺回家之後就開始罵李家小姐,小蘭在外伺候,具體發生了什麽不太清楚,只聽到國舅爺罵娶你有什麽用,小蘭說後來她家小姐身上就帶了傷,院子外面多了很多眼生的奴仆,不讓她們輕易出院子。”

“再後來,國舅爺只要心情不好就打李家小姐一頓撒氣,還女幹汙了小蘭,直至三天前,國舅爺吃多了酒,竟、竟是讓李家小姐和妾室同伺候他就寢,李家小姐不堪受辱激烈反抗,國舅爺失手打死護主的春妮,又將李家小姐打得昏迷不醒。”

承恩公眼睛一翻,他現在真的恨自己平時保養太好,這會兒怎麽就昏不過去呢。

皇帝沈下臉:“去拿高嶺。”

勇毅侯起身:“謝陛下。”

皇帝:“李愛卿,你坐下回話即可。”

勇毅侯沒坐下,反而再次躬身施禮:“陛下,這是臣參的承恩公縱子行兇,臣還要參承恩公寵妾滅妻。”

皇帝:“怎麽回事?”

勇毅侯:“陛下,臣今日是同夫人一起到的承恩公府,承恩公和其子在門口百般阻撓臣見女兒,臣妻進了內宅,他、他、他竟然讓一個婢妾招待臣妻,那婢妾還對臣妻口稱親家。”

滿朝文武都木了,懷疑他們現在不是在勤政殿,而是在戲園子臺下看戲,還是看一出離譜的戲,就是那種唱出來會被扔爛菜葉子臭雞蛋的那種。

承恩公氣弱的為自己分辨:“是、是她自己擅自做主的,我沒有讓她迎客,絕對沒有。”

“你不知道?”勇毅侯冷哼一聲:“陛下,臣妻氣不過命人打了那婢妾,承恩公府的下人來給承恩公報信兒,口裏稱的可是侯夫人要打死我們夫人了,這夫人二字是隨意喊的?你不寵妾滅妻下人怎麽敢喊一名婢妾為夫人?”

“陛下。”在偏殿的侯夫人忍不住出聲:“那婢妾頭上戴著七股金鳳釵,這可是正二品及以上的誥命夫人才能戴的發釵,她一個奴婢就那麽招招搖搖的戴在頭上,難道說這是她自己私自打造的不成?”

“怪道承恩公夫人去年去了三清觀至今未回,有這樣寵妾的丈夫承恩公府哪還有她立足之地?世子夫人去年回了娘家,想必也是不堪受辱。”

皇帝舒展了眉目:“承恩公寵妾滅妻,縱子行兇,霸占良田,強搶民女,縱奴行兇,草菅人命一系列案子交由三司會審,承恩公府上上下下不準出入。勇毅侯府中人在申請之後可進入其中探視李家女。另派太醫和醫女為李家女診治。”

“臣,遵旨。”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左都禦史同時出列。

吩咐下去之後皇帝是徹底沒力氣了,散了這次的朝會,勇毅侯沖著三司抱拳:“勞煩諸位了。”

“侯爺客氣,此乃分內之事,我等必然秉公辦理。”

侯夫人也從偏殿出來同勇毅侯匯合,其餘大臣立刻避嫌的同勇毅侯拉開距離,夫妻倆相互攙扶著往外走,在外人眼中好一副蕭瑟模樣,實際上勇毅侯和侯夫人長出了一口氣。大人情送出去了。

這麽一大串的罪名,承恩公不可能完全洗脫,包括承恩公夫人,哪怕他們什麽都沒做,那也t是有失察之罪,明晃晃的告訴世人整個承恩公府都爛了。

皇後出身承恩公府,承恩公府這麽爛不是仗著皇後的勢力?皇後名聲豈能不受損傷?甚至太子都有可能被連累。要不皇帝怎麽怒成那樣?

勇毅侯咬死了承恩公寵妾滅妻,這一系列的事情都與內宅無關,全都是他一個人做出來的。簡而言之就是將所有罪名推到承恩公身上,把承恩公夫人撈出來。

承恩公夫人又“正巧”在道觀清修,想撈她很容易。

侯夫人故意在偏殿說承恩公夫人在承恩公府沒有立足之處,把受害者的標簽牢牢貼在承恩公夫人身上。勇毅侯夫婦隔空打了個完美的配合。

不在承恩公府的承恩公夫人進一步還能代表她不屑於與承恩公同流合汙,她是明事理的人。

如此承恩公就與承恩公夫人徹底割裂開,世人只會罵承恩公不著調,承恩公夫人還是明事理的,有個明事理的娘,皇後名聲又怎麽會受損?承恩公寵妾滅妻這一個罪名就將皇後摘得幹幹凈凈。

皇帝命三司會審的時候才會將寵妾滅妻這條罪狀排在第一個,也算是光明正大的明示了。

三司會審的速度非常快,人證物證俱全,柳家仗著柳姨娘猖狂慣了,根本就沒想過做什麽掩蓋罪證的事兒。

官司是皇帝上午下旨命審理的,下午就已經結案。不過這中間還發生一件讓人無語的大事件,查抄柳家的時候,抄出來了巨額財產和很多貴重用品,甚至還有很多是宮廷之物,那些明顯是宮裏賞賜給承恩公府的。

然後一對照才知道,承恩公府都被柳家搬空了,除了柳姨娘生的三個兒子有些家私外,世子那裏除了屋中充面子的擺設,庫房空空不說,身上連一百兩銀子都沒有,活成這樣的世子堪稱京城頭一份。

不過倒是沒有笑話他的,經此一事,徹底坐實了承恩公的不著調與不靠譜。

所有的一切送到皇帝禦書案上,皇帝展開奏折看了看,原本還有點擔心,這會兒徹底松了口氣。承恩公對於強搶民女草菅人命賄賂上官的事兒確實不知情,這樣更好。

皇帝當下大筆一揮,不管什麽罪名,只要同柳家沾邊的齊齊判了個斬立決。高嶺仗責一百,永不能為官。二國舅和四國舅同樣是柳姨娘生的,賄賂上官知法犯法的事兒也沒少做,這次都被革職查辦並且永不錄用,承恩公世子直接接管公府,承恩公就好好在府裏榮養吧。

判完了案子,皇帝又下了兩道聖旨,頭一道就是給承恩公的,聖旨比較簡潔,斥責承恩公幃薄不修,寵妾滅妻,罰俸三年。

承恩公接到這道聖旨當時就暈了,罰俸三年他不在乎,可幃薄不修寵妾滅妻他不得不在乎,這可是皇帝下的明旨,這道聖旨是要一直供奉在他們家祠堂,列祖列宗都看得見的。

將來他死了刻墓志銘,家裏族譜上也都要寫上這一段兒的,想到千百年後的子孫每每讀到他生平都是幃薄不修,寵妾滅妻這八個字,承恩公徹底遭不住了,成功昏了過去。

高嶺也暈了,杖責一百,十下就能讓人皮開肉綻,一百下他不死也得落下殘疾。

有人歡喜有人愁,愁的是承恩公,喜的是勇毅侯。給皇帝一家送了個人情,皇帝一家也給了豐厚的回報。

皇帝第二道聖旨就是給勇毅侯的,讚他教子有方,讚李振處事公允,公私分明,直接給升了兩級,從正六品升職到正五品。

李振有些難以置信,他也沒幹什麽怎麽就連升兩級?左思右想也猜不明白,李振忐忑不安的去小書房找到了勇毅侯:“爹,兒子這官職升的是不是太快了?“

“無妨,這是陛下親自下的旨意,你好好辦差就行。”勇毅侯話鋒一轉:“琰兒的婚事可有眉目了?”

李振面帶愁容:“見了幾家門第尚可的,小子瞅著卻不太上進,兒子委實不中意。兒子媳婦也看了幾家,總有不稱意的地方,故此還沒定下。”

勇毅侯長嘆一聲:“琰兒是個好的,我本也相看了幾家,哎,不提也罷。”李慧的婚事對勇毅侯的打擊不是一般的大。

李振心有戚戚焉,他和他媳婦的觸動也很大,眼下越發不敢輕易嫁女,就怕踩了個大坑,坑了女兒一輩子。

勇毅侯:“蝶丫頭歷來有主意,她是琰兒的嫂子,你不妨讓你媳婦問問她,看看她那邊有沒有什麽適合的人家。”

“是。”

李振回到自己的院子,周氏趕忙過來問:“怎麽樣?父親怎麽說?”

李振:“爹沒直接說,反倒是說起了琰兒的婚事,說是讓你去問問蝶丫頭那邊有沒有合適的。”

周氏眨眨眼:“父親突然提這個事兒,這麽說來你這次升官迅速是因為蝶丫頭做了什麽?”

李振:“我也是這麽想的。”

周氏:“可最近蝶丫頭和她身邊的丫鬟都在府裏,我也沒聽說什麽事兒啊,她能做什麽?”

李振看向周氏,周氏看著李振,夫妻二人同時失笑。

李振:“我們這是破鍋配爛蓋,一對兒笨蛋。”

周氏嗔怒的看了李振一眼,擡手打了一下他的手:“哪有這樣說自己的。”說完自己倒是先笑開了。

李振摟住周氏的肩膀夫妻進了內室:“我是這麽想的,雖然爹是想告訴我們,我這次升官是蝶丫頭出了力,不過我也覺得蝶丫頭有主意,琰兒的婚事不妨問問她。”

周氏:“你確定能行?”

李振:“有棗沒棗打一竿子唄,沒有咱們也不虧什麽。”

“行。”

次日請安的時候,侯府正房這邊格外的熱鬧,今兒一大早太後那邊下了懿旨讚侯夫人教女有方,又給了諸多賞賜,這是安撫她昨日被辱一事。當然也有她幫忙撈承恩公夫人一事,這個就不能明面說了。

又賞下裝裹厚葬春妮,賞了春妮家五百兩燒埋銀子,在這個視死如生的年代,未出嫁而夭亡的春妮原本不能進自家的祖墳,連墳頭都不能立,現在有了太後這份讚其忠心的旨意,春妮可以正大光明的葬在自家祖墳,立一塊墓碑,更可以得侄子的一份香火,不會在了無姓名,好像從未在這個世界上來過。

賞張嬤嬤夫婦五百兩銀子讚她不忘舊主,又賞了小蘭和小翠夫婦。

李慧清醒,勇毅侯也親自去將人接了回來,暫時住在她出嫁前的玲瓏苑修養,任何人都不許過去打擾她。

“母親,我聽下人說承恩公府下了拜帖給咱們?”寧夫人這話一出,大家停止嬉笑紛紛看了過來。

侯夫人道:“是承恩公世子夫人的拜帖,說是三日後前來拜訪。”

孟蝶:“我猜對方八成是來給祖母道謝的,不過面上嘛,是來道歉的。”

侯夫人:“蝶丫頭,你就這麽肯定?”

孟蝶一笑:“不是十分準,八/九分還是有的。”

侯夫人哈哈大笑:“就你反應快,拜帖的字裏行間確實是道謝之意。”

吳氏:“怎麽不是承恩公夫人。”

侯夫人:“世子夫人來更好。”當初承恩公夫人可是打算拿她當刀子使呢。

李瑜手捧著自己的小臉蛋重重的嘆了口氣:“哎。”

李琰看了她一眼:“你這又是怎麽了?”

李瑜:“我總覺得二嫂子長了八百個心眼子,這要是分我幾個就好了,免得師傅總說我笨。”

眾人哄堂大笑,都說李瑜說的沒毛病。

孟蝶逗她:“魚兒有了心眼子,那可就漏水了。”

!!!李瑜“大怒”,伸手偷襲孟蝶的咯吱窩,孟蝶一溜煙跑了,李瑜緊追不舍,轉眼間姑娘們都加入戰鬥,溫氏也沒能幸免。

侯夫人笑得氣都要喘不勻了:“這混鬧的,得虧這是在自己家裏,在外面人家要說我們家都是一群瘋丫頭了。”

寧夫人也笑得前仰後合:“活潑點兒好。”

在正房這邊笑鬧了好一陣眾人這才散去,侯夫人則是立刻見了等候在偏廳的張嬤嬤,主仆再次相見,一時間竟是靜默無語。

侯夫人:“太後娘娘賞了你五百兩銀子。”

張嬤嬤:“草民謝太後娘娘的賞。”

千層交給張嬤嬤的卻是一千兩銀票,侯夫人嘆息一聲:“這錢你也拿著不要推辭,我都知道了,那個沒良心的竟然還從你要了贖身銀子。”

張嬤嬤:“草民一家子贖身,是該拿銀子的。”

侯夫人:“那些糊弄外人的話就不必說了,是非曲直我都明白。”侯夫人話鋒一轉:“你家小子書讀的怎麽樣了?”

張嬤嬤:“最近拜了個好師父,已考中了秀才,不過他師父說他文章還欠火候t,想考舉人最近幾年都不成。”

侯夫人:“科舉這種事兒急不得,你家小子才多大,想想當初老二考了多少年?”

張嬤嬤:“我知道急不得的,二老爺那個歲數能考上進士,已經是天縱之才,我家小子將來能考中舉人就已經祖宗保佑了,進士是想也不敢想的。”

侯夫人:“你也別把自己當外人,以後有空了盡管來坐坐,家裏有什麽難處也只管說,咱們府裏也出去過奶嬤嬤,你跟她們是一樣的。”

“誒。”張嬤嬤臨走又恭恭敬敬給侯夫人磕了個頭。

周氏惦記著昨晚和李振說的話,出了正房就道:“蝶丫頭,我有點兒事想問你,我去你那一趟。”

“好。”

通常嬸子是不好去侄兒院子的,尤其是這種臨時性去的,但是誰讓李藹不在家呢?女眷們過去十分隨意。

剛一進院,周氏先被滿地的綠皮西瓜吸引:“你這西瓜都結果了,好快啊,我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吃了吧。”

孟蝶:“最多一個月就能吃了,到時候我給叔叔嬸子們送去兩個。”

周氏:“行,我可記住了,到時候吃不到你的瓜我可不依。”

進了屋,周氏接過孟蝶捧過來的茶狠狠灌了一大口:“我最近實在是愁得慌。”

孟蝶一語切中要害:“可是為了琰妹妹?”

“可不就是麽,她今年都十六了,眼看就十七了,至今也沒找到合意的人家,你說我能不著急上火嘛!嘴裏燒的泡這個好了那個起的。”

孟蝶:“三叔那邊也沒有合意的麽?”

周氏一甩帕子:“別提了,你三叔倒是看好了幾個小夥子,可家裏都實在不成樣子,我實在是不忍琰兒嫁過去吃苦。我這邊也看好了幾個人家,偏那些小子都不爭氣,你三叔一個都看不中,這不就僵到這裏了。”

孟蝶懂了,周氏這是想兩頭甜,她生在伯爵府嫁在侯府,這輩子都在富貴鄉裏,她想讓琰姐兒同她一樣嫁高門,男子還要上進有點本事才行。

周氏:“咱們琰姐兒你是知道的,容貌性情管理中饋的能力哪一樣不拔尖?偏偏就挑不到好人家。”

這話孟蝶實在沒法接口,琰姐兒再好,她身份擺在那裏呢,這個年月女子的婚姻要看親爹,三叔才剛升到正五品的官職,琰姐兒如何嫁高門?真有高門樂意娶,反倒是他們要好好思量思量,這個小夥子是不是有什麽大毛病。

周氏:“蝶丫頭,你說給琰姐兒選個文科進士怎麽樣?”

孟蝶心中陡然一驚:“文科進士?這習文一道不如習武,十年寒窗苦讀都是少的,能考中進士的,大多都是同我表叔那個年歲差不多,早已有妻有子。”

“縱然有那一二少年英才,也都是家學淵源從小培養起來的。”孟蝶話鋒一轉:“何況,琰妹妹怕是也不適應。”

周氏有點兒不開心,家學淵源,這是在點她琰姐兒的身份不夠格呢:“怎麽就不適應了?哪家的媳婦嫁過去不都是跟著婆母學習麽。”

孟蝶也不生氣:“三嬸子,這不一樣的,剛剛嬸子還說琰妹妹管理中饋的本事拔尖,這一點我也是認可的,可這一點在文官的人家是不認可的。”

“啊?”周氏顧不得那點隱秘的不悅:“這、這文官的家都不是主母管家嗎?”

孟蝶:“當然是主母管家,可三嬸子想過沒有,這管家也是分大小的,文官人家大多沒有太多產業,你縱是有通天的本事對於他們來說也沒用。”

“這還是其一,這其二就是出門應酬,如侯府這邊,大家應酬都是賞個花玩個投壺甚至還可以騎個馬踢兩場蹴鞠,文官人家不一樣,哪怕是我這樣不學無術的,詩詞縱然做的不好也都是熟讀的,不然人家說話,我聽都聽不懂。”

周氏目瞪口呆,李振的想法是有棗沒棗打一竿子,周氏昨晚仔細想了想卻是真的動了這個念頭,這會兒聽孟蝶這麽一說,整個人都傻了。

孟蝶繼續道:“除此之外,文官中哪怕是京官也得有外放經歷,外放的時候男子經常要四處巡查,有時候一走就是十天半月,這時候往來的公文大多都是妻子代筆的。”

周氏傻楞楞的看著孟蝶,半晌無言。

孟蝶也有些無奈,勳貴武將家娶媳婦,需要的類似於財務或者說理財的,文官家娶媳婦需要的則是秘書。

自古以來文武都很少聯姻,不單單是擔心被人參文武勾連,實際上家風成長環境完全不一樣,強制聯姻成為怨偶的概率極大。

好半天周氏長嘆一聲:“我也是急糊塗了,這確實不大合適。”周氏強打精神:“蝶丫頭,你素日裏都是個有主意的,你說琰姐兒這樣尋個什麽樣的人家好些?”

孟蝶想了想:“三嬸子,這屋裏沒外人,只有咱們娘倆,您問我了,我也就掏心掏肺的說一說我的看法。”

“你說。”

孟蝶直言不諱:“要我看,不如尋個鹽商的人家。”

這話要不是孟蝶說的周氏準準翻臉,鹽商就算是得了皇封那也是商,琰姐兒就算下嫁也不能下嫁這麽多。

孟蝶:“嬸子,您聽我慢慢跟您說。”

周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說。”

孟蝶:“我們找鹽商也不是隨意找的,定要也尋個學武藝有上進心的小夥子,這人一定得好,否則我們琰姐兒憑什麽下嫁。”

周氏點點頭。

孟蝶一條一條的分析:“下嫁也得有下嫁的好處才行,鹽商無論在哪朝哪代都是豪富這一點世人皆知,琰妹妹嫁過去絕不會吃苦;小夥子練武必然要考武進士,憑借我們侯府的底蘊絕對是能幫到他,如此先不管夫妻將來感情如何,他最起碼會對琰妹妹敬重,不敢隨意造次。”

這話算是說道周氏心坎裏,出了李慧那樣的事兒,周氏也怕啊,怕出現第二個高嶺。真要那樣就算能和離,那也是傷身又傷心,不說去了半條命也得脫層皮。

孟蝶:“還有一個好處,琰姐兒是侯府千金,嫁給鹽商家是妥妥的下嫁,她的婆婆和妯娌哪個身份能有她高?哪個敢在她面前掐尖好強?琰妹妹自己也是能立得住的,日子過得豈不是順心順意。”

這話再次說道周氏心坎裏,她的日子能過得這麽順絕對離不開侯夫人,那可是京城裏頭一等的好婆婆。再看看家裏的姐妹,別說同為庶出的,就是她的嫡出姐妹日子也沒她舒服呢。

周氏:“你這番話倒是真給了我一個不一樣的思路,今晚上我就問問你三叔,他要是覺得也行明兒我就去問問蕓丫頭,她那邊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周氏歡歡喜喜的回了她自己的院子。三老爺李振也是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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