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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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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

烏遠蒼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 半晌,才擠出一句:“我,你……”說t著低頭笑了下, 掩去眸中的淚光,低聲說:“你這又是何必?回南越的路我又不是不熟, 這裏風大, 還是快些回去吧。”

祝蘅枝走到一旁垂下來的枯瘦柳枝邊,探出凍得微紅的手, 用力折下來一截柳枝, 遞給烏遠蒼。

烏遠蒼不知她這是何意, “皎皎, 這是?”

祝蘅枝勉強彎了彎唇, 說:“在中原,送別很重要的人的時候, 往往會折一截柳枝, 折柳, 者留,只可惜現在是冬天,沒有蒼綠的柳枝給你。”

烏遠蒼從她手中接過柳枝,溫言道:“沒關系,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

祝蘅枝看著那截柳枝被別在腰間,突然有些失神。

是不是連折柳送別, 也是上蒼授意?

枯萎的柳枝等不到明年的春天, 她和烏遠蒼, 或許是最後一面了。

一陣風突然吹過來,可她並不覺得冷, 忽而擡頭,才發現是烏遠蒼站在了迎風口,替她擋住了凜凜寒風。

耳畔再次響起他的聲音:“皎皎,此次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你,能不能,讓我抱一下你?”

烏遠蒼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微微顫抖,又帶著幾分懇切的試探。

祝蘅枝輕輕點頭。

下一刻便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烏遠蒼穿著的裘衣上縫著的絨毛壓在她的臉上,也似乎在不停地撓著她的心。

她沒有顧及遠處站著的秦闕,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拒絕烏遠蒼。

她也知道,秦闕早在答應她可以去送烏遠蒼的時候,就已經將在場的無關人員都清走了,自然不會有別人看到。

他那麽在意帝王尊嚴的人,又豈會容忍旁人看到這一幕?

祝蘅枝的聲音也悶在了烏遠蒼的懷中,她問:“遠蒼,其實我一直不太明白,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對我……”

後面的話她沒說出來,但烏遠蒼猜出來了。

她想問的是,是自己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若說是小時候的萍水相逢多年後有幸重逢,還是在那樣的境地下,依照祝蘅枝的性子,是怎麽也不會相信的。

烏遠蒼的思緒不覺飄遠。

其實不是小時候,她被自己的手下擄來送給自己的時候,他也只是覺得祝蘅枝長得好看。

而且,與他在南越見過的其他女子不太相同,才讓他生出了興趣來。

更重要的是,如他當時說的那句——我向來不喜歡勉強。

其實在祝蘅枝不知道的時候,他悄悄來澧州霧綃閣外看過很多次她,只是沒有驚動她而已。

他見過祝蘅枝熬夜燈下刺繡的樣子,也見過後來霧綃閣剛剛起步,她游走於澧州當地的富商之間游刃有餘、長袖善舞的樣子。

見過她在別人上門找她麻煩的時候,對那些人毫不客氣,不曾退讓半分的時候,足夠堅決,也足夠果斷。

他承認,最開始的確是帶著些微探究的目光去看這位自稱居孀的祝娘子的,卻沒有想到在一次次地暗中觀察中,早已被她竊走心神。

容貌出挑,實在只是她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優點罷了。

但他卻不知道該怎麽和祝蘅枝說,只好裝作沒聽到,問了句:“你說什麽?我沒有聽到。”

祝蘅枝松開了他,搖了搖頭,“沒有,沒說什麽。”

烏遠蒼猶豫了下,想問一句:“如果我再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意,和我走?”

可他這句才從喉間湧上來,卻被祝蘅枝一句:“風大,路上小心,後會,有期。”給沖了回去。

他彎了彎眼,點了點頭,又迅速轉身翻身上馬,調整好自己的表情,才回頭道:“後會有期。”

但其實他們都知道,此後一個在長江以南的澧州,一個在黃河之畔的洛陽,大抵是沒有再見的機會了。

祝蘅枝目送了烏遠蒼很久,直到肩頭一暖,才讓她回過神來。

是秦闕將帶著自己體溫的大氅解了下來披在了她身上。

而後轉到她面前來,握住她的手,往掌心裏哈了一口熱氣,溫聲問:“冷不冷?”

面對秦闕的動作,祝蘅枝一時有些有些沒反應過來,今天的秦闕怎麽這麽反常?

但是轉念一想,這應當是在顧及烏遠蒼南越王的面子,畢竟兩國才定了盟約,商量好開春後的聯兵事宜,若是貿然翻臉,反倒不好。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她定了定神,試圖從秦闕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但是無果,索性放棄了,任憑他這麽握著,回了句:“走吧,回去。”

回去的一路,祝蘅枝興致都不怎麽高,一言未發,只是支著頭靠在一邊的小案上。

太醫之前來替她診脈的時候,說她身子本就差,有體寒之癥,她知道那是因為她剛到金陵的那時候,被與娘親扔到偏遠潮濕且陰冷的棲蕪殿居住的緣故,也有那年被華陽推下水的緣故。

許多年的病根子了,後來到了澧州,烏遠蒼也曾經找了苗疆的巫醫來替她診斷過,但都說只能先慢慢養著,只是,再有身子,是很難的事情了。

當時烏遠蒼笑著安慰她說:“沒關系,筠兒也很可愛。”

燕國的太醫也只是囑咐不能讓祝蘅枝受涼,她不喜歡苦得令人發嘔的藥,秦闕便讓太醫另想辦法,不要開口服的藥。

她在宮中的那兩個多月,秦闕給她的擷月殿裏通了小溫泉,幫她暖著身子,同衾和衣而眠的時候,秦闕也總是用溫熱的大手替她暖著滲著寒意的腳心,宮中明明通了地龍,秦闕還是在擷月殿和自己的勤政殿裏又添了許多炭盆。

此次出來,也特意早早地囑咐人將馬車改裝了下,讓裏面足夠寬敞,可以放得下炭盆來。

兩邊的窗戶被遮擋的密不透風,馬車裏繚繞著熱意,倒是讓祝蘅枝覺得有些憋悶,於是她探出手挑開自己那側的簾子。

她不知道這裏是哪段路,但映入眼簾的是一段高聳的塔,看著有點像佛寺的佛塔。

秦闕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也留意到了那座塔尖。

是慈恩寺,他認得的。

他沒有去攔祝蘅枝的動作,只是道:“蘅枝,你上次答應了我要和我一起去慈恩寺的,正好今日路過,要不要去?”

祝蘅枝想了想當時的情況,她當時是被秦闕關在宮中,想著借著陪他去去慈恩寺的機會,看一看自己在洛陽的祝宅的,但如今時過境遷,她又想起了秦闕的目的無非是去求姻緣。

她今日才送別了烏遠蒼,自然沒有這個心情,只是搖了搖頭,說:“回去吧,我不太想去。”

秦闕近些日子已經很尊重她的想法了,很少有勉強她的時候,但今天卻一反往常,似乎一定要去一趟慈恩寺一樣。

於是他微微收緊了握著祝蘅枝另一只手的手,以這個動作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祝蘅枝放下了簾子,轉過頭來看著他,問了句:“就一定要去嗎?”

“你若是不願祈願也無妨,就當是陪我還願了。”秦闕的眼神中帶著些許征求意見的意思。

祝蘅枝看著這個眼神,一時有些木訥。

曾幾何時,她也曾用這樣的眼神看過秦闕,但秦闕當時是什麽反應來著?

她好像已經記不太清了。

只記得自己從嫁到燕國以來,準確來講,是遇見秦闕開始,就發生了許許多多覆雜的事情。

從前在楚國的時候,雖然也難免被華陽為難,卻也沒有發生太多重要的事情,無非是她退一步,華陽進兩步,最後將她逼到了懸崖邊,讓她不得不借著和親的由頭,逃離楚國罷了。

秦闕看她沒有回答,又道:“慈恩寺不單單求姻緣靈驗,求平安也好,我也想為筠兒去求一支簽。”

祝蘅枝反問:“你不是從來不信這些嗎?”

她記得當時她給秦闕繡護膝的時候,上面就繡了佛家崇信的可以保佑平安的字紋樣,但秦闕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說:“孤從來就不信這些,孤只信自己,有時間琢磨這些,不如想想別的。”

不知道為何,她最近總是喜歡想起過去的事情。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秦闕的眼神很是堅定,連語氣中也有著幾分不容置疑的態度。

當祝蘅枝問起這句的時候,秦闕便知道她是想起了當日護膝的事情了,他那時的確不信,因為先帝信奉這些。

他記得自己的母親前陳皇後當時就勸諫過先帝要將心力多多放在朝事社稷上,莫要太信這些虛無的事情了,卻被先帝厲聲責罵,還指責說她一個婦道人家,懂些什麽。

但後來,在祝蘅枝“消失t”後,他求了長階三千,竟然真得將祝蘅枝等回來了,便開始信奉這些了。

祝蘅枝聽到可以保平安後,想著也好,順帶著可以為烏遠蒼也求一支。

於是點頭答應了秦闕。

秦闕立刻吩咐人調轉車頭,前往慈恩寺。

她看著秦闕去還願,自己則漫無目的地在院中走動,看到一樹飄動的紅綢,於是走了過去。

隨手捏起一張,上面竟然寫著秦闕和她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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