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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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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回到蘭萱院, 溫氏靜坐了好一會兒:“瑞雪,什麽時辰了?”

瑞雪:“酉時了,剛剛二門那邊傳話來, 大爺今晚與同僚去了銘鼎鮮, 讓大奶奶一個人先吃,不用等他了,大奶奶,傳飯嗎?”

溫氏:“廚房那邊今晚有什麽特別的麽?”

瑞雪:“二奶奶的莊子上送來一些鮮魚,好些都能有一尺多長,廚房那邊做了好幾樣吃法, 有鯽魚湯清蒸魚和紅燒魚剁椒魚頭酸菜魚, 大奶奶若是想吃些別的吃法,我現在去吩咐一聲也行。”

溫氏:“酸菜魚來一份, 其餘的,隨便拿一些來可以了。”

“是。”

溫氏來到書房,提筆寫了一封信,晾幹信件後裝入信封, 又仔細的用蠟封好:“夏嬤嬤。把酸菜魚裝到食盒中拿過來。”

“是。”

夏嬤嬤很快將酸菜魚裝入食盒中交給溫氏:“大奶奶?”

溫氏沒說話,只是當著夏嬤嬤的面把信同樣放入食盒中:“你回去一趟,務必把食盒親手交給太太, 旁人問起來, 就說最近天熱,太太沒胃口,我今兒吃到鮮魚格外爽口, 故此給娘送去一些, 看看能不能也開開胃。”

夏嬤嬤:“知道了。”

打發走夏嬤嬤,溫氏這才坐下來吃飯, 只不過食不知味,也不知道爹娘看到信之後,是選擇相信孟蝶還是選擇不相信。

夏嬤嬤坐著馬車一路到達溫府,從角門那裏下車,拎著食盒急匆匆奔向東跨院。

溫府裏同樣住著一大家子,老太爺是從三品的引鹽禦史,聽起來品級不低又有禦史倆字,實際上這官位純粹就是個榮譽,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都比不上正七品督察院禦史。

溫氏的父親是溫老太爺的長子,也是住在東跨院。整個京城的大宅院,家家戶戶基本都是這樣的分配布局。

“夏嬤嬤!”守門的婆子有些吃驚。

屋裏面的聽到聲音,溫太太身邊的大丫鬟金絲迎了出來:“夏嬤嬤?今兒怎麽有空來了?可是有事?快請進。”

夏嬤嬤:“太太在家麽?”

金絲:“在家呢,才從正房那邊回來,剛傳了飯。”

夏嬤嬤:“那可趕巧了。”夏嬤嬤一邊說一邊同金絲一起往裏走。

溫太太卸了頭上的首飾正準備吃飯,夏嬤嬤提著食盒進門:“給太太請安。”

溫太太:“怎麽這個時候過來?”

夏嬤嬤:“大小姐聽聞太太近日胃口不佳,今兒吃鮮魚覺得爽口,特命我來給太太送一些過來。”

溫太太頓時喜笑顏開,對身邊的大丫鬟道:“這丫頭也不怕外人笑話。”

銀線一笑:“大小姐惦記著您,外人只會羨慕哪裏會笑話。”

夏嬤嬤起身將食盒放到桌子上:“今兒太太賞我個臉,就讓我伺候太太吧,我給太太端出來。”

溫太太一頓,笑了:“行,今兒就賞你這個臉面。金絲銀線,今兒就不用你們布菜了。”

金絲銀線立刻走到門口處守著。

夏嬤嬤打開食盒,用身體擋著金絲銀線的視線,將信件拿出遞給溫太太,這才又拿出裏面的酸菜魚。

溫太太接過信件撕開蠟封,展開迅速瀏覽了一遍:“金絲,去請老爺,我記得他最近也沒什麽胃口,我瞧著這酸菜魚確實很開胃。”

“是。”

金絲得了命令,轉頭去隔壁廂房請人。

溫老爺今兒在馮姨娘這邊,兩人也剛傳了飯。

“老爺,太太房裏的金絲來了。”

溫老爺:“什麽事?”

金絲:“老爺,太太請您過去一同用晚飯,大小姐剛剛打發人來送了一道開胃菜。”

溫老爺持起筷子的手就是一頓。

馮姨娘幾乎咬碎了後槽牙,面上卻陪著笑:“老爺,既是大小姐的孝心,您還是快些回去吧。”

溫老爺看了一眼已經黑下來的天,放下筷子:“那你自己先吃吧。”

“誒。”

回到正房,溫老爺一眼就看見站在桌子旁的夏嬤嬤。

“老爺。”溫太太站起身迎接,夏嬤嬤行了一禮。

溫老爺坐下才發現被夏嬤嬤身形擋住的放在桌子上的信件,他就說麽,妻子怎麽會突然請自己過來吃飯。

夏嬤嬤擋著,溫老爺將信件接過,展開一看臉色瞬間精彩紛呈。

夏嬤嬤道:“老爺太太,這魚很是新鮮,是我們二奶奶莊子上中午的時候送來的,您們先嘗嘗?大小姐很是喜歡。”

溫太太:“好,先嘗嘗。”

溫老爺不動聲色的將信件揣在衣袖中,同溫太太一起吃飯。

夏嬤嬤說是布菜,不過就開始的時候夾了兩筷子,主要是回答溫太太的問題。

溫太太:“我聽說,蕓丫頭的弟媳婦,你們府裏的二奶奶病了?”

夏嬤嬤:“是,病了一個多月呢,不過這兩日倒是好了,只是沒精神,大夫說多吃多睡才能把虧空補回來。”

溫太太:“我前兒得了根人參,一會兒你回去直接帶回去吧。”

夏嬤嬤:“太太,我們小姐已經送了根人參。”

溫老爺:“她同孟氏相處的不錯?”

夏嬤嬤頓時就笑了:“老爺太太,咱家大小姐的性子您們還不清楚麽,最是和氣不過。侯府的二奶奶書香門第出來的,也是又懂事又和氣,好性子的很,兩人處的跟親姐妹似的。”

溫太太眉眼彎彎頗為欣慰。

伺候完溫老爺溫太太吃完晚飯,夏嬤嬤功成身退。

等下人將殘羹剩飯撤下,溫太太這才壓低聲音問:“老爺,您看這件事怎麽樣?”

溫老爺垂眸:“香料這個,老太爺做主已經買完了,為今之計只能早早出手。”

溫太太:“老爺不再考慮考慮?這兩年香料價格極高,尤其是龍涎香,咱們家靠著這個這幾年賺了多少!打點上下的時候,也是這個最能拿出手,省了不少的事兒。”

溫老爺沈思片刻最後還是搖搖頭:“她沒理由坑我們家。”

溫太太:“我倒不是擔心她坑咱們家,那與她也沒好處,我只是擔心她的眼光,香料不好賣一事,完全沒有跡象啊。”

溫老爺反問:“你知道現在滿京城有多少人想得到那位侯府二奶奶的指點?這些人又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

溫太太不吭聲了,自家就是做買賣的,她可太清楚現在外面人對那位二奶奶有多追捧了,就今天自家閨女拿回來的消息,真拿到外面,一萬銀子也有人買的。

“至於寶石這件事。”溫老爺思考了半天:“你現在手裏有多少銀子?”

溫太太:“現銀三萬多,湊一湊能到五萬,老爺是打算咱們這一房自己買寶石?”

溫老爺頷首。

溫太太這次沒反對,珠寶就算將來不大幅度上漲,買了也不會虧到哪裏去。

夫妻二人商議停當,很快分頭開始行動。

孟蝶把消息送出去後徹底松了口氣,胡商和海商也都漸漸從京城離開,她的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康健。估摸著自己生病的時間,這天傍晚,孟蝶準備去正房給侯夫人請安。

寧夫人看到孟蝶,連忙上上下下一通打量,見孟蝶臉色紅潤,略松了口氣:“你今兒怎麽出來了?身體都好了?”

孟蝶:“好多了,其實這幾日我都有在院子裏溜達鍛煉,今天精神格外好,我想著好久沒見祖母,想去給她老請安,也能免去她對我的擔憂。”

寧夫人不放心:“大夫說可以走動?”

孟蝶:“說可以走動,還讓我在適當的範圍內,盡量多活動活動呢。”

寧夫人:“那就好,走吧。”

孟蝶一邊跟著寧夫人往外走一邊問:“大嫂呢?今兒怎麽沒見她?”

寧夫人:“溫府的老太太今日過壽,她回了娘家。”

孟蝶:“我這一個月真是萬事不想,這麽重要的事兒都給忘了。”

寧夫人:“就是要不想才對。”

溫老太太過壽,溫氏必然要回娘家的,不過t因為不是整壽,故此也沒大辦,開了幾桌席,主要是自家人熱鬧熱鬧團聚團聚。

從席上下來,溫太太和溫蕓兮母女二人回到東跨院,將仆人都打發出去,溫太太先問:“在那邊府裏一切可好?”

溫氏:“都好。”

溫太太:“如今你生了兒子,屋裏怎麽樣?你婆婆有沒有說什麽?”

溫氏面上一熱:“娘,婆婆從不插手我們的事兒,屋裏也沒別人。”

溫太太長出了一口氣:“老天保佑,你這算掉到福窩裏去了。”

溫氏抿唇一笑,她有堂姐妹也有表姐妹,看過娘親嬸子們都是怎麽當媳婦的,只能說侯府的家風是真的好,侯夫人和寧夫人都是首屈一指的好婆婆。

“這個你拿著。”溫太太打開一個小匣子,從裏面拿出一沓銀票:“這是兩萬兩,你想著給你婆婆的。”

溫氏沒接:“這……”

溫太太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上次你寫信過來說珠寶會漲價,我和你爹商議了一下買了不少,這才多少日子,價格整整翻了一倍,尤其是一些特別形狀的,比好模好樣的都要貴。孟氏是通過你婆婆的口告訴你的,這些銀子一定要給你婆婆。”

溫氏接過銀票:“這不是兩萬五嗎?怎麽多了?”

“還有五千兩是給你的。”溫太太直接堵住溫氏的話:“你別急著拒絕,給你銀子自然也是有給你的原因。”

“我和你爹想了好久,為什麽孟氏給咱們消息。就孟氏一倒手賺二百萬銀子這件事一出,想請她指點賺銀子的人多得夠繞京城兩圈了,咱們家論權利,不過是一個鹽商罷了,上朝的資格都沒有,論銀子,孟氏缺嗎?”

“她給我們消息的唯一原因就是因為你。”溫太太看著溫氏眼底全是慈愛:“你的性子娘知道,想必平日裏待她就不薄,她素日裏就同你好。你做生意是不是虧了三千兩?就算她知道這件事與她無關,但是我猜著,看著往日的情份她還是會心疼你的。故此才給了你這麽兩個消息,我們當爹娘的賺了銀子,難不成還能不補貼你?”

溫氏:“爹娘的意思是,弟妹知道我做生意虧錢了?”

溫太太:“肯定是知道了。”

溫氏垂下頭,頗為喪氣。

溫太太:“你也別多想,她這般拐著彎子補貼你,也是真心待你好。”

“我知道。”溫氏擡頭:“她不和我好,何必管我賠賺。“

溫太太:“正是呢。”

溫氏:“娘,這寶石怎麽突然就漲起來了?我怎麽想都想不明白,這東西能幹什麽。”

溫太太一笑:“我估計很快就會傳開的,前兩天不是太後娘娘的千秋節麽?”

溫氏點點頭,侯夫人和寧夫人都去了宮裏恭賀,她印象深刻。

溫太太:“去歲江南那邊有人在萬壽節的時候送了個寶石盆景,宮裏一直沒消息,大家夥兒都以為陛下不喜歡,沒成想這一次太後娘娘千秋節,有人在太後的寢宮裏看到了。”

“其實早就有人知道了這件事,更知道這種寶石會漲價,江南那邊從去年萬壽節之後一個月就有人開始暗中收購,一直沒露出來就是在打這批胡商和海商的主意,原本想再壓壓價,沒想到中途被我們家分了一杯羹。”

溫太太笑了一下:“原本我還有些可惜知道的消息晚了,寶石買到的不多,你爹倒是說時機正正好好。若是太早知道,我們家不管不顧一頭紮進去定然要得罪不少人,估計還得有人懷疑我們的消息來源,這會兒已經算是接近尾聲,銀子賺了一些也不得罪人,還沒人懷疑。”

溫氏恍然:“原來是這樣,那龍涎香呢?我聽說最近也降價了?家裏原有的那些都賣了麽?”

溫太太:“你爹不好說消息哪裏來的,老太爺也就不太相信,你爹也不好做主賤賣,後來直接想了個辦法。”

“你也知道咱們家,說是鹽商轟轟烈烈的,一年能賺二十幾三十萬的銀子,實際上呢?上要孝敬下要打點的,真真正正能落到咱們自己手裏的,能有兩三層就不錯。你爹將今年的龍涎香當禮物都孝敬出去了,這樣省下一大筆孝敬銀子,老太爺也不能說什麽。現在龍涎香價格降低,我們家避免了一筆大損失。”

溫氏:“怎麽好端端的就降價了?”

溫太太聲音壓得更低:“具體如何不知道,只知道是聖上不喜。”

溫氏沈默半晌,咂摸了半天滋味:“寶石和香料都是同聖……”

“噓!”溫太太一把捂住溫氏的嘴:“可不興說。”確定溫氏懂了,溫太太才把手拿開:“自己心裏懂就行了。”

溫氏:“怎麽就能猜到呢。”

溫太太:“武將的富貴都是自己舍命實打實換來的,文官呢?他們一個個嘚啵嘚嘚啵嘚,靠著一張嘴,哪個朝代不被重用?都說我們商人藏奸,依我看,那些文官才是人均八百個心眼子。咱家每年給出去的孝敬,多少是給文官的幹股?”

溫氏沈默:“這次要不要給弟妹一些?”

溫太太:“我原想給的,你爹說她不會要,她若是有心要,也不會借你婆婆的口傳消息,你爹還說給我們傳消息也就這一次。不過就算只有這一次,這份恩情我們也記得。時候不早了,我們再去正房那邊坐坐,你就回去吧。”

“嗯。”

一直到李瑾出嫁前半個月,孟蝶的身體徹底康覆,杏黃砸了藥罐,棲霞院上上下下都得了一筆豐厚的賞錢。

孟蝶又恢覆了晨昏定省的日常。

正房內。

吳氏上下打量孟蝶:“我瞅著蝶丫頭似乎豐腴了一些?”

孟蝶:QAQ

方氏點點頭:“這樣更好看些,有福氣。”

孟蝶:謝邀,這個福氣並不想要。

侯夫人笑笑:“一會兒給你送去兩匹緞子,重新做兩身衣裳。”

孟蝶:“謝謝祖母。”

溫氏上下打量孟蝶:“以後可別太操心了,什麽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身體才是真的。”

孟蝶:“大嫂說的是,我這次吃了這麽大的虧,再去操心那可真是作死了,以後啊,繁難的事情我絕對不做,一點兒不沾。”

寧夫人連連點頭:“不錯,就應該這樣。蕓丫頭說的好,什麽都是假的,只有身體才是真的。”

“我這回絕對把大嫂的這句話刻到骨子裏。”孟蝶換了個話題:“二嬸子是不是快要回來了?”

溫氏:“大概還有十天左右。”

眾人說說笑笑,整個侯府徹底恢覆了往日的熱鬧。

孟蝶康覆,寧夫人和溫氏也能松快松快,距離李瑾出嫁的日子越來越近,府裏的各種安排都要做。

與李慧出嫁不同,李慧出嫁,寧夫人周氏吳氏方氏都是嫂子,一同料理各種事情名正言順,也是她們應該做的。

李瑾出嫁,侯府本就是大房當家,周氏吳氏方氏又都屬於隔房嬸子,幫忙會幫忙,大頭還是壓在大房這邊。

溫氏和孟蝶作為李瑾的嫂子,這次除了幫忙也可以提意見,倒是有了話語權,不過兩人都省事,凡事只聽寧夫人吩咐。

李瑾出嫁的前三天,岳氏帶著孩子從武城趕了回來,直到此時孟蝶才知道,李慧出嫁的時候岳氏也曾想趕回來,結果由於路程太長,她中途勞累過度直接病倒了,養了好久的病,錯過了李慧的婚期。

將姑娘們都打發回房,侯夫人這才問:“都準備妥當了。”

“妥當了,昨兒全都梳理了一遍,沒什麽問題。”

侯夫人點點頭。

孟蝶想了想:“母親,咱們這次開席,男賓在演武場那邊開席,女賓的席開在花園中,各家夫人太太都是走內儀門進入花園,跟著她們的丫鬟婆子,最開始進入的時候還好,後續估計要出入,她們走的是東西跨院的垂花門,對吧?”

寧夫人:“對,怎麽了?”

孟蝶:“我想著,兩個垂花門不要都能出入,而是一個只能進,一個只能出,這樣就算真有事,我們做什麽也能方便不少。”

“有事?方便?”岳氏震驚的看著孟蝶:“這是什麽意思?”

寧夫人搖搖頭:“你這些年不在京城不知道,現在京城中有些人家很是不像樣子,丫鬟婆子的手腳不太幹凈。”

“這、這京城現在怎麽這樣了?”哪怕寧夫人說的含蓄,岳氏還是懂了,這哪是丫鬟婆子手腳不幹凈,分t明是受到主人指使。

周氏長嘆一聲:“多少人家人口越來越多,進項又沒增加多少,外面的門面還要撐著,內裏可不就一團糟。”

吳氏道:“上次四妹妹出嫁,我們千防萬防,還是沒了些東西,少說損失了四五百兩呢。”

岳氏瞪大眼睛:“怎麽這麽多?”

寧夫人:“四妹妹出嫁的時候在十月,天氣有些涼,花園子裏也沒有什麽花,我們想著在花園裏開席不好看,就開在屋裏,誰成想一場席面下來,一些精巧的擺件少了有十多件。這次選在花園裏開席,一則現在是初夏,花園裏百花盛放好看,二則也是為了避免上次的事兒發生。”

岳氏坐在那裏半晌無語,可見是被徹底震驚到。

寧夫人做了總結:“蝶丫頭這個提議不錯,就這麽辦。東跨院這邊只進不出,西跨院那邊只出不進,每一邊都安排八個守門的婆子。東西跨院的後門那裏一處也增加兩個婆子守著,任何人不得出入。”

其餘人紛紛點頭,就這麽辦。

李瑾出嫁的前一天下了傾盆暴雨,侯府上下都很擔心,沒想到第二天直接萬裏無雲,陽光正好。

一大早溫氏和孟蝶就碰了個頭,溫氏盯著丫鬟婆子們做事,到處巡視,孟蝶則是專門盯著廚房,廚房有什麽事立刻就回她,這邊絕對不能出一丁點紕漏。

寧夫人作為嫡母則在李瑾住的錦心閣這邊,李瑾的生母王姨娘同鄭嬤嬤一個打扮,跟在寧夫人身邊,也算是圓了她看著親生女兒出嫁的夢。

等賓客逐漸上門,寧夫人、岳氏、周氏、吳氏、方氏包括溫氏,全都按照輩份去招呼客人,唯獨孟蝶沒有去迎客。

在外人眼中,李藹生死不知,孟蝶和寡婦相差不大,嫁女這種場合,孟蝶這樣“身份”的人自然不適合迎客。

原本寧夫人想帶著她,孟蝶自己主動表示,家裏客人多仆婦也多,她到處巡視能起到威懾的作用,不如到處巡視。

寧夫人便沒堅持,她私心裏當然認為李藹沒事,架不住外人嫌棄孟蝶晦氣,若是到時候有撂臉子的,反倒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其實寧夫人多慮了,勇毅侯府當家人雖然能力不足以至於沒有多少權利,勇毅侯腦子是清楚的,家裏產業很穩定,侯府不缺銀子,寧夫人這個當家人自然沒受過憋,也體會不到沒銀子的窘迫。

京城裏多少人家連年虧空,什麽晦氣不晦氣的,他們早就伸長了脖子等著這一場婚宴,就指望能以此搭上孟蝶呢,可惜撲了個空。

確定廚房這邊徹底步入正軌,孟蝶留下杏黃和露微,自己帶著雪青接替溫氏的位置,四處巡視。

時間一點一點溜走,巳時正鞭炮聲大作,迎親隊伍到了。

新郎想要迎親,必要先大舅子小舅子關,陳家準備充分,新郎身邊帶著不少幫手,終於“有驚無險”的度過各個關卡。

李茂作為大哥,自然由他來背著李瑾上花轎。

李瑾上轎,花轎起,又是一陣密集的鞭炮聲。兄長和嫂子是需要跟著去新郎家送親的,李茂騎馬,溫氏上了馬車。

迎親的隊伍這一走,侯府這邊立刻開席,孟蝶又去廚房巡視了一圈兒,確定這邊沒什麽事,帶著露微雪青和杏黃又繼續巡視。

一道道美味佳肴被井然有序的丫鬟婆子一一端上,不少人家都看在眼裏,只覺得這勇毅侯府越發的有章程。

“二奶奶,二奶奶。”

孟蝶停住腳步,遠處跑來一個有十六七歲的小丫鬟:“你是哪家的?找我什麽事?”

小丫鬟跑到孟蝶面前,狠狠喘了口氣:“二奶奶,我是承恩公府的。”

承恩公府?那不是李慧的婆家麽,孟蝶蹙眉。

“我們家太太剛剛同老爺不知說什麽,起了口角,我想找世子夫人,那邊都是人,我問了一位嬤嬤,嬤嬤說,這會兒只有二奶奶得閑。

“二奶奶,請您到玲瓏苑看看吧,我家老爺看起來好生氣,他,他……”小丫鬟沒吭聲,只是將衣袖略往上擼了擼,白皙的胳膊上青紫印子格外明顯。

孟蝶眉眼淩厲:“露微,你帶著她去找夫人把事說清楚,不要驚動別人,尤其是老夫人。”

“是。”

“二奶奶。”小丫鬟眼巴巴的看著孟蝶。

壓下心中的怪異,孟蝶給了個承諾:“我這就去玲瓏苑。”

小丫鬟松了口氣,這才跟著露微離開。

孟蝶腳步一轉,直奔李慧未曾出嫁時住的玲瓏苑,她出嫁還不足三年,侯府這邊房屋也夠用,故此這處地方還給李慧留著,她回娘家的時候也有個正兒八經的落腳地方。

玲瓏苑同樣在侯府的花園中,今日開席是在花園的前面,靠近凝萃館那邊,玲瓏苑距離荷花池不遠,位置偏向花園的後面。

“二奶奶。”雪青一邊跟著孟蝶腳步匆匆趕往玲瓏苑,一邊仔細回憶:“我剛剛好像在明心閣那邊看到四姑太太了,不過只是一閃而過,也有可能我看錯了。”

孟蝶猛然停住腳步,剛剛心中的怪異感在這會兒達到了頂峰,隨即她想通了為什麽覺得怪異。

一個出嫁女回娘家,身邊不帶著陪嫁丫鬟而是帶著婆家丫鬟,這並不常見,陪嫁丫鬟對自己的娘家才會更熟悉,辦事也更方便,帶個婆家的丫鬟算怎麽回事?

孟蝶:“雪青,你趕緊回棲霞院,找個和我身形差不多的婆子,換上我的衣服首飾,然後你帶著她直接趕到玲瓏苑外面,我和杏黃在那邊等著你們。”

“是。”

孟蝶:“杏黃,你去廚房那邊,拿兩罐子油一壺開水來。”

杏黃:“二奶奶,您一個人?”

孟蝶:“放心,我不會貿然過去的,我尋個地方先躲著,等你們都回來,我們一塊兒進去。”

杏黃確定孟蝶不會胡來,立刻跑向廚房。

孟蝶想了想,還是往玲瓏苑的方向走了走,她沒靠得太近,只選了個既顯眼又能看到玲瓏苑大門的地方站好。

這邊距離廚房近,杏黃回來的非常快,見到孟蝶好模好樣的站在那裏,頓時松了口氣:“二奶奶,我們現在過去?”

孟蝶瞅瞅自己,又瞅瞅細胳膊細腿的杏黃搖搖頭:“等雪青回來。”

雪青是跑回棲霞院的,院子中只剩下梅兒帶著幾個粗使的丫鬟婆子留守。

梅兒:“雪青姐姐?什麽事?”

“去讓王婆子進來。”雪青匆匆進入孟蝶的臥室打開衣櫃,孟蝶今天穿的是百蝶穿花桃紅色綢緞長袍,雪青當即挑了一件桃粉色長裙。

梅兒:“雪青姐姐,王婆子進來了。”

雪青:“你給她弄一下頭發,和二奶奶的相似就行,不用太精細,快點。”

“誒。”

挑選好了衣服,雪青又打開孟蝶的妝奩匣子,從裏面挑了兩根金釵,又挑了兩朵絨花,拿著東西出去,梅兒正好給王婆子重新梳好頭發。

雪青:“快換上。”

“這。”王婆子看著雪青,眼底是明顯退怯。

雪青:“快點。”

王婆子不敢多問,只好硬著頭皮抖著手脫下自己的粗棉布衣服,換上綢緞長袍。

雪青幫王婆子整理衣服,梅兒拿過金釵和絨花將其插到王婆子的頭上。

迅速準備停當,雪青拉著王婆子就往外沖:“快跟我走。”

王婆子:“雪青姑娘,咱們幹什麽去?”

“我也不知道,二奶奶這麽吩咐的。”雪青不在多言,拽著王婆子一路上避開人迅速到了玲瓏苑外,看到孟蝶和杏黃站在那邊,徹底松了口氣。

雪青:“二奶奶,人帶來了,怎麽做?”

孟蝶掃了一眼王婆子點點頭:“王婆子,一會兒你冒充我,微微垂著頭進玲瓏苑,其餘的都不用你做,雪青和杏黃會跟著你的。”

聽說不用自己做事,王婆子徹底松了口氣。

孟蝶:“雪青,這是油罐,你和杏黃一人拿一個,進院子敲門問問,四姑太太在不在裏面。”孟蝶說著又從杏黃手中接過裝滿開水的水壺。

杏黃和雪青分好油罐,兩人一左一右陪在王婆子身邊,王婆子微微垂著頭,帶著雪青和杏黃走進玲瓏苑。

孟蝶悄悄找好藏身之處,抱著開水壺,緊緊盯著裏面。

整個院子都靜悄悄的,好像一個人都沒有。王婆子咽了咽嗓子,腿有些打顫,腳下一個趔趄,雪青不著痕跡的扶了她一把,遠遠瞧著,倒是更像主仆。

很快,三人走到被關著的房門前,杏黃敲門:“四姑太太您在嗎?我們二奶奶找您有t事商量。”

屋中一片寂靜,杏黃又敲了兩下門:“四姑太太?”

屋中傳來腳步聲,門吱嘎一聲被從裏面打開,一只手伸出,快很準的抓住微微垂著頭的王婆子,不等王婆子反應過來,直接被拽進屋中。

不給杏黃和雪青反應的時間,兩旁的花樹中突然沖出來兩個小廝,分別抓向兩人,杏黃和雪青當即砸了油罐子,兩個小廝腳下一滑,一個摔了個狗啃屎,一個摔了四腳朝天。

摔得狗啃屎那個手還挺快,在自己摔倒的前一秒拽住了杏黃的裙子,他摔倒,杏黃同樣跟著跌倒,杏黃抄起地上油罐子的碎片就狠狠劃向小廝的手:“我讓你拽我,讓你拽我……”

“啊!”兩聲慘叫交疊在了一起,不仔細分辨根本區分不出。

正房的門被打開,王婆子跌跌撞撞從屋中跑出,後面還跟著一名年輕男子,臉上有著極為明顯的抓痕:“賤人,我看你往哪裏嗷——”

一壺熱水快狠準的正中男子中間處,痛得他弓起腰,手想捂著又不敢,整個人化身跳跳蝦。

空水壺又砸到他身上,男子又是一聲慘叫。

雪青狠狠踹了一腳摔得四腳朝天的小廝,同杏黃跟著孟蝶的腳步迅速跑出院子。

四個人來到沒人處,孟蝶率先笑出聲,雪青和杏黃,就連王婆子也忍不住跟著哈哈大笑。

“二奶奶,二奶奶。”露微焦急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

杏黃擡起胳膊:“我們在這裏。”

“二奶奶。”露微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那、那個小丫鬟有、有……”

孟蝶:“我們知道了她有問題,趁著你不註意跑了是吧。”

露微點點頭,見孟蝶安然無恙,一直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我帶著她去尋夫人,她一開始說夫人在月月紅那邊陪著客人賞花,我帶她往那邊走,結果夫人不在。”

“我原本還沒多想,她自己卻又說,當初她找夫人的時候,遠遠的聽見說要去芍藥那邊看看,我當時覺得不對,不過還是帶著她去了芍藥那邊。”

“到了那邊,夫人依舊不在,我原本還想找找,一扭身我一個錯眼兒的功夫她就消失了。”露微滿臉後怕:“這是明顯下套兒呢,我趕緊回過頭來找二奶奶。”

孟蝶:“我沒事,你趕緊去西跨院那邊盯著,看看能不能逮到她。”

“誒。”露微提裙擺跑向西跨院那邊的垂花門。

孟蝶看了一眼杏黃被沾到油的裙邊,又看看王婆子:“你們倆趕緊回去換身衣服,記住,今天的事兒誰也不準說出去。”

“是。”

雪青和孟蝶分別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有些淩亂的衣服,這才狀若無事發生的重新到廚房那邊,梨兒,桃兒,櫻兒正巧也跑腿回來,紛紛回稟孟蝶,她吩咐的事兒都吩咐下去了。

孟蝶:“你們回來的正好,桃兒,你回咱們院子一趟,告訴你杏黃姐姐,換好了衣服先不用到我這邊來,去四姑太太那邊一趟。”

“誒。”

菜已上齊,廚房這邊都忙了,廚娘們是徹底松了口氣,管事媳婦滿面笑容:“二奶奶,您要不要吃口東西?我見您午飯也沒吃,這會兒可都未時了。”

孟蝶:“你不說我還真沒覺出餓來,你這一說我還真有點兒餓,做兩道清淡的送到水簾亭那邊,你們上上下下也都辛苦了,給自己做些好吃的犒勞自己一番,不用想著月底對賬的事兒,我包了。”

木有福家的大喜過望:“謝謝二奶奶,謝謝二奶奶。”

孟蝶帶著雪青桃兒和梨兒離開廚房到了水簾亭。孟蝶坐下看著外面翠綠的荷葉,微風徐徐,心中的怒氣一掃而空。

廚房那邊得了實惠,飯菜上的格外利落,知道孟蝶身邊的丫鬟也都沒有吃飯,還多做了不少東西。又給搬來一個小桌子幾把椅子,雪青和桃兒梨兒正好湊了一桌。

孟蝶這邊剛吃完這頓過期的午飯,露微滿臉喜色的快步走過來:“二奶奶,人被逮住了,被捆住扔在柴房裏了。”

孟蝶:“在出口那裏逮住的?”

“不是。”露微噗哧就笑了:“她自個兒心虛,看到我在西跨院那裏她趕忙跑了,人太多我也沒發現,然後她竟然跑去東跨院那邊,想從那邊的垂花門出去。”

“昨晚兒夫人還三令五申東跨院只進不出,那幾個守門的婆子哪敢放行?開始的時候就問她怎麽回事,她回答的支支吾吾的,這一下子就引起了守門婆子的警覺。”

“恰好我在西跨院這邊也想到了她去東跨院怎麽辦,我就趕緊打發了個人給東跨院那邊傳個話兒,就說有個丫鬟沖撞了您,正找不到人呢,讓她們留意一些。如此,那些守門的婆子當場就把那丫鬟拿了。”

孟蝶:“誰看著呢?”

露微:“梅兒守在那裏呢,院子櫻兒守著。”

孟蝶:“梨兒桃兒,你倆去廚房拿些吃的,給梅兒和櫻兒送去,你們杏黃姐姐有可能在夫人那邊,回院子後你們打發個人讓她去尋杏黃,讓杏黃到我這裏來。”

“知道了。”

孟蝶:“都不是著急事兒,慢慢做就行,剛吃了飯別伸著了。”

“誒。”

“我去廚房給露微姐姐拿些吃的。”雪青站起身。

孟蝶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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